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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03

第三話

星期日。

連日的雨像是假的一樣,強烈的日光從窗外照了進來。

我用薄被蓋住了雙眼,擋下了即使被窗簾遮蓋後仍然刺眼的光線。

這個年紀的孩子大概都會在假日拼命的玩,但我是個社會人,應該說曾經是公司所畜養的生財器物,能睡的時候就是要睡。

而且現在只有睡眠能夠讓我忘掉傷痛。

「啪」

窗口傳來了一聲輕響。

我的房間在一樓,偶爾會有風聲敲打窗面,這並不足為奇。

「啪」

又一次的響聲,這聲音聽起來像小石頭敲到窗子。

然後就傳來了籃球落地的拍球聲。

我無奈的打開窗簾。

因為如果是在叫我,那麼這個聲音絕不會中斷。

「唷,哥們。」

在日光下曬得相當健康的酷帥美男子正朝著我舉起姆指微笑:「不來打一場籃球嗎?」

「你認真的嗎?」我無力的靠在窗沿上,搞不懂為什麼年輕的學生有那麼多精力:「新聞說有颱風耶。」

「星期五才會影響到本島啦。」德元啪的一聲,拍地收起籃球,以手指漂亮的轉著球。

颱風前特有的天空,萬里無雲,日光比平常都要強烈。

彷彿是風與雲都被颱風給吸走了,一點風也沒有,日光直射地面,馬路上的瀝青像在發燙冒煙。

為什麼我得在假日一大早換上制服跟一個哥們上籃球場呢?

我一邊走在他的後頭一邊抱怨著路上的高溫。

「喂,你都不用準備聯考嗎?你和蘇紫悅都是升學組的吧?」

印象中,我和曉月都是畢業後就業的,因此不去考慮聯考的事拼命玩也無所謂。但是蘇紫悅和劉德元的第一志願都是最高學府的樣子。雖然畢業後我就不太關注他們的事了,但是至少還知道未來他們會雙雙考上。

「唉呀,就是小悅悅讓我別準備聯考的嘛。」德元說著搔搔自己的頭不好意思的回道:「她說反正我推薦徵試就一定會上了,沒有理由再去搶一個名額。」

說得也沒錯。德元當了三年的班級幹部,籃球社社長,長得又帥口才又好,不可能在面試拿不到印象分。而且在校內比賽從來沒有拿過第一名以外的成績,至少我的印象中他在書法比賽每一次都貼上校內的榜上。

「有喔。」

「有什麼?」

「我輸過一次喔。」

「啊?」

彷彿是回應著我的內心話一樣,德元只答了這麼一句話就沒有回應了。

他指著前頭的籃球場,拍了拍球要我和他去打街頭的三對三籃球。

「唰」

又贏了。

又是德元一個人進了六球。

只要能拿到球,德元就會在籃下像是變魔術一樣把球變進球框。我要做的只是負責把球撿來傳給他,接著聽球順暢劃過籃網發出的響音。

動了一會身體以後,我就在籃球架下坐了下來。

太久沒運動過了,即使換回了年輕人的身體,一時間還是不習慣。尤其我就算在高中時也是個不運動的傢伙。

「吶,哥們。」德元喚了一聲把運動飲料扔在我手裡,然後扭開自己手裡的飲料瓶蓋,咕嚕嚕的喝了起來。一時間我還以為他會暢快的倒在身上,他的樣子就像會那麼做。

「動動身體之後感覺心裡也舒服多了吧。」德元在我身旁坐了下來。

「我只覺得腿快斷了。」雖然確實是隨著運動而把煩惱暫時拋出了腦邊,但我不想就這麼承認他的說法,我就是個這樣彆扭的傢伙。

德元再次喝了一大口水,痛快的「呼哈」的嘆了一聲。

「好啦,可以跟我說說嗎,你這幾天茫的理由。」

「為什麼我得跟個男人在運動場邊大談心事呢?」

「哈哈哈,我也不勉強啦,只是看你好像有很多問題想找人問問。」德元爽朗的笑了一笑:「還有紫悅也讓我關心一下你。」

「那是玩笑話吧,蘇紫悅只關心……。」我只說了一半就閉口不言。

「嗯?」德元下意識的反問。

即使是眾所周知的事,但這說不定會改變未來,於是我就不開口。

「唉……。」我嘆息了一會,整理了一下能說的話。

然後就大概說了下我想和曉月打好關係,卻和江墨璃扯上關係,然後把星期五所發生的事簡略的說了一下。

「你說曉月生你的氣?」德元困惑的反問。

「嗯,先是把她那樣推開,又讓她看到那種場景,會生氣跑走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天啊……,哥們。」德元扶額搖了搖頭:「你還真是不懂女人心啊。」

