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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寰尋蹤

天光乍亮,靈熙失蹤一事轉瞬間便幾乎在宇內炸開了鍋,玄澈、鈞師皓接獲消息的當下隨即發佈尋人令,並往明權宮內遞了求見函懇求面見疏情詢問事發原委,疏情心想兩人所擁有的人力、物力皆遍及全寰,遂同意到宮外面見他們,宇內三大勢力於焉聚首,三人都命僕婢將帝座擱在一處空地上,準備詳加商討尋人方針及分配人手。

     

另一方面,靈熙動用易容換顏術給自己換上了一張只稱得上清秀的臉,此術是宇內十大禁術之一,

理由源於世間諸相皆仰承父神所造,

不容毀損及透過外力改變,是以武道中人在過招時都有個規矩便是絕不傷人容顏。

變了臉的靈熙趁著眾人忙於尋她的空檔悄然潛入水織的獨帳探視永延,此時水織和海曇都因是她親近之人而被召去問話,永延則猶在睡夢中,靈熙走近床邊一看,發現他稚嫩無瑕的小臉上隱約掛著淚痕,

一雙杏子般的眼睛也頗為紅腫,似乎是哭了許久,

她見了心底一陣酸楚,伸手輕柔的抹去他的眼淚。

孩子,真對不起,逆天改命強留你活下來,卻沒能讓你過一天好日子,江湖路險,我甚至不敢讓人知道你的存在,如今我有迫不得已的理由必須離開,惟願水織和海曇能代替我好好照顧你,護你一生無憂。

     

與此同時,明權宮外的一處空地上,正是氣勢恢弘的三強鼎立之景,由於本次會面是為了正事,三人都沒有刻意炫耀軍力,只帶了幾名信任的近臣,但宇內三雄光只是坐在那裡,所散發出來的威勢和王者風範已足夠壓迫得場上眾人心神一凜。

三人正談及尋人的區域劃分時,玹嫿卻氣急敗壞的衝破重重人牆快步跑到疏情的帝座前怒喝:

「喂!我說你的下人都怎麼辦事的?那麼大一座宮殿是擺好看的嗎?連個身受重傷的人都看不住。」

世上極少有人膽敢在疏情面前叫囂,倒是讓疏情覺得挺新鮮,也不打算跟一個小丫頭計較,反正在他眼裡,對方就跟雜草一樣,還是長壞的那種,

於是他從容一笑,語氣略帶一抹玩味:

「本君的下人是怎麼辦事的,

不如妳自己來體驗體驗?」

玹嫿見他雖是笑得親和,可眼角眉梢無不處處顯露出至尊皇者的威嚴及霸氣,登時被震懾得再不敢多發一語,對座的鈞師皓見狀輕笑著打圓場:

「小丫頭不會說話,還希望帝君莫要跟一個後生晚輩計較,本君在此替她向帝君賠禮了。」

遂見疏情點了點頭,目光由始至終都未曾在玹嫿身上多停留片刻,只是看向鈞師皓接著道:

「沒事,我本就不會跟一條雜魚計較的。」

於是在這場根本算不上插曲的小風波過去後,

完全沒有人把玹嫿的叫囂放在眼裡,繼續商討尋人事宜,不刻海曇突然排眾而來,跪落在玄澈的帝座前,

一張清嫩的臉上掛滿淚痕,雙手顫巍巍的將一封信遞給玄澈,哭得梨花帶雨,煞是惹人憐愛:

「這是在水織的帳裡找到的,是姐姐的筆跡。」

玄澈迅速奪過信函拆開一看:

君上,對不起,沒能繼續事奉您左右,

日前有一名男子求見九王,望能成為您的近臣,

屬下也願他能代替我長伴君側,

如今屬下一身修為盡廢,無顏忝居人臣之位,

一心所念惟願君上善自珍重,勿念勿尋。

寥寥幾句仿若字字泣血,玄澈反覆看了幾次,

霎時情難自已,用指尖輕柔的撫過紙面,

像是想藉此留住屬於她的體貼和溫暖。

眾人見他心緒翻騰,一時都不敢出言打擾,

過了許久,方聞玄澈沉聲一嘆,

將信函折疊好收進衣袖中,而後喃喃低語:

「十年,她陪伴在我身邊只有十年,

卻打了過百場勝仗,人人都道她戰無不勝,

是萬古第一臣,可唯有我知道,在五年前的一場戰役中,她領九萬兵馬深入冥玄之境,裡頭滿是宇宙戾氣和上古魔毒,我連下了四十九道上諭令她立刻班師回朝,她卻無論如何也不肯退,還以一己之力將傷亡人數降至最低,又為我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

從那以後我便知道再不能讓她上戰場,

可她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心裡肯定對我有怨吧?

而今又驟然失了一身修為,該有多難受,

都怪我沒有好好保護她……」

此話方落,轉眼便見水織跟著跪在海曇身邊侃侃直言,語氣和神情都一反平日的怯懦而顯得堅定懇切:

「不會的,主兒的心裡從來都沒有怨,

她曾告訴奴婢,一個人心中有多少恩,

便有多少福,有多少怨,便有多少苦,

主兒是那麼溫柔的人,又怎麼會對君上有怨呢?」

玄澈聞言輕輕頷首,隨後轉頭吩咐侍立在旁的君祈:

「把前幾日求見你的那個人納入斐奧皇城,

便封為影衛首領吧,也吩咐他幫忙找人。」

君祈聞言內心暗自一驚,影衛平日裡負責照管整座皇城的安全,也是能夠近身保護玄澈的重臣,

素來唯有極度信任且事奉日久、戰功烜赫之人方可勝任,眼下玄澈竟連他一面都未曾見過便錄用此人,

且還直接封為首領,君祈不禁感嘆長得好就是優勢多,旁人有嘴說到沒舌兼傾家蕩產、多方求援都謀不到的職位她一封信就成了,果真有顏天下無難事。

應了一聲後,君祈便遵旨躬身一禮退去辦了,

其餘眾人也各自散去投入尋找靈熙的行列。

雖說靈熙眼下不能動武,可宇內第一巧匠在幾年前打造出一種儀器可供完全不通武學之人使用,

便於在列宇諸寰之中來往穿行,而受寵如她自然也有這件東西,是以尋人的範圍無從劃定,

只能是每境每界、挨家挨戶的去找。

     

鈞師皓和卿俐妍一前一後的急步而行,

卿俐妍一面走著一面滿腹狐疑的問:

「奴婢就想不通了,先別提明權宮裡裡外外無數高手雲集,還有疏情帝君坐鎮,就是宮外也有宇內要人團團環繞,靈熙姑娘眼下又不能動武,

還長得那麼惹眼,但凡見過她的人沒有認不出的,

她到底是怎麼避過那麼多人的耳目逃出去的?」

這番話算是問到了點上,鈞師皓至今也覺得匪夷所思,沉吟了許久才似想到了什麼關鍵而俊眉一蹙:

「易容換顏,這就難辦了。」

明權宮內,疏情方回宮,便見昀曦紅著眼眶迎向他,

疏情登時心底一揪,忙將她一把攬入懷裡,

柔聲勸慰:「別擔心,那麼多人找她一個,

肯定很快就有消息了。」

只聞昀曦沉沉一嘆,語帶哽咽:

「都怪我不好,若我早一點去看她,說不定她就不會離開了,這孩子到底去哪裡了?她如今不能動武,

萬一遇到危險該怎麼辦?我都不敢去想……」

她說著說著似又要潸然淚下,疏情趕忙輕撫她的背:

「這怎麼能怪妳?她在我宮裡都逃得掉了,

妳早去晚去是一樣的結果,至於危險,

她既可避過諸多高人的眼目,

想來也沒什麼人能傷害到她,妳就安心等消息吧。」

  

