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3

        季先生家的花園約有一個足球場那麼大,但在萬富區中並不算大。大豐聽他的朋友小可說,他工作的那戶人家,光是花園就有四到五個足球那麼大,房間則有一百多個,裡面的僕人卻不成比例的少。他們工作量非常的大,但薪水卻沒有比別人多,所以只要有其他的工作機會,他們會毫不考慮地離開。

      大豐應該感到慶幸,因為季先生這裡的僕人和工作量的比例並沒有像小可那裡的少,算是好一點,但卻也讓人耗費大部份的體力。

      這裡的管家會盯死你,你只能在喝水或是上廁所時停下工作,而每天只能停下三次,這還包括中午用餐的那半個小時;也就是說在季先生家工作的八個小時中,只能上廁所或是喝水三次,只要多一次就會被扣一個小時的薪水,非常的苛刻。所以大豐常常都會趁沒人時,往花園的樹木撒尿。他知道攝影機在哪裡,每次都躲的很好,所以從來沒被抓到。有時他還覺得這裡的樹木會長的那麼好都是因為他悉心「灌溉」的原因。

      從高中畢業後他就過著這樣的生活,兼三份工,其中也換過一些,原以為能換到比較好的工作,但都差不多,大家都一樣小氣、苛刻。

      普安區的工作算是比較輕鬆,但薪資較少,若是三份工作都是在普安區,他就無法負荷家中的開銷。所以還是得妥協萬富區的邪惡老闆,即便這裡的薪資不符他付出的勞力,但還是比在普安區能賺的多。

      能說什麼?有錢人的手都是殘的,他們只用腦做事,聰明的很。這是在普安區大家都同意的事情。

      三年前他就停止換工作,在季先生這裡也待了三年,算是這裡的老手了。

      這裡的流動率也算高了。大豐也不喜歡這裡,但他早就領悟到只要在萬富區工作,便不可能會有爽差。與其要適應新環境,還有被老鳥欺負的可能,他寧願就待在這個己熟悉的環境。只要了解這裡的規矩,就知道漏洞在哪裡,然後就可以想辦法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一點。

      其實他也不喜歡這樣,這種佔人便宜及投機取巧的事情實在有違他的人格,但不這麼做的話實在難消他平時受的氣。

      「喂!周尚豐!不是和你說了嗎?老爺房間的地板得跪在地上抺,誰讓你用吸塵器了?」管家齊先生在他身後嚷嚷。

      齊先生在季家服務近二十年了,他總是穿著成套西裝,頭髮整齊地往後梳;他固定染髮,因此年近五十歲的他,看不到他有一絲白髮;他的身材高挑,卻很纖瘦,也因此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年輕幾歲。這是在萬富區當管家的必要條件,總不能讓來這個家的客人看到一個不體面的管家,管家也代表這個家的門面。

      能從一般佣人升任這個職務全是因為齊先生非常聽主人的話,再不合理的要求都能如實達成。聽說年輕時他為季先生處理過許多下流事,有錢什麼事都能做,只要找得到人去辦就行了。而齊先生就是季先生的最佳助手。

      身為管家可以在那個家中擁有一間房間,甚至享用那裡的食物,生活就像個真正的萬富區人。因此,管家也算是一種普安區人要擠身到萬富區的方法,只要對主人忠心耿耿、使命必達,最重要的是──心要抺黑。

      大豐先翻了個白眼,在心裡暗罵自己倒楣後才不情願地轉過身面對管家。

      他雙手一攤,一副被你抓到,隨你想怎麼處置的模樣。

      齊先生雙手交叉放在身後,瞇起雙眼,就像教官在看違反校規的學生。不過他可不會像教官那麼仁慈,只記你一支警告那麼簡單。

      「我會扣在你的這個月薪,如果再被抓到一次,就不用領當月薪資了。」齊先生也不和他囉嗦,直接對他罰錢,順便還警告了他。

      大豐不發一語,眼神筆直地看著他。

      他不在意的態度讓齊先生非常不爽,他將原本放在身後的雙手,拉到前面雙手抱胸地看著他。「要不是看在你是男僕中年資最高的,我也不會將這麼重要的工作分派給你,但顯然你一點都不珍惜。也許你比較喜歡回到廚房那個熱烘烘的地方。」

      大豐在心裡告訴自己要忍耐,眼前這個可悲的狗奴才不值得他的拳頭伺候。他深吸一口氣,將雙手放在大腿上,恭敬地低下頭對他說:「我明白了!很謝謝您的教導。」

      齊先生露出滿足的笑容,平時他也只能在這些佣人面前頤指氣使,因此他非常地把握教訓他們的機會,而且一定會等到他們露出恭敬的表情才罷休。

      「那麼就麻煩你再清理一次這裡,記得每兩平方公尺就得洗一次抹布,別再偷懶了。」他自認自己就像主人們那麼優雅,所以也將說話的語氣放輕,這可是給予他們這些佣人最大的尊重了。