「我可不想被你這樣講。」

絕世大木頭。你是不是不曉得蘇紫悅每一回被告白時拒絕的台詞都是「我不想和成績比我差的人交往」。那傢伙可是模擬考全校第二名喔,狀元先生。

「難道你就知道曉月那時候的想法是什麼?」我好奇的反問。

「嗯……。」德元陰險的笑了笑,將飲料瓶放在一旁的地上,拍起了籃球:「這一場打贏了我就告訴你。」

「可惡。」我也只得奮力站起身。

結果那一場我們輸了,德元雖然盡情的在籃下得分,但是只有一個人的球隊始終守不下三個人的攻勢。

敗退了的我們悻然的離場。

「算了吧,哥們,也差不多中午了,該回去吃個飯準備念書囉。」德元勾起我的肩試圖安慰我,但卻更讓我懷疑他是不是沒認真打。

「……我一點也不在乎。」輸贏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知道曉月的想法。

「嗯……,好吧,安慰獎。」德元笑了一笑,舉起手指:「明天你到了學校就會知道了,放心吧。」

「我才沒辦法放心咧。」

打從小學開始,我就對這種長假以後班上的關係突然變得險惡的氣氛感到痛苦。明明上一週大家還聊得那麼好,明明假日時玩得那麼開心,在星期一上學時突然就會變成人們交頭接耳看著我或某人而附耳談話的情景。

所以我無法交到朋友,也無法信任那種隨時可能崩塌的關係。

「哈哈哈,你對這種事真的太緊張了。」德元笑著拍了拍我的背:「小學的時候我不是說過嗎?我還比較想要像你這種人的才華呢。」

「你在開我玩笑嗎?」你這傢伙可是成績優異,受人喜愛,運動全才,外貌引人注目,還連家裡都很有錢。這種人說羨慕我只會讓我覺得被同情而已。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德元苦笑了一下:「真是的,明明之前都告訴過你好幾次了呢,看來你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啊。」

「我不會把玩笑話當真的。」

德元於是無奈的聳聳肩,攤了攤手,在我家之前的岔路和我道別。

而我回到家洗了個澡,準備迎接之後的約會。

下午過後,我在車站門口等了一會。

這個時代的手提電話還沒有普及,我也沒有江墨璃的電話,所以只能就這麼等著。

今天是假日,所以穿著便服的人很多,但是因為這地方不算是大站,也沒什麼遊樂的景點,比起出站的人,入站外出的人還比較多。

約在這種時間,江墨璃會穿著什麼樣的便服呢?

她找我又會有什麼事呢?

我茫然的待在車站門口看著出入的人群思索著。

從樓梯口走上來的人群魚貫而出穿過了剪票口。

最後頭有幾個踩著緩慢的腳步踏上階梯的人。

曉月就這樣一個人緩慢走上了月台,而我卻在剪票口前看見了她。

差點忘了,曉月是經常會在假日到學校來的人啊。

「啊……。」發現了我的曉月羞怯的低下頭。

「……早啊,曉月同學。」我也只得舉起手道了聲招呼。

「嫂……。」曉月想了一會終於回過了神。

「嫂?」光是曉月還願意對我說話就讓我相當驚訝了,我也沒去細想她說了些什麼。

「沒,沒什麼,早。」曉月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笑著向我打過招呼:「你,不,現在應該叫沐澄同學,對吧。」

即使摸不著頭腦,但曉月的反應真的就像德元或江墨璃所說的那樣,的確沒有生氣,然而我完全搞不懂為什麼。

曉月仍如同往常外出的模樣穿著制服。穿著制服的我們兩人,就這樣站在車站前的空地,既沒有並肩也沒有遠離。

時間略為流逝,看她按著被廣場前的風吹起的頭髮,我想了一會問道:「妳不去學校嗎?在等人?」

「嗯,我和墨璃約好了。」她撥了撥雙眼前的瀏海,望著前頭這麼回道。

江墨璃……。

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約會。妳該不會像小孩子一樣認為把吵架的兩人放在一起獨處就會自己合好吧?

「……我也是被她約來的,看來她晚點才會來吧。妳們約在圖書館嗎?」

「嗯。」

「那我們在圖書館等她吧,就這麼待著也沒什麼用。」

因為現在的我和曉月獨處還很尷尬,我既找不到和她的話題也沒有過往的交情,只好就這麼提議先到圖書館找點事做。

「圖書館的黑書,你有見到過嗎?」往學校走去的路上,曉月突然向我問起。

「不,那個我們也沒找到過。」

這是事實,第一輪的時候,我和曉月曾經找遍的圖書館所有的櫃子,但是並沒有找到一本傳說中的黑書。

聽說那本書雖然有著顯眼的黑色書皮,但是卻從來沒有人見過它,即使如此,還是有許多人在無意間碰過那本書。

為什麼呢?因為他們的手上都被留下了黑色的詛咒。

「那麼我們今天把它找出來吧!」在我一旁的曉月得意的這麼說,但是我卻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要說為什麼呢?因為妳是個徹頭徹尾的讀書蟲啊。

