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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er1 消失的巡山者

黃昏。

村落,河畔邊。河裡的水是紅的,路上的野草是紅的,臥躺著的那氣若游絲的哀吟,依然是紅的。

野草旁,河岸上,有著農村婦人的屍體,有著來不及逃跑,臉上滿是驚恐的孩童的屍體,有著握起柴刀,奮力對抗卻仍是對抗不了命運的柴夫的屍體,以及,那些殘虐著他們的妖物──的屍體。

井口邊,石砌的平台旁,一口朱色的劍斜插在地上,鮮血沿著血槽染紅了黃土。

蕭聲綿綿,不再翠綠不再悠揚,側坐在石檯上的少年放下了蕭,模糊著視線,卻凝望著。

一抹微風徐來,擾動了他的髮絲,臉上沾染著的血漬,象徵著妖魔已然伏誅,也象徵著,妖魔只是伏誅了而已。

「魍魎巡山夜,草屋有嬰啼。」少年細細地說了一句,但在他懷中那早已消似的生命,已然啼不出任何一聲驚怕了。

一雙手搭上了少年的肩,「你還好嗎,伏羲?」

被稱作伏羲的少年回過頭,望了那名有著金髮藍眼的女子一眼,默不住聲……無話可說。他搖了搖頭,拉開了搭在肩上的手,輕輕地將懷中的死嬰捧起,慢慢地放置黃土上,用那張沾滿鮮血的手,輕輕地在嬰兒地臉頰上為祂做最後一次逗弄。即使,祂只剩下半張臉頰了。

「走吧,寶娜。」他拎起那口通體朱紅的劍,在繞過早已泣不成聲的少女身旁時,淡淡地說。

他們在河畔旁找了艘倖免的扁舟,一路沿著溪流,朝著下游前進。

「欸,我說……」扁舟上,雖然握者槳,卻只是假裝做著動作,其實根本沒在出力的蘭寶娜想說些什麼來打破僵持的氣氛。

但少年並沒有理會他,只是聚精會神地望著水面,手中握著的竹篙,顯得有些蓄勢待發。

夜色持續前進,夕陽的餘暉開始黯淡,此時映著波光的河面忽然冒出一泡不尋常的漣漪。

「伏羲!」連蘭寶娜都意識到的危機誕生,她警告著,但伏羲--笑了莞爾。

「哈,晚餐來囉。」只見伏羲竹篙抓準時機,朝著水面奮力一戳,然後得意地拉了回來:「寶娜你瞧,是條肥魚吧。」

「你……你想死嗎!幹嘛搞得這樣緊張兮兮的。」

故事的開始,充滿悲傷、蕭聲、危機四伏,以及一條肥魚。

***

章第一-失蹤的巡山者

***

時間終於來到了夜晚,溪流旁的草地上,冉冉火光在一片夜色之中顯得十分醒目,但相較延著灰煙緩緩散出的香氣,卻又有些不及了。

隨手鋪了幾張乾葉的蘭寶娜,就如此自在地在盤坐在深山的草皮之中,大口大口地咬著那條先嫩肥美的溪魚。

「我說啊,這玄息還真是太奧妙了,想不到這種荒郊深山,也能隨手就抓來這麼條肥魚,難怪會有這麼多所謂的冒險者,要冒著風險踏入禁區了。」寶娜讚嘆道。

「嗯。」伏羲應聲,但心不在焉。

「不過這樣真的好嗎?」寶娜指了指火堆,意思是這樣將會引來野生動物,以及更野生的生物的關注。但是她仍是樂悠悠地吃著魚。

「嗯。」伏羲仍是應聲,目光注視著的,是手中擦拭著的長劍。

他在腦海中回憶著某些片段,某些當時因情緒而忽略的那些片段。在前一次的戰鬥之中,他細細思索著……

敵人共有二十一名,是身高偏矮的單角魍魎,雖然不是首次遭遇這樣的妖物,但扣除因情緒大動而產生的施力過度之外,在第一次看見魍魎竟然會使用簡單的兵器時,伏羲揮劍的手,確實有了半分的遲疑。

