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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渡江人

峰滌餘靄,青山環抱,湍流渠匯成江,青木叢中蟲鳴吱唧,鳥聲嚶嚀,春末夏初之際,黎明輕撫桃花盛景,且惹初露晶瑩,寒意徐徐而走。

一葉浮舟劃長波,漣漪粼粼,船伕獨站舟頭,一席斗笠蓑衣,孤影而立,長櫓一撥一搖,浮舟迤迤而朔。蓑衣內,船伕紫布衣包裹得嚴實,卻藏不住斗笠下一雙靈動的眼睛,凝神注視江面,似有什麼將一觸即發。

傾刻間,價響震天、鳥獸竄散,一黑一白二人懸江伸掌相逼,氣勢翻水滔江,震耳欲聾的迴盪還不得歇,白衣人一個失利,黑袍者雙掌就勢齊迎,拍得白衣人一口鮮紅濺出,黑袍者上前一把拽過白衣人腰際繫著的一裹錦囊,疾輕靈、踏水懸身,在白衣人應聲落水之際,黑袍者態若自然的飄立於過江浮舟,不見水使一絲跌宕。

「渝州城。」黑袍者聲如蠻牛,歲莫三十餘載,袍下不掩之壯碩,盛氣凌人。

「逆江而行,價方從高。」船伕依聲囁嚅,貌似欲掩嬌妮聲線,然黑袍者似不以為意。

「一兩!」黑袍者探手袍中,扔出一粒白光隱現,咔啦一聲落在舟底,卻是船伕瞧也不瞧,只兀自搖著長櫓莫不作聲。

黑袍者臉色微沉,探手又是兩粒白銀道:「三兩!」

「四兩。」船伕雖不依不饒,神色卻掩於面罩裡邊,窺不得一二。

黑袍者聞言自是惱火,五指屈伸、隱握成拳,慍怒,但不顯於色。「罷了!就四兩吧!別再耍花樣。」

船伕不置可否,只將浮舟調了個滿舵。黑袍壯年見下,冷哼一聲緩負雙手,氣宇軒昂,遙望著環伺群山與兩岸夾彎間的一線天。

約莫近午時分,天邊萬里無雲,登坡越頂的烈日顯得格外灼人。浮舟一搖一撥,也不快也不慢,駛進越趨窄仄的河道,兩岸絕壁彷彿正向兩人靠攏,瞪視著此等渺小放肆的不速之客,膽敢滋擾本山安寧。

此時一幫數十人,賊人扮相,三五成群、隱於兩岸各就一方,伏身暗暗窺視江面上過水悠然的一舟二人。

江水邊,兩側猿聲啼哮,惹得陽炎當下的眾人越發上火,氣氛儼然隨著平靜的江面凝結,偶有不耐躁的,蠕蠕身子、抬了抬頭,巴不得起身甩去這股渾身黏人的乖張。

只見鷹搏長空,兩鷹此去彼來,霎時,某隻玄鷹墜身伏擊的瞬間,賊人頭子ㄧ   聲號令,數十展張弓飛箭,舟上轉眼箭雨如嘯,黑袍者大驚失色,一個箭步,順手將船伕一併拐下水中,飛箭也隨之一波波竄水如泥,從二人周身緩速而過。

黑袍者卻不似救人,箭雨一停、兩人於崖邊巨石底的陰處浮出水面,一對金剛鐵指鉗住船伕喉咽,像是剎那就能捏碎那粉嫩的頸項。

「誰!」黑袍者壓低聲音斥喝,卻仍聽得言語中的猖狂怒火。

「在下不過一船伕,英雄、英雄何出此言?」船伕啞著嗓子,勉強吐了幾句。

「還在裝模作樣?哪來這般巧合,數里內就你一家生意?說!替誰辦的事?」黑袍者大怒,聲量提了三分,鎖喉的指頭也不自覺緊了些。

「我、我就是一船伕。」船伕被按著喉頭,一口氣憋著不出,不免聲如蚊蚋,但兩人此時胸背相抵、耳鬢廝磨,不怕黑袍者聽不得清。

「哼!還嘴硬?嘖,不好⋯⋯先上岸。」卻是黑袍者察覺周遭似有動靜,一幫賊人已緩緩向兩人所在之處動身,若不走,恐怕不出半刻便會落人宰割。

沒常想黑袍者的如意算盤還打不著邊,沿著崖面游不過二十餘尺,便已被人群從江面包圍。

「交出錦囊,老子且留生一線!」帶頭的是個赤裸上身的蓄鬚青年,精壯黝黑,手裡提著把彎刀沉聲叫囂。

「你的人在我手上!別亂來!」黑袍者將鎖喉的手提出水面,讓眾人看得清自己的動作。

不料一幫賊人卻更將弓拉得死緊,箭鋒寒芒掩映,黑袍者頓時背脊發涼,怎料得這幫賊人為利不惜賤命?