果然,在圖書館中轉了不過十分鐘,曉月就已經抱著好幾本書在腋間了,甚至也沒有放下手裡正在讀的書。

看來她果然早就忘記找書的目標了。

為免給其他人招來麻煩,我抱了一堆書以後,拉著曉月在自習區坐了下來。

當她像這樣集中精神之後,就不會再在意旁邊發生的事了。

她會開始讀著文字與句子,然後像是收到指令似的在眼前閃過一道問題和提示,並在筆記本中寫出了答案。

「真厲害……。」

就如同往常一樣,僅僅一行字就寫出了犯人的動機與使用的機關。

若是解得長了一點,曉月就會側過頭,用手背支起下顎,沉醉在思考之中。

我喜歡她這個模樣。

她時不時會撥動遮著雙眼的瀏海,就像是隔著簾後聽取病人訊息的醫者。

若是穿著長袖,她還會折起袖口,像是要做什麼大工程一般進入思考。

「這樣……,再這樣……。」

思考時,她自唇邊不自覺所發出的碎音,軟軟的柔細的飄散在四周,但既不吵鬧,也不會影響到他人,只像是從耳機中微弱洩露出來的細微聲響。

在上一次的時間中,我和她感情尚不錯時,曾經去過的少數幾次約會,有一次就是在市立圖書館中待過一個下午。

雖然見到大量書的她,雙眼發亮,就像是蝴蝶一樣往那裡飄過去又飄過來,拉著她花了不少心力,但是我還是喜歡她見到吸引著自己的事物會忘掉一切的眼神。

重來第二次的世界。

秋曉月已經不再記得我,但是我仍然喜歡這個人。

望著她的側臉,我忍不住這樣想著。

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

斜陽自窗外照入。

大概是三點快四點的時候,我站起身,往上頭的時鐘看了看,確定一下確實的時間點。

沒想到剛站起身來,見到的某人就讓我不自覺訝異。

「咦……。」

「啊。」江墨璃掩住了口,左右張望了一下,似乎是怕吵到人。然後從書櫃的間隙中,向我招了招手。

「妳……。」我走過去低語想向她抱怨幾句。

但卻看到她正提著一大袋書,向著我的手上推了過來。

「能幫我拿一下嗎。」

她將那袋書推給了我,轉過頭什麼也不解釋就讓我跟在後頭。

我甚至連看看裡頭有什麼的時間都沒有。

她就這樣招了招手,領著我到人群稀少的二樓,即使低聲說話也比較不會吵到人的小角落處。

「妳到底想幹嘛啊?」

「啊?不是約好了嗎?讓你和曉月增進感情啊。」江墨璃靠坐在矮櫃,指了指我:「你不是要和她打好關係嗎?怎麼樣?有進展嗎?」

「妳啊……。」我不禁無語,所謂的打好關係並不是把兩個人關在一起就了事好嗎?雖然我也沒有什麼人際手腕,但這點常識還是多少有的。

「好啦好啦,為了感謝我,就來幫我做件事吧。」她這麼說著指著我手裡的那袋書。

出了圖書館,我們兩人就這樣在假日學校無人的走廊中,一前一後的前行著。

「嗯,氣氛真好。」江墨璃說著伸了個懶腰:「既不是平常日也不是特別日,就只是沒有其他任何人在的日子,我最喜歡這樣單純又安靜的空氣了。」

她望了望中庭,我也看著無人的校園。被校舍包圍的中庭,靜得像是會傳來迴音的空谷,聽完了她的話,我似乎也對這種氣氛有那麼點喜歡。

江墨璃引著我走到我們班的外頭。

我抱著書盯著她瞧,既來不及問,也不曉得她要我做什麼。

只見她以手指掩口「噓」的作了個手勢,指了指窗口,用雙手在空氣中做了做向上一托的模樣。

「……。」我無奈的放下書,在窗口下向上一提把鎖推開,打開窗攀了進去。

「哇啊,好厲害,真是個優秀的壞學生。」江墨璃將地上的一袋書交給我:「放在我的位置上喔,拜託你了。」

「明天再帶來不行嗎……。」

優秀的壞學生,這算是讚美嗎?雖然只是小事,但她能夠想方設法找機會讓我和曉月獨處,我也是相當感激的,就這麼幫她做一點事,也沒有什麼困難。

「這樣你就不用擔心數學課的事了喔。」

「啊?」

江墨璃沒有回應我的發問,就這麼逕直往圖書館走去。

她總是像知道我在煩惱什麼一樣,又經常像是什麼都知道一樣說出奇妙的話。

我就這樣關上窗門躍了下來,跟在她後頭,往回走向圖書館。

不知不覺間,我們又不發一語,頗有默契的同時看向建築物間落入的夕陽。

即使我不想承認,但我們的美感似乎有相似之處。如果中間沒有曉月,也許我會和江墨璃當上不錯的朋友吧。

可惜的是這裡已經是第二輪的世界了。

「妳要我辦的事已經完了吧,我要走了。」我在圖書館的門口前這麼告訴她。

既然她說的,「星期日下午在這裡見面就能知道曉月沒有生氣」並沒有騙我,而我也已經實踐了約定,我待在這裡也沒有其他的事了。

「耶?這麼急啊?你不多陪我一下嗎?」江墨璃說著掩口「呼呼」的笑了幾聲,她推了推門把,說道:「說不定曉月知道你突然離開會很難過呢。」

「才不會,她在等的是妳。」我撇過頭聳了聳肩,說道:「而且我得回去作飯了。」

「你一個人煮飯啊。」

「煮給我媽媽吃……,沒事,沒什麼啦。」