這代表著什麼?他不是智者,而且懶得去思考。自己必須掌握的,是當時揮出每一劍的力道,斬在目標上了嗎?斬中後,所回彈的觸感是否如自己所預料?自己揮出的劍,真的是如自己心中所想的那樣嗎?還是盲目了?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倒是回個話啊。」

思緒到了癥結點,擦拭劍的手停了,寶娜的話進了耳中,伏羲抬起頭來,得到了結論。

「憤怒會使我力道的控制產生破綻,但終究無法使我盲目。」望了寶娜一眼,伏羲領略地說道。

「……所以在烤這條魚的時候,你憤怒了嗎?它看上去有點焦黑。」

伏羲看了那條肥魚一眼,那條死魚眼睛也彷彿正瞪著自己,他心想著:你還不是吃的很開心?

輕放握劍的手,伏羲調侃道:「以一名智者來說,憤怒似乎特別容易使你盲目。」

「你找死嗎?別以為繞了個圈,我就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

「哈哈,那就快把你吃剩下的那唯一沒有焦黑的魚頭給我吧,我也餓了。」伏羲伸手,等著蘭寶娜將魚頭遞給自己。

然而這時,一陣風拂來,火光因此而吹向北方,再沒有警覺心的人也能察覺的到「有」人靠近。

「我就說這樣不好吧,引來了不必要的麻煩。」蘭寶娜嘆道,進入戰鬥態勢。

然而伏羲的手,卻沒扣在劍上。

這時,一道沉穩的聲音,伴隨著無聲的腳步,以及一道傲氣非凡身影出現,「確實是太醒目了,人類。」

他看上去霸氣非凡,卻隨手撿了張乾葉便坐在兩人身邊,不是隨合,而是象徵著能夠為所欲為的主權。而蘭寶娜的戰鬥態勢,守的十分汗顏。

「是說,你不緊張嗎?」來人好奇地望著伏羲,在火光的映照之中,他的頭頂隱隱有著一對梅花鹿班的犄角。

「緊張有用嗎?」伏羲啃著魚頭說道。

「也是,還有魚嗎?」看著伏羲,他不禁一笑。

「還有一條,沒有烤。」伏羲指了指草地。

「讓給我吧。」他說道,不是問句。

而就再來者伸手的時候,卻被伏羲一手握住手腕,這一瞬間,來者不行於色的冷汗滴了下來。是無聲無息讓我沒有察覺到嗎?不可能,只要有任何一絲殺機……沒有?

「要魚可以,拿名姓跟酒來換,我聞到你身上濃濃的酒香了。」伏羲鬆開了手,輕描淡寫。

只見來者先是愣了愣,然後開始豪爽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哈哈哈哈哈。」

他自懷中拎出了個用上了彩,有著花紋圖案裝飾的瓷壺,將其遞給了同時獲得一口喘息的藍寶娜說:「表現得不錯了小姑娘,喝下去身體會好受些。」

「你……嗯。」蘭寶娜接過酒壺,大大地喝了一口,精純的酒香頓時從喉中竄入胃裡,在逆回衝上腦門,頓時感到一陣驚神抖擻,週圍沉重的壓力頓減。

「應龍蒼臨,小子你呢?」自稱蒼臨的龍朝著伏羲報上名姓,此舉對驕傲的龍來說,罕見的像是夏天的雪。

但伏羲卻是擺了擺手,連忙搶過蘭寶娜手中美酒後,大口大口地飲下,顯得十分愉悅。

「好酒!」伏羲將久遞回給蒼臨,笑著說:「伏羲。」

「哦,這名字讓人感到興趣了。」

「老媽取的,還不錯吧?」

蒼臨笑了笑,確實取的極好,不畏懼自己散發出來的氣息,在得知自己的身分的同時,也沒有絲毫的驚懼之心,這樣的情形出現在渺小的人類身上,對蒼臨來說還是第一次。

「你如果不是傻子,就是個瘋子。」蒼臨說出了自己的結論。

這時一旁的蘭寶娜也補了句:「他是個十足十的瘋子。」

的確是,三人的心中都確定了這件事情,包含伏羲自己。

此時三個人都沉默了,得以喘息的蘭寶娜逐漸適應了眼前的情況,那顆容易受到影響,卻聰明無比的腦子開始運轉著,而應龍蒼臨也一邊享受著這難得與人類的無違和氣氛,一邊觀察著伏羲。

