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跑道上，一架飛機慢速滑行至停機棚，機艙內的乘客三三兩兩的欲起身提取隨身行李，都等著最後的廣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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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旅客您好，歡迎抵達巴塞隆納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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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您的安全請您留在座位上並繫好安全帶直到安全帶燈號熄滅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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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您的搭乘，希望很快能再為您服務，祝您有個愉快的一天，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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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廣播結束，安全帶燈號也跟著熄滅，不少旅客匆匆起身打開行李艙，有條不紊的按著順序取隨身後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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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漸緩，始終坐在座位上的窈窕倩影才起身，她的動作不慢就是比旁人多了一絲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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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世人的喧囂浮躁，只是靜靜的不慌不忙不爭著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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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收拾行囊，背包不大卻空曠，把一本書放進去後仍不狹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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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如晴幾乎什麼都沒帶，只帶了一本──讓她悲慟感傷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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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她的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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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傷又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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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頭平淡，過程甜美，結局卻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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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看著和她有著相似經歷的女主角，那心裡的角落也能得到一點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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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因為同樣擁有無果的感情經歷，只是因為她做不到的豁達，書裡的女主角代替她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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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上拉鍊，背上背包，機艙門已經打開，不少旅客往前走去，她款步姍姍跟著最後的人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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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位上已經少了很多人影，望著越發空蕩的機艙，心裡難免有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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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來人往，有人來就會有人離開，沒有開始就沒有結束；不論是一段感情還是一段旅程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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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剩下的，只有不願意離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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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溫立誠的感情就是這樣，開始了，結束了，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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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位置，和現在機艙的位置一樣，再也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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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到站了，有人抵達目的地，也有人只是到達中繼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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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也該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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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該再守著空無一人的位置，守著一望無際的寂寞和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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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艙門前她嫣然一笑，「謝謝，我很享受這次的航程。」，也謝謝帶她到嶄新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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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榮幸。」列位在一旁的空姊笑容可掬，面對她的道謝眼底閃過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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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多的人離開時都是逕自而走，會回以道謝的人太少，一聲道謝蘊含多少空姊背後的辛酸卻無人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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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如晴回以一笑，裊裊婷婷朝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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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搭上前往維拉諾瓦小鎮的火車，許如晴才逐漸有了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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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真的一個人來到陌生的城市，也真的將要在這城市邊境的小鎮上，活出屬於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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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未知地廣人生的世界一角裡，人們上公車時會禮貌說你好，下車時也會道再見，即使是陌生人依舊噓寒問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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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情得讓她無法招架，早就數不清有多少個冬夏，她沒在接收過的別人盛情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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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撇除工作和利益因素，最後一次應該是在幼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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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獲得一絲善意太過簡單，簡單的幸福，到了現在她都快忘記那種溫馨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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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世界沒有那麼多的溫情，誰都在害怕工作上被壓踩，在生活上被拖累，生活緊張卻又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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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以慢步調聞名的城市，一切彷彿都被舒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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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那些過往都能夠被撫平，不再盛氣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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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望窗外倒退的風景，她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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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如晴，妳為什麼要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在出國前她曾被摯友這麼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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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怎麼回答得已經記不太清楚，只記得內心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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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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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人眼裡是狼狽，然而她自許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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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是輕笑以後，低聲回問「狼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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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以為笑得輕鬆淡然，在摯友眼裡卻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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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狼狽？許如晴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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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為一個人拋棄所有優雅和驕傲去挽留，得到的只是對方的冷嘲熱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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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問的話，摯友沒有給予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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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說一句，「我在你身上，看不到妳以前的影子。」，神情很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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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就是這麼一段話，抑或是那失望的眼神，許如晴的淚水劃過還強撐著的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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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不由衷，只是想讓人以為自己沒事，把內心坑坑疤疤的傷痛掩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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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她自以為做得完美無缺，卻被一語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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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許如晴真的很不喜歡這個摯友，卻又感謝著對方，總像是旁觀者把她的不堪點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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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往往總是最傷人，讓她想逃避又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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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她是想生氣的，可是自省讓她無法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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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肯對自己說實話，她有什麼好生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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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氣自己的不爭氣，也氣自己的自以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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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只能輕聲道謝，謝摯友願意把她搧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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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夢早該結束，只是她還孤影自憐不願醒來，還以為這樣能喚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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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吊死在那棵樹上有意義嗎？」摯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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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相信妳不清醒，妳很清楚──他不愛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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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摯友輕描淡述的語氣，最後五個字狠狠撕破她最後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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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意義呀，這麼做喚不回什麼。」許如晴終於說出口，心裡一直都明白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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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聲嘶力竭得咆哮，無心的人都可以視若無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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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懷得揚起淒然的笑，笑著笑著不自覺撕咬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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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又不比心裡的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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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忍的情緒終於在心裡爆發，卻又哭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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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只殘留著方才一滴淚的痕跡，想哭又哭不出來的情緒把她的難受推上巔峰，許如晴忽然就覺得沒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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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這段感情難受，得不到什麼，連簡單的哭泣她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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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笑自己的演技差，笑不能遮傷痛，哭也不能哭，最後連失戀才有資格得賣慘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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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是只有這個選擇，妳還有別得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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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妳為他拋棄的，妳也該撿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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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拿著一手好牌，棄牌去捧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妳的人生就真的沒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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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摯友趙可涵也不願意再說下去，說多了也還是要許如晴想明白才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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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許如晴真的撿起，那些以往為溫立誠而拋棄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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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她有很多次的機會可以出國重塑自己，但總是在顧慮溫立誠的感受而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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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的是一直以來她都清楚，知道怎麼做才是最好的，卻數次為他毅然決然得棄之不顧，那些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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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應該就是人們口中的戀愛腦，許如晴暗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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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為愛情拋棄的理智，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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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眼前窗外的風景，這個選擇是值得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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