「這樣啊,那回去路上小心點。」

江墨璃向我揮了揮手。

「不過,你不想知道黑書的秘密嗎?」然後突然又冒出這麼一句,這實在是太狡猾了。

「……難道妳就知道嗎?」我故意裝作一附不在意的模樣隨口問道。一個我和曉月都沒有發現的秘密,這種答案對探求者來說實在太過吸引人了。

「嗯,我知道喔。要不要告訴你呢?」江墨璃說著轉身進去了圖書館。

我也只得跟著進去。

一路上我們走上了二樓,又到了三樓。

然後在乏人問津的學術書輯櫃前,停了下來。

她指著一旁的矮凳,搖了搖手指示我拉過來。

然後要我踩著上去,拿出在書籍中沒人碰過的一本原文數學書。

難道這本書就是傳聞中的黑書嗎?我困惑著把它拿下來然後交給江墨璃。

但是她卻不接,只是默默的笑了一笑然後指著我的手指。

「啊。」我的手指全變黑了。

原來如此,這就是黑書的真相。

並不是有一本全黑的書染髒了學生的手指,而是有些學生碰了從來無人碰過的書上頭的漆黑灰塵。

「噓。」江墨璃暗自笑著,將手指點在自己的唇邊,領著我再一次走下圖書館一樓。

江墨璃沒有給我機會發問,就這樣往曉月旁的座位走去。

我則逕自轉身,推開門離開了圖書館。

走出了校門,在回家的路上,我不禁想著,雖然上一回已經看不到了,但是這一次如果能夠保護好曉月的話,她和江墨璃會有什麼樣的未來呢?

即使高中畢業了,和江墨璃感情很好的曉月,大概會經常相約兩個人出去玩吧。但是對什麼事都很感興趣的曉月,說不定總是不發一語就四處轉去,江墨璃要隨時盯著又得拉著她,應該會花上不少心思。

也或許曉月會很喜歡盯著手上的書或智慧型手機不放,還會戴著耳機在路上走路。擔憂著她的江墨璃就這麼像帶著小孩一樣牽著她走在路上,偶爾隨性的和她說起普通的話題,也不曉得曉月有沒有聽進去,只是隨意的點頭和回應。

便服大概也是一起出遊時,江墨璃幫她挑的,應該會是男孩子氣的連帽外套,與墨綠色或深色的氣質長裙,整體像是愛讀書的文學少女。

江墨璃自己大概會穿著略顯亮色的小洋裝或連身裙,也可能為了搭配曉月的穿著而選擇簡單的小外套與寬鬆的褲子。

不知何時,我的理想已經從拯救曉月,變成希望曉月的身邊能跟著一個照顧她的人了。這樣的向上提升,或許是一件好事也說不定。

但是在我腦海裡那個人的影像,卻除了江墨璃以外沒有其他的人選。

也許我也在不知不覺中,開始信賴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了也說不定。

星期一的早晨。

我和母親在電視前,看著新聞撥報著在太平洋上聚集著的雲層。

原本是中度颱風,記者卻緊張的說看來會轉為強烈颱風,但似乎也要週四或週五才會影響到本島。

我不太記得發生了什麼,畢竟一年平均都會有十幾個颱風。

那些災情微弱甚至擦身而過的颱風,說得更明確點,連放颱風假的標準都未到達的弱小颱風,甚至連名字也不會有人記得對吧。

所以我想不起來這一年發生過什麼也是理所當然的,至少在我印象中並沒有什麼特別大的災情就是了。

一大早,就這麼出門,走到車站外。

和曉月和江墨璃會合,然後聽著她們的話題,一起走到學校。

不知何時這已經成為我們的日常。

早自習過後。

「喂,喂,不好了!」在眾人都還在收拾作業,準備下一堂課的課本時,從門口奔進來的某個同學在門口這樣大喊。

這個同學一邊緊張的走了進來一邊露出了苦惱的表情,一時間還沒有人聽得懂他想說什麼。

「怎麼啦?」蘇紫悅好奇的問了問他:「你慢慢說沒關係。」

「我……,我剛才經過教務處……,看到數學老師把期末考的考卷交上去……。」

大夥交頭接耳了一會,蘇紫悅繼續問了下去:「你看到題目了?」

當然沒有。

考試卷在封死上交給學校以後,就只有在考試的前一刻才有人知道會考出什麼。而且,也不可能讓一個路過的學生看到全部的題目。

也就是說,讓他吃驚的並不是困難的題目。

「我……,我看到我們班的答案卡……,一個人五張。」

「五張?」蘇紫悅吃驚的反問:「你確定嗎?」全班也跟著騷動起來。

那個人點了點頭,說了下去:「封起來的考卷有一本字典這麼厚。」

「五……,五百題?」蘇紫悅臉色鐵青的坐回位置,看了看一旁的德元,德元也難以維持平時的歡樂氣息,無奈的皺了皺眉,苦笑了一下。

五百道題,要在一個鐘頭的期末考試中答完,這並不是難或不難的層級,平均一個問題只能用上七秒多來解,再扣除畫答案卡的時間,等於完全沒有思考的時間就得默算出答案,或者說,得要放棄大半的題目來換取分數。也難怪就連資優生的蘇紫悅和德元都如此無力。

這就是發生在我們班期末考的五百題事件。

為了懲罰無意間得罪了自己的秋曉月,數學老師在期末考試費盡心力出了五百道題的考卷。然而,這一動作幾乎沒有影響到曉月,即使完全沒有準備,她也輕易的拿了接近九十分的高分。