而伏羲,只有伏羲,全心全意地啃著那顆魚頭,還十分沒衛生地亂吐著那兩顆死魚眼睛。

「是說,你果然是龍呢。」吃飽了,伏羲打破沉默。

「人類通常尊稱我為龍神才是。我看得出來,你是名優秀劍者,但為何我出現時,你卻沒有半點警戒?」不同於大部分的龍,蒼臨是屬於不恥下問那一類型的。

「嗯…..直覺,就覺得沒必要。」

「瘋子。」蘭寶娜又補了一句。其實蒼臨同時也訝異這小女娃竟然這麼快就適應自己,畢竟敢在自己與他人對話時插嘴的人類,罕見的像是寒冬裡的蟬。

「酒來。」伏羲伸出了手,而蒼臨也不自覺地遞了過去,同時開口道:「這個年紀的人類適合喝酒嗎?」

對於蒼臨的疑問,蘭寶娜突然臉上一燙,畢竟伏羲會喝酒,可是跟著自己學壞的,只有十五歲的兩人。

蒼臨觀察到了這點。而伏羲,卻是用難以言喻的眼神看著蒼臨說:「我說你啊,會隨身帶著酒的龍,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想必也是……」

伏羲話未盡,換成蒼臨臉紅了,在人類面前臉紅的龍,罕見的像是龍一樣。

「呃……嗯,嗯嗯,在這種玄息濃厚的地方出現,還肆無忌憚地升了火,就不怕遭到妖物跟魍魎們的襲擊嗎?」

「我說你轉移話題的功力有點差耶。」伏羲笑道。

「對啊,你真的是龍嗎?」蘭寶娜補了一槍。

你們……另人惱怒的兩個小鬼。蒼臨頓了頓,義正嚴詞地說:「身為一條龍,我需要爾等人類回答我的問題!」

「好啦好啦,兇個屁呀!你就說吧,其實我也想聽。」蘭寶娜顯然完全忘了蒼臨是龍,是驕傲無比,至高至上的龍。

伏羲點了點頭,然後輕輕地握起了劍:「因為──」

哦哦,果然是因為你有絕對的自信是嗎?

「因為我很餓,而且不吃生魚。」

幹!形相破滅,被人類激怒到在心中罵幹的龍,蒼臨是第一條。然而,氣氛此時卻忽然改變,有一種味道竄進了蒼臨的鼻間,他思索著,他納悶著,這股味道,就是這股味道吸引著自己來到這裡,不是烤魚的味道,是一種強者的味道,十分強大。但這股味道本來在他靠進沒多久就消失無蹤了,為何又突然出現,是誰,為什麼,是誰做了什麼?

這時蒼臨定睛一看,是伏羲,他的手扣在劍上了。

「我說你啊……」這時蒼臨發現伏羲正雙眼閃著光芒,嘴角似乎還滴著口水地望著自己:「你看起來好像很強,怎樣,要戰嗎?」

瘋子。蒼臨腦海浮現這兩個字。同時一陣悶響,卻是蘭寶娜一拳重重地敲在伏羲腦門,然後又一拳,又一拳,又一拳──

「媽的,想不開是嗎?挑戰龍神,你說要挑戰龍神?你乾脆說你要挑戰我的底線算了啦!」

又一拳。蒼臨的腦海中又浮現三個字:瘋女人。

「哈哈哈哈,不虛此行,不虛此行啊!小子,你現在要挑戰本座還太早了,先活著離開這片區域再說吧。」蒼臨笑著說,接著先是身體霧化成一抹青煙,然後在空中化成一條青龍扶搖而去。

