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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刑部尚書的單衣

      巡檢薛必,是一個懂得如何討好人的人。但能被歸類在他討好名單中的,只會是他的上司……或是任何官位比他高的人。

      由於身形嬌小圓潤,對於高位者又總是哈腰稱是,許多官員們因此背地裡謔稱之為「衣冠犬鼠」。

      衛煥和護乙回到衙門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當他們押著人經過公堂前時,正巧遇見不知因何事站在門口的薛必。

      「你幹什麼去了?」薛必見衛煥回來,皺眉便罵:「搞什麼一整天不見人影?」

      衛煥也不樂意見這個脾氣捉摸不定的上司,他眉一挑頂了回去:「幹我的天職?抓人?」同時將身後的強盜一拽,推到薛必面前。

      差點被撞個滿懷,薛必後退一步,露出厭惡的神情。

      「衛巡捕好風采!」公堂上傳來了帶著笑意的話語。

      衛煥詫異地看向衙門內,府尹邢頡正站在堂上望向眾人,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手。

      「了不起啊!剛來五天就讓知府把你的名字給記著──」薛必殘忍又幸災樂禍地低聲道。

      衛煥瞇起眼,不予回應。

      「衛巡捕,不知能否與我一聊?我相信薛巡檢願意從這裡接手的,是吧,巡檢?」遠遠地府尹揚聲。

      「這當然!」薛必堆滿殷勤笑容向府尹方向鞠了兩個躬。

      衛煥和身後護乙交換了一個眼神,護乙點點頭。

      將犯人交給了護乙和薛必後,衛煥獨自走進了公堂。

      府尹做了個「請」的手勢。

      衛煥不客氣地在堂案前坐了下來。

      邢頡為他沏上了茶。

      「巡捕初到京城,不出五天就抓到人犯,本府深感佩服!」

      「大人過獎。」衛煥形式地拱手一敬。

      「巡捕是哪兒人呢?」府尹似乎對衛煥充滿興趣。

      「天祥府松羊縣人。」

      「松羊縣嗎?一旁就是岳鞍縣……」府尹摸了摸下巴。

      「岳鞍縣怎麼了嗎?」衛煥不解。

      「我想請巡捕看看這個──」邢頡掏出早上的狀紙,壓在衛煥面前。

      「上面寫著什麼?」看著紙,衛煥不假思索問道。

      府尹微微一愕,腹內心思千迴百轉。

      衛煥不以為意,自我解嘲地一笑:「在下只是一介粗人,大字不識一個,讓府尹見笑了。」

      「是我失慮,」邢頡連忙堆起笑容:「這是今早被放在我桌上的狀紙。上面寫著來自岳鞍縣的一樁案件,但並未署名。據聞衛巡捕是今天第一個來到衙門的,便想問問……或許衛巡捕知道這張紙從何而來?」

      衛煥搖搖頭:「沒注意到什麼異常。」

      「這樣嗎……」邢頡抵著下巴沉思了一會,接著拾起了狀紙,自然地丟入了一旁的廢紙簍。

      衛煥有些驚訝:「邢大人?」

      邢頡搖搖頭:「我乃是不得已,未署名文書,受理者杖一百。至於寫匿名書信告人罪者──絞。」

      衛煥的臉色一下轉為陰鬱。

      邢頡站了起來,理解地拍拍衛煥肩膀:「官場便是如此,早些習慣的好。」

      見對方站起,知道自己不應久留,衛煥起身,雙手一抱謝過:「謝大人教誨,將來也請府尹……多多擔待了。」

      「這是自然。」邢頡友好道。

      兩人道別後,衛煥在夜色下離開了衙門。

      衛煥走後,邢頡彎腰。

      從紙簍裡撿起了那張沒有署名的狀紙,神色異常。

            ◇◇◇

     

      刑部尚書官邸──

      經過片刻等待後,邢頡被領入大廳。

      刑部尚書私邸大廳格局毫不平凡。靠近內廂一側是兩尺高的平台,台上置著一張精緻的褐木桌,桌旁一張太師椅,兩旁燭火已經點上,儼然就是個袖珍衙門。

      這樣的布局屢屢讓邢頡有種踏入自己每日辦公的天陽府府衙錯覺,他搖頭笑了笑。

      然而此處和天陽府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大廳中垂掛著許多深淺不一的絳色布幔,而木桌後多了一架精緻的花鳥屏風。