而玄澈這方面則發了急召令將君佑宣至帳內。

君佑和君祈是親兄弟,也同是替玄澈打天下的開國元勛之一,排行第五,於五年前一場戰役中身染魔毒不得已散盡畢生修為,就此隱居山林不問世事。

君祈見了他眼底閃現一抹詫異,輕聲喚了一句五哥,

對方也朝他點頭示意,原本端坐在帝座上的玄澈隨即起身迎了上來,並跟著君祈喚了一聲五哥,

卻見君佑搖了搖頭而後單膝跪地行禮如儀:

「請君上萬不可如此稱呼屬下,

您與屬下雖一同長大,可如今君臣有別,

還請君上莫要折煞屬下才好。」

君祈和君佑雖為親兄弟,面孔卻有極大的不同,

君祈英氣中透著凜凜威勢,君佑卻生得俊雅儒美,

兩者散發出來的氣質更是迥異,一者狂霸一者斯文。

玄澈旋即將他扶起,語重心長的開口:

「若非你與她素來交好,我也不願擾你清靜。」

遂見君佑輕輕頷首:「事情屬下都聽說了,

還請君上放心,屬下定全力以赴。」

     

此時靈熙正獨自遊逛在人族大街上,

周遭車水馬龍、人流如潮,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落,兜售物品分門別類、多采紛呈,各色小吃攤、

酒肆、飯館林立,也有勾欄、瓦舍、

聽書樓摻雜其中,還有珠寶齋、綢緞莊、

成衣舖及首飾坊,應有盡有,令人目不暇給。

靈熙不禁感慨換了張臉果真方便不少,

以往她還從未有過這麼大喇喇走在街市上的經驗。

因此番出來一切以低調為上,靈熙只穿著尋常布衣,頭上橫簪一枚木製素釵,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配飾了,如今又襯著一張平平無奇的臉,還真是一點也不引人注目,於是她也就放寬心四處玩賞。

剛邁開沒幾步便聽見一道清朗悅耳的男音:

「臭豆腐、糖葫蘆、桂花糕、烤串串,

那麼多美食到底要選哪個好?人生好難啊!」

隨著這道聲音一落,滿大街上的人全都將視線集中在他身上,靈熙有些好奇的順著眾人的目光看過去,

登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方才發話者是宇內四大正派中恆道門的掌門,名為溫潤玉,

人如其名般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十九萬歲便升任掌門,是四派掌門裡最年輕的。

靈熙不禁想這才剛出來就碰上了難纏的人物,

於是再度動用穿行儀前往桃花漫天的桃梨境。

甫登陸滿目粉色旋即映入眼簾,

粉蕾嬌妍、玉潔無瑕、香蕊楚楚、含露吐英。

灼灼桃花下,有一道高挑修長略顯清瘦的暗紅色背影靜謐的悠然而立,那人一頭白髮,

半晌後似察覺到有人接近遂轉過身來,

頓時三千繁花猶不及他眼底一縷芳華。

這名男子正是全寰公認的第一美男——   賦恆悅。   

兩人匆匆一瞥,靈熙不禁感嘆造化之奇,

父神在造人方面真是越來越有心得了。

不刻有一名容貌絕秀,清塵脫俗的女子走向賦恆悅,

無意間和靈熙目光相對,有些詫異的咦了一聲。

這名女子靈熙一眼即識,

她是儷仙族兩千年前的第一美人——鳳鳴嫏嬛。

面對眼前這雙璧人,靈熙心想還是不要打擾為好,

正準備離開,嫏嬛卻叫住了她:「姑娘請留步。」

靈熙依言停步,卻見一旁的賦恆悅神色不明,

又見嫏嬛巧笑倩兮的開口相邀:

「相逢即是有緣,不知姑娘可否撥空陪老身飲杯茶?老身倒是知道附近有一座尚佳的酒樓。」

靈熙心想對方既誠摯相邀,

也沒什麼拒絕的理由,遂應承下來。

     