「龍嗎?真是多虧了你呢。」伏羲鬆開了劍,愉悅地躺在柔軟的草地上。

隔日,由於蒼臨遺留下來的氣息的關係,伏羲與藍寶娜兩人在河邊過了無憂無慮的一夜,而這個區域充沛而濃郁的玄息,也讓獲得充分休息的兩人精神大好。

「寶娜,距離我們的目標還有多遠?」伏羲用細繩將劍繫在腰際,沒有劍鞘。

聞言,蘭寶娜輕輕地閉上雙眼,開始搖晃起手腕上綁著的那串銀鈴,起初可以聽到銀鈴發出明顯的聲響,但隨著蘭寶娜搖晃手腕的頻率越來越快,銀鈴發出的聲響逐漸由響亮轉為沉悶,最後只聽見一連串細細的共鳴聲從四面八方,彷彿處朝著漩渦中心流動般地迴響回來。

「東北方,大約三十里的距離有強烈的玄息波動,奇怪的是,跟我們先前的推測並不相同。」寶娜疑惑道。

「那指玄針的方向呢?」

「行不通的。」蘭寶娜從隨收包裹中拿出一顆半圓形狀,平坦的那面鑲有浮動的磁針的儀器說道:「自從我們進入這塊區域以來,指玄針的方向就已經迷失了,這裡濃度太高,無法判斷。」

所謂玄息,又稱做太始之氣,寶娜是種數量稀少到難以被察覺的能量,在古代,曾經有名學者體察到它的存在,並創作一首正氣歌來記載著。而在一百年前,不為人類詳知的大災難後,世界各地的玄息數量開始多了起來。起初,這種能量使得人類的身體變得健壯,神識更加清晰,壽命得以延長的同時,各種人類的潛能也逐漸開發出來。

但令人遺憾的是,人類雖然是萬物之靈,卻不是唯一受惠於玄息,更不是最受惠於玄息的物種。一百年來,人間本不該存在的各種種族紛紛出現,妖魔、精靈、鬼神、龍,各種只該存在於人類想像中的存在,都成了真實的存在。

在長達一百年的生態變化、物種淘汰的過程中,比原本更加聰明的人類,失去人一半的人口、大部分的油電科技,以及人間的主導權。

但縱使如此,他們仍是藉著玄息的特性而在人間存活了下來。

蒼天是公平的,在玄息的運用以及收益上,人類確實比不上各界妖魔鬼神,但人類確實唯一一群,可以在玄息濃度極低的區域中活下來的生物,再加上單單在智慧的收穫上,玄息似乎獨鍾於人類,於是他們即使失去了科技卻仍是建構了城牆,失去了武器,卻找回了武術,喪失了許多文明,卻得到了夢想中的魔法。

大部分的人們都深信著,那些他們所信仰的神祀們,並沒有在這場災難中捨棄他們,而是在不知不覺中,帶領著他們走過了這充滿危機的一百年。

過程中,他們明白了一件關於生存,人類必須知道的消息,那就是越是強大的存在,越是無法離開玄息。

「我認為我們距離目標,其實不遠了。」喝著蒼臨遺留下來的酒,伏羲在回甘的同時看著酒壺,得到了結論。

聰明的蘭寶娜也隨即領會過來,「原來如此,那條龍能出現在這裡,就代表著我們現在所處位置的玄息濃度已經很高了吧?這麼說來,也許我的迴音術,也在玄息濃度太高的情形下失準了。」

蘭寶娜的推測十分合理,但伏羲卻語帶反駁地說:「不,事實上我沒有想這麼多。」

「嗯?……不對!」蘭寶娜思索到一半時突然驚覺,而身旁的則是早已衝了出去──危機降臨!

