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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與鼴鼠 - 小森 (8)

「──喂,你走太快了吧。」

「阿,抱歉。」停下腳步,轉身。

頂著金色短髮的女孩拖著兩個大大的行李箱,狼狽的朝著我跑來。

「是妳帶太多東西了吧!」

「唉唷,你不懂啦,兩個月對女孩子而言是很長的,這點份量剛剛好!」

「是,妳說了算。」笑了笑,從以前開始我就一直辯不過她。

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氣,這裡的夏天有只屬於它的獨特味道,亦或者是──她。

真的是久違了,這塊土地。

「怎麼了?」把行李交到計程車司機的手上,她問。

「沒有,只是覺得很懷念而已。」

只是又想起了那個夏天,和那些對我來說不算長卻又如此深刻的日子而已。

強烈的陽光透過計程車的窗戶灑了進來,我瞇起因為時差所以有點疲憊的雙眼,恍惚之間,彷彿又變回了那個令人難忘的夏日裡,趴在課桌上偷偷睡覺的男孩子。

講台上的國文老師滔滔不絕的複誦著課本上的文字和重點,我無趣的看向窗外,今天的天空萬里無雲,這種好日子浪費時間在這些制式化的東西上真是有點可惜,不,是非常可惜。

唉。

輕輕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趴在桌子上,既然不能翹課那麼我就小睡個片刻吧,哈,在這麼好的天氣裡睡覺最舒服了。

「欸,陳小森。」前面的女生輕聲喚了我,打擾了我的清閒。

「幹麻?」有點不耐煩的我說。

「我是不想打擾你啦,但是老師正在瞪你。」

聞言我慌張的抬起頭,正好對上老師的眼。

「陳小森。」

驚!老師笑的有一點點恐怖。

「是?」

「你站起來唸課文。」

「欸……咦……可是……」都已經高中了還要站起來唸課文給全班聽也太丟臉了吧。

「你不要磨磨蹭蹭的,平常明明就很能說,唸一小段有什麼關係。」

「……喔。」在全班的笑聲下我無力的站起來,拿起課本的瞬間我看到夏知也正在笑,然後瞬間有種其實站起來唸課文或許是一件好事的想法,這是夏知的魔力嗎?

終於是熬到了下課,前面的女孩一秒不差的在下課鈴響起的同時轉了過來,笑著揶揄我。「陳小森,剛剛是不是覺得很害臊,哈哈。」

「欸,徐佳莉,妳真的很過份耶,不會幫我遮一下喔?風紀就是要幫助班上的同學吧?」

「才不是咧,風紀是要維持班上的秩序,而且是睡覺的人不對吧?」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我只能愣愣的點了點頭。

是,說的真好,敗給她了。

轉眼之間我已經融入了這裡的生活,坐在前面的徐佳莉和她在陽光下太過耀眼的紅咖啡色包柏短髮,放學總是不斷找我去聯誼的那群男生,每個禮拜五都會問我假日有沒有空的女同學們,還有隔著一段微妙距離的夏知。

這麼說也是,我都已經在這裡待了將近兩個月了,要不融入都奇怪。

只是,偶爾……真的只是偶爾,我會突然想到以前學校裡的那些人,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記得我,有沒有想到我──唉,抓了抓頭,想這麼多幹麻呢?

……我總是在意的太多。

「你在幹麻?」

「喔!」我機靈的扶住窗延,穩住自己向後傾的重心,「夏夏夏夏……夏知!!!」

呼,差點就要跌倒了。

「你反應也太大了吧?」夏知無奈又好笑的看著我。

「對…對不起……」好像真的是有點大,我羞赧的搔了搔後腦,「有有有有什麼事嗎?」

「噗──你從剛剛開始就在口吃什麼?」夏知下意識用手中的課本遮住她笑著的嘴巴,看來她還是很不喜歡讓人家看到她的情緒。

「對不起。」

「你幹麻一直道歉。」嘆了口氣,她又說:「不去上化學課嗎?大家都走了喔。」

「喔…阿!對不起,原來妳在等我阿!」終於是意識過來現在的情形,我愉悅的把化學課本從抽屜裡翻出來,對上夏知有點莫名其妙的表情,笑了笑。

「唔,算了,走吧。」她說。

「什麼東西算了?」

「沒事,快點走啦!」

「是!」

兩個月了,我還是沒有明白夏知這個人,我還是猜不透她在想什麼。

有時候我甚至會覺得,是不是其實她什麼都沒在想?是不是一直以來都是我揣測的太多了?

「噢!」

──是方傑。

「你幹麻停下來?」夏知轉頭狐疑的看著死盯著窗外操場的我。

「唔,沒、沒有啦,只是看到方傑。」

「所以呢?」

「沒阿……」我低著頭偷瞄夏知的眼神,她現在的眼神看起來好嚴厲,「我只是想說妳要不要跟他打招呼?」

「從這裡?為什麼?」

「呃……說、說的也是呢,妳不是那種會大叫的人嘛,哈哈。」我乾笑了兩聲,然後跟上夏知的腳步。

我又把氣氛搞尷尬了嗎?

「你好像很喜歡小傑喔?」突然的,夏知問。

「咦?」

「看你好像一直很在意他。」

「那是──」看著夏知清亮的眼珠子,我確定她是真的完全不知道我的用意,嘆了口氣,把本來就要出口的話吞進去,「沒事。」

畢竟就連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我在幹麻。

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這段從教室到化學實驗室的路還真長。

明明夏知只是靜靜的走在我旁邊而已,我的心臟卻怎麼也平靜不了,脖子也開始覺得好僵硬,眼角的餘光難以克制的意識著她的一舉一動,她明明也就只是在走路而已吶。

「你幹麻一直用那種眼神看我?」

「什…什麼眼神?」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我把心裡想的事情都表現在表情上了?

