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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少女與信徒最終沒有逃過神罰(1)

      在遙遠的古代,一個蒸騰悶熱的夏天,一道驚雷破開厚重的雲層,大雨像打翻的水桶一般傾倒而下。

      這場雨不停歇地下著,平時滋潤大地的水此刻如同兇猛的獸群,震天咆哮著吞沒了所有生物的家園。

      在一望無際的泥黃色汪洋裡,男孩扒著一塊浮木,茫然地看著混濁不堪的泥水。

      至高神看見了這一幕,心生不忍。祂派遣的使者化作尾巴長長的燕子,翩然落在男孩眼前。

      神使說:

      「我奉神的旨意而來,祂願將祝福賜予你們,但這意味你們將承受等同的詛咒。」

      男孩答應了。神使將強大的魔法教給男孩,令男孩學會了駕馭風、駕馭火、駕馭水、駕馭大地;男孩令大水退去,萬物復甦。

      神使離開前叮囑男孩:

      「從此以後,你便是神的僕人。若是有一天,你的心中失去了神明,祂將收回祝福、降下神罰——這就是你的詛咒。」

      「我願奉獻我的餘生,以報救恩。」男孩謙遜地答應了。

     

      此後,駕馭萬物的強大魔法被稱為神授魔法。

      有別於一般人本能地學會使用的魔法,神授魔法必須在接受祝福後方能使用,這造就了魔法學徒們在升上四年級時,會統一前往神殿領受祝福的傳統。

     

      然而,六百年前,克倫堤埃王國的一名少女對此提出了質疑:

      「魔法是我們的天賦,而除了天賦外,我們還會思考。就算沒有神明的祝福,我們遲早也會想出用魔法駕馭萬物的方法,誰稀罕祂的『祝福』了?」

      少女最終被逐出魔法學院,卻絲毫沒有悔改,反而秘密地在各地傳播自己的理念,漸漸聚集了一批信徒。他們在隱蔽的深山中建立了一座小村落,成為少女信徒的人們會被帶往那裡,斷絕一切與外界的聯繫。

      幾年後,各方尋找該村莊未果,少女越發囂張起來。她帶領大批信徒包圍一個又一個地勢偏僻孤立的村莊,逼迫村民加入行列,不從者被毫不留情地虐殺。每一次的進攻都經過精心策劃,並且離去得不留痕跡,滅村的消息往往落後很久後才傳出,事後調查往往一無所獲。

      舉國驚惶又憤怒,質疑王政府的聲浪漸起。再加上當時克倫堤埃王國正與鄰國交戰,國內早已民不聊生,雪上加霜之下,最終爆發了內戰。

      待舊政府被推翻、戰亂平復,人們才驚覺:那名瘋狂又殘忍的少女,已經沒有動靜了。

      少女與信徒最終沒有逃過神罰。

      又過了一段時間,當新政府、軍隊、冒險者等各方人馬,費盡心思仍無法找到那傳說中的村落,幾乎放棄之際,一個在深山中的廢棄村莊被偶然發現。那裡充斥著大量使用魔法失敗的痕跡,環境首當其衝受到劇烈的影響:土壤只能種出病懨懨的植物;井水並非清澈透明,而是像水銀一樣散發出詭異的金屬光澤。

      在該處生活的居民沒有一個活下來。雖然遺體早已腐爛發臭,但仍能看出是以身體變形扭曲的非自然方式死亡;而在村落中央,似乎是做為集會場所的地方,當年的少女平躺在地,雙手緊握著短刃,刺入自己的心臟。

      沒有人喜歡這個淒慘的故事。但它不僅是最常被改編為童書的一段歷史,就連學前所與正式學院教育都會在課程中反覆強調,以期避免類似的悲劇再度發生。

      而紅木山魔法學院的新生入學典禮向來有個傳統,就是將少女的故事編排成戲劇,在新生面前演出。

      這在以往都是由戲劇社負責,今年也不例外。它被視為戲劇社一年級的成果發表,從編劇、選角到演出、幕後,全部由一年級生齊心協力完成。

     