站在寶娜的視線來看,伏羲的身後帶有殘影,而那口通體赭紅的劍,已然斬在對方手中的石製彎刀之上了。同時,蘭寶娜也心知自己沒有分心的餘地,下一秒,她一個側轉閃過了破風而來的一箭,腳上一個朝天凳踢飛了後來砍來的石斧,簡單來說,那是一群平均有一個半人類的高度,膚色偏嘿,雜毛帶角的雙腳魍魎。

「會用兵器!」蘭寶娜大聲提醒道,但下一秒他懊悔了,因為他的同伴,可是伏羲啊!

只見伏羲提著手中紅劍在六名雙角魍魎之中游動,雖然被包圍住,但魍魎們不論怎麼進攻,都攻不進以伏羲為圓心,劍鋒為半徑所畫出的圓形之中。

「力大無窮,但施力過猛,懂得使用利器,但套路卻差的可以,我到寧願你們怪吼怪叫的攻過來,至少還有些不可預期性的刺激,最令人失望的是,你們會怕!」說話的同時,伏羲一個佯攻正面敵人,同時單腳向後一踢踹中了後方魍魎的膝蓋,一個轉身橫掃,將六名魍魎同時逼開。

「在智慧的這條道路上,你們還差得遠呢。」微笑,伏羲淡淡地說,然後扭頭閃過迎面而來的一箭。

「吼!嘎嘎嘎吼!」一箭沒中,那隻暗箭傷人的魍魎氣的暴跳如雷,彷彿聽懂了伏羲所說的話一般。

另一方面,蘭寶娜也輕鬆地招架住另外三隻魍魎的攻擊,緩緩地退到了伏羲身邊。

「伏羲,不太對勁,我感覺我身體十分活躍,而對手不應該如此容易應付才是。」蘭寶娜不安地說。

這時伏羲突然牽起了蘭寶娜的手。

「啊?你幹嘛…啦。」她臉紅了。

「快逃。」他說的有些小聲。

「啊?」她遲疑,而他用盡全力將她向後一甩,然後轉身、格擋、嘔紅。

「伏羲!」正以極快速度朝著後方摔去的蘭寶娜驚呼,在她的視線之中,清楚地看見一隻頭上頂著三支尖角,足足是正常魍魎兩倍大體型的巨大魍魎拿著一柄巨大的石斧砍向伏羲,而全力格擋的伏羲在被震退數步之後,吐了一抹朱紅。

巨大魍魎停下了攻勢,用著含糊而不標準的聲音說著:「無知的人類,莫要看不起我族了!」

卻見伏羲一劍拄地,用衣袖抹去了嘴角上的鮮血,定睛一看,那嘴角竟是微微上揚的。他笑著說:「終於引出你了來。」

「嗯?」聽見伏羲這麼說,那巨型魍魎頓時疑惑了起來,而同樣疑惑著的,還有蘭寶娜。她心中盤算著:以老譚擔任巡山者這麼多年的經驗,先前遇見的魍魎絕對不是他的對手,就算是為了保護來不及從玄息擴張領域中撤離的村民也不可能,但如果是眼前這隻的話……難道伏羲早就想透了這一切,所以才故意引誘對方出來?

然而就在蘭寶娜陷入思考時,伏羲卻這麼說:「大老遠就聞到你老兄的味道,你很沉穩,但還是出來了,我的意思是,你看起來很強,怎麼樣,要戰嗎?」

「伏羲……」蘭寶娜突然覺得他的理智線斷了。

而那隻,不對,應該說是那位巨型魍魎則是雄渾的哈哈大笑:「哈哈哈,原來那幾句羞辱我族的話,是為了引我出來嗎?格老子的!格老子的!」

喂喂喂老兄,你怎麼好的人話不學,專學這粗話啊?蘭寶娜在心中忍不住吐槽了一下。

然而,在巨型魍魎笑完之後,一股沉重的氣壓忽然襲向兩人,「可惜啊,可惜啊….老子雖然尊敬人類這種所謂武者的氣魄,但本質上──我仍是魍魎!」語畢,巨型魍魎以超乎想像的速度衝向伏羲。

「這我知道,所以我才說,在智慧的這條道路上,你們還有得學呢!」伏羲背劍上肩,右腳後挪了一步,聚氣,竟是準備硬碰硬!

