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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江曙清霜、參

      穆州在京師南方,氣候更暖一些,李皓瑛知道這兒的人有三、四種方言,但他都聽不懂。穆州三面環山,一方繞水,這水指的是駿江,每座城鎮鄉村的風情人文都不一樣,可惜他們沒太多閒暇體會。

      李皓瑛看著舒逢安找來的風土地理誌,人人都說京城好,他卻巴不得離京越遠越好。不過就算是在京城,他最常待的也只有常安坊一帶。

      他們由水路改走陸路前往傅家莊,李皓瑛卻漸漸無心欣賞旅途景色,手中將一杯熱茶握到冷了也忘記喝。坐對面的李奕風把他那杯茶取回來問說:「要不要吃些甘草糖?」

      皓瑛無奈蹙眉道:「皇叔,我又不是小孩子,還拿糖哄我。」

      「這話說得也不對,不是孩子也能吃糖。」李奕風語調慵懶,從一旁描金小櫃裡拿出小糖盒,盒中有許多淺綠晶瑩的糖球。

      白晝耀眼的陽光偶爾透過車簾照射進來,璀璨淡金的光輝是尋常燈火難以相比的,有幾許熾白光束照亮李奕風的側顏和身形輪廓。李皓瑛被這一幕吸引目光,不得不說皇叔的手也生得極好看,那顆糖被玉白修長的手捏著好像都變成碧玉了,他望著皇叔含進一顆糖吃,又遞來糖盒給他說:「愛吃幾顆就吃幾顆。」

      李皓瑛失笑,接了糖盒說:「謝皇叔。」他含了一顆糖衝著李奕風微笑,心想是否只有吃吃喝喝時能輕鬆跟皇叔相處,那他跟皇叔豈不是比酒肉朋友還要酒肉?越想笑意越深,也真的發出輕笑。

      望著對面小少年開心的模樣,李奕風有一瞬的恍惚,猜想這人是不是真的嗜甜?一顆糖也能這樣高興,實在單純。但憶起自身幼年的景況,多少能理解有的人要的其實不多,快樂有時很純粹,卻又難得。

      李皓瑛吃完糖又過了會兒開始覺得不舒服,李奕風手裡拿書卻也沒專心在看,這下瞧見他臉色古怪就關心道:「你怎麼了?」

      「皇叔,我有點、唔,不是有點,我不舒服,覺得頭好暈,反胃。該不會是先前吃喝的東西……」

      李奕風聽懂其未竟之語,李皓瑛懷疑是飲食有毒。他先是一愣,直覺也是姪兒中毒,但隨即否決這猜想,無論他或李皓瑛身邊的人馬飲食全都嚴格篩選,尋常人很難趁隙下手。他輕蹙眉心抿笑,讓車夫停駕,牽著李皓瑛下車。

      一行人正在半途,周圍都是樹林,李奕風將人牽到附近一棵大樹下探了腕脈,他說:「脈象很平常,大概是暈車。」

      「暈車?」

      「這一帶除了坡道之外的路都較為崎嶇,車馬難免顛簸,不像在京城那樣平穩。」李奕風說話間執起少年的手按壓虎口和幾處穴道舒緩,他問:「覺得如何?」

      「我、唔。」李皓瑛剛開口就強烈作嘔,慌忙轉身避開皇叔跑到稍遠的樹叢裡把一早吃的東西全吐了。

      「嘔、咳,呼嘔──噢呃。」李皓瑛索性吐個乾淨,頓時輕鬆不少,可是他發現自己似乎站在上風處,嘔出穢物的氣味都朝皇叔那兒飄,他尷尬得不想轉身面對,卻聽到有人踏著草地走近。

      李奕風走近樹叢把少年拉出來,拿帕子給他抹嘴,問:「吐了該輕鬆不少吧。」

      李皓瑛臊得滿臉通紅,胡亂點頭。他反過來將李奕風拉得更遠,尷尬道:「皇叔,對不起,我一時沒忍住才那樣。讓你見笑了。」

      李奕風褶好帕子再去擦拭他另一邊嘴角,抬眸睇他,氣度雍容沉沉道:「什麼風浪我沒見過,這點事也不算什麼,你不必在意。」

      李皓瑛乾笑了下,回馬車上時臉皮還是燙的,不過他這副糗樣沒被傅哥哥瞧見實在太好了,皇叔那樣厲害的人也不屑把這事當作什麼把柄來戲弄他吧?他胡思亂想,有些心慌意亂,李奕風又把他的手拉過去按穴道。他茫然望著男人那雙好看的手正在捏揉自己指掌,很不應該的亂了吐息心跳,嚇得挪開眼不再去看。

