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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平衡

針一般細的日光鑽過枝椏的縫,投在下方的鮮綠苔蘚上,刺出零碎光點。

棕兔躍過其上,落下飛掠的殘影。

附在球狀物上的苔蘚迎風抽動了幾下,很快便停止。

從無到有,突然出現的腳步聲正不斷接近。

苔蘚底下隱隱傳出的呼吸聲,頓時急促了起來。

踩碎紅葉的腳步聲更近了,來人的身影越過林中錯落的植株緩緩現出。暗金的髮絲、五官圓潤姣好的臉,再是挺直的肩線和其下秀頎的身型。

男人笑得儒雅,讓人油然心生親近之感。

被綠絨絨的苔蘚完全遮蔽的球狀物滾動了一下,青苔的突起處竟開始伸長。

見狀,男人瞠大雙目,後得意一笑,並在收笑後低頭快步前行。

「啊!」

「嘶!痛……」

狀似不經意地和綠苔球滾作一堆,男人短促驚呼。

而綠苔球竟開口喊痛。

男人臉上帶出到位的驚訝,爬起來拍拍衣服後,他蹲下身,抱起高到他小腿肚的綠苔球。

將綠球舉到眼前,就看見一雙眼睛在綠絨堆裡眨呀眨,正巧和他對視。在他驚異的注視下,綠色球狀物正不斷變形、越拉越長,仿如人手和腳的形狀逐步成形。

他的手正捧在綠色生物手狀構造的根部,位置相對於人體,就是俗稱的腋下。

男人不禁露出為難的表情,手上觸摸到青苔的濕黏感讓他不太舒服。

待變化停止,在他手上的成了一個有七歲小孩身形的碧綠生物,從頭到尾好奇地盯著他看的大眼是淡到有些透明的紫色。

形狀不再變換後,綠色人形物輕輕掙扎,男人順勢鬆手。

綠人輕巧落於紅黃相間、覆了一層冰霜的落葉堆上。

男人蹲下身,與綠人對視,小心翼翼地開口,「是二殿下嗎?」

聽到這個問句,綠人不滿地嘟起嘴,唇珠上的青翠絨毛因而明顯。

「是吧?」

「是啦是啦。」

話音落下,人形上的綠意開始退去,從中現出男孩小小的手腳,之後是搭配澄紫大眼的可愛五官,深紫色短髮隨風微動,刻意留長的一綹順著脖子而下、垂落在胸前。

嫩膚吹彈可破的小臉上帶著既不甘、又尷尬的笑容,男孩淺而小的酒窩在陽光下深了些。

「我躲貓貓就這麼失敗嗎?」男孩抱怨道。

綠意最後集成濃綠、匯集在他腳下,最後脫離他的身軀,結成一顆草綠色的絨球,表面的絨毛舞動成波,上頭還有兩顆豆大的黝黑眼睛。

小綠球在男孩手上蹦了幾下,之後一溜煙鑽進他袖子裡,消失無蹤。

「我從沒見過你,你是誰?」一下便忘了方才被踢到還被發現的不快,男孩的大眼用力眨了眨,一臉好奇。

維持蹲姿,男人學他偏了頭,自然的舉止讓人安心,「我是三殿下的朋友。」

「你說哥哥!他怎麼沒有親自來見我?」

「三殿下只是有要事在身,卻又有事情要請您幫忙,所以才派我來。他應該向您說過在這片森林裡您很安全,若不是他允許,我也不能進來。」渾厚的嗓音令人信服,其中的一絲清亮讓音質與他年輕的外表相符。

男孩臉上的失望隨著男人周到的解釋漸消,但心裡還是有些不痛快,他倔強抿唇道:「哥哥第一次有事要我幫忙,我當然會答應啊。」

男人配合著點頭,「正因為如此,三殿下才會放心只派我來。」

讓哥哥信賴的感覺也不壞。男孩的臉色總算有些撥雲見日。

「必需品都準備好了,您只需要和我一同出發。」

男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上,玫瑰紅的合身外套依然如新、並無不妥,「我明白了,就跟你一道走。」軟頰在紅衣的襯托下多了紅潤。

