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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才不是忍者!只是普通的高中生!【中】

            人家才不是忍者!只是普通的高中生!【中】

      多魯˙於秘酋長只是邁開大步向前,身旁欲跟著前往鄉森高中的族人和員警便已要用近乎小跑步的方式才能夠跟上酋長。

      多魯˙於秘很擔心桃羽竹。以往放學的時刻,多魯˙於秘總能在深山內隱隱聽到來自鄉森學園的下課鐘響,桃羽竹也總是不出十分鐘便飛也似的跑進了村落。

      偶爾,桃羽竹確實會晚一點下課,但不同於以往的是,他還聽聞了族人告知有數十名疑似來自城市的流氓上山的消息,這使得多魯˙於秘決定要親自去學校看看。

      太陽已慢慢下山,很快地,橘紅的夕陽便會逐漸地轉黑。他只希望自己的腳步能夠更快一點到達學校。

      就在他快要到達學校時,他的眼簾不遠處映入了一個疑似女學生的人影。

      酋長定睛一看,那名女性的表情高傲、眼神冰冷,留著一頭烏黑的長髮,儘管看起來十分年輕,但她身著的亮黑色洋裝和白色貝雷帽所發散的高貴氣息,仍與尋常的鄉下女學生做出了巨大的區別。

      就在即將與那名女性擦身而過時,酋長發現了一件事——那名女性連正眼都沒有看向他一次。

      女性快步的經過酋長所帶領的族人與警察時,女性突然像是換張臉一般,對著隊伍中某個小女孩堆起天使般溫柔地微笑,而略一回頭的酋長也正好清楚的目睹了這一幕,他不禁對那變臉一般的笑容感到心生惡寒,同時,他的腦海中也逐漸回想起近日桃羽竹所向他多次提起的轉校生。

      ——是嗎?這個人就是桃羽竹口中的謝道璇嗎?酋長心想。

      隊伍中,那個吵著要跟著大人一起出去的小女孩也向謝道璇還以燦爛微笑,若非是先看到謝道璇變臉的那一幕,酋長還真沒把握能說出那兩張笑容的區別。

      ——竟戴著一張面具與我族的小孩子接觸。酋長的雙眼瞇成一條縫,他沒有停下腳步,但他也認得出自己隊伍中的小女孩的身世背景——那個小女孩自幼便父母雙亡,特別黏村裡負責照顧她的奶奶和桃羽竹,想必是被謝道璇看到了人心的漏洞,進而被哄騙要做出對桃羽竹不利的行為吧?酋長猜想。

      酋長的猜想基本上也完全命中謝道璇的目的,而謝道璇那對「與計劃無關者便不予理會」的冷酷態度,正恰恰加深了酋長對此事的懷疑。

      ——待我救出桃羽竹以後,我一定要讓這整件事情告一個段落。思及此,酋長也踏入了鄉森學園。

      *

      「把那女人送給妳的玩具全拿出來。」多魯˙於秘的語氣雖是平淡,卻令人倍感壓力。他那張歷經風雨的面容已自然而然地發散出一種威嚴。

      「不要!那明明就是那個姐姐送給我的!為什麼我不能自己留著!」小女孩緊緊地抱著一顆精緻的水晶球,那是她從謝道璇手中得到的一件最寶貝的禮物。水晶球不僅可以在黑夜發散出繽紛、絢麗的光芒,水晶球裡面穿著婚紗的公主還會捧著花束一邊旋轉在紛飛的雪花之中。

      「酋長沒有要沒收。」酋長緩緩地蹲下,換了一個較溫柔的口吻說道:「酋長答應妳,我一樣東西都不會拿走,我只是要拿來看看而已。」

      小女孩還在猶豫。她從來沒有獲得這麼多玩具過,更別提那些都是來自都市珍稀且昂貴的精品,這更使得小女孩加倍保護她所得到的東西。

      「薩貝,妳都給奶奶看過了,酋長也沒見過太多來自都市的東西,妳就給酋長看看不好嗎?」一旁正在織布的奶奶溫柔地對小女孩——薩貝說道,而薩貝聽聞,也才終於答應酋長的要求。

