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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不是『人』的視野】

【02.不是『人』的視野】

我回到了家族的領地,凝視著早已改變樣貌的城堡,多了歲月痕跡的柵欄,使我的記憶逐漸湧現。

失去守護神的Serpent一族,過了一段行屍走肉的生活,原本效忠於家族的爵士們,連夜脫逃。總是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的領地,成了一片荒林,了無生命,也安靜無聲。

我伸手推開了積滿灰塵的柵欄,金屬碰撞的刺耳聲,打破這一片死寂。

緩緩的,我踩入了城堡,亡魂的血腥味依然瀰漫在空氣中,我的喉嚨緊縮,過去那一段糟糕的記憶,瞬間支配了我的視野。

我看見了模糊的八芒星、染血的凹槽、成堆的屍骨,和父親的遺體。

痛苦、衝擊和恐怖,主宰了我的情緒,使我無法繼續前行。

「主人……?」

良久,一道沙啞、微弱又充滿驚嚇的聲音,從城堡內傳來。

站在城堡門前的是一位骨瘦如柴的婦女,她包著漆黑的頭巾,遮住灰白的髮絲,身著破舊的衣裳,兩腳赤裸的佇立,她臉頰凹陷,佈滿皺紋和老人斑,灰色的眼瞳顯現出婦女衰弱的視力。

我勉強的穩住凌亂的呼吸,望向婦女,試圖回憶起她的身分。

婦女認出了我,她那張老去的臉孔,難掩震驚與悲痛,她顫抖的走向了我,淚水奪眶而出。

「主人……我等了您好久!您去哪裡了?為什麼一夜之間消失了……」

但終於回想起她的身分的我──卻伸手勒住了婦女的喉頭。

她是我的乳母。同時,也是告訴了我可怕真相的人。

「嗚噁……呃、嗚……」婦女的臉色鐵青,無法吸入氧氣的嘴,一張一闔的發出怪聲,她衰老的軀體無法對抗我的力量,只能漸漸失去力量。

我無情地凝視著她死亡的面貌,並在她斷氣的同時,開始吸收她身上殘餘的魔法力量,接著,她的身軀化為塵埃,墜落在城堡的地面上,連骨頭都不剩。

我看了地上的灰塵一眼,隨後,邁開步伐踩了過去。

這裡,是一棟被亡魂、冤屈和血腥所污染的城堡。空蕩的長廊上,沒有一盞燈火,陰寒的氛圍添加了城堡的恐怖之氣。

它是由古老的金剛石所堆砌而成,傳聞,這些石頭上,都被施展了失傳的魔法,用以守護Serpent的族人。但如今,這些承載守護之意的的金剛石們,卻變為陰暗的黑魔法萌生的起源。

我踏著黑色的階梯,走向了城堡的頂端。

這裡有一座用蛇皮製成的王位。座椅本身縫合了無數片精美的蛇皮,多樣的斑紋和色澤,使其非常耀眼獨特;王位的握手處,是由蛇骨所製,朝外的那一端削成了尖銳的利面,人類的肌膚若誤觸,便會輕易被劃破。這結合了危險、高尚與強大的神祕王座,是Serpent的傳家之寶。

離開家族之前,我曾聽族人說過,打造這個王座的領主,是與玫瑰女王一同率領軍隊,終結恐怖時代的最強之主。在他之後,玫瑰的勢力崛起,反之,Serpent卻節節衰退,從那時至今,沒有一位領主再次坐上這個王座。

