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1

    我下了飛機,就有人過來載車迎接我。信上說我要到……歌德故居的不遠隔壁鎮。不清楚為什麼艾莉絲要約在這種地方。到了後,艾莉絲向我招呼,而人很快把車開走。

 

    「傑生,對吧?」

 

    「我是傑生啊。」

 

    「喔,對。我是在考你,畢竟我們太久沒見面了。你過的還好嗎?」

 

    「普普通通囉。」

 

    「我希望你仍筆耕不輟吧?」

 

    「妳知道,老樣子。」

 

    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來。太久沒聊了,我們竟聊得如此生疏。艾莉絲時常發愣,話題總是的沒頭沒尾,我問她是不是上次荷米鎮的事仍讓她心生畏懼。

 

    「荷米鎮的事?有那麼點吧?我忘了差不多了。」她尷尬的笑了笑。

 

    聽到這裡,我就不再問她,免得提到她敏感處,激起她心中的創傷。好不容易她才從那團恐懼中擺脫。當下可能沒有感覺,但邪惡的種子已經在心裡頭種下,只待慢慢發芽。超過人類理解的事物我們最好提都別提,說多了只會讓人發瘋被吞噬。就像那個陶像的故事;還有火柴盒裡的那奇怪的蟲子,那位有名的記者會發瘋一定其來有自。我就享受起這帶的街道和冬天景色了。

 

    我們在冬天裡的館子吃冰,她說配杯熱水就不會感冒。我說到時候走著瞧。

 

    「妳是不是有點不一樣了?」

 

    「喔?哪裡不一樣?」艾莉絲摸摸頭髮。

 

    是髮型嗎?她的頭髮又回到那個我們相識時候的短髮,她曾說她不剪頭髮的。是那個比印象中更柔軟的眼神?還是她不斷有意無意朝這裡飄來的好奇目光?仔細一看,艾莉絲的眉毛更細了些。今天的她好像沒那麼可愛,卻更……誘人!好像我是跟剛認識不久的女孩子聊天似的。卻說到頭髮,那個短髮好像有點厚。

 

    「妳的髮型設計師忘了給妳打薄。」我指道。

 

    「啊,可惡,那個髮型師,是有些粗心大意了。」艾莉絲捲著頭髮叼唸著。「不好看嗎?」

 

    「不太適合妳。」

 

    「好吧,我會回去教訓他。」說完,她看看錶,好像想到有什麼事,於是便站了起來。「我想到我還有事。傑生,抱歉,得留你在這兒,錢我已經先付了,等下主菜就會上來,都是高級貨,你慢慢享用啊。」

 

    她留給我一個地址,說晚點就去那聯絡她。才兩個月吧,她事業就做那麼大?算了,這剛上來的菜挺合胃口,就不去計較她是否只是在裝忙。

 

 

 

    這個地址有問題。難道艾莉絲這小妞又騙我?這裡是警局呀。租車大哥講出時害我臉紅不知道往那擱,真不敢想像我最一開始還跟他爭辯他會不會是搞錯了。

 

    「你那朋友不會是要尋你開心吧?」

 

    司機走了。哼,她最好就不要人不在裏頭,不然……

 

    「傑生?」

 

    那個叫住我的人我竟然好一會兒才認出來。可是,這個艾莉絲跟剛才的艾莉絲不很一樣。頭髮是普通女人的長度,眼神雖俐落如往但更多是疲倦,不那麼誘人但可愛,而我的心跳不會因為她而加速。

 

    「艾莉絲?」我看到她就問。「是妳嗎?」天啊,她穿的好樸素,像個薪水很低的雇員,還任由頭髮分岔乾澀,氣色很差。而且脾氣一點也不好。

 

    「我才要問,真的是你嗎?你怎麼會在這裡?」

 

    「不是妳要我來的?」

 

    「我才沒有要你來。」她過來捏捏我的臉,我叫痛後,她又捏了自己,也叫了痛。才說。「看來我們倆都沒有作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拿出她梢給我的信。她矢口否認。

 

    「我沒寫過這種信啊。」

 

    「怎麼不是妳寫的,不然是誰叫我來的?」

 

    「不過這封信上寫要你帶錢來救我……」她掏了掏自己的口袋,表示她身無分文。「可惡,一定是那個偷我皮夾的小偷!」

 

    「什麼小偷?」我說。然後隨口又說。「什麼?妳竟然淪落到被人偷?」

 

 

 

    又是個小館子,可是這次很寒酸,而且是我出錢。

 

    「妳怎麼變成這樣?更……」

 

    「更有智慧了。」她說。「我不會再幹那種穿著浴袍在街上亂晃;以為自己是羅馬人很聰明的事情了。」

 