      薩貝從一個巨大的木箱子中逐一取出卡通造型的鬧鐘、兒童尺寸的歐式公主風格洋裝、擬真且精雕細琢的洋娃娃,甚至還有一台珊瑚色的任天堂Switch。

      酋長見多識廣,以至於可以大抵預估這些東西的價值。於是他小心翼翼的拿起每一件物品細目端詳,兩隻大手輕而穩定地轉動著一件又一件物品,薩貝的心情也隨著酋長轉動的手而越發忐忑,不知為何,氣氛甚至一度變得有些緊張。

      直到酋長將所有謝道璇送給薩貝的禮物還給她時,薩貝才鬆了一口氣。

      ——不過,事情還沒有結束。

      「妳的那些寶貝,酋長都沒有給妳弄壞或是沒收,但是啊……」酋長突然將一隻大手張開,他的掌心內居然放兩台針孔攝影機以及兩個竊聽器。「——薩貝,妳認得這些東西嗎?」酋長的口氣依舊輕柔,但是那雙眼中已經蘊藏著怒火。

      薩貝一看,她的表情立刻變得驚慌,而酋長也透過這一反應得知了——薩貝與謝道璇有所勾結。

      「妳倆狼狽為奸的臭小鬼。」酋長將手掌猛一握緊,隨後再張開時,那些精密的微型機械已被酋長捏個粉碎。「雅各、弭粒,都進來!」酋長直起身體,怒視著薩貝的雙眼沒有離開過她。語畢,屋外的兩個酋長的隨從便快速的走了進來。

      「酋長大人!請問發生了什麼事情?薩貝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麼?」酋長的舉動驚動了老奶奶,她馬上離開紡織機想要跪在酋長身前,卻被酋長先一步的攙扶住。

      「拉娃,沒事的,妳起來。」酋長收斂起怒氣。而他身後的兩個隨從則開始飛快地檢視整間小房子。「薩貝被城市裡的人利用了,我們現在要保護她。」

      薩貝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的,一雙大眼不斷地顫動,儼然一副知道自己做錯事情的小孩的模樣。

  

      「妳知道妳這樣會害到桃羽竹嗎?」酋長重新走到薩貝的身前,凝視著她的雙眼。

      「……」薩貝一句話都沒說出口,雙眼甚至還慌張地移開視線,這也讓酋長從薩貝的表情中看到了心虛。

      對此,酋長感到很失望。在多魯˙於秘的心中,桃羽竹一直都是偏好並喜愛與弱者接觸的忍者,他不僅不會對部落造成麻煩,甚至對於主動幫助——無論是在烈日下務農的農人,還是涉險與猛獸搏鬥的獵人,都沒有絲毫一句怨言,甚至對其感到樂此不疲。

      但是這個社會的許多人,終究對原住民和忍者抱持著巨大的偏見與敵意,尤其對忍者的欺壓更甚,畢竟從前來自日本的忍者與漢人的衝突、征戰,一直都沒有少過,以至於日治時期過去的數十年間,全台餘下的不足百名忍者,不得擁有身分證和求學資格等公民權利條款甚至被編列到了法律內,這無異於是要將弱勢中的一角得趕盡殺絕。

      如果在這個小房子內,無論是說溜嘴還是舉止暴露了自己身為忍者的身分,桃羽竹勢必會被迫離開鄉森,甚至得要過著浪跡天涯的生活。

      ——但是薩貝竟然在知情的情況下協助謝道璇陷害桃羽竹!

      雖然從謝道璇持續地與桃羽竹衝突,和找城市裡的混混上山尋仇看來,謝道璇還沒有找到桃羽竹是一名忍者的決定性證據,但就怕事情有個萬一——酋長心想。

      「酋長,我們找到了這些。」雅各和弭粒兩人各提著一個小麻袋走向酋長,酋長往袋中一看,發現原先竟有約五、六個針孔攝影機放置在這個小房子內。

      「給我再搜查一次。」酋長以命令地口氣說道。他絕對不想要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對桃羽竹造成危害的漏洞。

      「是。」

     