然而班上的期末成績則悽慘難言。

就算是德元也難得的拿了稍微掠過及格線的分數,其他人更是一個都沒有超過六十分,全都是二十分、三十分的紅字。

在關係到推薦分數的成績單上,有一個學期曾經拿過不及格,對必須和其他學校的學生對抗的舞台上來說,簡直是帶著鏽出了一個坑的武器上場。這件事使得大部份的同學得放棄過去三年所準備的戰場,只能轉而在大學聯考上獲取好成績。

而這一件事,就是他們開始憎恨秋曉月的起因。

「完蛋了……。」

班上一片哀號遍野,我也難過的抱頭苦思。

現在還沒有人意識到,但當成績出現以後,他們全都會把目光聚焦在考得最好的曉月身上。

望向前頭一臉還不懂發生了什麼的曉月,和身旁絲毫沒有意識到的墨璃。

期待她們能作點什麼應該是不可能的吧。

我只能靠自己解決這個事件了。

但是,我該怎麼解決呢?

封底了的考卷是不可能收回來的,數學老師的自尊也絕對不會容許她收回已經交出去的題目。而且,數學課上周就已經是最後一次了。也沒有向她發言或道歉的機會。

「怎麼啦,一臉世界末日的表情。」墨璃突然向著一臉絕望的我笑了笑。

「這還不都是妳害的……。」雖然應該說是「妳們」,但是曉月本來就會搞出這件事,再加上墨璃在那堂課裡也不幫我的忙,讓我不自覺就把核心怪在她身上。

「有什麼困難的事就說給姐姐聽聽吧。嗯?」墨璃向我俏皮的眨了眨眼。

「啪!」

我的思考突然中斷,激動的拍了拍桌子站了起來。

這聲音導致全班的同學一齊向後頭的座位看了過來。

前頭的曉月也好奇的看向我現在的表情。

「……墨璃同學,跟我出來一下。」我壓抑著聲音,冷靜的說出這句話。

「……好啊。」墨璃也拍了拍裙子,淡淡的回了一聲,壓著裙擺站起身來。

曉月看了看前後起身的我們,跟著也想站起身走出教室,但是我立刻對她搖了搖手:「這是我們的問題,曉月同學,抱歉了,借用一下妳的墨璃同學。」

墨璃也跟著向她揮了揮手:「會準備禮物給妳的喔。」

曉月於是才露出期待的眼神目送我們離去,之後打開筆記本乖乖坐了下來。

我們一路走上最高樓的音樂教室外的走廊,確定這裡是不會被別人聽見對話的地方之後,我才將背靠上牆面,雙手交胸,試著讓自己用最冷靜的態度開口。

然而墨璃卻仍然笑盈盈的望著我。

「墨璃同學,還記得我們上禮拜說過的事嗎?」

「嗯,是哪一件事?」

我盡可能的深呼吸了幾回,控制好自己的呼吸,思索該怎麼開口。

「剛才妳有聽見嗎?關於數學考卷的事。」我先左右張望有沒有其他人,才緩慢低聲的開口。

「那張考卷會怎麼樣?」江墨璃困惑的反問。

「妳還記得上禮拜的數學課吧?」

「嗯,記得啊,數學老師的臉色都大變了呢。」江墨璃說著指了過來:「你也露出了一臉天崩地裂的表情。」

我試著用指尖揉揉自己的太陽穴保持冷靜。妳是因為沒有試過聽見自己視如兄弟的人的死訊才能夠這麼一派輕鬆的談論這件事對吧。

「我跟妳說,雖然妳可能不相信,但是這張考卷大家都考得很爛,只有曉月會考得很好。」

「然後呢?」

「他們會怪秋曉月在數學課上惹火數學老師,然後把氣都出在她身上。」

「噗……。」想不到墨璃竟然噗庛一聲就笑了出來:「就為了這種事……?這也太蠢了吧?」

「一點也不蠢。」事實上我們班上的好幾個同學就是因為這一次的分數考不好而將曉月視做仇人。

「好啦好啦。」墨璃招了招手,先緩和了一下我的情緒,然後才說了下去:「雖然根本不是什麼大事,不過看你那麼擔心,我早就做好應急措施了。」

「什麼不是大事……。等等,妳是說……,應急措施?」

「就安心交給姐姐我吧。」

墨璃說著比了個姆指指向自己,露出了一付充滿自信的微笑。

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安心。

她拍了拍我,要我跟在她後面回去。

我也只好依言跟著她回到教室。

「回來了嗎?」一回到教室,曉月放下手裡抱著的筆記本看向我們:「禮物呢?」

「我回來了……。」我無力的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望向一旁的江墨璃。

想不到江墨璃立刻就抱起桌旁的袋子,倒出裡頭的一疊書,在我的桌子上「碰」的一放。

「這就是我們的禮物喔。」江墨璃得意的笑了笑。

曉月困惑的看向她,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

「守宮砂。女性,數學教師,單身,四十八歲。」墨璃跟著說了下去:「這樣的一個人,在學期最後的期末考試,挑出的五百道題目會是怎樣的呢?」

曉月的眼睛中,彷彿劃過了一道式子。

計算完成的瞬間,曉月的雙眼也跟著亮了起來。

她嘩啦嘩啦的從一年級的數學課本開始翻起,在自己的驗算本中記下一道道題號。

「這個……,還有這個……。」

一下子,筆記本中就填滿了數字。

原來,那袋子裡裝的全都是這三學期的數學課本,連習作和講義都有。

「妳……從哪裡找來這些東西的?」