    「妳沒有做過那種事!……對吧?」

 

    「這是比喻。那個人,跟我說說那個人。」

 

    我說她長得很像艾莉絲。

 

    「那就對了!可是她為什麼要打扮像我?還模仿我的口氣把你請來?這一切,我覺得,有個更巨大的陰謀在背後。首先,為什麼要偷我的皮夾又要幫我寫信討救兵呢?這說不通啊。唉,反正除非她願意再次出現,不然我們想破頭也沒用。」

 

    「妳怎麼會在警局?」

 

    「我原本追蹤一個逃犯,依據他留下來的筆記,我覺得他有可能會到歌德的故居。不過我被困在這兒,而我什麼卡都放在那個被偷的皮夾上。要等到警總那邊發公文下來他們才願意給我資助。」

 

    「有案子?我以為妳不做了。」

 

    「為了生活還是得兼差啊……你要聽嗎?」

 

 

 

    一切始於一個亞洲人。

 

    他死時受了很多痛苦,子彈打進他的身體,偏偏沒有一個是致命。法醫說他死於失血過多。這是一場恐怖的凶殺案,光天化日之下在海灘竟發生刺殺。

 

    本來,如果早一點送醫的話可能還有一線生機,可偏偏當兇手從案發地點出來時跟沒事的人一樣,聽見槍聲的人就沒多做懷疑。直到兇手走遠,他越想越不對,才去查看,迎來的只有一個死人。

 

    報案的人形容兇手的長相,警方印出兇嫌照,有個警局的老警官放完假上班一看到這張圖便驚訝道。「這……這不是稅捐處的亞伯嗎?」

 

    C‧亞伯。是這人的名字。他們趕緊找上這人的家,這人卻已經走了。他鄰居說:亞伯告訴他:「我不會再回來。」便提著一個大行李箱下樓。估計那個大箱子裝的是他所有的能找到的財產。

 

    「你們知道,他總是一副天塌下來也無所謂的樣子,誰又能知道他才幹了這麼可怕的事?可真要命,我隔壁竟一直住著殺人犯啊。」

 

    看來,他跑了。很機靈!果斷,沒有半點猶豫。警方搜索他的家,亞伯過著他這個社會地位所能過上最舒適的生活。他家裡有張《永生之人》的海報,科幻肥皂劇、主角駕著太空船坐著時空旅行。他還是個思想家,他的書櫃裡擺著尼采、黑格爾、齊克果、胡賽爾等人的著作。

 

    他鄰居評論。「他大概是把腦子給讀壞了。」

 

    「你怎麼會這麼說呢?」

 

    「喔,因為跟他講沒幾句他就會扯到什麼形而上的鬼東東,整天整這些有的沒的。我老想:那跟我又有什麼關係?談人類又不能當飯吃。他常常一張苦瓜臉。我在猜他是不是不快樂,快樂的人才不會去想那些事呢。」

 

    另外,他們找到了一本他個人筆記,也就是我手上拿的這一本,斷斷續續寫著他的想法,我以此當作我偵查的基準點。

 

 

 

    我們研究起他的動機來。他為什麼要殺掉這個亞洲人?這個亞洲人,舉無輕重,只不過是外飄來這賣菜的,隨處可見。這亞洲人也沒跟當地什麼人起爭執,據他的老闆說,他的雇員最多就到唐人街晃晃。像亞伯這種公務員自然不會去唐人街這種地方,而他這也不像會跟人在市場討價還價。思來想去,這兩人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我和警方找上了亞伯的女友。他女友聽到這消息像碎了一般。

 

    「天啊,怎麼會這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想冒昧的請問妳一些問題,」警方拿出被害人的照片。

 

    「喔,我根本不認識他。」

 

    「妳再看看,這個人有沒有……曾對妳不敬或者冒犯?」我說。

 

    「我說了我真不認識這個人。喔,天啊……怎麼會……誰都有可能,除了他。」

 

    於是她向我們娓娓道來。

 

    她覺得她的男朋友並不是真的愛她。他們做著那些情人們會做的事,好似相愛著,卻又若即若離。她始終不能確定。

 

    「有次我問他要不要和我結婚,結果他竟然說結或不結並不重要。」

 

    「他打過妳嗎?」我問。

 

    「沒有,他對人都很好;我是說,所有人,都客客氣氣的。他也不會跟誰結怨,我也沒聽過他說過髒話。誠實且規規矩矩,雖然好像沒什麼特別好的朋友。」

 

    「可能只是他不喜歡說情話?」警方說。

 

    亞伯的女友點點頭,我也就這麼認為。只是我更認為沒那麼簡單。「真冷血!」這個形容詞只是我無意識地脫口而出。卻像雷打到這女人一樣。使她回憶到最近他們才看的一部電影。

 