      「至於妳……」酋長再次走向薩貝。他用一種溫和卻沒有情感的語氣說道:「以後不准妳再跟謝道璇見面了,聽到了沒?」

      「明白了……」薩貝雖然沒有被嚴厲地斥責,卻仍是嘩啦啦地流下眼淚。

      酋長沒有理會薩貝,只是逕自陷入沉思——如此一來,只要桃羽竹回到學校以後,有多加注意自己的言行且沒有意外發生的話,他便能好好地繼續讀書下去吧?酋長心想。

      酋長往門外走去,兩手撥開厚重地門簾,然後仰望著漸入黑夜的天空。

      酋長想要長嘆一口氣,但他還是將那口氣忍了下來,因為他不想要表現的無奈。

      無論再怎麼喜歡或討厭誰,他都想要將之守護,這就是他身為酋長的信念。

      酋長忽然想起了以前桃羽竹為了不讓他抽菸,而聯合村裡的許多小孩子請自己一起吃口香糖的故事,當時,薩貝也在那群小孩子之中。

      酋長笑了笑。他打消了回家喝酒的念頭並轉身重回小房子內,他打算好好地跟薩貝聊個天,也許一起玩個玩具,就像是效仿那個桃羽竹一樣。

     

      *

      連綿不斷的流水自上而下地延續溪流的生機,而瀑布之中的兩道人影,則是彷彿融入流水之中,他們盤著腿,任由強力的水流以持續擊打的勢頭沖刷頭頂。

      其中一人的內心焦躁不安,另一人則是彷彿忘卻苦痛,甚至面帶喜悅。

      「桃羽竹,你覺得我總有一天會超越你嗎?」稚嫩地童音飽含著英氣和正氣。開口的小孩子年紀儘管不足十歲,上裸的體魄與同齡的孩童相比,卻顯然已經強壯許多。

      「如果是獅落˙多魯的話,一定可以的哦,我也為此而期待著。」桃羽竹面帶微笑,腦海一面想像著自己的一部分融入了水流之中。他將自己的意識和精神往溪流內灌溉,以此達到能與大自然共存的境界。

      「你總是這樣,但在修行中卻又總是手下留情,明明……」被喚作獅落˙多魯的孩童,忽地將放置在腳邊上的手心向身旁的桃羽竹一揮,其出手速度之快,連水流被劃破時,向外四射的浪濤都發出猶如獸吼般的巨響。「——就只是因為我是酋長的孫子,所以才會特別陪著我。」

      獅落˙多魯的手刀被桃羽竹用單手格擋在胸前,定睛一看,桃羽竹的手還有意無意地擺出「忍」之手勢。

      桃羽竹將併齊的食指與中指收回掌心,緩緩地說道:「我覺得不是這樣。」他將獅落˙多魯的手刀慢慢地推回他的腳邊,續說:「我覺得是因為你想要變強,所以我才會特別陪著你,這是屬於你自己的『特別的地方』,不必認定自己總是活在過大的目標之下。」

      「但願如此。」獅落˙多魯的神情忽地變得緊繃,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將桃羽竹的說法放在心上,只見他的小手略為握緊——因為他知道,桃羽竹的攻勢要到來了。

      「我彷彿看得到你那超脫年齡的認真表情。」從頭到尾都闔著眼的桃羽竹,雖然臉上仍保持著溫和地笑容,但他的單邊側身卻在瞬息間爆炸般地朝外飛射出一道弧線,那弧線似刀,也確實發出一道短促而刺耳的激鳴,伴隨著「轟」地一聲巨響,獅落˙多魯同時感到一抹幾乎要將自己沖進溪流的浪花盡數打在自己全身,而他老早就架在身前的雙手卻遲遲等不到那本應打在他胸上的手刀。

      「你又放水了。」獅落˙多魯面帶不悅,在看到桃羽竹還面帶著笑容時,他索性起身離開瀑布並往岸上走去。

      「別生氣啊,你進步很多了!真的很棒哦~但你在格擋前的肌肉太僵硬了,我還是沒辦法真正地對你出手。」桃羽竹也跟著起身上岸,他的手上還抓著一條出手時順勢捉住的肥魚。

      「我沒有生氣,我只是想要拜託你一件事。」獅落˙多魯撥了撥頭臉上的溪水,同時往自己擱在岸上的衣物走去。

      「只要是我能幫上忙的,我一定盡量幫你。」桃羽竹也走向自己放在岸上的忍者服並把手中的魚擱在不遠處地陸地上。

      「讓我紀錄你修行時的動作好嗎?」獅落˙多魯轉身面向桃羽竹時,手上竟抓著一台智慧型手機。「我想要變得更強。」獅落˙多魯的眼神投射出一股熾熱,這與幽森的手機鏡頭形成了一股奇異的對比。

