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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四章--案起

及膝的麥搖曳成滿是金暉的波浪。

嬌小的身影獨立在田中,只露出小而圓的雙肩和頭顱。

一次呼吸過去、眼瞼幾下開闔,淡到近乎透明的紫眼中始有渦旋捲出,先是細流,後隨強風增粗,由紫轉為深綠的霧流襲捲了目所能及的一切。

幾息過去,濃霧霎時消散,又是一片清明當空。

原本微垂的金黃麥浪將頭垂得更低,顆粒飽滿的程度竟成了原本的一倍,間或有幾束麥穗的叉處正長出一冒芽就成熟的穗條、並不斷抽長至與原生的枝條同長。

在大王子沙略特眼前,一株麥快速抽出一枝、結出了艷紅花苞。

手掌大的花轉眼綻放。

從花心處伸出了蛇信般的土黃色觸鬚,抖動幾下又縮回而不見蹤影。

闔眼後仰首軟腿,沙略特毫無預兆地倒進麥浪裡,全人被淹沒。

替代他站起的是不知從何時便在此地,予人儒雅印象的頎長身影。

「到此為止,再下去就太過了。」男人低頭對懷裡的沙略特說,卻也明白比起昏迷的孩子,說話的對象更可能是自己。

細白的手攬著陷入沉睡的沙略特,面上是感到滿意卻同時為了什麼而掙扎的矛盾。

近距離看過有王位繼承權之人的魔法,他被深深震懾。

即使能力不穩定,隨意動用的元素仍濃重到完全遮蔽了背景;屏除時間的必要性,立時催生的麥無論從哪方面檢視都渾然天成,不像他曾見過的魔法產物轉瞬即逝。

這正是世盾大陸四國的王族其血脈得天獨厚之處,而擁權數人的能力更被呈數倍放大。

想到此處,他笑得酸澀。

所謂的表兄弟,即使血脈有部分相同,卻在能力上有永難跨越的鴻溝。

未曾謀面的母親是公主,而且還是上代王儲,一直只有極少數的人知道。

他只能從父親的隻字片語得知身生母親的消息,母親也只能耳聞有關他的一切。

父親誘惑了王儲、並利用公主這擁有王位繼承權之人的能力排除一切搜索,如此得來的王族血統,他不覺得足以讓自己被稱為現任殿下們的表兄弟。

然而,罪惡感也只是略加感受便被拋諸腦後,到頭來,他還是放棄不了用血脈這不為人知的秘密武器、來實現自身渴望的念頭。

只有破除現有框架下的既定事實,並帶來全新的開始,才有那麼一點實現的可能性。

懷揣晦暗紛雜的思緒,男人一臉空茫地將地平線盡收眼底。

不顧處於睡夢中正面露痛苦的沙略特,男人的指尖用力掐入他肩頭,眼中閃過瘋狂神色。

一瞬後,笑得雅潔沉靜。

高華無匹、璀璨為鑽,是『華鑽會議』名稱的由來,連同其他超自然的能力,在四國建立之初被交付給各國王者。

無論身處何地,只要四國王者同時於腦海中描繪出會議場所的外觀,便能立刻在特定的異空間會面。

無限延展、灑滿溫黃微光的空間中,切面細密且拋磨精準的全鑽大桌懸浮於半人高的位置,折射出燦亮懾人、卻能在下一刻變得柔和動人的萬千光芒。

圍著鑽桌等距並列的,是樣貌及年歲各有千秋、卻同樣奪目的八人。

一國派出兩人,自古皆然。

各人輕浮在桌前,雖不到透明的程度,卻也失了原有的重量。

除去實體的掩飾,彼此的想法和情感鮮明地滲透於空,各種情緒激盪著,於會議無聲的開端,迅速升溫。

位在席利正對面的,是東北方國家青尹的國王、及其新任的御用秘書。

青尹王燦金的髮在晶鑽華光中恍然炫目,多少遮掩了自他海藍銳眼射向席利的眼刀──摻雜了狐疑和敵意,更多的是不滿。

聳肩笑笑,席利的目光只在青尹王磐月的身上停留了會,便轉落在一旁的秘書身上。

據說他是國王妹妹的青梅竹馬。想到這點,席利的大眼不住微瞇了一瞬。

察覺到席利的目光,那人只是面無表情地一禮,再無其他反應。

堪堪收回心思,席利這才注意到西方國姐弟的喧鬧。西方國的年輕國王開蘭特,正揮舞著爬滿肌肉線條的雙手,和旁邊難得面紅耳赤的王姊爭執不下。

「減少放糧?把現有的存糧平均發配、撐到下一次收割,人民都吃不飽了,現在還要少發?」因激動而大聲的話音響徹整個空間。

至此,與會人士均將注意力放在了兩人身上。

「我們的農產本來就受氣候限制而產出不多,也不能無限制使用魔法增產。漸次減少放糧至少可以間接控制人口,還能存糧以備不時之需。」瞠大目光炯炯的暗紅銳眼,西方國的王姊突然激動擺手,開蘭特隨之被重摔在地。