男人聞言深笑,他向後舉臂,指引男孩行進的方向,讓男孩走在前面,自己則落後一步跟著。

兩人走在被初秋寒氣侵襲而塗抹上白霜的森林裡,零散的冰柱隨處可見,冰柱頑皮地折射了暖和的陽光,變化出炫目華彩。

行去不遠,兩人便回歸步道上。

隨著男人的導引繼續向前,一輛在暖陽中無處不閃爍、色澤純然為銀的馬車進入男孩的視野,他興奮低呼。

從小到大,為了隱藏蹤跡,男孩只搭過低調的原木馬車,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大肆裝飾過的馬車,然而,自小的禮儀教育使他壓下更多的歡呼、故作鎮定地走著。

「呼、呼──!」

突地,一陣粗礪駭人,似是發自巨獸的喘息聲自不遠處傳來。

男孩不以為意,男人卻停下了腳步,面朝聲音的方向,警戒地留意著動靜。

不到最後關頭,他不會輕舉妄動。

粗喘聲快速接進,兩人面前的草叢在晃動一刻後被壓垮,一頭潔白的龐然大物蹬腿便向男孩撲來,血紅兩眼射出厲光。

縱身擋在男孩身前,男人一臉凜然,預備等到巨獸有更多動作時反擊。

能不反擊就不反擊,不要製造多餘的動靜──前提是不能讓牠傷到大王子。男人的暗笑中有冷意。

「住手!」清甜洪亮的聲音在林中炸開,男孩瞪著大力撲來的巨獸。

男人將手撐在巨獸身下,禁不住力道後退數步。巨獸借力在霎時間往後跳開。

「笨蛋兔兔!你嚇到別人了!」轉而把男人護在身後,男孩生氣地瞪著雪白巨兔。

兔子彷彿懂得他的意思,一腿遮著眼睛,將頭深深低下。

聽到男孩的用詞,男人難以置信地看向巨獸。

巨獸的外形的確是一隻再普通不過的白兔,收斂了方才的激動後,此時看來純良可愛──這得先排除牠大得不可思議、足以和成象媲美的體型。

男孩回頭朝他歉然一笑,「之前在野外時我看到兔兔就要被狼吃掉了,一動念竟把牠變成這個樣子。牠平時很黏我,也不會隨便傷人,剛才只是看到我所以興奮了點。」

「唔,沒關係。」想到這男孩的特殊能力,男人才總算能接受兔子變成巨兔、有兇殘潛力的事實。

知情而提前設想各種可能性是一回事,真正看到悖於常理的景象時卻難以馬上消化。

「兔兔,回家!」

在男孩的喝斥下,低著頭的兔子馬上轉身鑽入草叢,草木傾軋的巨響很快遠去。

男孩鬆了口氣,對男人笑笑,「可以走了。」

「呃,是的。」回過神來,男人臉上禮貌的笑顯得虛弱。

雖心中的不確定感益發蓬勃,他仍步伐決絕地引著男孩上了馬車。

「出發。」在男孩上車後,男人吩咐車夫啟程,隨後鑽入車廂內。

馬車在輕微晃動後上路,往森林外頭駛去,頂著北邊領地不常有的好天氣。

車內瀰漫著一股近似花香的氣味,男孩抽了抽鼻子,眼皮便不住開始打架,幾秒後,纖小身軀向一旁倒去,被男人給穩穩接住。

小心地把男孩放躺在軟椅上、並蓋上薄被,男人收斂了一切表情。

猛地渾身脫力,他歪靠到馬車壁上。

輕闔上眼,轉而笑得艱澀。

事情比他想的累心,卻不得回頭。

「二殿下──!二殿下您在哪裡?」

傍晚,此起彼落的呼喊聲擴散在森林各處,驚擾了正為冬眠作準備、而在林中活動的動物群。

身著藍綠色制服的小隊人馬奔馳於林木中,身影直接穿透所有擋住去路的存在,如同飆行在平坦寬闊的冰面上,甚至快上數倍。