「嗯?借來的啊,三年級的期末考不是比較早嗎?很簡單就能借到啦。」

墨璃敲了敲自己的肩,把數學課本接了過來,一一圈上題號之後摺了幾頁。

「吶。」接著她把做完記號的課本遞了過來。「你明白該怎麼做吧?」

「……嗯。」我立刻將課本接過,拿出了空白的計算本一一抄下題目。

我們就這樣持續的一翻一抄,第一節課的鐘聲響了起來。

「喂,喂,你們在做什麼啊。」都上課了我們還在吵鬧,蘇紫悅和德元跟著過來關切了一下。

幸好這一堂是自習課,又是期末考前的最後一次上課。

老師也不理會我們就讓我們自習。

「正好,德元,幫我把這些題目都算一次。」我把抄完的題目撕了下來交給德元:「班長,妳就幫德元驗算一下,拜託妳們了。」

德元看了蘇紫悅一下,無奈的笑了笑,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蘇紫悅看著我們四人忙碌的動作,急得臉都熱了起來,氣著說:「待會一定要告訴我為什麼喔!」

我們五人就這樣持續的忙到第四節課,由於明天開始就是期末考,老師們也都慣例的讓我們自習,多虧這樣,在午休前總算是抄寫完了五百道題目。

不,不對。

「四百八十八題……。」我翻著墨璃也跟著下來幫忙抄的題目,仔細的算了算數字:「果然還是沒辦法齊集嗎?算了,有這麼多也差不多了……。」

「不對。」墨璃敲了敲自己的肩,苦笑著指了指蘇紫悅。

「……啊!」我搖了搖蘇紫悅的肩:「班長,上個禮拜,數學課時黑板上的所有題目妳都抄下來了對吧?」

「啊,是,是啊,別,別晃我,我去拿就是了。」

幸好,那個數學老師雖然討人厭,但一絲不茍的性格還是讓人佩服,既然說過了會考出來,就一定會把課堂上出現過的這幾道題目出在考卷上。

「這樣就湊足五百題了……。」我把全部的紙疊在一起:「班長,能請妳去影印出全班的份嗎?」

「咦……?難道這就是……。」

「對,這就是數學老師會出的五百題,雖然沒有根據,但是我保證背完這份題庫絕對不會後悔。」

蘇紫悅摸了摸自己的髮梢,站著不動深思了一會,似乎還無法相信的樣子。

德元也跟著掛了保證,兩人才總算一起將我們手裡的十多張紙拿到福利社影印。

班上同學雖然大多不相信,但是死馬當活馬醫的情況下,也都跟著收下了一份。這麼一來,就算是真的考差,也沒人能怪曉月或數學課了吧。

「不過真是好險,那個數學老師居然只出了選擇題,要是出問答題的話……。」

「笨耶。」

「沐澄同學,你是呆子嗎?」

讀著題庫的我,被發完題庫的德元和紫悅同時的嘲笑了一聲。

「五百題問答題,乘上三十個同學,你覺得她會這樣自虐,改考卷改到手斷掉嗎?」

被這麼一講我也只得笑了笑,認同這個說法。

接下來從星期二開始,就是三年級的期末考。

一路考過國文,歷史,地理,英文,最後就是數學了。

多虧了背了五百題的題庫,我才能毫無滯礙的畫著答案卡,班上的同學也都振振有聲的用鉛筆畫著五百次的答案卡。

盯著這一幕的數學老師默不作聲,似乎沒有看到預期中全班同學的苦惱畫面,讓她頗為疑惑不解。

但是待會在答題機裡算完分數的答案卡,就會解答她所有的疑問。

星期四,放學前,數學老師抱著一疊答案卡,苦著臉走進了教室。

「劉德元,一百分。」

按慣例,數學老師總是依序從最高分的人發起。

即使知道有這種結果,我還是佩服的望著他,能夠把五百題都背下來的人,看來還是只有他一個而已。

「蘇紫悅,九十九點二分。」

蘇紫悅不甘願的走上台拿了自己的考卷,和天才比起來,妳的表現已經很好了,真的,班長。

然後就是我,然後是根本不當一回事,仍然照往常一樣做題目的曉月。只是她似乎有了先抓一次題目的經驗,比上次考得稍微高了些。

直到全班都發完後,才輪到墨璃拿到考卷。

「江墨璃,五十九分。」

我們訝異的看向她。

「哎呀,我有夠懶的嘛,哈哈哈。」

而她竟然就這樣不當一回事。

在數學老師發完成績,一臉不悅的走出教室以後,班上才響起了歡呼聲。

雖然曉月還搞不懂發生了什麼事,但墨璃笑著向我望了過來,我也才終於就這麼鬆了口氣。

「啊,筆記本……。」

在放學回家時,收拾著抽屜的曉月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

「不見了。」

看來,難關還不只這麼一道而已。

「命運」中最艱辛的一次事件並沒有打算讓我就這麼隨之輕鬆。

星期五的一早,烈日刺眼,天空中萬里無雲。

就像是雲層全都被颱風帶走一樣,完全是颱風前的天氣。

一早上的課大致上把期末的考卷全都發了下來,其餘沒發生什麼事。

直到午休。

「啊。」

「嗯。」

江墨璃和曉月再一次在我眼前上演餵食秀。

「好吃嗎?」我向前頭的曉月問了一聲。

「嗯,太好吃了。」曉月則一臉幸福的咬著嘴裡的魚肉。

這兩人幸福笑著的表情讓我感覺眼前有發著光的碎塊往我臉上飛來,即使是我自己問的,我還是無奈的說下去:「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妳什麼時候要嫁過去。」