「嘶──才說魔法不能無限制使用,就拿來對付我。」艱難出聲,被無中生有的重力壓在地面,開蘭特搥著地板,「把重力拿開!」無人踩踏過的地並未被他的大手敲響。

王姊再次揮手,開蘭特便於瞬間浮回原本的位置。

「下手真夠狠的……就算在這種狀態,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去還是會感覺到痛的好嗎。」

「讓你別再大聲嚷嚷,我們的事晚點再談。現在先聽瑞瑟雷特的人怎麼說。」

開蘭特聞言不好意思地摸頭笑笑,向瑞瑟雷特的國王約泰點頭表示歉意。

約泰客氣頷首,隨後拍拍席利的肩。

席利在掃視了一圈在場的成員後,沉聲發話,「我國的王位第二繼承人,大王子沙略特˙希特利˙尚冀,已於一週前被擄走,現場沒有掙扎的痕跡,但有『亦族』人使用過魔法的證據……想必各位能明白此事的嚴重性。」

聽了這話,有人一臉忿忿、也有人面帶輕蔑──唯一的共通點是眾人均陷入了沉思。

身為王族中人、或非屬王族卻身處權力核心之人,沒有一人不清楚『亦族』是怎樣的存在。

「講得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席利王子卻在去年『接納』了一名亦族的少年,還讓他跟著沙略特王子,那名少年的名字……是叫萊利吧?這又作何解釋?」語氣有些變了味道,不單是出於合理思考的質疑。

席利和自家伯父約泰,一齊看向發聲的青尹國王,磐月。

早有被不善對待的預備──或說是覺悟──席利仍維持著無破綻的平穩。

約泰的雙目中有光火倏忽閃現,卻轉瞬即收,「青尹王,這件事在當時的會議中已有結論。少年萊利˙伊文,擅自離開劃定區是為了增廣見聞,雖有不遵守四國與『亦族』之間協定內容的疑慮,但並無謀反或破壞現狀的意圖。眾人均同意在我國王子席利接納他之後,就能免除他的責罰,而他自擔任我國沙略特王子的近衛以來,表現並無不妥。因此,該事件不足以成為您如此質疑我國立場的理由。」

話中大有質疑席利就是冒犯瑞瑟雷特王權的意味。

「不過隨口一提,何必如此認真,不如讓席利王子繼續?」露出到場後第一個笑容,磐月想就此揭過。

然而,看出磐月的眼神依舊不對勁──從眼底至眼梢均未染上半點善意,約泰的不滿有增無減,只礙於場合及時壓下,他撇頭示意席利繼續。

感於伯父的仗義而微微一笑,席利正色道:「正如諸位所知,亦族的能力和官方的模式不同,雖都通稱為魔法,但用官方的體系無法追蹤,只能在事發的當下感應到。

「若非近衛萊利即時通報、且協助追查,我方無法做到目前的進度,頂多只能就『沒留下痕跡便破壞防護魔法並帶走大王子』這點,判斷乃亦族人所為。」雖磐月看來沒有緊咬剛才問題的意思,席利還是就萊利這件事做了補充。

「現在最急迫的問題是沙略特王子的安危、及其魔法能力的不穩定。雖對嫌犯有所了解,還是不排除他們有傷害沙略特王子的可能性,他們也可能利用沙略特王子的能力來達成自身的目的。」

「事已至此,還請說明沙略特王子的能力是什麼。」青尹國的新任秘書,黎,面無表情地動了動唇。

盯著黎細膩的鵝蛋臉,席利躊躇兩秒後回道:「擁有王位繼承權之人會被隨機分配三方面的能力:『巧以』、『化定』及『動生』,誠如各位所知,『巧以』是時間點的控制,『化定』能操縱非生物,而『動生』是使生物體變化的能力。」

聽了這番話,開蘭特興奮地前傾,「這個我知道,像我家王姊就是『化定』。痛!」痛呼的同時,他轉頭怒視身旁動手的人。

「請繼續,別在意。」西方國王姊牽強一笑,面色有些灰敗。

開蘭特咕噥著瞪了她一眼,才不甘地坐正身子。

「沙略特王子的能力是『動生』。」忽略開蘭特聽見後發亮的雙眼──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彷彿能燒出個洞來,席利淡定繼續,「但他的能力並不穩定。在去年夏季,我國首都希特利曾下了場莫名的大雪,隔兩天南部的愛康納發生了熱災,那時『離奇署』還因懷疑有人濫用魔法而前來調查。」

