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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敵人

「啟龍,聽說這陣子尖沙嘴湧現了許多街頭音樂人,附近不少途人也投訴他們很嘈和阻街。看來我們以後也會很常去那邊驅趕那些街頭音樂人了。」

「嗯,我明白了。這是我們職責所在,一旦收到投訴我們就過去吧。」

      自從十年前,政府取消旺角西洋菜南街的行人專用區後,那些成群結隊如耆英大雜燴般吵吵鬧鬧,毫無美感且極噁心地擺扭姿體,讓人聽則厭惡,看則反胃的「大媽」紛紛湧入其他市區作街頭表演。當中,尖沙嘴與銅鑼灣這些街頭表演熱點當然首當其衝。在中學時,我也是個音樂狂迷,跟兩位同學組成樂團,也曾希望有一天,我們可以走到街上表演。那時候,每當我走到尖沙嘴海旁,總會聽見一些年輕人拿着木結他,坐在木箱鼓上敲着,利用最簡單最基本的樂器就唱出一首又一首歌曲。一邊享受海風的吹拂,一邊聽着他們的歌聲,頃刻我的煩惱不安通通都會消失。雖然我不認識他們,也沒有跟他們說過話,但在他們的歌聲之下,他們仿佛就像一我的知己般在傾聽我的心事,安撫我的心靈般。同時,跟我一樣停下腳步聽着他們唱歌的人,雖然素未謀面,互不相識,卻會一同跟着音樂打着拍子,甚至談起來。大概,音樂就是有着將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拉近的作用。在我眼中,那時的尖沙嘴就是我的伊旬園,這裏有很多知己。所以我曾經很喜歡去尖沙嘴散心,讓自己在音樂之下放緩生活節奏,放鬆一下。可惜,好景不常。自己那些「大媽」沒有了旺角棲息地後,很快便入侵這片快樂地。以前,這裏的街頭音樂人懂得互相尊重,各自會在不同位置表演,揚聲器的聲量不會太大,務求在自己表演之時不會影響到其他表演者。若然全部位置都已經有人在表演,他們會站在一旁一邊欣賞表演,一邊等候其他表演者離開。或許,他們會上前問能否一起表演,互相交流。這些不只是秩序,更是彼此的尊重。可是,這些「大媽」卻跟他們截然不同。「大媽」會在很接近其他表演者的位置表演,並且不理會聲音會否大得讓人聽得刺耳,只管將揚聲器調至最大聲。而且,「大媽」的表演沒有結他、木箱鼓等樂器,卻會三五成群地一起跳舞,更藉此霸佔很大的位置。如果那天「大媽」遲來一步,表演位置已經被其他表演者霸佔,便會直接在旁邊夾雜粗言穢語地不斷大罵,直至表演者和觀眾也受不了「大媽」的聲音離開為止。若然表演者堅持不離開,「大媽」便會使出最強一招-報警投訴,讓警察來到現場將阻礙「大媽」表演的人趕走。從那時起,尖沙嘴的聲音不再悅耳。

      中學畢業後,我在公開試的成績不如理想,不能夠進入任何大學,也沒有繼續讀書的想法。所以,我便決心盡早投身社會工作,早點開始賺錢。可是,我不希望自己成為一個任勞任怨的上班族,也不希望只做一些收入不穩定的散工。由於我有親人在中學畢業後便投考警察,收入穩定。在他的啟發下,我也決定投考警察。以前我是學校足球隊成員,雖然我是一位守門員,但體能一樣不錯,讓我順利通過所有測試,成為了警察。巧合地,我所屬的便是尖沙咀警署。換言之,一旦那些「大媽」報警投訴的話,縱使我不願意也必須妥協,那些曾經用音樂讓我放下煩惱的街頭音樂人,便會變成我的敵人,我不得不去警告他們,輕則向他們要求將聲量調小,若然投訴者堅持不懈,我便需要驅趕他們。

      曾經,我最愛的地方變成一個我厭惡的地方。曾經,透過音樂如知己般慰藉我心靈的街頭音樂人也變成了我的敵人。感覺就如我正在背叛,出賣他們。在背叛方面,我已不是初犯,我在中學時已經出賣過別人。而我當時出賣的,正是我最好的知己,相伴我許多年,一起捱過很多事情的知己。雖說有關背叛的事情,我很有經驗,但我沒有因而麻木。出賣別人的感覺很難受,如今我卻經常做出如同出賣的行為,這感覺不斷在我心中翻滾,恐怕這種感覺我餘生也會記住。