      李奕風說:「你這手生了不少繭。」

      「啊?是。」

      「除了拿筆桿的繭,也有拿兵器的。傅雪鴻都教你什麼了?」

      「很多啊。」李皓瑛列舉一些武術心法,訕訕然道:「不過有不少是我賴著傅哥哥教我,只學了皮毛,傅哥哥說雖然不盡然都適合我練,但多懂一些也好。」

      「他對你倒是很上心。」

      「傅哥哥說他是獨子,將我當作親弟弟。」李皓瑛用那人的話來回應,雖然是笑著回話,憶起當時還是相當酸澀難受。

      李奕風輕輕拉他手說:「坐過來吧。」

      李皓瑛不明所以被拉過去,仍有些顛晃的馬車害他踉蹌跌坐,還好李奕風展臂護住他後腦,順勢就按起他腦袋上的穴位,雖然被按得有些疼痛,可是痛過之後又輕鬆不少。李奕風沉潤如酒的聲音在他身旁傳來:「若是還覺得暈,可以這樣做,耳朵上也有許多穴位。」

      李皓瑛疑惑,轉頭瞅他問:「耳朵的穴位?」

      「像這樣。」李奕風轉身面向人,雙手捏住其耳垂揉捏,沒想到李皓瑛比他想得還要怕癢跟敏感,倏地縮肩抖了下要扭身躲開,卻又步伐不穩往他身上撲。他反應迅速將李皓瑛撈住,略顯單薄的少年身軀橫倒在懷,不知所措的傻樣把他惹笑。

      「呵,你這模樣倒像我小時候養的貓。」

      李皓瑛聽皇叔取笑自己,抿緊嘴睨人,邊整理儀容坐回對面去,別開臉生悶氣。

      「這麼怕癢,豈不渾身都是弱點?」

      「沒想到皇叔也會戲耍小孩兒。」

      「你不是說自己不是孩子?而且我並沒有要戲耍你,只是好心想幫你紓緩暈車的不適。你不謝我,還怪起我了?」李奕風講這話依然帶了笑意,並不是真要生氣怪罪。

      「我不暈了。」李皓瑛自己揉了揉太陽穴,又怯生生盯住對面男人,提防那人又出手捉弄自己。

      李奕風懶得跟他計較,逕自拿起書接著看下去,但他也已經無心看文章,之後一路都在閉目養神。一路上,他都不禁想著李皓瑛慌亂的傻樣,暗笑在心底,好像很久很久沒這麼愉悅快樂了。

      還有手指碰到少年臉龐、頭髮、耳垂的觸感,非常陌生,卻又有種難以言說的吸引力,也怪不得有些人愛豢養孌童,不過他可沒這癖好,只是想到這姪兒若非生在皇族,只怕也不容易養大吧。

*    *    *

      為防再暈車,李皓瑛乾脆睡了一路,馬車終於停下來,他懵懵醒來望著已經站在車外的李奕風發愣,李奕風遞了塊素白帕子給他,他不解回瞅。

      「擦口水。」李奕風講完就看見少年露出窘赧神色,他並沒打算戲弄李皓瑛,可是每次相處都有些忍不住,畢竟這人的反應很有意思。

      李皓瑛擦完口水沒還帕子,而是將之收著下車說:「我弄乾淨再還皇叔。」

      「不必了。」李奕風含著若有似無的笑回他一句,逕自轉身走向傅家大門口。謝徵已經遞上帖子,除了他們之外也有其他前來赴宴的客人。

      傅家莊其實是一座大城莊,城內像個小國,傅家是這一帶的地主,和其他百姓們關係都很好,也和當地官府有往來,可說黑白兩道都吃得開。這些是傅家人帶路時,李皓瑛聽舒逢安講的,他問:「小舒怎知道得這麼清楚?」