      「忍嗚——?!你、你你是在哪裡找到這個東西的?這玩意不是很貴嗎?」桃羽竹將雙手擋在自己的臉前,有些慌張地說道。

      「這是我在清晨撿拾柴火時,無意間在地上發現的手機。」

      「失主一定會很慌張的吧?為什麼不交給村裡的負責人或是酋長呢?不不,或許你也可以直接交到山下的派出所去。」桃羽竹心理認定,那隻手機很有可能是遊客上山時落在山上的,因為那種東西還沒有在這座山上普及。

      「我待會就會這麼做,只要你讓我將你修行的訣竅拍攝成影片,然後備份在我的電腦裡,我就會將他刪除並下山歸還。」

      「不行啦,人家身為忍者的身分絕對不能暴露,我才不相信這種東西。」桃羽竹激動地將雙手交叉擺在胸前,示意自己不願意這麼做。「如果影片讓其他人看到怎麼辦?」

      「我的電腦會加密,而手機也會刪除資料,你就不能相信我嗎?還是說……」獅落˙多魯將手機垂下,眼神也隨之變得沮喪。「——你剛才說『一定盡量幫我』,只是隨口說說的?」

      「不……不是的……」桃羽竹突然變得很扭捏,他很為難,卻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我現在每天的下課時間都會練習,你不希望我變得比你更強嗎?」

      「人家才……不會這樣想……」桃羽竹將雙手護在胸前,低著頭,看起來十分的委屈。

      獅落˙多魯突然發現自己可能有點太強人所難。雖然他年僅九歲,但也跟桃羽竹相處了五年之久,知道桃羽竹在情緒激動或是感到為難時,會改用「人家」來自稱——或試圖依此來縮小自己,卻不知道別人反而會更加注意到他。

      獅落˙多魯剛才見識到那個手刀的威力,登時感到震撼又熱血。他太想要把桃羽竹來自日本的秘傳忍術學起來了。但對他而言,這個外表看起來有些不可靠,甚至有些陰柔的哥哥是很重要的,自幼雙親離異的他,更是加倍理解身邊愛著自己的人的重要性。

      ——我不想要傷害桃羽竹。獅落˙多魯想通了。

      「也罷,我把手機還到山下去吧。反正這東西遲早會普及化的吧?」獅落˙多魯轉過身,穿上上衣以後雙手叉腰,佯裝成一副瀟灑的模樣。「依我的造詣,說不定兩三下的功夫就把你的招式學完了,也有可能根本不用依賴那種東西。」

      「……可以哦。」

      「啊?」獅落˙多魯回頭,他不知道為什麼桃羽竹講話要這麼小聲。

      「……如果你就這麼想要學我的忍術的話,那就讓你拍起來吧?」桃羽竹維持著原先扭捏的姿勢,原來他的心理同樣也在為獅落˙多魯著想。

      想要為族人做點什麼的心情一直都沒變,這就是桃羽竹。

      而獅落˙多魯也察覺到了這點,他懷著感激的心情,上前高興地給了桃羽竹一個擁抱。

      *

      翌日早晨,教室內小聲地躁動著。

      謝道璇保持著一貫的坐姿在自己的座位上,她原先被貼滿OK蹦的桌子一早就被她撕光了,上頭還殘留著令她不悅的藥膏味。

      但她不僅沒有將不悅的心情表現在臉上,甚至還勾勒起了一抹冷笑。

      她放眼望向聚集在一團的男男女女們,謝道璇心想:「往後就再也不用想方設法的想著怎麼對付桃羽竹,因為——」

      「大家早安啊~」教室的門被猛地打開。「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嗎?為什麼要特別將教室門關起來呢?唔嗯……?怎麼大家都聚集在一塊呀?」桃羽竹像往常一樣熱情四射的踏進了教室。他已經請了兩天假來療兩天前與混混打架的傷,現在身體看起來不僅完好如初,精神也十分的好。

      「那、那個,桃羽竹,早安啊。」楊雅絨率先起身向桃羽竹道了早,不知為何,她的行動看在桃羽竹眼裡,就像是有意要阻擋他看向身後的什麼似地。

      「雅絨早安~!」桃羽竹兩手交替地向上揮舉,看起來就像洋溢著溫暖的小太陽。「這幾天大家都過得好嗎?奇怪?劉柏豪你的身後藏著什麼嗎?」桃羽竹的頭一偏,臉上浮現出疑問。