「吼啊!」一個沉重的腳步,巨型魍魎一腳撼動大地的同時高高躍起,巨斧挾帶著重力朝著伏羲劈下。然而伏羲腳步沒有挪移,揚起嘴角說:「喂,在你失去理智之前,這一劍換你名姓可以?」

問句還迴盪在空中,肩上背著的劍已然朝著天空轟然一斬,兩器交鋒的瞬間,一股脆裂的聲響散出,伏羲退了一步,負手而立,緊握的劍泛著耀眼的紅光。而巨型魍魎手中握著的,卻僅剩下一根斷裂的木棒。

「我名,三支角‧黑犀!」扔掉手中的木棍,巨型魍魎在報上姓名後,眼睛開始佈滿了血絲,手臂上那黝黑肌膚也爆出了幾條青筋,以一隻魍魎來說,此刻的牠正妖怪的可圈可點著!

「恩嘎嘎嘎哈哈哈哈,殺、殺、殺!殺啦!」黑犀一邊有些喪心病狂地呢喃著,一邊朝著伏羲的方向走去。

而伏羲沒有退卻的意思,即使在蘭寶娜的眼中,他握劍的虎口已經泛出了血。這一刻,蘭寶娜不禁開始懷疑伏羲是真的有把握取勝,還是只是一昧地逞強,還是……一遇上戰鬥,就像個魍魎一望失去理智?

而伏羲就像是聽見了寶娜的心聲一般地開口道:「放心吧寶娜,我很理智。」語畢,提劍的人一溜煙地消失在原地,而下一個聲響出現在劍鋒斬向黑犀頭上那三隻尖角的瞬間。

斬不斷?伏羲猶豫了一下,同時快速蹲下閃過一雙利爪,卻被黑犀一腳踢向了腹部,整個人像飛了幾公尺遠,落地時,雙手呈現守勢格擋在腹部的部位,而左手的骨頭顯然已經斷了。

「伏羲!」情況危急,蘭寶娜一個箭步就要衝上去支援,但伏羲卻大喊道:「別靠過來!作你該做的事。」

我該做的事?

而黑犀哪容得下敵人喘息之機,一個猛衝又是貼到了伏羲身前,一掌抓向伏羲胸口,勢不可擋,面對力大無窮的黑犀,伏羲一個踉蹌地閃過一爪,同時一劍刺向黑犀胸口,要知道魍魎雖是妖魔,但卻算不上皮厚,這一劍刺下去非要在牠身上開一大洞,但黑犀卻也不閃避,另一掌掃向伏羲面門。

伏羲這一招,本是兵行險著的攻敵不得不防,但在對方毫無理智可言情形下,反而是自己要抽劍回守,勉強用劍掃開了這一掌,慶幸的是,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伏羲沒有再被踢個老遠了。

而另一方面,蘭寶娜也從渾渾噩噩之中醒了過來,腦海中開始排列著各種可能性,戰勝、戰敗?之後呢?沒花多久時間,她就得到了結論,我們需要一條退路。

從戰鬥中來看,伏羲顯然居於下風,原因不論,情形多半是輸面居多,但即使勉強得勝,伏羲也必定會落得重傷,如此一來別說要找回老譚,就是活著離開這個區域都有困難,必須在事態變得嚴重之前中斷這場戰鬥。

但,該如何做?週圍還有一群雙角魍魎按兵不動者,要如何讓伏羲從戰鬥中成功脫離,並且擺脫糾纏?如果有一個契機出現的話……該死,想不到辦法!