      舒逢安低頭回答:「從前小的和兄長曾在穆州帶過幾年,自然聽說過這傅家莊的事,但是也僅是聽說。」

      李皓瑛打量環境,這兒的店鋪街市還算熱鬧,是個不錯的地方,他心想,原來傅哥哥的出身地是這樣的。越過大街市井後終於抵達傅雪鴻的本家,他對傅雪鴻生長的地方又好奇又不安,因為他並不想那麼快面對傅雪鴻要跟別人成親這件事。

      雖然傅家人手眾多,傅雪鴻只要吩咐下去自然有人負責籌備這場婚事,但不少場合還得自己親力親為才安心。這天傅雪鴻又去試了修改過的喜服,剛回來就聽睦王帶姪兒到來,立刻出廳堂迎接。

      到前堂第一眼就看見李奕風,那人永遠是這麼耀眼奪目,他還沒喊人就聽到熟悉的一聲傅哥哥,是李皓瑛撲過來抱住他。

      「傅哥哥,我好想你。」李皓瑛跑過去抱緊傅雪鴻,因為不及傅雪鴻那麼高的個子,所以他的臉埋在對方胸懷裡,他心想這是最後了吧,至少要留下好一點的印象,所以故作大方熱情。

      莫說傅雪鴻沒見過這樣熱情的李皓瑛,李奕風也頗意外,先前那個諸事拘謹小心到像隻怕生小獸的少年,原本那麼難親近混熟,今日居然會撲過去抱人。

      傅雪鴻笑了笑,抬手拍拍少年後背道:「我也想你了。一路上可還平順?」

      「嗯。都好。」李皓瑛抬頭笑望人,慢慢退開來。他看見傅雪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後,似乎是在看他皇叔,他順其視線回頭,碰巧跟皇叔對上了眼,但他覺得皇叔的笑意似乎不及眼底?

      李奕風在詫異之後,莫名有些悶,也許是自己的姪兒反而和外姓兄弟更親近,因此吃醋吧。吃醋麼?他暗自笑了,沒想到他會有這種情緒。

      傅雪鴻喊他說:「奕風,你們都該累了吧。我早就讓人準備好讓你們歇息的地方,你們先歇會兒,等我打發一些雜務再過去找你們。」

      「不急,你慢慢兒來吧。我們只等著喝你喜酒而已。」李奕風笑應,餘光一直都在觀察李皓瑛的態度,他覺得少年望著傅雪鴻時的笑容過於燦爛好看了,著實不尋常。

      他們被帶到一座院落,小廳到處都有漂亮擺設,越過小廳的走廊通往左右兩處供客人休息的房間。李奕風將那些隨從都打發走,舒逢安那些人也都走開,李皓瑛向他點頭一禮說:「我先去小憩,不擾皇叔了。」

      李皓瑛才轉身要走,卻被男人捉住手腕,他茫然回顧,李奕風面無表情,眼神甚至可以說是清冷的,看著有點懾人。他疑惑低喚:「皇叔?」

      李奕風慢慢勾起嘴角來,用很輕的語調說:「你莫不是,看上他了?」

      李皓瑛悚然,默默吸了口氣,目光渙散望著前方男人的衣襟試圖藏起所有情緒。這一刻他覺得皇叔像毒蛇一樣,依然美麗,卻極為敏銳危險。

      果然還是徹底被李奕風看透麼?李皓瑛還想做點掙扎,他硬是忽略自己短暫的失常,裝傻道:「皇叔你說什麼?」

      李奕風盯住他半晌,挑眉說:「罷了。沒什麼。你好好待在這院裡,別獨自出去,傅家是江湖世家,結交甚廣,所以什麼樣的訪客都有,你……」

      李皓瑛已經抽身往房裡走,他敷衍道:「我明白啦,姪兒會小心,不會惹事的。皇叔不必擔心。」他說完趕緊關好門,然後按著胸口長吐一口氣。

      皇叔真是太可怕了,怎麼對一個未及束髮之年的孩童講這些?李皓瑛不禁暗自埋怨,又想起方才皇叔那番提醒大概是怕他四處跑,招惹什麼江湖風波,但他自己倒不擔心,雖說是靖王之子,但也只是個孩童,誰會真的將他放在眼裡?