      「什麼都沒有啊。」劉柏豪故作鎮定地微笑著,但他藏在身後的東西卻突然被猛地抄起。

      「哎呀哎呀,拿著別人的手機在胡說什麼呢?」原來是謝道璇不知從何起,便起身悄悄地繞到了劉柏豪的身後並將他手中的智慧型手機一把奪回。「這麼有趣的影片不讓他看看怎麼行?桃羽竹,你有興趣看看嗎?」謝道璇瞇起細長的笑眼,表情看起來有點邪惡地緩緩靠近桃羽竹。

      「什麼什麼?我想看~」桃羽竹一蹦一跳的來到了謝道璇的身前,他原先盈滿好奇的表情又忽然浮出了一些警戒。「唔嗯……如果是嚇人的影片我可不看哦~!」桃羽竹防備似地將雙手架在身前,但表情還是顯得很雀躍。

      「放心吧,不是嚇人的影片,但是……」謝道璇將她那支套著兔耳保護殼的粉紅色手機擋在笑嘴前。「說不定會讓你大吃一驚。」接著,她把那支手機緩緩地翻轉。

      此時,高掛在教室內的廣播器突然發出長串而略帶雜音的人聲,伴隨著來自廣播社的廣播,桃羽竹的臉也瞬間煞白,他一時只能隱約感覺到廣播器有提到他的名字,還有周圍彷彿在轉動一般地令他感到一陣暈眩。

      ——手機螢幕內撥放著桃羽竹身穿忍者服,在地面俯衝時以飛簷走壁之式垂直踏著樹幹直衝樹頂的影片。

      「重複報告一次,請一年二班桃羽竹同學帶著書包盡速到校長室一趟。」廣播再一次撥放,但桃羽竹仍杵在原地抱著身體顫抖著。

      「不、不是的……人家才不是忍者……只是……」桃羽竹的唇齒顫抖著。神情恍惚的他掃視著四周,眼神透露出求救的訊息。「——普通的……高中生……」他發現大家都面露不甘和難過的表情,就連楊雅絨都是。

      即使是全班成績最差的桃羽竹,也看得出為什麼大家都會面露這種表情——因為法律、因為這個社會就是這樣運作的。

      「很困惑嗎?最後就讓我告訴你真相吧。」謝道璇故意一把將桃羽竹的瀏海抓起,迫使他因痛苦而流淚的表情暴露在周圍的人眼中。「——你們村裡那個自幼沒爸媽的小鬼,他所撿到的手機是我故意扔在那邊的,他撿拾柴火的路徑消息是從薩貝口中套出來的,但在我的計劃中,你們酋長肯定只會懷疑薩貝一人。」謝道璇將自己的臉靠近桃羽竹,一邊享受著他流洩出來的恐懼感。

      「不可能!妳在說謊!獅落˙多魯才不會背叛人家!」桃羽竹幾近崩潰地搖著頭,但謝道璇反而將手抓得更緊,臉上也隨之浮現因勝利而帶來的高傲感。

      「你說的對,那小鬼不會背叛你……」謝道璇的雙眼氾濫著恐怖,接著,她突然猛一用力的將桃羽竹推倒在地。「——但手機病毒會,白痴。」謝道璇的語氣很得意,畢竟就連在都市內都沒幾個與她同等優異的學生會使用手機病毒來竊取資料。

      桃羽竹在被推倒在地時,他的髮夾也隨之被拽下,於是謝道璇隨手一扔,任由桃羽竹坐在地上嗚咽著。

      周圍的許多人都感覺到喉頭像被哽住一般,身體也遲遲無法上前阻止,畢竟沒有人會想冒著被當作是在包庇忍者的險去阻止謝道璇。

      謝道璇見沒有人敢反抗自己,索性放肆地宣言道:「從我的眼前消失,別讓我再看到你,如此一來我就不會將影片爆料給媒體。」

      楊雅絨終於忍不住上前去攙扶桃羽竹,但桃羽竹被扶起身時,卻悲傷地什麼也沒說,只是逕自離開教室朝校長室走去。

      *

      校長室內擺放著許多盆植物,桌上還有一盆桃羽竹最喜歡的香水百合花,但是站在校長桌前的桃羽竹今天卻絲毫沒有半點心情感受那股花香。

      校長是名年過六十的老婆婆了,雖然已上了年紀,但是她仍具備著明辨是非的能力,可能的話,她也想終其一生都貫徹著自己覺得正確的信念和方針去照顧到每一個學生——但社會不僅殘酷,她心裡也明白自己無法完全做到。

      於是,校長率先開口:「桃羽竹同學……是校長對不起你。」

      「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桃羽竹睜著乾澀的雙眼,神情茫然地說:「如果我……是忍者的事情被社會察覺到,大家會怎麼看待這件事呢?」

      ——媒體會大肆宣揚鄉森高中包庇不法人士就讀,學校也會在被大眾撻伐的情況下面臨倒閉危機。校長十分明白後果,但她怎麼說的出口?