      大豐握緊拳頭,再次忍住想揍扁他的衝動,依舊保持低頭恭敬的態度。「是的!齊先生!」

齊先生滿意地點點頭後,雙手又重回背後,轉過身離開。

      大豐等他轉過身就馬上站直身子,除了對齊先生的做作感到不舒服外,他沒有憤怒,也許是這種事發生太多次了,於是他也麻木了。

      萬富區的老闆普遍都比普安區還叼難,他們自認嚴格才能造就今日的成功,所以也無法忍受家裡的佣人不上心。

      老實說,大豐覺得他們都病得不清,以折磨別人當樂趣。

      如果吸塵器都清理不了灰塵,那麼買吸塵器要做什麼?如果堅持得要跪在地上擦地板,就該給他們買運動員專用護膝,而不是那個擺了好看的電器用品。

      話說其實打掃季先生的房間並不比待在廚房輕鬆,這裡少說就有二十幾坪,比他們家還大。一進房間就是一套義大利進口沙發組,還有一台六十吋液晶銀幕,沙發的旁邊放著一個與人一樣高,兩人寬的酒櫃,裡面有各種高級洋酒,因此這個房間是全天候開著空調,以防那些洋酒變質。

      再往裡面才是季先生的King   Size床,他不知道這個床有什麼作用,只知道價值不斐,是從國外量身訂製然後運送回國,聽說光是製作就得花上八個月時間。床上鋪著蠶絲被,冬暖夏涼,被單當然是每天都要換。

      這裡還有更衣室和一間浴室,浴室裡放了一個能容納十個人的按摩浴缸。當他一早進入季先生房間,看到床上睡滿了人,他就知道浴室一定非常混亂。每回都令他作嘔,這種情形一個月可能會有一到兩次。

      季先生幾乎每天晚上都會讓一個身材火辣的年輕女人陪他過夜,隔天一早她能從管家那裡領取一筆錢離開。沒有固定伴侶,大豐不明白為什麼季先生會這麼的墮落,但他還很自得其樂,甚至還會和他炫耀昨天帶回來的女人年齡又創新低,大豐覺得他真是無可救藥的下流。

      季先生快六十歲了,靠著藥物讓他每晚春風得意。他的主業是銀行家,而副業則是炒作房地產,兩樣事業都需要小小的詐術,也難怪撐得起他每日的揮霍。

      他和妻子在十年前離婚,從此便沒有讓「關係」束縛他。他們有一個女兒,今年二十五歲,在大學主修小提琴,兩年前畢業,現在常跟著樂團在世界各地巡迴表演,也辦過幾場獨奏會,是個非常傑出的音樂家。

      大部份時間季小姐都不在家,一個月內可能要出國二十天。回到家時便過著自己的生活,似乎不願和她的父親有所接觸。

      大豐完全理解季小姐的心理。不明白為什麼像季先生那種道德喪失的人能教養出季小姐這麼氣質出眾的女兒。

      環顧房間四周,大豐不明白有什麼好打掃的,反正晚上還是會弄髒。他曾經三天沒擦地板也沒人發現,他常將抺布及水桶帶進房間後關上門,然後就坐在高級義大利皮製沙發上舒服地看著電視,只要每十五分鐘出去換一次水就好。也不用刻意把水弄髒,如果提出的水是汙黑的,還會被管家叨唸呢?他會懷疑你有幾天沒擦打掃,不然水怎麼會那麼髒。

      反正就是雞蛋裡挑骨頭,如果太認真一定會累死自己的。

      主人們的房間是唯一沒裝攝影機的地方,所以他想在裡面怎麼放肆都行。只要別掉東西就好,因為小偷一定是你,不會有別人,連調查都免去。也就是他還得充當這間房間的保全,如果掉東西,他們就會在他的薪資裡扣去那樣東西的價錢,有時還會加上懲罰費,那可是隨便他們想加多少就多少。

      自從大豐負責這間房間後,還沒發生這類事情,他覺得很慶幸。上一個負責這間房間的人就沒那麼幸運了,季先生的一個領帶夾弄丟了,得扣他的一整年的薪資才夠賠。那個人覺得壓力很大,因為大家都認定他是小偷,沒人相信他的清白,於是便選擇離職,到現在半年過去了。銀行依舊從那個人每月入帳的微薄薪水扣給季先生。

      沒有一點仁慈是這類人的特點,在他們眼裡叫絶不姑息養奸,嚴格的管理,才能維持整個家的制序,這是他們奉行的法則。

      一堆狗屁!大豐對這一切斥之以鼻。

      大豐從外面提進一桶乾淨的水,然後將門關上再鎖上。管家如果來找他,他會說怕有人趁他不注意時溜進來偷東西。誰知道呢?這裡那麼大,如果他在清理浴室,小偷是可以輕易到更衣間拿走任何東西。所以他堅持得上鎖,他可不想最後銀行扣光他戶頭裡的所有錢。

今天就是太大意沒上鎖,才會被管家發現他使用吸塵器的。

      他在酒櫃裡拿出一瓶葡萄酒,倒入高腳杯裡,他輕輕啜了一口,發現這瓶比上次還順口。

2042年,難怪,那年陽光好的很呀!