「就是……」夏知皺起了眉頭,看來她好像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這句話。

思考了半晌,最後她只說:「算了,反正不重要。」

結果她還是放棄了解釋,然後轉身走進化學實驗室,留下滿腦疑問的我和依舊尷尬僵硬的氣氛。

我才想到夏知從來就不解釋,至少在我面前的她不是那種人。

只是,她生氣了嗎?

接下來課堂間的二十幾分鐘我的腦袋就像當機了一樣,一直不斷的問著自己這個問題。

她生氣了嗎?我又惹她生氣了嗎?為什麼?

「欸。」啪的一聲,同一組的徐佳莉一把把她的筆記本甩在我的後腦勺上。

「幹麻?」撫摸著疼痛的後腦,我用老師不會發現的超小音量問著,畢竟我可不想再被點名了。

「你在想什麼?」

「沒、沒有阿。」

徐佳莉用一種想瞞我也沒用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我,然後不屑的笑了笑:「反正一定是夏知的事。」

「才不是咧!」她怎麼知道?

「你實在有夠好看穿的。」她一邊說一邊在筆記本上塗塗寫寫,接著撕了下來塞進我襯衫胸口的口袋裡。

「這什麼?」

「吶,如果想知道真相的話,比起臆測,直接問本人不是比較快嗎?」她看著筆記本上剛剛被她撕下缺了一角的那一頁,直接忽略了我的問題,停頓了幾秒,又說:「我想夏知也會比較喜歡這樣。」

我知道,這我也知道。

沒有人喜歡被臆測。

「夏知~」喊住早我一步離開實驗室的夏知,我發現她在下課和放學時都走很快,簡直就像是害怕被人給拖住的那般快。

聽見了我的呼喊,夏知沒有停下來,只是放慢了速度。

「夏知~~」

終於她停了腳步,抓了抓頭髮,回頭瞪著我:「幹麻?」

沒有意識到她的不快,我抓緊課本朝她奔去。

「下次…不要這麼大聲的叫我名字。」無力的嘆了一口大氣,她說:「我不喜歡,也不習慣。」

「對不起。」嚥了一口口水,我現在能感受到她的不快了。

「還有……」她頓了頓語氣,欲言又止,等待著她想說的話,我對上她的眼睛,「算了,沒事。」

「咦?妳這樣我很在意耶……。」為什麼不說?

「反正沒事。」她沒好氣的看了我一眼,又移開視線,「而且某人不是也說過來日方長。」

看來在追究下去,夏知可能會甩我一巴掌叫我閉嘴,為了避免這種慘烈的情形,我只好提前把嘴巴的拉鍊拉上。

感受著沉默所帶來的不自在感,我突然想到徐佳莉上課時塞進我口袋的紙條,抱著好奇心我將它從口袋裡抽出來,然後展開──

「噗。」

「在笑什麼?」夏知問的很平淡,就像是禮貌性的隨口問問那般。

「妳看。」把紙條湊上前給她看,我說:「我還以為徐佳莉給我什麼,原來只是她的電話號碼,而且號碼的話我們早就交換過了阿,她幹麻又寫給我,真怪。」

面對我一連串的話,夏知沒有回應,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我點了點頭示意她有聽到我說的,然後又將視線移回前方長長的走廊。

接著又是一如往常的靜默。

再一個轉角、再上一個樓梯就要到我們教室所在的那一層了,如果有什麼問題想問只能趁現在了,畢竟誰也抓不準夏知下次還會不會像這樣讓我跟在她旁邊。

「夏──」

「你──」

結果就在下一秒,我倆同時開了口。

「欸…呃,妳先說吧。」尷尬的抓了抓頭,我把發言權讓給夏知,她主動開口可是件不容易的事吶。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想說你跟風紀真的很好。」

「──妳跟方傑不也是嗎?」於是話才出口我就後悔了,因為瞬間夏知的表情真的變得很糟。

我在幹麻阿?真是白痴!

「…跟我和小傑有什麼關係?」夏知沒有看我,而是刻意的低下頭,習慣性的想隱藏自己的情緒,從她起起伏伏的肩膀可以看得出來她正在壓抑著什麼。

「而且…」躊躇了許久,她說:「而且我也不覺得我跟小傑的關係能拿來跟你和風紀比擬。」

「……」

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能不知所措的望著夏知,即便我很清楚我應該要道歉,但我卻不曉得要如何開口。

聽見我沒有回話,夏知撫了撫她的眉間,她一定覺得跟我對話很累吧。

「陳小森。」

「是!?」深怕她再次生氣,這次我很迅速的應了答。

「剛剛……」

「嗯?」

「剛剛我不是說來日方長嗎?我要收回那句話,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有來日比較好。」

對上夏知炯炯的眼神,我知道我現在什麼話都不要說比較好,於是我只能安靜的目送夏知走上樓梯的背影。

唉。

抓了抓自己因為緊張而乾澀的喉嚨,才發現手心出了好多汗,還有一直被緊握在手中的那張紙條,然後不知怎的,腦海裡浮現了徐佳莉那太過耀眼的紅咖啡色髮絲和她笑起來時太過甜蜜的梨窩。

嘿,夏知,我忘了跟妳說,一直都忘了跟妳說,

我其實不那麼喜歡耀眼的東西,因為誰都不知道光芒什麼時後會消失。

所以我也一點都不想要成為太陽,從來就不。

如果可以,我只想當站在光下的妳的影子,一步一步的跟著妳的腳步,在妳的身後安靜的守候著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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