      校長忽然想起開學的那一天,桃羽竹扛著一頭巨大的山豬來到學校,只因為報名日那時,他聽到校長隨口說了一句:「好懷念山豬的滋味。」他就這麼糊里糊塗的踏進了學校,思及此,咬緊下唇的校長終於緩緩地回答:「大家會抱持著誤會的心情去傷害你,就像你渴望社會中的弱勢者被理解一樣,社會大眾也需要在時間的帶領下接受你,只是還不是時候。」

      「我討厭這個世界……」

      「桃羽竹……同學?」校長感到一陣愕然,她不敢相信平時活潑開朗的桃羽竹,心境會產生這麼大的轉變。

      「這個世界,我最討厭了!」桃羽竹哭喊出聲,他摀著眼就轉身跑出門外。

      「桃羽竹!」我會再幫你想辦法的!校長沒能將後面的話說出來,因為她不想欺騙桃羽竹。

      隨著桃羽竹離開校長室的聲音越來越遠,校長的心理也越發沉痛。她呆坐在皮椅上,試著反覆感受著桃羽竹的痛苦,彷彿這樣能夠減輕她的罪惡感一般。

      但更多的是無奈。我是輸給現實的大人,只要告訴自己這些都是現實所迫,就能慢慢地停止責怪自己。

      但桃羽竹呢?她想讓桃羽竹像個正常的孩子一樣在學校內成長,但是該怎麼做?校長扶著額、搖了搖頭。沒有頭緒。

      就在此時,「叮鈴鈴鈴鈴——」的一長串電話鈴聲響起,校長將電話握住以後,卻遲遲沒有將之接起,因為她不確定自己能否可以保持良好的心態去面對來電者。

      數秒後,校長終於將電話接起:「鄉森高中校長室您好。」校長原先保持著平穩地語氣,但她的臉色卻驟然變得緊張。

      「是嗎?謝先生您要……親自來到敝校嗎?請問是有……是,明白了。」校長的語氣變得有些緊張,即使對方已經將電話掛斷了,校長卻還是顯得有些坐立難安。

      蟲鳴和晨光透進辦公室,但即使是置身在如此生機蓬勃的環境,校長的面目仍蒙著一層憂鬱。

      謝道璇的父親——謝鴻源要親自來到學校。校長只是長年受謝鴻源的金援並努力經營校園的老者而已,坦白說,關於他與他女兒——謝道璇的了解,校長一直以來都不是很清楚。

      雖然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但校長把這當作是一個機會。

      她握拳,心理暗下決定——一定要替桃羽竹求情,讓桃羽竹重新回到鄉森就讀!

      *

      「唰啦、唰啦——」桃羽竹手中的書頁一張張地隨風翻頁著,即使是在滯空的樹海當中,徐風仍是一點一滴地牽著桃羽竹到一股悠閒的情緒當中。

      桃羽竹待著的樹屋坐落在近五層樓高的巨樹頂端,他坐在木頭地板上伸直著腳,後背倚著巨大的樹幹一動也不動地感受著清閒,但他心理的深處卻總有一塊角落潛藏著黑暗,它蠢蠢欲動著,令桃羽竹即使回到了平時會讓自己安心的秘密基地,都還是十分地難過。

      桃羽竹伸手擋住隨風翻動的紙張,低頭一看,頁數停留在令人懷念的回憶當中。

      桃羽竹微微一笑,書紙上滿是他曾努力自學過的證明,鉛筆密密麻麻地刻劃著注音符號和造句,他又翻了一頁,發現這頁是數個月前的自己,欣喜地將空白的手札處寫滿了「我是高中生」,他頓時感到眼睛熱熱的,闔起書本撇過頭,意外地看見臨樹間的鳥巢上,原本只有兩隻成年,現已多了數隻幼鳥而成為了多「人」家庭。

