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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歸向

藝術品總在創造者死後才顯示出其價值。

所謂的價值,是藝術品本身的價值,還是藝術品之外,由人所賦予它的價值呢?

在這種場合的話,應該是後者吧。

「三百五十萬,還有人出更高的價格嗎?三百五十萬第一次,三百五十萬第二次,三百五十萬第三次,成交﹗恭喜二十八號的先生,已經一口氣投得十六幅由失蹤十三年的名畫家和谷所畫的,在他少年時期贈送給他畢生的愛人響子的系列畫像。像要追隨她愛人而去一般,響子小姐也在十三年前遇上車禍離世。」

「這一系列畫像共有六十八幅,由響子小姐的妹妹提供。難道全系列的畫像都會落入二十八號先生的手裡嗎?讓我們拭目以待﹗接下來將要拍賣的是同系列的第十七號作品﹗」

……

「把我姐的畫像全買下來的果然是你啊,學長先生。」

「謝謝你通知我有這個拍賣會。」

「我才要謝謝你,以比市價高好幾倍的價格買下那些畫。托你的福我下半輩子也能無憂無慮的過了。」

他沒有回話。

她死去的那天,車禍的時間,就發生在他們通話後不久。

「你不應該打這通電話的。」她臨別的話語依舊歷歷在目。

如果他當時真的沒有撥這通電話,相信那場交通意外也真的不會發生。

收到她死訊的一刻,他的世界好像被誰關了燈。從他告白被拒絕的那天起,他就下定決心,要用音樂使她回心轉意。儘管練習苦不堪言,他也咬緊牙關支撐下去。屢屢在國際大賽中奪冠,卻遲遲沒有收到她半句祝福。

他其實並不是想要說那番自以為是的話。他只是想要確認,他在她的心中是否還佔有位置。他帶著萬分擔憂與期待撥出了那通電話。剛開始聊天的幾分鐘,他可是樂翻天了。但當她提到她丈夫時,他的心就像被狠狠地割開──響子,直到現在我還喜歡著你。那是他沒有說出口的話。

現在一切都無所謂了。那是第一次,他從客滿的音樂廳中悄悄出走,失去主角的獨奏會也不得不中止。

他把自己鎖在家裡將近半年,拒接所有跟工作相關的電話。那是他生命中半年的空白。

他突然想到和谷。那個人到底會在她的葬禮露出什麼表情?結果在網上一找,才知道那個人下落不明。

他的遺作被前往他畫室採證的警察所發現。那真的是一幅扣人心弦的畫作。

若干年後,那幅畫被某位老太太在拍賣會上以八億的天價買下。

背棄音樂半年以來,他沒有一天不想著盒子裡那枝薩克斯風。原來訣別並不是想像中那麼簡單。他又憶起高中時代認真吹著長笛的她,以及她最後的一句話。

突然,他好想為她演奏一曲。他想到從畢業以後,她就再也沒聽過自己的音樂。是想像的也好,想像她就坐在房間的某一個角落,正閉著眼等待他吹出最動人的音符。

準備好簧片,調好薩克斯風的音調,他以她的形象創作出一首藍調。吹著吹著他就哭了。他哭著說,把那句壓抑在心中很久很久的話說出口:「響子,直到現在我還喜歡著你。」

恍如昨日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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