     

「啟龍,剛剛又收到一個噪音投訴了!」

「收到,我們現在馬上去尖沙嘴!」

      又收到投訴了,我又要去出賣別人了。不知道經過這麼多次的出賣,他們是否已經對我恨之入骨,視我為仇人呢?每當想到這些街頭音樂人,我便會想到當年被我出賣的人,我只能以我最喜歡的歌曲中的一句歌詞,讓自己感到好過一點-「只可惜生命是一聲抱歉」。

「兩位阿Sir!就是那兩個人了,之前也沒見過的,應該是新來的。不知好歹,竟然在這裏唱歌!快點把他們趕走吧!」

      我和夥伴甫到現場,那幾位「大媽」便馬上過來圍着我們以半鹹不淡的廣東話說個不停,若非職責在所,若我不是一名警察,我不旦不想理會她們,更想替那些街頭音樂人大罵這群製造噪音,損害香港市容的「大媽」。可惜,我是警察,接到投訴就要處理投訴。

      我望向站在遠方,「大媽」所指的那兩個新人,竟然是兩個熟悉但久違的臉孔。雖然事隔十年,但我仍然認得他們。我想,我這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這兩個人,我們有着很多關係,六年同班同學、足球隊隊友、樂團團友、好朋友、好兄弟、好知己。他們二人只得一枝結他和一枝麥克風,加上一個聲音不大的揚聲器就在此表演。以前跟他們練習時,也就是這樣只需簡單的樂器便開始。不同的是,他們現在缺少一位鼓手。回個神來,他們的揚聲器就算調至最大聲量,仍無法跟「大媽」的揚聲器相比。投訴他們噪音,未免太無理吧。我看着他們,他們此刻在唱的,是Beyond的《不再猶豫》,是當日我們第一次一起完成的歌曲。

「阿明,彈得好!啟龍的鼓也打得很好啊!」

      當我們首次完整地唱完一首歌曲後,子麒便馬上讚許我和阿明。當然,我和阿明都馬上稱讚子麒歌喉。我們分別學習了音樂一段時間,終於由三個對樂器、樂團和唱歌一無所知的人,進步成為能夠一起演奏一首歌曲。我們三人也興奮得手舞足蹈,在旁看着我們的音樂老師黃老師也受我們的喜悅感染,在跟我們一起大笑。

「我們終於能夠完成一首歌了!」

「阿明、啟龍,我們一定會越唱越好的!」

「啊!不如,我們在畢業後,一起走到街上表演吧!」

      就在我們仍為完成第一次歌曲而歡喜時,阿明突然說出這樣的一個提議。在街上表演,即是成為街頭音樂人吧。這樣,我們的音樂便能夠跟更多人分享,讓更多人聽我們唱歌,很不錯啊。

「好啊!我們距離畢業還有一段時間,就為此目標而努力吧!啟龍,你意下如何?」

「告訴你們,我最愛就是到尖沙嘴聽街頭音樂!要是我們能夠成為街頭音樂人,就真的太好了!」

「太好了!子麒和啟龍也答應了!這是我們的承諾,你們千萬不要忘記啊!」

      就在我們第一次唱《不再猶豫》的那天,我們也許下了那個承諾,那個至今仍沒有兌現的承諾。自着他們在這裏唱着《不再猶豫》,相信他們也沒有忘記承諾吧。其實,我也沒有,只是我已不能跟他們一起實現承諾了。

     

「你看!那兩個人唱得那麼難聽,就不要讓他們在這裏繼續唱啊!快點趕他們走!」

「行行行,我們很快幫你!你等一等!」

      在我的夥伴仍與「大媽」說着的時候,我站在一旁看着正為表演的他們。我一邊看着二人表演,一邊回憶起許多以前的事。我想起我們一起玩音樂的畫面,也想起我們一起踢足球的畫,以及一起上學、一起午膳、一起遊玩,甚至一起罷課的畫面......

