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章一

      此時正值冬末春初,原本是楠一年中最為忙碌勞累的時刻,但她卻遠離居住八年,位於凜寒冰峰上的居所,跟隨著聿來到這乾燥炙熱且黃塵滾滾的沙漠,途中楠幾次詢問聿為何要來此沙漠,但騎在馬背上的聿總是看著遠方,一副冷峻淡漠的表情,對她置之不理,幾次之後,楠也就不再多問,只是騎著馬默默地跟隨著聿。

      而在這遼闊無邊的沙漠之中,楠發現風停止了聲音,周遭沒有鳥獸魚蟲,沒有森林樹木,沒有任何有生命的東西,剩下高掛的烈日用冰冷的聲音嘲笑她說到,妳為何要還到這蕭瑟貧瘠的世界,妳想跟著那男人來這裡獲得什麼,這裡除了孤單之外什麼也沒有。

      楠一點也不喜歡那聲音,她逼自己思索,找出任何可能的理由反駁那冰冷的聲音,她告訴自己聿一定有他的想要的東西,所以他才會來到這片沙漠,但是,於她內心深處,她仍不禁懷疑或許那聲音是對的?因為不管楠往哪個方向望去,都只能看見綿延起伏,無盡無邊的黃沙。

      這裡什麼也沒有。

      楠轉頭看向下馬且牽著馬走在面前的聿,雖然聿在楠的前方,她卻無法感覺到他在她的身邊,同時以往與她朝夕相伴的房子和爐火,獵弓和陷阱,以及冷杉和松樹也都不再她的身旁,楠感到一種令她無法呼吸的孤單,彷彿有股強勁的風暴將她捲入虛空之中,楠試著擺脫這種寂寞,她的思緒飄向遠方,回憶與聿在凜寒冰峰上的日子。

      每當冬季冰峰上總是暴雪肆虐,那時楠與聿都須待在屋內長達數十天無法外出,期間聿也鮮少說話或理會她,聿多數的時候都會靜靜沉默地注視著他由夏季低谷所收集而來的各式松木冷杉,有時他甚至會呆坐著一整天,才拿出短刀隨意雕刻。

      聿並不喜歡雕刻出真正的形體,他總是順著木紋形狀刻劃出俐落凌厲的輪廓,便隨之拋棄,他只有在楠依然年幼之時,會將杉木刻畫成各種動物放在楠的床邊,那些動物有奔騰跳動的灰狼雪兔,振翼展翅的松雞雷鳥,以及強壯靈活的棕熊雪貂,個個型態逼真栩栩如生,可是聿卻從未真正將木雕完成,那些動物永遠缺少著右眼。

      然而即使有著缺陷楠依然非常喜歡那些木雕,她總感覺那些木雕與她非常相似,況且在冬季漫長且枯燥單調的時間內,那些動物是唯一能跟她對話的朋友。

      但每當冬季結束聿都會不顧楠的反對喊叫將那些木雕動物丟棄於山下的冷杉木間,不讓楠所保留,楠總不明白聿為何要如此做,她曾試著將木雕藏起,或者自己一人走去山下將那些木雕找回,但不論楠如何嘗試,聿總有辦法發現她所藏匿的木雕,再次將牠們放置於更為遙遠的杉木林間。

      而這些回憶和聿古怪的行為突然讓楠猜想,或許她就是那些木雕,都是聿所渴望擺脫的東西,因此聿才不願告訴自己要去何方,又耗費了四個月之久,日以繼夜的騎馬趕路前往這全然陌生的沙漠,這一切都是因為聿想撇開她,就像那些所有聿雕刻的木雕,她也將被遺棄在某荒蕪無人之處。

      楠試著靜下心來,她試著告訴自己,聿無法擺脫她一人回去那座冰峰。

      楠明白她的能力,畢竟在她與聿起馬動身來到這片死寂的沙漠前,她和聿就已於天寒地凍的深山窮谷之處居住八年,她清楚天地的粗獷蠻橫,同時她也了解如何與自然合而為一。

楠經歷過凜峰的冷酷殘忍,於那凜峰之上不僅天氣凍寒砭骨,土地堅硬的無法耕作且獵物難尋,山峰上更是時時風雪漫天,滴水成冰,她或是其他動物只要稍有疏忽不慎便會被白漭深雪給吞噬迷惑,因此縱然是經驗老道的獵戶也不願進山狩獵。

      但她知曉如何觀看天相紮營躲避暴雪,她了解如何聆聽大地的輕聲呢喃走避隱藏於冰雪下的深淵絕谷。

      楠喜歡獨自一人帶著短弓乾糧以及陷阱於雪山中狩獵數日,她明白怎樣在一片白茫寂靜的寒雪之中,找出隱伏的雷鳥松雞,她清楚在何處設置陷阱獵捕狐狸雪貂,於那楠知曉自然的殘酷爭強,她了解隱藏於那份殘忍無情之下的無盡生氣。

      這些經驗也讓楠深信無論發生何事,她總有辦法依循天地的聲音,回到那座冰山。

      但從數日前,楠和聿逐漸來到沙漠深處時,楠才明白自己過於自信,她第一次感到天地的死寂狂亂,就連在苦寒隆冬的冰峰之中她都能感觸生命的活力與堅韌,但於此沙漠除了大地對她和聿擅自闖入所展現的震怒以及黃沙之外,什麼也沒有。

      突如其來的飛沙將天空給完全遮蔽起來,烈陽,原本唯一還能和楠對話的同伴,也失去了它的身影,楠眼前只剩下黑暗,她耳邊盡是狂風夾雜沙礫的呼嘯怒嗥,皮肉肌膚被風沙刮的疼痛入骨,她緊咬牙關,跟隨著擐繫腰間的繩索和近乎無法聽聞的鈴鐺聲勉力向前,期間她瞇著眼試圖看清遠方聿手中的油燈火光,但她卻甚麼也無法看見,身穿墨色獸皮的聿似乎消失融入於黑暗之中。

      楠手上也同樣拿著油燈,但在猛烈的風沙之下,她看不清腳下不斷陷落的黃沙,她蹌踉擺搖,舉步難行。楠徹底喪失方向與時間,她不知走了多遠,走了多久,她只能專注小心地往前徐行,有如過了數日數月甚至數年,她未懂聿為何要如此趕路疾行,毫不停歇,又困惑聿如何於這黑暗中不迷失南北東西。

      走了許久的楠疲憊無力,她既飢餓而又口渴,她停下腳步,小心翼翼地從馬背上的行囊中取出水袋,但她卻驚訝的發覺水已所剩無幾,她勉強壓下想將水袋一飲而盡的衝動,含了一口水於口中,慢慢嚥下,試圖紓解喉嚨中極度的乾渴。

      但這卻有如杯水車薪,讓楠益發口渴,她再次晃了晃水袋,思索片刻,最後她抗拒了再喝一口的誘惑,將水袋放回行曩,楠心神不寧,她幾次想大喊詢問聿,卻又擔心自己被聿漠視忽略,她只能強壓心頭的緊繃焦慮,伸出她黝黑且殘缺兩根手指的右手緊握繫於腰間的短刀,任憑她的思緒再次飄向遠方。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