      很快地,刑部尚書和兩名侍女從容優雅地走入了大廳。

      「杜夭大人。」邢頡恭敬一揖。

      「邢知府。」杜夭淺為頷首,秉退了左右。

      刑部尚書杜夭是一名容貌清秀、妝容雅艷,神色中卻透著一股淡漠的熟齡女子。她將長過腰際,狂放不羈的粉色長髮高高紮在腦後,身上仍是一身朝廷裝束,袒領廣袖,外罩單衣。

      「邢知府,不知是何要事讓你不辭辛勞,在這個時間前來拜見本官?」杜夭不輕不重問道。

      邢頡在心中苦笑了下,從懷中取出了狀紙,充滿誠意道:「這份狀紙上寫的是來自岳鞍縣的一宗民女遭其夫殺害的案件,希望請尚書大人過目。」

      杜夭接過狀紙,仔細審視:「……這是匿名京控。」

      一會,她將狀紙交還給邢頡,無動於衷道:「知府要辦此案?何必自討苦吃?」

      邢頡收下狀紙豁達地笑了笑:「匿名投書這可是死罪,投書者甘冒此風險,當中或許真有冤屈。辦,或不辦,何者帶來的後果會更加嚴峻,這卑職仍不敢妄加猜測。」

      「知府願意為民犧牲,精神誠可佩……但,想必,知府也不會無故讓自己失了體面。」杜夭這句話,既是質問也是肯定。

      「卑職……若是力有所及,則順勢而為;力若不及,」邢頡的笑容中多出了一絲深意:「卑職又何必強求?」

      「知府是個聰明人,」杜夭面色不改,但語氣中多了一分笑意與讚許。

      「回答知府沒問出口的問題,」杜夭轉身拂袖走上了高台:「刑部還未接獲此案。我會特別注意──」

      背後,邢頡立刻拱手作揖:「卑職在此謝過尚書大人。」

      背對著邢頡站在台上,杜夭的單衣滑下雙肩,經過線條優美的手臂略為一滯,落在了台前地上。

      邢頡正巧抬頭看見這一幕,臉上出現了短暫的錯愕。

      杜夭往椅子上坐下,翹起雙腿,裙下的腿部曲線白皙而優美,她饒富興味地望著台下的邢頡:「那麼,不知道知府,打算如何回報本官?」

      邢頡微笑,大膽地撿起了地上仍殘留著體溫的單衣,不疾不徐踏上高台,往桌上一披。

      「若是您不介意,卑職現在就回報杜夭大人。」

      小台四周的深絳色簾幔緩緩放下。

      廳上,燭火搖曳。

            ◇◇◇

      白府──

      「陛下,」銀輕輕拉開了白夜書房的拉門:「您找我?」

      「進來。」白夜停下筆,從埋首的奏摺中抬頭。

      銀帶上拉門,走到白夜書桌前。

      「陛下?」見白夜沒有開口的意思,銀問道。

      「……你沒有事情要跟我說?」

      銀抬頭望向白夜,試著在心中辨別陛下所指的是哪一件事。

      「需要我提醒你你唯一的職責是保護這宅邸裡的人,不得隨意離府嗎?為何不報備?」白夜語帶責問。

      銀深思後,答道:「……小事不須驚動陛下。」

      言下之意,就是他認為如果不報備就能不讓陛下出手的話,這就是最好的做法。

      而事實也證明如此。

      白夜自己也明白,因此只是意有所指地看了銀一眼:「下不為例。」

      銀低頭誠心道:「是,陛下。」

      「為什麼和他走?」白夜問道。雖然銀看似只是白府總管,但畢竟還有相國兄長的身分,完全可以不必受一個小小巡捕擺佈。再者據白夜對他的認識,對方照理不會輕易選擇離府,因此,他期望得到一個好的解釋。

      銀一哂:「當我去應門時,他的第一句話是『你是蘭台?』」

      白夜上一次將面前的人稱做「蘭台」至少已經是百年前的事了。

      「──你認為他的目標是你?」白夜抬眼,若有所思:「目的呢?」

      銀搖頭:「還無從判斷。」

      兩人沉默了一會。

      『對方膽子不小。』白夜心道。

      『確實。』銀在心中點了頭。

      白夜乾脆將筆一擱:「所以我們如何評斷此事,一個意外插曲?或是事發前兆?」

      銀沒有答案。俯身:「……我會多加留心的。」

      白夜點了頭,兩人交流到此暫告段落。

      屋外,夜仍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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