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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瘟疫中重生的女王

「爸爸,媽媽……」

微弱的呻吟中,昏暗的木屋裡,伴隨一陣刺耳的腳步拖曳聲,一個搖搖欲墜的剪影像蝸牛般緩緩挪移著,一點一點,倔強地拉近自己與前方不遠門檻的距離。

充斥在屋內上下各處的黑暗,似是飢餓許久的群狼,先是吞沒屋子裡的光亮與活力,然後,把牠們虎視眈眈的目光放在這隻單薄瘦小的剪影上,只消等他筋疲力竭,就一擁而上,將這瘦弱的小東西分食乾淨。

但是,這小小剪影的倔強超乎牠們的想像,儘管就像僅剩一點微光的蠟燭,下一刻就會熄滅,但彷彿是背負著某種一定要完成的使命,小小剪影一小步一小步的,創造出屬於自己的奇蹟。

「爸爸,媽媽,弟弟他……好像也死了。」

小小的剪影穿過重重黑暗的阻擾,來到屋子外面,殘陽的紅色微光,頃刻間摸了過來,掀開他的陰影外套,露出他的本來面目。

剪影的底下,是一個蓬頭垢面的憔悴女孩。此時,她正抬起那張爬滿死亡氣息的臉,用那雙空洞無神的雙眼無聲質問著這個世界的冰冷,目光之所及,彷彿什麼都看到了,又彷彿什麼都沒看到。沒有悲傷,也沒有痛苦。

而在她小小的身軀背後,還揹著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小男孩。男孩雙眼輕閉,面容安詳,像是剛剛才睡著。但女孩知道,他並不是睡著,而是像爸爸媽媽那樣、像村子裡的其他人那樣,永遠都不會醒來了。

「好希望,這只是一場惡夢呀。」望著淒涼的黃昏天幕,女孩喃喃自語。

七天前,她還有一個幸福的家,還有對未來的憧憬,但這美好的一切,都被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連同笑容一起帶走了。

起初,大家只是不停的咳嗽,然後,大家開始感到頭暈、胸悶、嘔吐、喘不過氣,再接著,這些熟悉的人一個個倒下,發出痛苦地呻吟,最後在自己最溫暖的臥床上死於窒息。整個過程如蝗蟲過境般急迅,只需短短幾天,就能讓一個生龍活虎的漢子變成一個冰冷沉默的死人,讓一個生氣勃勃的村子變成一個消亡在痛苦與哀嚎之下的死亡集中營,教人沒有絲毫應對的餘地。當然,對於這個處於文明邊緣地帶的村子,再給上十倍的時間,也不會尋求到外界的援助。對整個人類世界來說,這樣的小村子毫無價值,就像塵埃般渺小,不會有大人物會關心這樣的村子與人民。在無助中全部死去,是他們必然的宿命。

女孩的爸爸和媽媽分別死於三天前和兩天前,兩天以來,女孩已哭乾了所有淚水與悲傷,所以當弟弟也追隨父母而去,那一刻,她反倒非常的平靜。這樣的結果,她早就已在腦海反復預演。況且,她自己也沒能逃離瘟疫的魔爪,她能清楚感覺到自己體內的生命正被瘟疫一點點的蠶食著。不久後全家人就會再度聚首。

夕陽逝去,夜幕降臨,熊熊的火光捲著滾滾濃煙衝上高空,染紅了女孩麻木的臉。形單影隻的她坐在火堆前,抱著膝蓋,感受熱浪的侵擾,意識開始模糊。她看著弟弟燃燒的軀體,意識到自己也快撐不下去了,忽然有些傷感的想:「我好像也快要死了……可是,我死之後,又有誰會把我燒掉呢?」