這類超自然的現象對他來說是深入骨髓的存在,大王子的近衛萊利,對此事並無特別的反應。

此時,他正站在為二殿下所有的雪白城堡前,懷抱微乎其微的期待焦急等候著,猜想說不定這孩子很快便會穿越樹林、向城堡行來。

站在冷風中,即使頂著修剪整齊的亞麻色短髮、身穿王族近衛的規矩服裝,萊利整個人仍不免被吹出一絲狼狽,剛好映照他此刻的心境。

「就不該以為只是普通的躲貓貓,而只捎上幾個侍衛去找,拖到現在。」

「得趕快通知三殿下。」

低語凌亂,萊利抓過一名侍女等在門前,以防大王子突然回來,自己則衝向城主辦公室,目標是唯一一座能直接和首都城堡及各地城主辦公室聯繫的通訊器。

奔跑在白淨開闊的長廊上,猛地,他停下腳步迴身,眼尾上挑的赤橘色美目瞪得不能再大。

神情從難以置信,轉為極度的不安,最後滿溢出來的是深沉的哀痛。

方才,於瞬間感知到的元素聚集、重組,最後形成魔法的過程,對他來說是如此熟悉。

山隨哥,做傻事了啊。

濃長睫毛在眼下刷出一層陰影,深深嘆息,萊利揪緊雙拳,狠擊石牆,卻感受不到絲毫疼痛。

扶膝彎身後,他忽而奮起前奔,再次朝著目標全力衝刺。

辛西格薩內城中的副城樓上有城裡最大的宴會廳,宴會廳底是備用的側廳,走到側廳的底部,便能找到大書房的門。

房門此時正緊閉著。

深褐色的厚實木門上嵌了舖就棉裡的墨綠錦布,幾乎隔絕了所有內外聲響的交流。

房內,排排書架圍出直徑五十呎的圓形空間,正中放了張漆面光滑、留有樹木原本枝節的大圓桌,其上歲月的痕跡增添了書房的深韻,襯托出書籍所負載事物的浩瀚本質。

伊特站在桌前,在一旁直立的黑板上寫著東西,粉筆擦過黑板的嚓嚓聲飛快響著。

桑齊正低頭消化方才所學,晶亮的眼忽閃忽閃地。

伊特寫完後看著桑齊將之抄好,「學理的講解在這告一段落,我只有幫你統整重點,桌上那些書你拿回去看,才會有比較完整的概念。」

幾個點頭過去,桑齊靜靜抬頭,等待下一個階段的開始。

桑齊的認真讓伊特愣了神,恍然間,腦海不由自主浮現出十多歲的年少時光。那時,知識的轉化總使他著迷,他享受吸收所學、並將之換成自己的表達方式以歸檔到腦海各處的過程。

上課是唯一他不曾逃過的行程。

此刻,他發現原本勉強為之的教學,自己現在竟已沉浸在其中。

眨眨眼,拉回飄遠的思緒,伊特短暫地笑了下,「接下來才是重頭戲啦。你應該知道我們國家、就是瑞瑟雷特的基本史地,我就不多說了。重要的是世人不太清楚、但在貴族間其實是常識的部分。」

「據說──因為沒有正式紀錄,所以這麼開頭──我們所處的世盾大陸上,四個國家的國名由來如下:

「建國時,個性大而化之的『西方』開國國王,被分到的領土處於西北邊,就先搶了『西方』作為國名,還一臉得意地盯著西南方我國的國王、炫耀自家是西邊國家的代表。我國國王在小事上沒什麼想法,乾脆用了自己的名字『瑞瑟雷特』。裡面總是幫襯其他人,並從中調和的東南方國王,採納部下的建議,延用原本部落的名稱,取了『加爾菲斯』之名。最後,城府最深的東北方國王,規矩地湊出有含意的國名,叫『青尹』,取『青』字的生機盎然、『尹』字的治理之意。雖然經過數代的繁衍,各國王族的品性多有改變,但還是可以從初代的狀況中看出端倪……說吧。」