「那件事後來不是說沒什麼?」

「因顧慮我國的隱私,當初事情是如此收尾,但其實是沙略特王子的能力失控所導致。他的現狀和一般王室後裔不同,隨著思緒的轉換,能力會自行帶出不受他本人控制的魔法,有時他甚至沒有意識到。當時正因沙略特王子覺得熱,他所在的首都便下雪了,而受元素的挪補作用影響,南部卻更加炎熱。」

聽到這裡,開蘭特的雙肩垮了下來,失望的情緒一覽無遺。

對西方國來說,即使借到現在的沙略特能輔助開蘭特的『動生』魔法來增加糧產,但狀態不夠穩定也不適合。

「將沙略特王子隔離在北地,就是貴國的因應對策?」猶自沒任何表情,黎問得實事求是。

「沒錯,自一年前開始,沙略特王子便被安置在人煙稀少的北地,近衛和侍衛都是精挑細選的貴族成員,他們的血脈讓他們能自保、不因沙略特王子失控而受傷,也能協助維持由我國王族設下的防護魔法,讓沙略特王子所能影響的範圍只限於城堡和附屬森林。為了盡可能地降低風險,這件事只有必要的少數人知道。」

「年紀小正是要人陪的時候。」抓緊縫隙插話,瑛若淺笑,笑容中滲出同情,「我家王子可以當沙略特王子的朋友。」

點頭如搗蒜,加爾菲斯國王子路翠,臉上帶出自然無垢的笑,瞇起的兩眼灑出點點翠綠彩芒。

對於加爾菲斯國突然的插話,眾人均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席利的唇角微勾,他真摯地頷首。

多日以來,他的心情第一次被點亮了些,他欣賞加爾菲斯的溫暖,總能巧妙貼近人心。

「將沙略特王子的情況悉數告知,也是為了接下來的提案。

「為了營救沙略特王子,且考量到嫌犯可能利用他的能力促成超自然的罪行,要處理勢必會大範圍暴露魔法的存在,所以需要『離奇署』的特殊授權。同時邀請各國代表共同討論,是否將魔法的存在公諸於世。」

突然面對公開魔法可能帶來的衝擊,躁動的情緒於短時間內在幾人間蔓延開來。

「在封鎖魔法的現況中,不僅須支應讓『亦族』封口封村的龐大開銷,也限制了用魔法改善民生的可能,此提案有其道理。」短暫的靜默過去,先於姿態各異的眾人開口的,是不改其沉淡的黎,在席利的訝異注視下,他回望席利,緩慢點頭。

隨後進入各國代表的討論時間,此起彼落的交談聲在空氣裡嗡嗡流竄。

最終,會議來到尾聲,幾回客套過去,西方國的姊弟組合率先吵吵鬧鬧地離去。

再是加爾菲斯的父子檔,在父親帶笑的唸叨和兒子的哼哈聲中消去身形。

只剩瑞瑟雷特及青尹的代表還在場,兩方人馬有些僵持地乾瞪著眼。

約泰並未多言,他轉頭對席利鼓勵一笑。颯爽到掩去威嚴的好看笑容,因歲月的洗禮而安人心。

轉眼間,席利的視野裡失去了約泰的蹤影。

來不及給伯父任何回應,席利心裡有些空落落的,在直盯伯父消失之處一會後,他平靜望向青尹王。

先前的微絲不安悄然蒸發。

磐月沉吟著揚起頭,死瞪了席利一陣子,接著毫無預警地撇開目光,長呼一口氣。

隨後垮下的雙肩顯出疲憊。

知道磐月有話要說,席利靜立等待著。

席利的餘光瞥見了黎,他在面無表情地掃了自己一眼後,才消去筆挺的側影。

兩人終是等到了談話的空間。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磐月有些錯亂地發問。席利輕聲擋回。

不快地抽緊嘴角,磐月補完了問句:「你是為了什麼而接納她?你明知若是結果不如預期,代價可不小。」

聽到居然是開始探究他的真意、而非百般刁難的問話,席利溫和笑了。

「我只是做所能做的,給想要改變的人機會。這和接納萊利是同樣的道理,不過是給他們空間取得我的信任罷了。」

聞言,不知因何故而感到放心,磐月的臉部線條柔和了些,眉間雖仍皺有不信任的紋路,緊繃的拳頭卻漸漸放鬆。

「好好做,不要虧待她。」

「別擔心,不只是為了她,也是為了我自己。」

輕哼出聲,磐月微諷道:「知道你貪心,自己和身邊的人都要滿足是吧?」

「一向如此,不遺餘力。」席利微哂。

席利率先伸手。

看了橫過桌面、白皙卻指節分明的手一眼,磐月抿唇回握,很快鬆手後,不打招呼便褪去了身影。

收手握於胸前,席利閉上眼,淺笑出滿足之情,不住的雀躍在無人的空間中迸發。

很快又趨於和緩。

抬頭間,又是那個渾身上下散發出清朗氣息的青年。

後踏一步,席利閃身回到了總能在緊湊的氛圍裡找到愜意的辛西格薩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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