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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or01-001 華納海姆

      「沒關係嗎?」

      唐恩終於從夢境中睜開雙眼,所有視線可及的地方都漸漸凋零,直到一切都歸於純白時,他看見穿著灰衣的女人正向他走來。

      女人手裡拿著和她差不多高的權杖,權杖上有許多大小不同、各自扭曲的時鐘。她的眼神淡漠,好像世界上所有東西都入不了她的眼底。

      當她放開權杖的時侯,權杖並沒有傾倒,權杖上面原本正在轉動的時間竟隨之暫停。她薄唇微張,輕冷的聲音迴盪在這片虛無:「無論我拿走什麼,你都不會後悔?」

      唐恩只是微笑,接著輕輕閉上雙眸。

      女人面無表情,眼底像有一層濃霧。她伸出右手,平視右手上纏繞的萬千金色絲線,「我知道了。」

      語畢,她手上雜亂的金色絲線正漸漸化為塵埃,權杖上的時鐘開始倒退,當滴答聲停下時,那個神秘的女人連同權杖,消失在灰色暮靄裡。

      當唐恩再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銀松之路。坐在他身旁的是年老的格羅佛——曾將唐恩從死亡懸崖拉起的恩人。

      此刻,格羅佛正和藹地微笑,「唐恩,你剛剛睡著了?」

      唐恩看見格羅佛的瞬間就知道,他已經回到夏佐死前的早上了。唐恩突然覺得喉嚨有些乾燥,原本溫潤的聲音出現了些許啞音:「我回來了。」

      格羅佛的眼皮跳動了一下,早已白去的髮高高束起,臉上有歲月留下的諸多痕跡。格羅佛此刻眉間的皺紋又增加許多,似乎不理解唐恩說的話:「……什麼意思?」

      唐恩抬頭,陽光正豔,有些刺眼。他的髮像是剛盛開的桔梗,帶著輕柔的紫色,而眼眸則是像極了紫水晶,通透中有著耀眼的光。秋風徐來,他嘴角輕揚,「我答應了你的請求。」

      格羅佛不明所以地看著唐恩起身,往花圃走去。

      唐恩親手栽種的桔梗花,在風中猶如紫色蝴蝶舞動。他接著蹲下,一朵、一朵,他輕輕取下,輕輕聚集在手上。

      一旁的水車隨風轉動,水光浮動,連同樹影映在唐恩的身上。他起身,面向格羅佛單膝跪下行禮,並將桔梗交付給他。

      唐恩眉眼疏淡,皮膚白皙光潔,整張臉就像雕刻般精緻,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氣質無比溫柔。他嘴角微微揚起,笑容像是千百束桔梗盛開,「我沒能遵守最初的承諾。」

      唐恩曾說,在他的家鄉,贈與朋友一束花的意思是「對不起」。

      他沒能遵守當初格羅佛的勸戒,已經許下願望倒轉時間回到過去。儘管唐恩沒有明說,現在愣在原地的格羅佛顯然已經知道唐恩指的是什麼。

      格羅佛並沒有接過那束桔梗,他眉目深鎖,看著唐恩微笑的模樣,反而覺得更加難受,「為什麼要笑?」

      唐恩低頭,紫色的頭髮遮住了眼睛,讓格羅佛看不清楚他的樣子。「我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才是對的。」

      格羅佛沉默片刻,便蹲下將唐恩抱在懷裡。良久,格羅佛才開口,「……唐恩,不要勉強自己,即使面無表情也沒關係。」

      唐恩並沒有回覆,而是安靜地待在格羅佛的擁抱中。

      格羅佛了解唐恩,他知道唐恩這樣的舉動代表了什麼意思。

      唐恩向守護神許了回到過去的願望。

      初次向守護神許願後,唐恩便獲得了守護神賦予的才能「天賦」。雖然他無法再任意召喚守護神出現,但也能因此獲得短暫將時間倒轉的能力。

      在格羅佛見到唐恩的那剎,便看見了唐恩的守護神——是掌管過去時間的女神。即便格羅佛一直告訴唐恩,千萬不能對守護神許願,甚至不斷提醒唐恩這種願望必須用他自己的生命等價交換,但唐恩最終還是沒能遵守諾言。

      但就算事態已經至此、只要還有機會,格羅佛仍然對唐恩重複說著這句話,「無論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都不要再許願了。」

      只是,這次他的語氣變得像在哀求:「請你一定要記住……」

      唐恩眼簾低垂,他輕輕回擁格羅佛,並未回應。

      格羅佛不禁仰天嘆息。

      在片刻窒息的沉默之後,唐恩又將桔梗遞給格羅佛。比起在這裡懺悔,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他的恩人夏佐。夏佐是格羅佛的孫子,也是唐恩倒轉時間的理由。

      「夏佐在哪裡?在珀特宮嗎?」

      格羅佛眉間的皺摺更深了些,他終於接過那束桔梗,指著東邊道路,「他們剛剛才路過這裡,在追捕盜賊。」

      唐恩聽完,便立刻起身往東邊銀松之路的方向前進。

      格羅佛手裡握著那束花,看著唐恩的背影依舊。他從木製長椅上起身,看著長椅後的木屋,些許藤蔓纏繞在屋頂上。

      不合時宜的寒風撫過他臉上斑駁的皺紋,好不容易忍下心上喧囂的那股躁動,無論如何,他都得抓緊時間回珀特宮向華納海姆的國王稟報:這個世界已經被重置一次了。

      他很清楚,現在即使跟上唐恩也沒辦法改變既定的命運,因為現在正是向守護神許願後、被倒轉時間的世界。

      格羅佛和夏佐都是銀松之路的看守者,他們隸屬於綠城——在這個世界中,最強大的城市之一,也是華納海姆國度的國都。綠城的位置位於華納海姆邊界,有條通往其他國度的唯一道路——銀松之路,也是唐恩原本待的地方。

      整條銀松之路如同它的名字,長滿了白色的鐵樺樹。這條路能穿過整個森林的,但因為樹木太過密集,為了避開這些巨木,道路變得相當曲折。整路紅土給予這些鐵樺樹足夠的養分,他們相當堅硬,連鋼鐵都自愧不如。

      泥土與樹木的味道融合在一起,越走入裡面,樹更加茂密,迎面的風甚至有些陰冷。穿過樹葉灑下的陽光愈來愈少,森林深處似乎潛伏著什麼伺機而動。

      「啪!」

      那是唐恩不注意間踩到樹枝發出的輕微聲響,但這卻讓他在一瞬間失去重心,眼前出現千百隻金色蝴蝶向他襲來,伴隨著強烈眩光,讓唐恩一時之間看不清楚前方。

      當光芒與蝴蝶如煙消散時,整個森林就像被蜘蛛網覆蓋,而唐恩則是位於正中央的獵物,他的手臂只是輕微觸碰到那些絲線,衣服就立刻被切開,甚至在皮膚上劃出血。

      伴隨強烈的不適感和暈眩,此刻就連前方出現的人影都變得模糊不清,可唐恩直覺直覺那個人就是夏佐。

      夏佐深藍色的髮,在陰影下近似黑色。他有一雙相當漂亮的幽藍眼眸,當他看見前方的情況時,眼底難得透出慌張神色,「金鈴,快放開他!」

      金鈴緩緩走來,她看著眼前進退不得的唐恩,神色突然冷了下來。

      她的語氣冰冷,「誰?」

      儘管唐恩生活在偏郊,但他也知道金鈴就是華納海姆的公主。

      一切和過去一樣,唐恩能確定,此刻金鈴的語氣與神色,擺明是蔑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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