開始授課時,伊特讓桑齊有問題就舉手,此刻正因桑齊半舉的手,伊特停下了話。

「所以說,我們大陸上的四個國家都是同時創建的嗎?因為沒有公開起源的記載,現在大眾都認為四國是和其他大陸上的國家一樣、經過一翻分合才形成。」

「我們大陸的確和別的地方有些不同,國家的存在和劃分是一次抵定的,領土也均分成四等份,之間還有多處山脈相隔。至於為何如此,各國貴族都不清楚原因,但不排除王族或民間有人知道答案的可能性。」

伊特的音色是故有的亮,其中帶了些低澀,自信的話音擴散在空氣中。

論及世事,他的神態散發出大局在握的沉穩,部分原因是他在許多事上有施展的空間、也就是有決定權。

聯想至此,桑齊不禁想起前些日子席利說過的話,席利提醒他:『一個人的決定述說了他是怎樣的人。』

雖然兩者沒什麼相關,他卻從中領悟了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伊特接著講下去。話音琅琅,驅散午後的昏沉,充盈了光線昏昧的空間。

結束後,伊特推開木格錯綜的花色玻璃窗通風。

初秋,金風染上熟成的氣息而帶了微甜的香氣,吹得伊特渾身泛起一股舒暖。

抬頭所見,高遠的天空開展於眼前,遠方有層雲堆疊,往下看是其格薩湖的靜好微波。

湖天雲影呈現出深淺及色度不一的藍白,奔走在陽光舖成的跑道上,交錯成如夢似幻的磅礡景象。

在桑齊未意識到之時,遍覽群景的自己,眼梢唇角勾出了個近年未曾有過的真實笑容。

夜闌人靜。

剛結束會議,席利從外城返回,正信步閒庭、享受夜裡的涼氣。

抬頭凝視夜空的繁星點點,舒氣微笑。

抖動耳殼,感到有趣的光彩在眼中一閃即逝,席利保持閒適的步伐,轉而走上和主塔相反的方向,往廣場而去。

細碎的破空聲伴著衣料的摩擦響動,在白天人聲鼎沸、夜晚卻閒置的廣場上飄散。

隨著腳步不停,逐漸在他視線中完整的,是一道著淺亞麻色便服的敏捷身影。

桑齊手持不離身的長劍,正熟練地舞動一套攻防得宜、卻保密到席利以前只看過一次的劍術套路。

帶了好東西,原本打算嚇嚇那夥人,來不及用到他們就妥協了,現在剛好拿來玩玩。席利感到好笑地咂嘴,目光閃出期待的光輝。

抓準時間點,席利拔起束在背後的巨劍,悄無聲息地躍起,並趁下墜之勢發力揮砍。

「錚!」

兩劍相接。

桑齊背對攻擊,卻準確地舉著精製長劍,穩妥架住席利的攻勢。

手部的動作維持不變,桑齊留意著敵手的動靜、快速轉頭。

見是咧嘴大笑的席利,桑齊的面上露出掩不住的詫異,視線掃過席利,又盯著巨劍直愣。

「這樣不行,看到認識的人就放鬆警戒。」調侃一言,席利抽回巨劍,再甩向桑齊。

自右上劈砍、從左下上削、直戳、迴旋切下……一連串不停歇的招式鋪天蓋地而至。

面對不能讓自己受傷、還不能還擊的窘境,桑齊灌注全副精神,調動全身鉅細的肌肉以達成每一刻的最佳應對。

席利的迅捷讓他吃驚。按理說,舉著這麼一柄只比自己矮了個頭、劍身最寬處比自己還寬的巨劍,不太可能採取講求速度的攻法。

但席利正這麼做。

過了幾招,桑齊逐漸習慣了視覺和手感上的落差,不久後,他便能自如地將巨劍看作另一柄長劍。儘管搆得著的範圍不同,但質量影響動作的本質是相同的。

桑齊屏除了旁的情緒,冷靜得出如此結論。

看出桑齊的眼中已無方才的渾沌錯愕,席利倏然收劍,一抬手,將之精準插回背上用皮帶牢牢固定住的劍鞘中。

桑齊在同時收手,將劍插回腰側鞘內,抬手就是一敬禮。

「有何感想?不妨說說。」

「是,您的劍是否並非實心的?或由特殊材質所製?它不具與外型相符的重量。」