      打掃工作通常在中午前大豐就會完成,然後他會準時在地下室的佣人休息室出現,和大伙一起用餐。休息時間只有半個小時,去掉來回的各五分鐘,實際上他們只有二十分鐘的用餐時間。

一張大桌子擺上個人的食物,這裡沒有供餐,只得自己準備食物。大豐大部份都帶三個三明治好應付下午的工作,有時母親若有空會為他準備便當,但大部份他都得從普安區買三明治,即使吃到快吐,他還是得嚥下去,誰教這是最便宜的食物。

      潘大姊和他坐在一起,將盒中的一塊芭樂遞給他。「吃些水果會健康些。」

      他轉頭看向她,她膚色偏黑,是長期曬太陽的關係,但她眼神依然發亮,讓人覺得她是個堅強樂觀的女人。

      他輕輕地推開她的手,「把東西留給妳的孩子吧!他們才需要營養。」

      「你就像是我的弟弟,我也關心你。」潘大姊堅持地又將芭樂遞到他面前。

他搖搖頭,「我不需要。」說著,他咬了下三明治,通常第一口只會咬到吐司,那乾澀的口感讓他非常不舒服。

      潘大姊嘆了口氣,將芭樂放回盒子裡,傾身在他的耳邊用只有他們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我看到你偷東西。」

      大豐心裡一顫,心裡感到害怕同時又鬆了口氣;害怕的是也許還有其他人發現,而又為是潘大姊看到而鬆口氣。

      她親如家人,不會做出傷害他的事,他這麼深信著。

      他轉頭看著她,那擔憂的表情像在指控他不懂事。要是被抓到下場可是很慘,輕則在萬富區找不到工作,重則他們會要你賠償,但不會是用原價賠償那麼簡單,賠多少錢?怎麼賠?由他們說的算。法律只是參考用的,有權有錢的人說的話才算。

      「發生什麼事了?你缺錢嗎?」潘大姊追問著。

      大豐搖搖頭,「沒有!」他咬了第二口三明治,這次吃到了些肉和蔬菜,還有多到令人想吐的沙拉醬。

      「那為什麼這麼做?」

      「妳別管這麼多!」他壓低聲用力地說。這裡不是談論這件事的好地方,任何人都會出賣你。告發可是能領到一筆可觀的獎金。

      「你不會再這麼做了吧?」她還是無法放鬆地皺緊眉頭,非得要他承諾她才干心。

      「不會!」那是騙人的。他會繼續下去。

      每當他對這一切感到憤怒,或是管家又用些莫名奇妙的事扣他薪資時,他就會用偷竊來出氣,而且一點罪惡感都沒有。

      潘大姊稍稍鬆口氣,「雖然我不希望你到黑市交易,但偷竊的後果比那個好不到哪兒去,所以……你絶對不可以再這麼做了。」

      到黑市交易?不!他決不可能將自己賣給那些有錢人,一想到那件事,他就作嘔!

      「妳放心吧!我會想辦法擺脫萬富區的,我可不想一直在這裡把志氣都磨掉了。」

      「等到你妹妹畢業後到醫院工作,你就可以離開這裡了。」潘大姊對他露出笑容。

      「或許吧!」他心不在焉地說。

      那還得等上幾年,何況他從沒想過要靠小依生活,身為哥哥的他才是應該扛起整個家的人。

而小依,如果她有本事來到萬富區,他會與她切斷關係,因為她的能力只夠讓她一個人在萬富區立足,拖著全家人,就永遠都別想翻身。他希望她可以逛那個奢侈的賣場,在裡面決定要買什麼,而不是像他一樣,得讓別人決定他能買什麼。

      雖然大豐痛恨萬富區的一切,但卻又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在這裡生活,他可愛的妹妹就該在這個美好的地區生活,這裡才適合她。

      管家突然走進佣人休息室,對著大豐說道,「周尚豐!你家出事了,先回家一趟。」

      大豐的三明治從他的手中掉下來,他拿起背包不說二話地馬上衝出去。

      要不是什麼大事,管家不會讓他回家的。

      會是什麼事?什麼事非要他回家一趟不可?

      他的心七上八下,從來沒感到那麼害怕過。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