「我說了⋯⋯我只是個船伕,不是他們一路人。」船伕扯著黑袍者的手,妄圖讓自己能多吸兩口氣。

「你⋯⋯」黑袍者哭笑不得,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正當黑袍者自覺九死一生,眼前又一斗笠蓑衣的船伕屹立於一葉浮舟,泰然自若的迆迆穿過兩面之間,無視四周殺伐蠢動、氣定神閒的搖著長櫓,須臾,只見浮舟凝停於泡在水中的兩人跟前。

「幹、幹什麼的!」賊人頭子見狀,更是緊了緊手裡的彎刀,對著後來的船伕咆哮道。

「老夫不過一屆船伕,途經此路,沒常想滋擾諸位。」後來的船伕音律平穩、沉氣於丹,聲線嗡嗡成樂、不曲而歌,與先來的扮相無異,同為一身包裹嚴實的紫布衣於寬鬆的笠蓑之下。

「你是⋯⋯」黑袍者抬頭看著此番匪夷所思的光景,吶吶難言。

「滾開、滾開!別礙事!否則休怪老子狠手心辣!」賊人頭子將刀鋒向側頭晃了晃,示意後來的船伕離開。

「我做了先生的生意,不好半途而廢,總得有個交代。」只見後來的船伕搖了搖頭,似乎沒有離開的打算。

「蛤?」

一幫賊人一頭霧水,只覺此人實在莫名其妙,卻見後來的船伕側頭瞥向還蟹伏水中的兩人。

「四兩銀的生意,先生可還記得?」後來的船伕言語平平無奇,卻讓水裡的二人發起一身的雞皮疙瘩,難道從剛才這人就一直埋伏在不遠處?但若得聽得清兩人的對話可得有多近距離?若非此人豈有不叫人覺察的本事?

「啊!您⋯⋯咳咳⋯⋯可總算找到您了⋯⋯您肯定就是『渡江人』!我可找了您大半個中原哪!」此時黑袍者已然鬆手,水裡先來的船伕甚是喜笑顏開,還不待喘妥幾口大氣,就興高采烈的試圖從水裡迸出,活像一條逆流而行的鮭魚。

「怎麼可能?」「是他?」「不會吧?」

且不管周遭賊人如何驚疑,黑袍者會過意,想也不想就提著先來的船伕蹦上渡江人的浮舟,似要活命只得指望這奇葩的本事。

「他們是一夥的!放箭!放箭!」賊人頭子見狀立即指揮眾人動手,還不忘囑咐將自己的船駛離射程範圍。

箭幕如瀑,二人剛上浮舟,眼前卻是箭眼星爍,瞬間頭皮發麻,先來的船伕更是一不著力又跌入水中。只見渡江人輕提長櫓一甩江面,一道水嘯城牆高築十丈有餘,應聲截斷數十發箭雨流星。

此情此景,一幫賊人縱然驚慌失措,仍蓄勢行將張開下一波箭,卻見洪勢又拔數尺,竟彷彿從天邊ㄧ隅砸下的蠻山,霎眼間,三十來艘小舟全數殃覆江中,一群人只得就著殘舟浮木掙扎出水面,待賊人緩過神來,江面已恢復素來以往。

「天堂有路,地獄無門⋯⋯此瞿塘峽的峽主諸位可知一二?」渡江人不卑不亢,娓娓而道。

「你、你嚇唬咱就一幫大老粗沒、沒見識!難不成⋯⋯你與峽主那、那個相識?」

「瞿塘峽主」似是個威名,賊人頭子說起話是結結巴巴,一幫管人叫頭兒的,更是在日蒸水下打著寒顫。

「老夫不識⋯⋯但如此動靜,只怕是早已驚動峽主,奉勸諸位這就罷了吧?」

且聽上半截話,還以為這批買賣還可有得轉圜,即便蓋世高人坐陣,也不可能時刻隨行,待黑袍者上了岸還不得落得咱們一頓盤中餐?但聽清了後半截話,豈不是自己這隻螳螂還沒嚐到甜頭,就得生祭瞿塘峽裡一隻大黃雀的五臟廟?思而至此,賊人頭子不免一陣哆嗦,不敢再糾纏,只得悻悻然招呼眾人速速離開。

待賊人去遠,先來的船伕才又狼狽上舟,與黑袍壯年都鬆了口氣。

「先生狹路助恩,心明先謝過了⋯⋯晚輩趙心明敢問先生尊諱?」黑袍壯年深深作了個揖,抬頭看向渡江人。

「不敢,老夫就ㄧ搖船的,素來不討名掛姓,只是願求一者助之。」渡江人緩緩搖了搖頭,兀自搖起長櫓。

「先生言重了⋯⋯啊!先生,晚輩有一事不明。」黑袍壯年道。

「請暢所欲言。」渡江人伸手虛請。

「先生方才提到的『瞿塘峽主』是謂何方神聖?那幾個毛賊簡直聞風喪膽!可否為晚輩釋其所以然?」黑袍壯年疑惑的望向渡江人。

「無妨⋯⋯瞿塘峽主說是峽主,其實為這一帶山寨的賊頭,舉凡渝州、潭州、武昌、漢陽,皆是瞿塘俠主的勢力範圍。」渡江人道。

「原來她也稱作瞿塘峽主。」黑袍壯年瞭然頷首。

「哦?心明先生有何見地?」屆時過午,江面浮霧冉冉,白雲蒼狗間著實不可方物,渡江人輕擺長櫓,逍然姿態。

「哈哈!不過是些淺見⋯⋯其實這斯城裡人盡皆知,街頭巷弄都是她的傳奇故事,晚輩只聞其名曰楊雲姬,人稱山王母,是個義賊,今日先生一講,才曉得還有峽主一謂。」黑袍壯年道。

不提渡江人與黑袍者如何笑談風生,先來的船伕且聞兩人有言,一來一回,不禁留心到當中蹊蹺。

「心明⋯⋯心明⋯⋯啊!難不成是那個心明先生?莫非閣下是失訊多年的廉王趙匡智?」先來的船伕恍然大悟,頓時間舟上只瞧眉宇作聲一先來的船伕吶吶愕然,黑袍壯年瞬時面色鐵青。而渡江人⋯⋯悠然推舟、聞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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