      這天晚上,戲劇社照例借用了集會禮堂的場地來排戲。

      「從今以後,我再聽不下神罰一類的鬼話,亦再不受你們謊言的擺佈。我們的魔力與生俱來,你們卻說是天神所予,是什麼使得你們卑躬屈膝,露出如此獻媚的醜態?」舞台上,光線匯集處,一名黑髮女同學以挺拔的姿態站立,表現出渾然天成的高傲。她微微揚起頭、手指向面前幾位飾演教師的同學,朗聲讀著臺詞。

      飾演教師代表的同學,以渾厚的嗓音沉痛地訓誡:

      「孩子,妳翱翔於天際便忘了棲枝,神已從妳心中離開,妳那高潔的靈魂亦不復在。孩子,從今以後,妳再不是一位魔法師,一切魔法都將離妳而去!」

      「沒有存在能令飛鳥斂起雙翅,屈於大地而忘記天空。再會了,我親愛的老師們。」少女大動作甩開寬大的衣袖,大步流星地轉身離去。

      「神啊,我們的孩子已經迷失,我等已預見她未來的悲慘。神啊,請您原諒她的傲慢,並相信她終將悔改。」扮演教師的同學們低下頭、作出祈禱的姿勢,低聲誦唸。

      一位棕色長髮的男同學悄悄自幕後出現在舞台邊。他看著少女離去的方向,輕輕吟誦:

      「神啊,我心悅的女孩即將遠去。神啊,兒時的她曾為春季初雷而微笑,又為遍地殘花而落淚。神啊,若就連您也阻止不了她的腳步——」

      聚向舞台的光線「啪」一聲倏然熄滅。他嘆息似地道出最後一句:

      「我願與她一起負擔天罰的怒火。」

      幾秒中的寂靜後,燈光陸陸續續重新點亮。

      「好——今天大家都表現得不錯!這一幕演得非常好。辛苦了!」邊上的戲劇社指導韋德先生高舉雙手,熱烈鼓掌。

      「神啊,超級熱,誰幫個忙把光滅掉?」率先發難的是其中一個飾演教師的女生。她脫掉罩在制服外的黑色長袍,滿臉通紅地為自己扇風。她的同伴們也紛紛做出相同的反應。沒辦法,他們的戲服實在太厚重又吸熱了,而且更糟的是這還不是全套,正式演出時還要攜帶各種沉重的配件。

      聚向舞台的光魔法很快被分散照向他處。

      「大家辛苦了。」本次演出的編劇——名叫蘿絲少女,手持密密麻麻寫滿註解的劇本,右耳別著一支羽毛筆,腳步輕快地踏上舞台,和煦地微笑。她放下劇本,忙著幫演員們將黑色長袍整齊疊好,收集在一起。她留著一頭紅棕色長卷髮,鬆鬆地束起垂在右肩,在舞台上相當顯眼。

      「剛才那幕有上場的演員都過來我和蘿絲這邊,其他人把道具收一收。結束後我們去吃宵。」韋德先生也登上舞台,站到蘿絲身旁宣佈。

      一陣歡呼,現場傳出雜沓的腳步聲。

      「薇薇安,妳剛才好厲害。辛苦了。」布朗——幕末出現的棕色長髮男同學,看著一蹦一跳跑上舞台的黑髮少女,笑著稱讚。

      「真的嗎?謝謝。」名叫薇薇安的黑髮少女可愛地歪著頭,半睜著眼,看起來像在夢遊。剛剛那氣場十足的高傲少女不知道被丟到幾重雲霄外了,劇烈的反差讓人不禁產生她們並非同一人的錯覺。