「沐澄同學也要嗎?來。」江墨璃說著真的舉著筷子過來。

「不,我不要。」我抱著自己的便當轉過身去。

「別那麼害羞嘛,你有吃飽嗎?」江墨璃說著掩口笑了笑。

比起問我有沒有吃飽……。

「別讓她吃太多了,妳們還記得下午要跑步吧?」

下午的體育課,期末測驗是全三年級的馬拉松。

繞著學校的後山跑完一輪,基本就可以拿到七十到八十分。即使跑不完,參加就有六十分。

德元一派輕鬆的在我前頭舒展筋骨,暖了暖身,看來這一次又會是他拿到第一名吧。

蘇紫悅也一派認真的綁上了馬尾,換了短褲、運動服和跑鞋,她大概打算跑在德元的後頭吧。

至於我旁邊。

曉月正卯足了勁在熱身。

為什麼妳這個全校倒數十名那麼認真啊。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就跟江墨璃和她跑在一起吧,總之看好她不讓她出事就好。

「碰」的一聲槍響,站在前頭充滿信心的學生們紛紛沿著步道跑出了校門。

曉月最開始的起步也充滿精神的跑了起來。

與預期不同,雖然跑得慢,但她相當投入的在跑,也沒有分心去看路旁的風景。不知不覺中我們已經離主要人流很遠,周圍只剩三三兩兩的步行著的女生。

我抬頭望了望天空,陽光依舊刺眼,擾人的熱度一下子將體溫提高,額上與頸子也劃過了幾道汗水。

颱風前的天氣也相當的賞臉,不是無風,就是吹來彷彿要將人吹倒的強風。

我試著緩慢跑在曉月的後面,同樣注意的她的江墨璃則靠了過來。

「怎麼樣?」我向她問了句。

「嗯,看來應該沒問題。」江墨璃沒有看過來,只是呼著小吐息看向前頭的曉月。

我們維持著步調,直到前進的速度稍微穩定下來之後,江墨璃才轉過頭來向我問道:「對了,沐澄同學,這個星期天要和我出去嗎?」

「和妳?」我望著前頭的曉月:「不會又是……。」

「不是啦,不會再放你鴿子了啦。」江墨璃向四周望了望,小聲的說下去:「曉月的筆記本不是掉了嗎?我想偷偷買一本送給她。」

「這樣啊。」這附近的小文具店能挑的東西很少,如果要買好一點,至少能見人的筆記本就得到站前的大書局才行。

「去嗎?還是不行?」

「得瞞著她對嗎?」

「嗯,我想偷偷送給她嘛。」

由於這麼一說,我也突然有想買的東西了,於是我爽快的答應:「好啊,我去。一樣是星期天的下午一點嗎?」

「嗯,謝謝你。沐澄同學。」

我們三人前後踏著緩慢的腳步,在森林下攝入略為陰涼的空氣,通過了公園旁的步道。

「啊……!」

跑在前頭的曉月突然伸直了腳,停下腳步,動也不動的按著大腿不放。

「怎麼啦?」江墨璃一下子快步跑到她的前頭,緊張的蹲了下來,按了一下她的小腿:「抽筋了嗎?」

「熱身沒有做好嗎。」我也跟著從後頭跑了過來,扶住曉月的肩與上臂讓她站定。

江墨璃立刻除下她的鞋襪,壓著她的腳踝,緩慢的道:「吸氣,吐氣,來,放鬆,把腳上的力道放鬆。」

曉月用手擦著眼上流出的大滴淚珠,無聲的哭了起來。

我也知道小腿抽筋時的疼痛,那確實會讓人想哭,雖然通常都不是運動時而是加班後只睡四小時的時候抽筋醒來而哭的就是了。

「嗯……。」稍微按摩了好一會以後,曉月才止住了淚水。

「還能走嗎?看來是不行?」江墨璃摸了摸後頸,困擾的說:「還很痛吧,看來光是走路都很痛。」

曉月點了點頭。

然後江墨璃靜靜的看向我,默默笑了起來。

一定沒有好事。

果不其然,我就這樣背著曉月,在剩下的路程中走回終點。

汗水的香味,髮絲的香氣,我試著不去想,但是手臂抱著的大腿,勾著頸子的手腕,像這些碰觸著的地方,不論怎麼分心都一定會持續的傳來手感。

「這是脂肪這是脂肪這是脂肪……。」我在心裡默念著分心的咒語。

十幾分鐘,終於連背上傳來的感覺也無感了。

就算是軟墊一樣在背上偶然傳來的彈性……,的微弱觸感,和彷彿要斷掉的手臂比起來也只是小兒科而已。

「很累嗎?要不要換我?」江墨璃推了推曉月的腰,從後面問著我。

「沒關係。我已經不會痛了,可以放我下來了。」曉月則像翻身的孩子一般掙扎著動了一會。

我把她放了下來,江墨璃蹲了下來趕著幫她穿起鞋襪。然後扶著她兩人緩慢的走過到校門前的最後一段路。

我則是因為大腿的肌肉彷彿僵掉,在原地敲了敲大腿好幾次才終於能動。

上一次這個活動結束時,回到校門還聽得到學生們的歡呼。這一回倒是花了太多時間,連三年級的學生們都回到教室紛紛準備收拾書包回家了。