「啟龍,你先站在這裏。我過去跟他們說一下。」

     

      我的夥伴待他們唱完了一首歌後,便走到兩人旁邊,要求他們將聲音調小。

「剛才那位阿Sir告訴我們的聲量太大了,造成了噪音影響了其他人。真抱歉,我們已將音量調小了,希望不會影響到你們。今天是我們第一天在街上唱歌,我們很享受這片刻。受我們影響的朋友,我們今天不會唱得太久,希望你們通融一下。」

      經我的夥伴的要求後,他們真的將音量調小了許多。不過,他們將音量調小沒有讓觀眾離開。相反地,因為他們音量小了,讓觀眾們皆走得更近他們,以繼續傾聽他們的歌聲。音樂,並非以大聲與否去吸引別人,而是以真誠、純粹的態度。每唱一首歌前,子麒皆會說一些話。包括介紹一下這首歌對他們的意義,為何會選唱這些歌等。就如當天,他在學校的舞台上唱《撐起雨傘》前,便說了一番讓許多學生感動的話。

      關於他那番話,其實我沒有很仔細地記得每一字。我只記得那天是學校的歌唱比賽,我們以樂團形式參加,是我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參加歌唱比賽。在我們出場的時候,原本台下同學都興高采烈地歡呼。原本我們選唱的是《黃金入球》,以紀念我們在足球隊並肩作戰的日子。後來,因為學校推行的新政讓許多學生非常不滿,子麒是其中之一。學生們多次向校方表達意願不果,子麒便決定發起罷課行動,並藉着歌唱比賽在台上呼籲學生參加。於是,他在台上說了一段很長的話,然後唱起幾年前的社運歌曲《撐起雨傘》。台下原本不斷歡呼的同學們,頓時變得鴉雀無聲。不過,最後出乎意料地在罷課首天,真的有很多同學參興。數百人一同坐在學校操場,不回課室上課,相信能夠造成這場面,子麒當天在台上的說話功不可沒。事隔多年,他依舊會在唱歌前說很話來,感覺就跟以前一樣,他的話依然很有說服力。

「阿Sir,不要讓他們再唱了!快點趕他們走吧!」

「小姐你冷靜一點吧,他們已經將音量減少了!而且,他們才兩個人,佔地不會太多,你還有位置表演啊!」

「你別說這些,總之我就要這些人在我眼前消失!」

「啟龍!別呆板地站在這裏,過來幫幫忙吧!」

      面對「大媽」無理野蠻的訴求,縱使我的夥伴當警多年,也招架不住。

「怎麼了?」

「那些大媽堅持要將他們趕走,縱使他們已經將聲量調小。」

「那我們要請他們離開嗎?」

「對,只能這樣做。」

「這樣......」

      雖然已經多次在這裏將街頭音樂人驅趕,一次又一次出賣他們。不過,我沒想到今天要出賣的人,竟然是兩位中學時的知己。換言要,繼中學之後,我要再次出賣他們嗎?

      當年的罷課行動,我也有參興其中。在人群之中,我認識了一位比我年少一年的學妹,非常巧恰地她竟然與天麒的名字相同,她叫芷淇。我看見她在操場不斷拍照,我便好奇問個究竟。她說,罷課行動的一切都是歷史的一部分,不應被遺忘。她害怕罷課行動一旦結束,人們便會漸漸遺忘有關罷行的事。所以,她決定將眼前所見的拍下來,以照片將這瞬間永久保存,讓大家不會忘記有關罷課的事,也讓後來的人們知道這件事。受到她的啟發,我也開始在罷課行動中拍下不少影片。我當時的想法是,將那情景攝錄下來,多年後再看也能仿如身處其中,感受當時的氛圍。沒想到,我所拍的影片,會連累到別人。

      罷課行動結束那天,校方下令強行清場,將人群從操場上驅趕。作為學生代表的子麒深深不忿,竟然帶着一眾學生們闖進只有校長和校董會能夠進入的「校務會議室」。當時,我認為他此舉太過火了,我們應該和平地表達訴求,不應作出任何破壞。所以,我沒有跟隨他闖進「校務會議室」。不過,在他率領學生闖進「校務會議室」之前的演說,我卻攝錄下來了。在這段演說中,他感謝學生們連日來的參與,也感謝各方的支持。同時,他指責學校高層自以為是,剝奪學生自由的行為。最後,他說要闖進「校務會議室」,代表他敢於將被限制的自由奪回來。雖然我不認同他的做法,但不得不承認的是他的話很振奮人心。