      「其實我想不太起來剛才演了什麼。」她頓了頓,又補上這句。

      「沒關係,妳先休息一下吧。」布朗已經很習慣對方的短暫失憶了。他自己偶爾也會發生這種情況:在舞台上表演得太過投入,退場後反而對舞台上的記憶很模糊。不過基本上休息一下就能緩過勁來,不是什麼大問題。薇薇安聳聳肩,就地在舞台上坐下,慢條斯理地把散下來的長髮分成兩束,扎起一對高雙馬尾。

      韋德先生與蘿絲先後叮囑了老師與少年的扮演者一些今天的不足之處及優點,例如老師們的語氣應該再更加迫切,讓觀眾感覺到他們一心想拉少女回頭的焦慮;又比如少年的最後一句台詞需要以更加鏗鏘有力的方式呈現,才能表現他與少女共同負擔命運的決心。最後韋德才點了薇薇安:

      「嘿,輪到妳了,記憶恢復了嗎?」他帶著半開玩笑的口吻問。

      「可以了。」她點點頭。

      蘿絲翻閱著她寫滿註解的劇本:

      「基本上沒什麼問題,不過憤怒的力道再放緩一些會更好,這裡的少女比起生氣來說更多的是失望,能理解嗎?」

      「失望?」薇薇安偏了偏頭。

      韋德補充:

      「打個比方……就是妳很希望你們班的班長去說服老師減少一點作業,班長回來後卻幫著老師說服妳『這次作業已經很少了』,妳當下的心情。」

      她又偏了偏頭,可愛的動作配合的卻不是相應的話語:

      「那我大概會……生氣到把班長海扁一頓?如果作業真的很多的話。」

      一旁,身為薇薇安的同班同學,同時也是班長的布朗,不著痕跡地倒退三步。

      「而且我覺得,少女這時候應該真的是超級無敵生氣了,會想著『你們這些老古板,我還不把你們捏成渣渣』之類的。」她很誠實地繼續說。

      「等等!」

      「不要用那麼可愛的聲音和動作說那種話!」

      一旁飾演老師的演員們紛紛哀號。

      蘿絲低頭思考:

      「嗯……如果是薇薇安的想法,我覺得可以採納。韋德先生覺得呢?」

      韋德先生沉默了一陣,接著不知道是被薇薇安說服,還是放棄說服她了,總之他點點頭:

      「好,就照薇薇安說的吧。今天就這樣,我們去問問幕後的收拾好沒有。」

      「宵夜!」薇薇安眼睛一亮。

      「……薇薇安。」

      「嗯?」

      「……有沒有人跟妳說過,妳很讓人害怕?」

      「還滿多的,怎麼了?」

      「……沒事,我就問問。」

      「我想吃炸魔芋葉——」薇薇安邊以像在夢遊般的語氣說著,邊起身往已經收拾得差不多的幕後同學們跑去。

     

      這個時間,三座學生餐廳的店舖中,只剩一家提供宵夜的店還開著。一群人浩浩蕩蕩進了餐廳,佔位的佔位、點餐的點餐,各司其職相當熟練。

      幾個戲份吃重的演員習慣坐一桌,在等待食物做好的時間中對對台詞,順便吐槽劇本。

      「『神啊,兒時的她曾為春……春初……』」

      「春季初雷。」

      「……神啊,年幼的我正為記不得台詞而惶惶哭泣。神啊,若是連您也不能把台詞改得現代化一點,恐怕我們的開學初演就要出包了。」布朗滿臉厭倦地靠在椅背上。

      「蘿絲說她已經很收斂了——」薇薇安拖長了語調。蘿絲是她的室友,當時她也千方百計跪求蘿絲把台詞寫得白話一些,但顯然蘿絲對「白話」的理解和他們有很大的出入。

      啊,文青真可怕。

      「離初演還早著勒,而且你們這不是幾乎都背好了嗎?今天對戲也沒出什麼問題。」

      「運氣啦。一不留神就整個錯了。」

      「你們有沒有想過,這台詞改成現代化一點的話會變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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