七天以來,每一個活著的人都會負責把死去的人燒掉。女孩的爸爸媽媽也是由她親手燒掉的。只是現在,她想不到還有誰會來把她燒掉。

「乾脆,我現在就把自己也燒掉吧。」女孩內心湧起強烈的衝動,想要不顧一切的,把自己投入眼前那駭人的大火之中。然而,她注視了大火良久,終究沒有勇氣去邁出那一步。

「哇!嗚嗚……」

女孩用力將頭埋下,還是忍不住哭泣了起來。本以為不再會有的淚水泉湧而出,淒涼的哭聲與大火燃燒的劈啪聲交織在一起,在這冰冷幽暗的夜晚,像是為這無人在意的小村子演奏最後的送行曲。

女孩大哭著、大哭著,不知是在什麼時候,忽然停止了哭泣。

哭泣的停止並非是她命定時刻的到來,而是她前方的熊熊火焰反常的全部熄滅、天空中慢慢飄起了毛毛細雨。

「這是上天在為我們哭泣嗎?」女孩緩緩站起,仰望沉寂的夜空。

然而,還不等她做出下一步反應,雨停止了。

清冷的夜晚,四下闃寂。一道幽幽的、不屬於這個夜的紅光毫無徵兆的,忽然映在女孩的眼球上。在女孩駭然又震撼的注視下,一口古老、冰冷,彷彿來自亙古地獄的血棺於夜空中隱隱浮現,幽幽的綻放著血一般的赤色光芒。女孩只是才剛剛看見它,整個小小的身體都本能地陷入不可遏止的恐懼當中。這一刻,連身體裡時刻爭奪她生命力的瘟疫也都膽怯了。

血棺的光芒不斷攀升,越來越亮、越發耀眼……這詭譎的光亮毫無溫暖,帶來的只有無限的恐慌與冰寒。女孩甚至覺得,與眼前的這個東西比起來,瘟疫與死亡也不是那麼可怕了。

就在血光達到最亮點的時候,驟然之間卻又如同熄滅的燈火般暗淡下去,然後,一隻纖長、晶瑩的手掌推開沉沉的棺蓋,緩緩從棺中伸了出來。看著這逐漸延伸出來的如藕玉臂,小女孩呆若木雞,彷彿是在見證一個古老的神靈正在甦醒。

當血棺之中那位絕代美人從棺中坐起,女孩的眼裡只有比夜更深的黑色——尤勝黑暗的長髮如瀑布般從身後傾瀉而下,驚心動魄的漆黑雙眸神秘、深邃,如同黑洞,彷彿只要看上一眼,整個靈魂就會墮入無底的深淵,萬劫不復。那身最為純粹的黑裙,更是黑色火焰般的,覆蓋在蒼白的肌體之上,幽幽燃燒著。

血棺之主沉靜地坐在飄浮的血棺中,如若一具完美的蠟像般一動不動,更沒有發出一點聲息,美麗、蒼白的面孔呆滯的看著前方,不知是否還有靈魂存在。

女孩仍然石雕一樣,瞪著雙眼,仰望夜空,一動不動。

這時,天空開始飄散起陣陣血雨,伴隨著這些血色雨滴的降落,血棺之主輕顫著長而微翹的細密睫毛,一雙永黯之星般的黑色雙眸漸漸甦醒,越發的深沉。

血雨從濃墨般的夜墜入下方的大地,卻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阻,彷彿落入一個失重的空間,升降不得,詭異的在半空漂浮。

在血雨與血雨之間,血棺之中的神秘女人輕輕閉上了如夜的雙眸,似是陷入永恆的睡眠之中。而當她再次睜開雙眸時,一聲彷彿來自太古的悠遠長嘆降臨在整個死氣瀰漫的村子,剎那間,風雲突變,飄浮在半空的靜止血雨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宛如涓涓細流,朝著血棺匯聚而去。血棺再次暴綻刺眼的紅光,一時間彷彿整個世界都被血海傾覆,過目之處除了血紅就只有血紅……除了血棺最中央的那個絕代佳人——無論血色有多麼亮眼、多麼濃稠,那近乎永恆的黑髮、黑眸與黑裙都不會被掩蓋,超然於萬物之上。

當天地之間所有血色褪去、消失,夜色再次被濃墨所吞沒,黑髮、黑眸與純粹的黑裙依舊靜靜地存在著,它們的黑甚至超過了黑夜,在這夜色中極為詭異的如同太陽般耀眼、不可忽視。