三人一前兩後的並行著,走在最前方的賦恆悅由始至終都不曾回過一次頭,只是兀自默然前行,

靈熙則一路聽著嫏嬛的絮絮叨叨,估計是賦恆悅真的過於沉默寡言,嫏嬛才想找個說話的伴。

「老身和公子此番出來是奉了佛世派掌門之令要尋得靈熙姑娘,無奈公子卻很不情願,姑娘也看到了,

以公子這般容顏,但凡是女子見了沒有不傾心的,

所以公子對女人特別厭煩,

若是公子有冷落姑娘之處,還請妳多多擔待了。」

靈熙聞言輕笑著點了點頭:

「沒關係,晚輩不介意。」

嫏嬛聽了一臉驚奇的直視著她:

「姑娘真的和一般女子很不一樣呢,

觀姑娘方才看見公子時,眼底雖有驚豔,

卻轉瞬即逝,尋常的姑娘可是都神魂顛倒的。」

用神魂顛倒這個詞算客氣了,估計還會大發花痴吧?

突然能理解賦恆悅如此厭煩女子的原因了。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一幅熱鬧景致旋即映入眼簾,

仙界的繁華榮景更勝人族,販售的物品也更多樣化。

當賦恆悅走過人群時,所有人無一例外全都恍如時間停擺般定止不動,一雙眼睛似生了膠的沾黏在他身上,靈熙見了不禁再度感嘆起造化之奇。

市集中央矗著一棟九十九層高的樓,

門口牌匾上用鎏金刻著“愛玉樓”三個大字。

不知為何,靈熙心底陡然浮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剛進樓便見溫潤玉悠哉悠哉的坐在裡頭,雕刻精緻的木製桌案上擺滿珍饈美饌,

此時溫潤玉也恰好看了過來,向賦恆悅熱情招手:

「嗨,兄弟,都杵在那幹嘛?趕快過來,

這裡一桌菜呢,唷,兄弟,不簡單啊,

都學會帶女人了,丫頭好久不見,旁邊這位是?」

靈熙不假思索的答:「晚輩風鈴草。」

只見溫潤玉先是神色莫名的看向賦恆悅一眼,

隨後便把全副目光都盯在靈熙身上:

「妳這名字倒是挺特別的。」   

     

另一方面,君佑也帶了一師軍隊來到了桃梨境,

有個賣糖葫蘆的小仙女輕輕抓了抓他的衣角,

小心翼翼的低聲問:

「小哥哥,能買隻糖葫蘆嗎?」

看著眼前女孩天真稚氣的臉龐,君佑恍然想起十年前的一幅情景,那時靈熙還不是玄澈的近臣,

她手裡握著一隻糖葫蘆朝他輕晃:

「佑佑,要不要吃糖葫蘆?」

可當他正要伸手接過時,靈熙卻陡然把手縮了回去,

並促狹一笑:「忘了你不愛吃甜的,那就只好我自己享用了。」隨即作勢要吃下去,

不料卻被他一把搶過,跟著回以一笑:

「有妳這麼請人吃東西的?」

往事猶歷歷在目,無奈伊人已不知所蹤,

君佑不禁感慨一嘆,隨後付錢買下所有糖葫蘆。

與此同時,鈞師皓也領了三軍同樣到了桃梨境,

甫登陸,便看見一道神似靈熙的背影,

他迅速衝上前去拉住她的手急聲輕喚:「靈兒!」

對方先是惶恐的回過頭來,卻在看見鈞師皓的同時徹底呆住,她的時空彷彿剎那凍止,只驚鴻一瞥,

卻已勝似萬年,鈞師皓的神色則瞬間落寞下來,

隨即放了手,並自嘲一笑:

「妳的背影像極了她,就是……胸小了點。」

對方聞言一臉鬱悶的低頭看向自己胸前,

走在後方的卿俐妍頓時覺得頗為汗顏:

主人,您平常到底都在看哪裡啊?

告別了這段小插曲以後,三軍繼續前行,

鈞師皓雖是有些失望沒能尋到人,

臉上卻流露出昔日自信且從容的淺笑。

走了也好,本君一定會率先找到妳,

屆時,無論妳願不願意,本君都要牢牢將妳鎖在本君身邊,再也不讓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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