而伏羲與黑犀的戰鬥,仍是如火如荼地持續者,此時,伏羲才一個踉蹌地閃過黑犀利爪,同時藉著這個機會在黑犀佈滿麟毛的背上留下一條長長的疤痕,卻因為骨折的左手影響肢體平衡而閃不掉迎面而來的另一爪,三條長長的爪痕頓時黏在臉上,但是,他逐漸抓到節奏了。

主要攻擊模式是爪子,雖然瘋狂,但野性的陰險出現在那雙腿身上吧,但他沒道理不用那幾根堅硬且驕傲的角。而我的身體似乎開始適應了這個濃度的玄息了吧?那麼取勝的契機呢?有了,就這麼辦!

把定心思,伏羲的腳步開始變得極度輕靈,試探步、試探、再試探,而劍鋒則是快速地遊走在黑犀腦門附近,極快,但是極輕,不斷地騷擾著,而有著三隻尖角的黑犀自然不以為然,任憑伏羲的劍在他堅不可摧的尖角上徒勞無功,但牠卻也怎樣也抓不到反擊的機會,因為伏羲的每一劍都極輕,完全沒有收勢不及的破綻。

一眨眼功夫,伏羲已經在黑犀的尖角上點上了數百下,這讓黑犀頓時陷入一片惱怒之中,而越是惱火,亂無章法的攻擊卻是顯得更加凶險,但逐漸抓住黑犀獸性攻擊規律的的伏羲,卻逐漸開始佔了上風。

而在黑犀惱火到了極致的時候,伏羲斬在黑犀尖角上的劍卻越來越重,察覺到這點的黑犀也賭氣了起來,不閃避,用他最驕傲的尖角硬碰硬,隨著伏羲劍落的越來越沉,黑犀想抓伏羲收勢不及時空檔反擊的慾望也越來越小,取而代之的是賭氣般的硬碰硬,直到伏羲的虎口再度爆出了鮮血,他才退了開來。

而黑犀,自然沒有追擊的打算。

一陣風拂過,兩人對望了一眼,決鬥嗎?是最後一擊了。

伏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然後睜開,往前跨了一步、兩步、奔跑起來的第三步、第四步……在第七步的時候縱天一躍,右臂高舉長劍,宛若天上降臨般地朝著黑犀斬去:「八卦劍流──」

望著半空中的伏羲,黑犀怒目一張,一聲狂吼的同時頭上三隻尖角激起了藍黑色的電光,直直地迎上了伏羲劍鋒。

然而,兵不厭詐。

「──風雲落。」只見伏羲身影忽然在空中急轉,極速落地的同時劍鋒在空中殘留一道狂風般的紅色殘影,橫掃、腰斬、一刀兩斷。  

「呃……?」獸性的血絲未退,驚訝到恢復理智的黑犀頓時一臉錯愕,然後清晰地感受到脊椎被利刃斬斷的痛楚。

然而,斬而不斷、斷而不死,在濃郁的玄息之下,傷口快速癒合,黑犀自鬼門關前走了一趟而沒死,但神智卻已然被震攝地蕩然無存了。

「很高興認識你,黑犀。」精疲力盡,劍者落地有聲。

「老子也是,人類。」

「伏羲!」見伏羲倒地,蘭寶娜再也顧不得心中算計,一個箭步就朝著伏羲所在位置衝了過去,而一旁的魍魎們因為只看見伏羲倒下,卻沒看見黑犀有何動作,疑惑間卻也沒有攔阻,但此時,蘭寶娜的耳根卻不安分地動了一下。

「咻咻!」重疊的破風聲傳入耳際,蘭寶娜幾乎是用最狼狽的姿態趴在地下才閃過了這奪命的一箭。

「嘎嘎嘎嘎嘎……人類?該殺、該殺啦!」不遠處,一隻身形消瘦的三角魍魎以一種奇異的姿態,跑跑跳跳地來到蘭寶娜的視線之中,然後疑惑地看了蘭寶那一眼。

「嘎?」三角魍魎怪叫了一聲,於是蘭寶娜瞪了他一眼,接著,生存遊戲開始。

只見三角魍魎猛然抽出短刀砍向蘭寶娜,蘭寶娜的左肩已然中了一箭,而在彎刀即將觸碰道蘭寶娜胸口的同時,一道弦音響起,快速砍去的彎刀竟是莫名地被格擋在半空中,魍魎疑惑的同時定睛一看,那是一條極為堅韌的金屬細線一端繫在蘭寶娜右手食指上,另一端則延伸自左手袖口中的一個圓型的金屬盒子內。