    「你們一定也看過。」

 

    「就是那個爆米花片!」警方道。

 

    亞伯在影片播到一半,說裡頭的強盜應該立刻把那個男孩殺了,而不該縱虎歸山。女友說那太殘忍了。他說,站在理性的角度看,如果那個強盜不這樣做,他就玩完了。

 

 

 

    這次換到稅捐處。他的同事和其他人一樣驚訝。

 

    「他真幹了這個事嗎?」

 

    見警察們一臉嚴肅,不容半點開玩笑,裡面的人員也就相信了。

 

    「唉,麻煩,看來我們得重新聘一個新的。」

 

    「他是個怎樣的人?」我問。

 

    「他啊,勤勤懇懇、競競業業,就是會默默把老闆交代的事情辦好的那種人,這種人現在可難找囉。」

 

    「你覺得他……快樂嗎?」我問。

 

    「你們不會認為他是因為太無聊而殺人吧?警官。」

 

    他和我們倆面面相覷。

 

    「就回答問題就好。」警方說。

 

    「嗯,我不知道,看不太出來,他沒什麼太多的表情,我跟他也不熟,而且他也沒有太多的存在感。所以……我不知道。」

 

    「如果我每天只要重複同樣的工作,朝九晚五,有個正常的家庭,生活無慮,還可以做個小旅行。一、二、三、四、五,休息,然後又一、二、三、四、五。我想我應該會很快樂。」我引導亞伯的同事。這個雇員果然接下去了。

 

    「這正是我們所努力的方向不是嗎?」他昏沉而規律的腦袋也開始思考。「雖然做久了有些無聊,我有時會想,這麼做,做下去,等到我子女攻讀完大學,我就退休,留下一筆資金可以安享天年。但我賺了一輩子的錢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為了在晚年能夠好好享樂?」警察說。

 

    「對,可是人老了很多東西都不能盡興了。你們說亞伯會不會想著這件事?呃……不過看他這人好像不會去思考這些複雜的問題吧?」

 

 

 

    我們找到亞伯在大學時期的朋友。亞伯公司的朋友欄填他。

 

    「朋友這兩個字我可不敢當。」他朋友自嘲。他很驚訝有人向他問起亞伯的事,因為他們已經兩年多沒聯絡了。當他聽到亞伯殺人時,他的樣子不像很驚訝。

 

    「他這個怪人,做了什麼似乎都沒那麼驚奇。」

 

    「你覺得他會殺人囉?」警方問。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他這個人啊,在他的宇宙中,人生大部分的事情都無關緊要。」

 

    「你確定嗎?我想什麼人或事是可以牽動一個人的。」

 

    他想了想,最後搖搖頭。「沒有,我不認為。女人、朋友對他而言都是過客。喜歡他的人必定得承受很多痛苦。我記得他寫過一篇論文,這篇論文當時很轟動。論安樂死:而他首先論證的事,就是一個生命到底值不值得而活。」

 

    「他支持哪一方?」

 

    「他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覆,論證在這裡就打住了,彷彿支持哪邊都會讓他掙扎。但他肯定覺得沒有尊嚴的活著不能算是活著。他停了下來。從那時起,他就開始說自己生了一種病,說這個世界變得沒滋沒味的。」

 

    「嘿,你們可以講的白話一點嗎?」警察抱怨。

 

    我說。「這根本說不通。照你這個邏輯,那他就根本沒有理由逃跑不是嗎?」

 

    「因為他要活下去,他要盡其所能地享受人生。」

 

    「那他為什麼殺人?」這是我最後一個問題。亞伯的朋友沒有馬上回答。等到我們即將要走時,他才說。

 

    「如果硬要去找一個動機,我猜……應該是太陽的角度。」

 

 

 

    這些資料呈給局長後,局長看罷後面色沉重,不禁罵道。「這個人,就是個變態!什麼太陽的角度?太荒謬了!他在海灘上,把亞洲人一槍一槍把子彈射入他的身體,還能如此冷靜的領完錢逃跑。」

 

    「局長。」

 

    「幹嘛?」他氣呼呼的對著送文件的警員,情緒還沒轉過來。

 

    「消防隊那裏送來的。呃……一件小事,他們說他們曾在案發的五分鐘前後接到兩通報案電話。第一通報案聲音有點小。」

 

    「這很重要嗎?」

 

    「他們說知會你一下……也許你會有興趣?」

 

    「唉,好。告訴他們我由衷地感謝他們的熱心。啊,我說到哪了?這個人……太危險了,我要求把這個危險份子盡速逮捕歸案。如果過程中他有所反抗,我允許你們用槍。」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