      啊,也只有傅雪鴻了吧,大老遠特地跑到京城跟他說要成親的事,就算不盡然是為了他,他也覺得高興又悵然。不過至少對傅雪鴻來說,他是有些特別吧?

      他來之前已經睡了一路,如今是不可能再繼續睡,他開了道門縫確認皇叔已經不在院裡,就悄悄往外走。這趟出來雖然帶上隨侍的奴僕,但皇叔讓他們都去住附近旅店,在傅家也不缺人手伺候賓客,院外幾處都有下人等候吩咐。他避開那些下人在曲折的迴廊庭園晃,心想:「看來傅家也是底蘊深厚,屋樓院落間的景致既寫意又自然。」

      李皓瑛出了院子就順園中的溪水走,兩旁花木扶疏,光影錯落有致的投到跨院間的牆面,將外面嘈雜喧囂都阻隔在外。到了稍微開闊的草地上有人搭了鞦韆,上面棚架攀爬的紫藤已有些開花,只要稍微起風就能聞到濃郁醉人的香氣。

      他站在底下欣賞了會兒,看蜜蜂狂熱採蜜也不理他,他也不怕蜂螫,坐在鞦韆上輕輕蕩著。穆州的天氣很好,春風微寒卻不刺骨,他閉眼越蕩越高,感受穿透紫藤花枝間的光束在他身上掃過。

      這裡很陌生,卻又有點親切,也許是人本就喜愛親近林木花草才有這樣的感覺吧。又或許是因為這裡不是京城,不是常安坊,不是靖王府。

      離婚期還有幾日,傅雪鴻也是頭一回應付這麼熱鬧的場面,一時真是快喘不過氣來,趁外堂熱鬧混亂時把客人丟給那些長輩親戚們應付,自己溜走。他想找李奕風敘舊,途中就見到在園裡一隅蕩鞦韆的小少年。

      他望見李皓瑛沐浴在春光下愜意的模樣,嘴角不覺染上笑意,悄然無聲踱近。

      李皓瑛覺得在眼皮上輕舞如蝶的光斑消失不見,睜眼一瞅即見傅雪鴻近在眼前,好像入了夢一般不真切。鞦韆還在輕晃,他伸腳尖拄地停了下來,望著背光的男子發愣。

      傅雪鴻對他微笑,起頭第一句話卻是問:「你皇叔沒跟你在一塊兒?」

      李皓瑛坐在鞦韆上回話:「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可能還在房裡歇著。傅哥哥找我皇叔?」

      「也不急於一時,早晚會見的。就是這幾年沒見著他,實在想念。」

      李皓瑛點點頭沒接話,傅雪鴻說得大方,但他聽在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他越想越悶,脫口就說:「皇叔到哪兒都備受矚目,站在他一旁都要失了光采。傅哥哥只想念皇叔,只想找他。」

      傅雪鴻聞言愣了下,失笑道:「你這孩子,連這也吃醋?」

      李皓瑛也被自己這話嚇一跳,但他的確也還是個孩子,自然不被皇叔、傅雪鴻當回事,既然這樣他也有想任性的時候,他接著說:「你的醋我可吃不起,將來傅哥哥就是有家室的人了,也會有自己的孩子,到時肯定忙得無法再來京城找我們了。」

      傅雪鴻少見李皓瑛這模樣,非但不困擾,還覺得挺可愛,不禁用手指在少年細白臉頰上輕輕刮了下說:「說什麼傻話?我還是能去找你們,或是你們來找我。」

      李皓瑛面頰微熱,窘迫得轉身別開臉嘀咕:「話講得好聽,之後如何又不能保證。再說,之後就沒有人像你一樣指點我武功了。」

      傅雪鴻確實無法保證成家後會像從前一樣,不過聽少年提到習武之事,有點高興和不捨,他說:「我也想教你更多,不過除了傅家不外傳的武學,其他能教的我也已經都教過你了,剩下的不外乎是你堅持鍛鍊罷了。要是你還希望能學更多,不妨去請教奕風吧。論文我不及他,論武,我和他各有千秋,他的武學造詣是很好的,甚至可以說不遜於我。」