      他想控制自己揚起微笑,卻發現下唇與下巴不能自己的抽動著,他心裡自嘲那像鳥兒振翅,接著便移動身子走到了樹屋的柵欄邊。

      他往下俯瞰,一時錯覺自己與地面越來越近,原來四處都是他曾為了成為高中生而努力的過往,他知道自己只要活著就沒有辦法擺脫。

     

      「……」桃羽竹將上身探出柵欄,他的唇齒高頻地顫抖著,彷彿努力的想要說出點什麼。

      「……啊啊啊……」桃羽竹用力闔起雙眼,豆大的淚珠一滴滴地落往地面。「……啊啊啊……」他欲緊緊握著欄杆,無奈手也無力的顫抖著。

      「……嗚哇啊啊啊——!」他聲嘶力竭的放聲大哭,「……我到底、我到底該怎麼辦才好啊……?嗚哇啊啊啊——!」伴隨著「咚」地一聲,桃羽竹前幾天的舊傷登即裂開而緩緩地流下血液,原來是桃羽竹重重地將自己的腦袋砸在欄杆上。

      「我不要!我才不要離開學校!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桃羽竹突然整個人向後倒去,他雙手緊緊揪住胸口,發了瘋似地在地上打滾著。「好痛、好痛!這裡好痛!為什麼啊……我明明已經這麼努力了……明明只要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就可以跟上大家了……」他頭上的鮮血將木質地板滴的到處都是,但身體的痛處卻怎麼樣都掩蓋不掉內心的痛苦。

      桃羽竹的血淚慢慢地滲透在地板上,而他也躺在地上緩緩扭首,像是發現了什麼似地眼睛一亮,接著朝他看向的目標狼狽的爬過去。

      原來是他方才不知道什麼時候扔下的書本,被孤單地被遺落在地上。它被緊緊地擁在桃羽竹的懷裡,彷彿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好痛……好痛……」桃羽竹發現自己的聲音已幾近沙啞,索性就蜷著身子一動也不動。

      忽然間,他的眼簾一黑,意識也隨之遠去。

      在這種絕望的狀態下,恐怕只要再給他一點時間,他就能夠深深地昏睡過去。

      只不過,「桃羽竹——!你在那裡嗎——!」地面上突然傳來女性賣力地長喊聲,桃羽竹一聽就辨識的出來,那是楊雅絨的聲音。

      他不知道為什麼楊雅絨可以找到這個地方來,因為這個秘密基地只有部落中的幾個小孩子知道,但桃羽竹無心深究也無力去管,他只想要永遠地沉睡過去,最好跟樹木融合在一起。

      「桃羽竹——!你在上面嗎——?我是楊雅絨!喂——!回答我一下啊!」

      ——求求妳讓我靜一靜吧。桃羽竹心想:「反正這棵樹這麼高,一時半刻也不會有人爬上來的,我就裝作沒聽到就好了。」

      但是,桃羽竹突然敏銳地感知到樹木在振動,他對這個振動頻率感到很熟悉——接著,桃羽竹面露詫異神情,他呆呆地望向唯一能進入秘密基地的洞口,洞口的上方登即竄上了一個年紀尚輕人影。

      ——是獅落˙多魯!

      「我明明……把能夠攀爬上來的梯子收起來了……而且這裡近乎有五層樓高,就算是我也……」桃羽竹很吃驚。居然有人能夠一口氣垂直衝上近五層樓高的大樹樹頂,而且還是一個未滿十歲的少年!

      「我其實只有衝到約二樓的高度而已啦……剩下的就是用爬的,但那不是重點。」獅落˙多魯精實而健壯的身姿越來越近,然後他跪了下來。「桃羽竹……對不起。都怪我太自私了……所以才……」

      「別說了,你走吧。」桃羽竹雖然坐起了身子,面容卻仍然很憔悴。「我暫時沒辦法教你任何東西了……不,也許今後都……」

      「那些事情都無所謂,但我一定要跟你說一件事。」獅落˙多魯直接一把揪起桃羽竹的手臂,語氣也顯得很緊張:「鄉森高中出大事了,你一定要跟我一起走!」

      「……」霎那間,桃羽竹陷入了沉思。

      ——已經喪失了求學之路的我,還能為這討厭的世界付出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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