      當他們闖進「校務會議室」不久,被便趕來的警察拘捕了,罷課行動便就此告一段落。在子麒被拘留期間,校方並沒有打算放過子麒。校方打算向他追究到底,於是不斷在校內搜集可以入他罪的證據。那時,校方說他們知道有什麼同學參興過罷課行動,若然我們願意交出有利指證子麒的證據,便不再向我們追究。雖然那時我還未參與公開試,不知我能否考進大學,不過那時我已經萌生投考警察的想法。我生怕一旦我參與罷課的行為被校方記錄,會影響到未來投考警察的機會。所以,我便作出了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沉重的出賣-將我拍下的影片交給學校。後來,這些影片成為了控方的有力證據,證明子麒煽動學生們進行暴力行為。最終,子麒被闖入私人地方、刑事毀壞、以及煽動他人暴力行為三個罪名,入獄五年。

      我原以為,校方追子麒的追究只是一些校內的懲罰。沒想到,原來控方將我的影片視為證據,向他起訴,更沒想到子麒因而被判入獄,而且刑期為五年之長。後來我才知道,那些跟子麒一同被捕的人早已全部獲釋,唯獨子麒一人一直被拘留。校方從一開始,便沒想過控告其他學生,一心只想向子麒追究。校方說我們交出證據就不追究我們,只是他們的語言偽術,他們只想置子麒於死地。而我竟然相信了校方,出賣了子麒,同時也背叛阿明和其他一起罷課的人。此後,我便不敢上學,不敢面對學校的同學,更不敢面對阿明。或許,在這十年間,他們早已遺忘了我。如今,子麒和阿明就在我面前唱歌,他們以音樂,勾起我許多回憶。這刻,我就像跟兩位知己談起當年的往事,一幕又一幕的片段在我腦中浮現。然而,我卻要將他們再次由知己變成敵人,將他們趕走嗎?事隔十年,我在街上再次見到他們,還未來得及重聚,我就要將他們趕走嗎?我跟他們有過一起在街上唱歌的約定,現在他們兩人終於將約定實現,我卻要將他們的約定破壞嗎?

「時候不早了,下一首歌曲,是我們今晚的最後一首歌。再次介紹一下,我是子麒,這位是結他手阿明。今天是我們第一次在街上演唱,感謝大家願意停下腳步聽我們唱歌。我們之所以會在這裏唱歌,源自一個十年前的約定。那時我們還是中學生,在校內組成樂團後便約定在畢業後一起走到街上演唱。沒想到,這個約定需要十年才能夠實現。不過,我們的約定還未完整兌現,因為樂團之中,除了我們兩人,還有一位成員,一位鼓手。這個約定,三個人一起許下,所以必須三個人一起實現才算是圓滿。」

      原來,他們一直沒有忘記我。而且,他們還記得我們的約定。

「我們已十年沒有聯繫到他,不知他近況如何。我們很希望再次跟他團聚,很想知道他這十年間生活得如何。我們很想念跟他一樣唱歌,踢足球的日子。我們沒有方法聯繫他,但我們仍相信始終一天,我們可以再走在一起。下一首歌曲,是他最喜歡的歌曲。還記得十年前,我們許下一起到街頭唱歌的承諾時,他便說一定要唱這首歌。這首歌,需要三個人唱的,今天他不在這裏,他的部份就由我和阿明分擔。我們相信,很快我們便能夠三個人一起唱這首歌-《年少無知》。」