      李皓瑛張大眼睛望著他,有點不信。「我皇叔的武功和你一樣厲害?瞧不出來啊……他,他……」經傅雪鴻一提他倒是回想起先前的事,當李奕風握他手時,確實好像摸出一些繭子,只是那時他並沒有多想。

      傅雪鴻轉身瀏覽四周環境,淺笑道:「說來也是他幼年有奇遇,他的娘親曾救過一位不世高人,那人為了報恩曾潛入宮裡授予他一身武藝。那位高人又與我傅家有些淵源,我也是後來和奕風熟稔時才聽說這些。」

      「沒想到啊,這也算得上是前人庇蔭吧。」

      「不過你這麼愛練武是為何?」

      李皓瑛理所當然答道:「和皇叔一樣為了自保啊。」

      傅雪鴻看他還這麼小就要擔心自身安危,不由得心疼,他摸上李皓瑛的臉說:「好,我會跟奕風說的。」他一摸李皓瑛的臉就覺得燙熱,有些緊張道:「你怎麼摸起來這樣燙?是不是病了?」

      「沒有。」李皓瑛慌忙退開一步,拿相對微涼的手背貼在臉頰上。他跟傅雪鴻相處時,除了練武之外幾乎很少碰觸彼此,也不知怎的這人今日老是碰他,害他不知所措。

      傅雪鴻上前一步拉住他,大掌扣著他後腦杓,彎腰低頭說:「別亂動。」他拿額頭去探少年額溫,疑惑道:「怎麼還是覺得有些燙?」

      「我、沒事。」李皓瑛一顆心跳得厲害,他能清楚看見傅雪鴻根根分明的睫毛和炯亮的眼眸,只要偏頭一挪大概就能親上對方,他被這念頭嚇得僵住,驀地推開對方說:「我真的沒事。」

      被推開的力道並不大,傅雪鴻只是有些莫名其妙,不懂這孩子在閃躲什麼,也許是自己過於親暱冒犯了?他苦笑了下哄說:「那好吧,我想你是太累了,一路趕來有些虛弱。早晚天都還很冷,我讓廚房的人煮些薑湯給你喝,好麼?」

      李皓瑛點頭:「謝謝傅哥哥。」

      「怎麼這般見外,我說過,你就跟我親弟弟一樣,疼愛你也是應該的。」

      李皓瑛聽了還是頗心酸,但仍抬頭對他擠出笑容說:「是我有幸認識你,只要你好,我都替你高興。」

      傅雪鴻聞言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眸光一瞬黯淡,很快又堆起暖煦笑意回應:「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傅雪鴻陪李皓瑛回暫住的院子裡,他想找李奕風,可是李皓瑛沒回房的意思,還跟在他後頭,他問:「還有事麼?」

      李皓瑛也是想到這恐怕是最後向這人撒嬌了,於是縱容自己任性道:「等你跟皇叔聊完,能不能帶我四處參觀傅哥哥家?」

      傅雪鴻微笑答應:「那好,你──」

      話未說完,李奕風就開門了。

      傅雪鴻立刻望向李奕風說:「正想找你。」

      李奕風問:「怎麼在我房門口聊天?找我有事?」

      傅雪鴻笑得有些靦腆,撓了撓腮頰說:「也沒什麼,就是那麼久沒見了,趁著有點空閒想找你聊聊。」

      李奕風掃了眼他身旁的少年,跟他講:「你先帶我姪兒去參觀好了,我還有些乏。晚些你再來找我吧。」

      李奕風這話有點反客為主,但傅雪鴻絲毫不介意,還很高興的答應下來。李皓瑛站在一旁把兩人交談間的樣子瞧得一清二楚,竟覺得傅雪鴻在皇叔面前的樣子不就是稍早的自己麼?但他很快甩開這念頭,傅哥哥都是要成親的人了,怎可能對皇叔有旁的心思,定然只是單純的欣賞仰慕吧?

