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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詩書揚四海 射御傲群雄

        一艘艘的船隻順流而下,熙來攘往的人們,在舟楫上、在阡陌間、在峻嶺中遷徙著。濤濤的江水映著波光,百年來不曾停歇,搖曳的蘆葦依舊與風共舞,一如往昔。一轉眼不知過了多久,在遙遠的晉安有一座山,名喚長樂山,在那鬱鬱蔥蔥的山谷間,有著層層疊疊的梯田,上面住著數許許多多的人們,世世代代品著茶韻,聞著稻香,他們都是,長樂山莊的部曲,平時務農,戰時做兵。

        長樂山莊堪稱是晉安最雄偉的塢堡,固若金湯的城牆扼守著雲霧繚繞的山谷。在一個平凡無奇的上午,山莊外,櫸樹上的黃鶯吱吱喳喳地囀著,客女也採著茶、哼著歌。此時有一列長長的車隊,緩緩地朝向城門前行,一位青年騎著馬,走在最前頭,他一身黑衣長褲,俊俏的臉龐看起來風塵僕僕,從曬傷的鼻子可以看得出來,他剛歷經一段艱辛的旅程。這青年名叫鄭炫,字燁德,是山莊裡教頭的大兒子,人們喚之為「鄭公子」,他平時就幫著他的父親,訓練整個山莊的部曲,山莊裡大大小小的人都非常尊敬他們倆父子,除了夫人陳氏。

        採茶的客女,歌聲輕盈繚繞,但鄭炫聽著聽著,覺得曲調頗為陌生,似乎不像以往她們唱的歌,鄭炫倍感好奇,於是他叫停了馬車,向客女討教一二。

        「春郭暖兮秋雁歸,風盈雨露兮水滿池;濯雙足兮振高翅,迢迢天涯兮返何期。」客女把這首歌給唸了一遍,並對著鄭炫說:「這叫『雁歸歌』,是晉安第一才女做的。」「聽說是有一日,有一個大雁倚靠在她的窗上,她突然有感而發就這麼寫下了……」

        客女口中的「晉安第一才女」指的是長樂山莊大老爺的掌上明珠-林文君,小名「阿稚」。林文君可說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對於當時的女性來說,實屬難得,所以她每每寫了好詩、或是作了好畫,很快就流傳開來。

        「一時有感而發便能提筆成詩,曹植再世恐怕也莫過於此啊。」左右皆議論紛紛。

        然而這首歌卻似乎意有所指,指的什麼?「秋雁」是誰?鄭炫自然心知肚明,他別了客女,一言不發,他的沉默,將馬蹄的噠噠聲襯得格外響亮。

        鄭炫一干人到了塢堡正門口,家兵早已列了兩排長長的隊伍歡迎,長樂山莊的世子,也就是大公子,名喚林顯,字伯達,他穿著一席深衣,非常正式,親自出來為鄭炫接風。鄭炫下馬與林顯相互作揖,左右將一個神祕的長匣子遞給鄭炫,鄭炫再交給了林顯。

        「燁德賢弟,多日不見,甚是思念。妹妹最近這幾日總是在我耳邊絮絮叨叨的,念著阿炫哥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林顯收下了長匣,對鄭炫簡直又褒又讚。

        「賢弟好生英勇,一舉便能大破賊人,經過這一役必將光耀我林氏門楣;來,父親已設妥晚宴,為賢弟你洗洗塵。」林顯拉著鄭炫進門,兩人勾肩搭背,路上你一言我一語的,自小的好交情由此可見。

        「伯達兄托您福,『長樂山莊』名號一出,那些人啊,心先涼一半,所到之處自然是得心應手。」鄭炫依然嘻笑著,但林顯卻眉頭深鎖,感到有些不安。

        「燁德,這件事你可千萬不要張揚,你可知建康那已有所耳聞?有道是樹大招風,皇帝老兒此時此刻,想必是有所忌憚,近日三不五時便有官府上門,說是要…查戶口。」

        鄭炫聽到相當不解,接著問:「忌憚?這有什麼好忌憚的?我們盡心竭力地效忠朝廷,到頭來反倒遭忌,這件事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但是林顯未答。

        喀嚓一聲,鄭炫踩過了一片梧葉,雨後,園子裡的的青梧像上了漆一般,依然鬱鬱蒼蒼,只是偶有幾片葉子略顯泛黃。

        大殿上酒宴已經準備好了,下人們紛紛將酒斟滿。「你娘的,咱為他皇帝做這麼多,結果今日他每一項都針對咱。」席間一位中年的武夫,對著朝廷訴諸不滿,他與鄭炫一樣,穿著黑衣長褲,他拉起了衣袖,露出粗壯的手膀子,右臂上的傷疤令人怵目驚心。他是長樂山莊裡,所有部曲的教頭,也就是鄭炫的父親,鄭復,字伯興,他曾經擔任過捕快,風光一時,現在已呈現退休狀態,但是由於家境不是很好,又與林家老爺子熟識,因而老爺子雇用他來訓練部曲,一來就是很多年。

        「伯興,當心隔牆有耳。」「今燁德取回八面玉霄劍,功勳尚不至卓越,然足以表明我等,對陛下並無二心。」正位上坐著一個心寬體胖的老爺子,衣冠楚楚,此人就是長樂山莊最大的主子,林谷林懷虛。接著他壓低了音量,對一旁的白鬍子老道長說:「玄罡先生,稍後還得請您奪奪。」