它,成了封印在城堡頂端的傳說,唯有能超越那位領主的新人,才有資格坐上王座,發揮Serpent真正的力量。

「賽格(Sigher)。」

我凝視著王座,呼喚了Serpent的真名,半晌,祂現身在我身旁,同樣化身為一條蟒蛇。

『回憶啊。』祂帶點感嘆的說道,細長又分岔的舌尖,吐了吐。『當年的我原本以為,打完那場聖戰,一切就結束了。但我仍被困在這裡。』

「賽格,我感知到的……是真的嗎?」從王座冰冷的氣息間,我彷彿嚐到了刺激的血味,那是一種扭曲、病態又令人不適的味道。

『經歷過那麼多死亡的你,仍會感到畏懼嗎?』祂淡淡地問著,『奎狄爾,你真正害怕的是什麼?』

「你明明知道我害怕什麼。」我沉下嗓音。

『不。你並不害怕「活著」。』祂彷彿看穿了我的心思,緩慢的,祂移動著蛇身,停在我眼前。『想,努力想,奎狄爾。你真正害怕的是什麼?』

我望著蛇的雙眼,接著越過了祂,看向了王座。

沉思了半晌,我心平氣和、兩眼空洞,語氣平穩的道:

「我害怕我的誕生是『毫無意義的』。」

語落的那一刻,Serpent的蛇身瞬間膨脹,祂成了一條佈滿鱗片、體型巨大,又帶有銳利巨齒的蛇怪,祂的嘴大的能一口將我吞噬,堅硬厚實的鱗片能戳穿人的腹腔,祂的頭顱長的像龍一樣,寬大沉重,而祂分岔的舌頭上,染滿了承載劇毒的斑紋。

『你是個怪物,奎狄爾。』從祂的巨嘴裡,發出了蛇語。『你不是人類,你從不是從母親的子宮孕育的,你無法死亡,你有著異於這個世界上任何物種的身體!』祂的聲音震動了王座,『──你是人類所能創造出,最恐怖、扭曲又非自然的「傑作」!』

祂的一字一句,像在施展咒語一般,加壓在我的胸口。

『你是我的最後一位「守護者」。』祂湊近了我,巨大的頭顱和裂嘴停在我眼前,『因為你無法生育,你也無法與人類交配──在你之後,沒有繼承人了。』

「那你呢,賽格?」我淡淡的開口,與祂的蛇眼對望,「你會去哪裡?」

『我?』祂聽了,發出得意的笑聲,『——我會變回真正的「龍」,過我原本的生活。而你,會再次與二神作伴,回到「世界的頂端」。』

語畢,祂再次變回蟒蛇的外表,像是蒸發一樣,並緩緩爬向了王座,停在座椅前面,往回看我。

『當古老蛇怪的封印解除之時,蛇血將喚醒龐然怪物,黑魔法將主宰北境,死亡將成為唯一的神。』

我聆聽著祂對我細說古老預言,並緩慢的走向了王座,百年來拒絕讓任何人接近的座椅,無法震退我的到來。我坐上了王位,將兩手放上尖銳的骨頭把手,遭到刺破的肌膚,滴下了我體內的怪物之血,但很快,傷口復原、完好如初。

滴落在王座上的血,啟動了古老的魔法,座椅兩側逐漸竄出了濃稠的黑血,像是泥漿一般的染髒了我赤裸的腳底。

眼前等待的Serpent,張開了蛇嘴,將這些黑血全部飲入,接著,祂再次膨脹,長出了粗大的四條腿,並長滿了利爪,祂的背脊冒出了驚人的翅翼,能輕易遮蓋整座城堡,厚實的軀幹包覆著鱗片,頭顱變得細長,方正銳利的下顎長滿了巨形尖齒,瞬間,祂化身為一頭巨龍。

過於龐大的「龍」型,使城堡難以承受,祂一腳踏離了城堡頂端,並繼續膨脹,直到祂與城堡差不多巨大時,祂展露一排充滿威脅性的利牙,像在給我一道得意的微笑。

「賽格,恢復真身的感覺如何?」我抬頭仰望著祂,平淡的問道。

祂聽了,笨重的搖了搖頭,『這,才不是我的真身。』祂的聲音變得厚重,『這只有一半而已。』

「看來,你以前真的很強大,賽格。」我不禁佩服道,並細細觀察祂的龍身。

『你絕對無法想像。』祂自傲的模樣,使我勾起一抹淡笑。

當古老蛇怪的封印解除之時,蛇血將喚醒龐然怪物。

黑魔法將主宰北境。

死亡,將成為唯一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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