「畢業後,不知道我們會否各散東西呢?」

「一定不會啊!縱使我們不在同一間學校,也可以常常約在一起踢足球和唱歌啊!」

「對,就像我最近看的電視劇般。」

「啟龍,你說什麼電視劇啊?」

「神劇啊!《天與地》,你們有看過吧?」

「當然有,啟龍你的意思.......不會是想將我和子麒吃掉吧?」

「說什麼,當然不是!我是說這劇集中有一句對白,我一直記得,印像很深刻。」

「是什麼對白呢?」

「我們不同的決定,會走出不同的路。但我相信,到最後我們都會在同一個終點出現。」

「嘩,啟龍你為何突然那麼感性?這些話一向都是子麒才會說啊!」

「哈哈,的確我也有點不習慣啟龍突然如此認真。不過啊,這句對白真的挺有意思的。尤其我們很快便要畢業,各自走不同的路。」

「不如這樣吧。我們在街頭演唱時,就唱那首《年少無知》吧。不是只有子麒一人唱,而是我們三人一起唱。」

「怎麼?我也要唱嗎?」

「阿明,不要緊吧。屆時有我和啟龍陪你嘛。」

年少多好    頑劣多好    不甘安於封建制度裡

迷信上街真理會達到

旗幟高舉    群眾聲討    不惜犧牲一切去上訴

權貴的想法太俗套

只可惜生活是一堆挫折    只可惜生命是必須妥協

      十年前的我們,願意為了對抗校政,在操場罷課十五天。那時候的我們,不知天高與地厚,只懂照着自己的意願生活。不知不覺地,我失去了與上層對抗的氣燄。成為警察後,為了穩定收入,凡事安全為上。面對無理的投訴,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選擇妥協。不敢隨便樹敵,卻將那些被投訴的人視為敵人看待。

年少多好    貧困多好

一蚊積蓄足以快樂到    廉價結他抒發我暴躁

財富得到    年歲不保

捐輸不必講究有回報    人世間總會有異數

只可惜生活是一聲發洩    只可惜生命是一聲抱歉    怕追討

      那時候的我們,不為富財金錢煩惱,只要我們走在一起,無論是踢足球、唱歌、還是罷課也會感到快樂。所謂知己,無非就是會陪伴你渡過生命中許多時刻的人,只有和他們一起,你便會不孤獨不寂寞不苦悶不惆悵。

如果命運能選擇    十字街口你我踏出的每步更瀟灑

如果活著能坦白    舊日所相信價值不必接受時代的糟蹋

      若然我們能回到當天,子麒還會選擇發起罷課嗎?阿明還會提出一起到街頭唱歌的約定嗎?我還會選擇成為警察嗎?十年過去了,子麒當日對自由和權利的價值深相不疑,至今仍相信着這價值嗎?

年少多好    朋友多好

一番爭執不會有被告遊戲競爭不會記入腦

年歲增長    無法修補

青春的詩總會老    時間多恐怖

      那時候的我們,常常為着許多時候而爭論不休。我們會因為足球而爭吵,也會因為音樂而爭執。有趣地,這些爭執都沒有影響到我們的友誼。爭吵過後,我們又再一起踢足球,一起玩音樂。我沒有將我出賣子麒的事告訴他們,不知道如若他們知道這件事的話,他們會視我為敵人,還是如以往一樣,爭吵過後又回復當初呢?如果他們知道這件事的話,還會否期望跟我重聚,會否期待再跟我一起唱歌?還是,其實他們早已知道這件事,同時早已原諒我?十年了,我們三人都老了十歲,這是永不逆轉的事。

如果命運能選擇    十字街口你我踏出的每步無用困惑

如果活著能坦白    舊日所相信價值今天發現還未老

如果命運能演習    現實中不致接納一生每步殘酷抉擇

留守過去的想法    我會否好像這樣生於世上無目的鞭撻

      我們的生命就是這樣,每走一步都需要作出許多抉擇。出賣知己、將知己變成敵人、不願跟真正敵人對抗,這些都是我的選擇。有些路,我們一旦走上,就無法回頭,只能繼續昂然向前走。當日,我選擇為了自己前途,出賣了子麒。縱使他們可能已經原諒我,甚至從不計較。縱使,我們之間不存在任何抱歉。可是,我們已不能再回到當天,我再不能成為他們的知己。面對被我傷害過的他們,我充滿悔疚。雖然現在因為我是警察的身份,不宜上前跟他們相認。不過,我知道我們永遠不會是敵人。

      我相信,始終一天,我會脫下那束縛着我的警隊制服,然後跟他們在某個地方重聚,我們會一邊唱歌,一邊談起許多以前的事。我們不同的決定,會走出不同的路。但我相信,到最後我們都會在同一個終點出現。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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