血棺之主再次發出嘆息,只是這次非常的輕盈,幾乎細不可聞。接著,她緩緩起身,像一個站在船首、無視狂暴海洋的老船長,傲然立於血棺之上。黑裙無風自飄,她微微昂首,遙望遠方無盡的夜空,目光穿過重重雷雲風暴,去到了世界的盡頭。她的整個完美的身軀再次陷入絕對靜止之中,直到腳下的血棺如雪水般消融,才從夜空中輕輕降落,優雅地落在大腦完全空白的小女孩身前。

「您、您是神靈嗎?您是來救我們的嗎……拜託您了,請讓大家都活過來吧!拜託您了,拜託……咳咳、咳咳」

小女孩跪倒在地,顫抖著沙啞的嗓子問,已經死去的那顆心再度燃起希望的火苗。

神秘女子垂下眼眸,像是陷入某種對往昔的追憶,沉默片刻後,在女孩滿懷期盼中,忽地喃喃低語起來:「我又回來了,艾路尼亞。可是,眼前這一切又是怎麼回事?瀰漫死亡與瘟疫氣息的村子,即將死去的人族女孩,還有她眼裡突然的希望……如果這是為迎接我重生的歡慶儀式,那可相當地令我不快。」

神秘女子旁若無人的自語,每一個音節都有著一種難以形容的奇妙魔力。小小女孩強打起精神,認真聆聽著,甚至如癡如醉地陶醉於其中,雖然無論她如何努力的傾聽,都無法理解對方在說什麼。

這是一種她從沒聽過的語言,可她並不沮喪,甚至還湧起久違的欣慰。她心想著:「太好了,神靈大人一定是在說,讓我別擔心,我馬上就能見到爸爸、媽媽、弟弟還有村子裡的其他人了。」

女孩看著自己眼中來拯救她的「神靈」,流露純真而又喜悅的微笑,緊繃的小身體漸漸放鬆。慢慢地,她感到一股強烈的睡意佔據了頭腦,眼皮變得格外沉重,心想自己終於可以安穩地睡個好覺了。

「好累呀……希望醒來之後,會是個美好的一天……」

這是女孩最後的心聲。

不久後,神秘女子把目光望向死去的女孩,靜靜地看了一陣子,然後,仰起纖長挺拔的脖頸,望向沉默的夜空。似乎在夜的背後,隱藏著無數正在轉動的命運齒輪。

「世界仍舊還是原來的那個世界,沒有任何變化,不論任何種族,弱小仍舊是原罪,在災厄面前被輕易擊倒,只能祈求命運的憐憫。而命運的憐憫從來都只會眷顧強者……現在,既然我希莉雅還沒死去,那麼我的命運,仍舊只能由我掌控!」

這位如夜色般沉靜的神秘女子輕嘆一聲,剎那間,一雙深不見底的黑暗之瞳爆綻出氣吞天地的耀眼光芒。

這一刻,黑暗族裔的不朽王者,至高無上的紅月女王希莉雅陛下,這個本該早已死去的一代王者,從永恆的長眠中復生,悄然宣告回歸艾路尼亞世界。

隨後,忠誠的血棺如夜梟般悄無聲息地再次出現,沒有伴隨耀眼的血光的它,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棺蓋自行向一旁滑開,靜靜等待。希莉雅在黑夜的恭迎中升上高空,優雅地降入棺內,緩緩躺下去。為了找回自己巔峰時期的力量,她仍需要足夠長的睡眠時間。而這個足夠長的時間,也許幾十年、也許數百年、甚至是上千年。

當主人高貴而不可侵犯的身軀徹底躺下,棺蓋小心翼翼地嚴密合攏,接著,如飛艇那般,劃破夜空,整個棺身朝著一間早已人去屋空的房子裡飛墜而去。

而在血棺消失的同一時刻,女孩餘溫尚存的小小身體無緣由地燃燒起來,沒過多久,就像她的家人那樣,成為隨風飄散的灰燼,被世界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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