        老道長抓抓鬍子,點了點頭。但是鄭復似乎越想卻氣不過,一口接著一口喝掉漆碗裡的酒,婢女才幫他斟滿,他就一口喝掉,再斟滿,又喝掉…

        「伯興,你這是何苦呢?」林谷終於看不下去,但是鄭復還是氣呼呼地說:「什麼查戶口?我呸!養幾個佃戶還要查戶口?我查你娘親!」

        此時林顯偕同鄭炫來到了大殿,眾人相互作揖後,盡皆入了席。鄭炫換了一身素色衣裳,看來頗為隆重,他指了指父親鄭復的袖子後,鄭復才意識到,並趕緊把袖子放下來。林顯把那長匣遞給了老道長,老道長打開了長匣,裡面原來放的是一把寶劍,極其奢華。

        「劍格飾以美玉,玉上所銘,宛若九天之霄。」

        林顯在一旁補充,但是道長自始至終都沒說過一句話,他抽出了寶劍觀看,劍身光潔透亮,靠近劍格的地方銘刻了「八面玉霄」四個篆字。他隨後收起了寶劍並放回長匣中,不發一語。眾人皆看著老道長,老道長瞇著眼,都不說話,頓時間空氣也隨之凝結,眾人們開始面面相覷起來,「難道要羽化登仙了?」此時林谷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嗯…」老道長終於抓了抓白鬍子,勉強擠出了一個字:「可。」

        「玄罡先生不善言辭,他既說『可』,我等照做便是。」林谷圓的場打破了凝結的空氣。

        「那麼既然如此,我便將此劍託付給朱堯朱太守,由朱堯代為面聖,我才能安心,三吳之內我只信得過他。然而由晉安至三吳,路途遙遠,匪患頻傳,屆時恐帕還得勞煩燁德一趟。」

        「燁德願為伯父效犬馬之勞。」鄭炫向林谷作揖允諾。

        此時外面走來一中年婦人,灰色長袍外套黑色大袖衫,綴以金飾,貴氣逼人,但同時也傲氣逼人,幾乎是用著鼻孔在看別人。她由左右攙扶著,勉勉強強地踏進了大殿,她就是林夫人陳氏。

        「夫人。」「母親。」眾人皆起身向她作揖。而在她身後有一女子,面如凝脂,嬌小玲瓏,鵝黃色的襜褕,穿在她身上看起來是那麼的優雅,那麼的端莊,這女子身後還跟著一個十來歲的少年,小毛頭一個。

        「文君。」

        「林耀。」

        「見過父親與諸位叔伯。」二公子林耀向在座的拱了拱手,林文君也行了個襝衽禮,之後雙雙入座。

        「既然小姐與二公子都來了,不如就開始吧。」鄭復向林谷說。

        晚宴間杯觥交錯,不甚熱絡,大家喝的酒酣耳熱,賓主盡歡,但鄭炫幾乎沒把目光離開林文君過。林文君也不時似笑非笑地看著鄭炫,公子林耀似乎發現了這狀況,暗地拉了拉林文君的袖子,林文君卻對公子林耀皺起了眉頭。接著眾人紛紛向鄭炫敬酒,許多人,尤其是林顯好欽佩他,鄭炫卻總是謙虛地低眉答謝。

        「我告訴你,咱鄭公子可厲害了!」鄭炫有一名喚黃貴的隨從,酒過三巡後開始自吹自擂。

        「你們知道啥是『百發百中』嗎?就是每一箭都可以射中一人,咱鄭公子可不,他一箭可以射二人!每一箭都是由那倒楣鬼的喉頭入,後頸子出,以至於在那倒楣鬼的後面,還會有另一個倒楣鬼遭殃,這該怎地說…百發二百中?對,就是百發二百中!哈哈哈哈。」

        「這箭根本就像長了眼一般。」

        「南越之地什麼地方?那些人張牙舞爪的相當難纏。」

        「我們一日之內,連破數十寨,終於把這什麼、什麼劍的給奪了回來。」

        黃貴講得口沫橫飛,活靈活現,大夥們則聽得如癡如醉,渾然忘我,由其是林文君,聽到鄭炫是多麼英勇無雙,無與倫比,她就眼神發亮,目不轉睛,聽到鄭炫是如何身歷險境,舉步維艱,她總是面露擔憂,心驚膽跳。但席間只有那林夫人與林耀斥之以鼻,不以為然,甚至不以為意。

        「酒足飯飽之餘,何妨來點樂舞助興?」

        林谷叫了數名樂女表演,橫抱琵琶聲音輕柔婉約,洞簫更顯雅致,和著三弦錚錚然,曲曲盡皆叩人心弦,大家聽得無不歡欣鼓舞。然而後來有一曲讓鄭炫感到似曾相識,原來就是他先前聽到的「雁歸歌」。林文君在座上嘟起小嘴,看著鄭炫,眼神中似乎傾訴著「你還有什麼想要說」的感覺,鄭炫的眼神反倒是左閃右躲,不敢正眼看著林文君。

        「阿稚,你若是沒有別的事情,就早點回去休息啊。阿耀累了,不能待太晚。」

        林夫人陳氏臉都綠了,她一直以來都視鄭炫為牛糞,現在看到這兩個眉來眼去的,心理當然非常不高興。鄭復雖然已經喝得醉茫茫的,但這一切,他其實都看在眼裡。

        曲終人散,眾人紛紛離席,下人們開始清掃,那老道長要起身,但身子骨不允許,撐了半天還在原地。鄭炫見狀扶了他一把,但是這麼一抓,道長似乎感應到什麼,總之絕對不是來電…他起身後,並沒有道謝,而且頭也不回地走了,出門前邊走邊說了一句話:得之莫喜,失之莫憂,得之失之,自當有時。

        「得之失之,自當有時?」鄭炫一臉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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