「風音墨斗‧收!」蘭寶娜高聲一喊,右手食指放掉勾住的鐵弦,順間墨斗產生巨大的引力將鐵弦回抽,這股力道同時也讓三角魍魎手中的彎道撤了手,但本以為可以藉此增取一絲喘息空間的蘭寶娜,卻忽然感覺腰間一涼,一張血盆大口,就這麼毫不猶豫、毫無章法、沒有理由地咬在她的腰上。

「你…..」奮力一掌拍在三角魍魎頭上,蘭寶娜看著腰間流失的一塊血肉,頓時一陣頭昏眼花。

完了,根本沒有理性可言吧?跟那個叫黑犀的傢伙完全不一樣……

「亨嘎嘎嘎嘎,人類的血肉,好吃,好吃吶!」三角魍魎興奮地張大了左眼,眼白上佈滿了血絲。

對於眼前的情況,藉著思考的慣性,蘭寶娜的思緒不曾停止,方才的破風聲,加上逐漸靠進而來的腳步聲,不是、不是那些雙角魍魎,這種氣息不是,包含射箭的那隻在內,一共有五隻三角魍魎……怎麼辦?該怎麼、該怎麼辦?

忽然,一道利刃劃開血肉的聲音打斷了蘭寶娜的思緒,蘭寶娜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沒有痛楚、也沒有多了傷口,忽然,一陣暖暖的感覺自心中湧了起來,極度緊繃的眼眸,也在此時潰了堤。

「寶娜,逃吧。」冷聲一語,一口朱紅的劍由下而上地貫穿了三角魍魎的下巴、腦袋、頭頂。然而,握劍的人並沒有爬起,在用完最後一絲氣力之後,再度帶著擔憂的神情昏了過去。

同一時間,另外三道腳步聲像是催魂鼓般地伴隨著一前一後的兩發利箭衝了過來,不及細思,蘭寶娜憑藉著自己天生對聲音的敏銳度甩出了風音墨斗,巧妙地將兩支箭矢擋下,然而傷了左臂跟腰的她,根本沒有足夠的力氣扛起伏羲,也不用說在四隻三角魍魎的追殺下逃走了。

死定了嗎?

就在蘭寶娜打算放棄掙扎的同時,一道灰色的身影像是一陣狂風般地衝入戰場,一眨眼就來到了寶娜的眼前。

「譚……叔?」蘭寶娜睜大了雙眼,換得對方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說,「真是拿你們沒辦法,腦子還堪用嗎?」

這一瞬間,在蘭寶娜腦海中鋪陳許久的那條退路頓時成形,於是她點了點頭,伸出小拇指跟眼前人打了個勾勾。

「懂了?」他問道。

「懂了。」她回答。

然後灰色身影轉過身子來,一臉不屑地看了看已經追了過來的三隻三角魍魎,以及逐漸包圍上來的上百隻魍魎們,抽出那口插進被伏羲殺死的三角魍魎頭顱上的紅劍,然後他做了個鬼臉、比了中指,一腳將那顆三腳頭顱給踩爆後,再度化作一團風暴離去,留下傻眼到不行的魍魎們,以及伏羲、蘭寶娜、還有一條被拉長的、難以察覺的金屬線。

這時,三腳魍魎們的意見產生了分歧,其中一隻三腳魍魎當機立斷地追了上去,而另外兩隻則是一個走向黑犀,一隻朝著伏羲兩人走去。

然而,就在他帶著強烈的殺意靠近兩人時,用腰帶將伏羲緊緊跟自己綁再一起的蘭寶娜淡淡地說了一句:「風音墨斗‧收。」

一瞬間,兩人被一股玄異之力拉扯,隨著風的軌跡,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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