江墨璃扶著曉月一路走到保健室,我也想陪著她們進去,但保健室老師在門口貼著半開玩笑似的「男人與狗不得進入」讓我為之卻步。

所以我就這麼走回三年級的教室等著她們。

大概是因為明天全三年級都補放一天溫書假,所以一整排走廊上的教室全都空空盪盪,十分冷清。

從走廊上的欄台向外頭的天空看去,天色漸暗,但日光卻不轉為黃昏。

相當賞臉的,颱風所挾帶的外圍雲層逐漸聚集在天空的半側,卻不落雨。

不遠處的日光逐漸轉為紅霞,我在書上看過,當低氣壓較強時,七色光譜中較長的紅光容易穿透過雲層,將天空化為一片如同火燒一般的紅色。

然而這樣的情況非常稀有,即使恰巧在颱風前夕的黃昏,天空也維持著好天氣,也並不是一定可以見到的。但是,非常偶然的,在這一年的颱風中,就這麼剛好出現了兩次。

今天就是其中一天。

四下無聲的走廊上,不遠處的上樓階梯傳來了腳步聲。

江墨璃和曉月正走在樓層側面的階梯,往頂樓去。

糟了,我想起來了。

上一次也是同樣這樣的日子,我和曉月走上了頂樓看著這一幕的景色。

不曉得是她們兩方誰告訴誰,但她們想必會在六點的鐘響時登上頂樓吧。

我立刻在校裡奔走。

走遍了圖書館、福利社、社團、操場,最後總算在體育館讓我遇上了那個人。

「喂!德元,你現在有空嗎?」

正在帶籃球隊的學弟們跑步著的德元回過頭來。

「唷,哥們,你會找我還真少見。」

看來他也知道我有急事要拜託他。

「什麼都別問,麻煩你現在去找訓導主任,想辦法和他談話超過三十分鐘。」我按著他的雙肩,冷靜的重覆了一次:「一定要超過三十分鐘。」

「這麼簡單?小事情,但是為什麼……?」

「我晚點再告訴你,遲了就來不及了。」

我就這麼離開現場,我得要立刻趕去頂樓才行。

德元笑了笑,在我後頭大聲喊道:「你可欠我一次喔。」

好了好了,知道了,在蘇紫悅對你告白的時候,我會用白色蠟燭幫你排滿愛心的。

一路的狂奔,總算在六點的鐘聲響完前,我到了天台的門前。

門尚未關閉,而曉月和江墨璃則待在頂樓的欄台前望著美麗的夕陽。

這一天的雲像是火紅的燃燒著一般,若用常識的說法,稱之為火燒雲。

然而就我看來,在春天即將轉為夏天的這一日,天空正不同於火燒雲那般的激烈的紅,卻有些像是帶著花雨的暗紅。

我總是稱它為櫻色的天空。

在我的生命裡,它是能夠排上第二名的,九十五分的天空。

在第一輪的這一天,我和曉月因為看到了這樣的天色,沒有彼此邀請就一路走上了頂層的走廊,然後偶然發現了學校頂樓那無法鎖上的大門,兩人一同走了進去。

我們一起眺望著延伸到地平線上的紅色花海,看著像是熔岩一般被雲海淹沒的夕陽。抬頭望去的天空連視野都無法盡收,無限遼闊的廣大,偶然落下的幾許雨絲就像是染上了櫻花色澤的透明花瓣。

我望著她被染成夕陽色澤的側臉,忍不住從心裡冒出了一段話。

她也向著我看了過來,似乎也想說出自己心中的一句話。

沒有約定,沒有言語,我們兩人彷彿就要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畫面,開口說出同樣的一句話。

然而,從另一側的頂樓大門,巡視校園的訓導主任打開了門鎖,發現偷偷跑上頂樓的我們兩人,破口大罵。我立刻拉著曉月走下了那扇門,頭也不回的逃出了學校。

如果,那一天,我們彼此都喊出了心中想說的那句話會如何呢?

我正默默的守在天台後頭的陰影中,等著曉月說出她心中所想的話。

如果,如果真的如同我想的一樣,她也對我喊出了喜歡……。不,現在她眼前的是江墨璃啊。

但是,即使這一刻的曉月並非是在向我告白,只要她對江墨璃喊出喜歡。也就代表那一天心靈相通的我們兩人將會互相告白吧。

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但是,只要這麼想著,至少我能夠得到一絲慰藉。

這一次,再也沒有任何人會來打擾。

眼前的兩人互相對視,終於要說出彼此心中的話語。

「我……」

「我們……」

曉月拉住了江墨璃的雙手。

「結義成為兄弟吧。」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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