「沒錯,它是空心的,有特別設計過,以免影響堅韌度。」

猶豫過後,桑齊還是選擇開口:「敢問您為何要帶空心的巨劍,這樣不就失去巨劍的重量帶來的力道優勢了?」

「若一開始你還沒習慣這把劍過輕的重量,我就出殺招,能否帶給你致命傷?」

「若您要取屬下的性命,不必如此辛勞,直說便是。」

聽出桑齊的話裡沒有一點猶疑,席利無奈暗嘆。

「我現在要你的命有什麼用?除非是任務所需,不然好好收著你的命。」

桑齊呆呆頷首。

沒再多說,席利轉身起步。

桑齊自動自發地跟上。

頭也不回,席利低聲開始說明,「質輕但外表沉重的劍,可以利用敵手的認知和實際上的落差,在戰鬥中產生效果,這是表裡不一帶來的戰略價值。

「但,若是自己都不了解劍的狀況,就難以選擇合適的戰略。動作重心該放在哪裡、最大的速度可以到多少……等等變因,一旦無法掌握,便不利於交戰。」

看著桑齊似有所獲,卻又帶點糊塗的複雜表情,席利猜他大概是發覺話中有話,卻無法領會。

只一笑,便繼續解釋,「這個道理在和自己的關係上也一樣。如果不了解自己,人就不清楚自己表現出的真偽,哪裡有所缺乏,而哪裡是強項──更可惜的,是不明白什麼能帶給自己滿足。各人有各自的角色和責任,但我想,有許多人是學習著如何在責任和理想間平衡,這樣不斷前行的。」

桑齊覺得自己該給些回應,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便維持沉默。

默默前行一陣,來到不遭群樹遮擋的天幕下,席利停下了腳步。

桑齊跟著站定。

今夜第二度,席利仰觀眾多繁星簇擁著月,面龐染上淡淡光輝,讓見者不禁嚮往能明白到底是什麼使他的目光流露渴望,「月亮看起來比星星亮多了,對人的影響也大,但它卻是借太陽的光,這點還不若許多星星是自體發光。

「許多時候比較是多餘的,每個人在不同位置上有著各自的特質與角度,產生的價值本就不同。軍中講求看透敵人的本質,不被欺敵之術蒙蔽,面對自己時,也要明白所想要的和所能夠的,並擬定計畫──需要什麼、何時該轉進、何時該正面對抗──以成就所想。參考旁人的經驗不一定能做到,而哪裡比別人強,也並非衡量成功的最適標準。」

陪著兩人向主塔和塔旁近衛房走去的,是好似隨人腳步的頂頭月。

「這就是你待完成的面試題。」走近塔樓,兩人即將分道揚鑣之際,席利這麼總結。

留下眨眼的剪影,而後逕直登上主塔。

反覆思考席利所言,強自壓下因不知從何著手而生的緊張,桑齊對著席利已遠得不便談話的背影,回以一禮。

不同於往常如呼吸般自然的軍禮,這次是象徵貴族對王族的忠誠、那深刻的古禮。

挺直背脊,右拳握劍刃置於左,左拳收於腰後,劍柄朝前,躬身。

一線鮮紅沿著拳頭的摺痕滑落,在沙地上畫出殷紅點滴,映入他的眼簾,也刻在他心頭。

要記住自己此刻的決心。他對自己默言,這是值得追隨的人。

維持著這個動作數秒,桑齊低應:「是。」

後收劍挺身,轉頭踏入一旁的近衛樓房。

遠處,席利忽覺有話音拂過他的耳畔,聽得並不真切。

他停下腳步搓了搓耳,後繼續向前。

目光鎖定的是可見視野以外的未來。

所能做的,就是盡力確保自身行進的方向未有偏離。這是為讓自己能直面跟隨的人,他深思而得出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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