      李奕風輕喚少年說:「皓瑛。」

      「什麼?」

      「好好兒去玩吧。」

      「是。」李皓瑛看皇叔關門時好像勾起了一抹很淡的笑,雖然僅是一剎那間的事,仍讓他感到刺目。他猜想,李奕風不僅看出他對傅雪鴻的心思,可能也瞧出傅雪鴻對自己是很在意的吧。但他仍捉摸不清李奕風在想些什麼,真討厭這種敵暗我明的感覺。

      傅雪鴻對自家當然熟悉,只是當下也不曉得要帶少年參觀什麼,他問了少年意見,少年說:「不如從廚房開始逛?」

      「廚房?」傅雪鴻笑了,想起這少年正在長大,確實需要多吃些東西,還要吩咐人煮薑湯和一些養生的東西給少年呢。

      結果他們倆在廚房邊吃邊聊,耗了一個時辰之久外面才有人跑來找傅雪鴻,嘴裡喊著大事不好,要傅少主出面主持。傅雪鴻問來人何事,原來有某門派的女宗主來惹事,似乎是那些不甘心讓傅雪鴻娶妻的人之一。

      傅雪鴻無奈看向李皓瑛說:「你先回院裡吧。」

      「不,我跟你去。」

      「此事與你無關,若將你牽扯進來,我要怎麼向奕風交代?」

      李皓瑛抱住他手臂央求道:「我就在一旁遠遠的看,絕對不會惹事的。我擔心你啊。」

      傅雪鴻知道少年一向性情沉穩謹慎,又溫順聽話,這才勉強答應帶他去前頭。傅雪鴻卻不知李皓瑛是抱著幾分圍觀看戲的心思,不盡然是擔心他,他自恃武功高強,這裡又是傅家的地盤,有什麼好擔心?

      李皓瑛面色沉定緊跟在傅雪鴻身旁,他好奇外面來鬧場的女子。儘管心中明白傅雪鴻遲早要娶妻,就算今日不娶,將來有天還是會成家,無論怎樣傅雪鴻身旁的人都不可能是他,但他現在不過是想看著傅雪鴻而已,僅僅是看著,也想看一些人跟他一樣為了這場喜事傷心難過,也許他就不那麼悶了?

      他隨傅雪鴻到前堂,有個著黑衣、披一身黑紗的女子站在那兒瞪著傅雪鴻。傅雪鴻問她來歷,女子生氣報出自己的門派,提起從前傅雪鴻救過她的事,那時她曾說過要以身相許,傅雪鴻雖然沒答應,卻也沒有嚴詞拒絕。

      女子身後還站了好些同門弟子助陣,傅家這兒也算人多勢眾,雙方僵持不下。與黑衣女說理的是傅家長輩,但女子無論如何也不聽勸,傅雪鴻不忍長輩受氣,站出來說話:「當日我救你也沒想過要你報恩,不過是一時仗義罷了。你卻拿此事鬧到這裡,當初我拒絕得不夠明確,不過是顧及你心情,你、唉,那我再拒絕你一次,總之我是不可能娶你的。」

      那黑衣女子忽然長劍出鞘,雙方立刻警覺握住兵刃戒備,李皓瑛看這場面也不禁嚥了下口水站在廊道上觀望。女子把長劍橫在自己頸子上說:「你若不娶我,我就死在這裡。」

      「你!」傅雪鴻氣壞了。

      李皓瑛鬼使神差的站出來喊她說:「這位姐姐,你千萬別做傻事。你要是死了,可有人會為你傷心掉淚?你的位置很快會被取而代之,你喜歡的人、喜歡你的人也不可能一世記著你,就算記著也頂多是幾聲感嘆罷了。這個人不愛你也不要你,就算你自戕,他這個親還是要結的。」

      黑衣女子沒想到蹦出一個小孩跟她講這些話,雖不是出自傅雪鴻之口,但她還是難以接受,頓時感到受辱更深,劍指少年怒斥:「與你何干?給我閉嘴。」

      李皓瑛沒料到一番好心惹來女子一蓬毒針,他聽傅雪鴻驚呼自己的名字,雖然本能想閃躲,但廊道間的人們也都慌了陣腳,等那些人都躲開時,他也已經來不及退避。眼看銀芒如細雨般灑來,他眼前驀地掠過黑影將銀針捲走,驚訝抽氣時嗅到一絲微冷香氣。

      來者聲音沉潤悅耳又不失威嚴放話道:「誰敢傷他,便是與朝廷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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