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問卷找答案|寫作需要的幫助,POPO來支持。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章 我被生命所厌恶/我厌恶着生命 01 娜乐蒂·科塔尔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视野中银白色的金属构成的房门、寒冷的病床、门外偶尔传来的脚步声,还有一旁独立的卫生间,单调而又空旷,像是大人间恶毒的咒骂一样无趣,这就是书本中被称为病房的地方,我讨厌这里……这话不太对,应该说是我没有资格待在这里。病院是给病人医病养伤的处所,这并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这毫无道理。

      不合理。

      这是不正确的。

     

      想离开这里,医院这种地方……

     

      “我要进来了噢。”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与敲门声,而紧随其后的,则是某种门卡感应的电脑合成声效。

     

      又是医生吗?但跟之前来的医生声音不一样,好像是不同的人。

     

      过去一段时间──因为没有时钟也没有日历,并且没刻意计时,所以并不能确定完全吻合,不过按照感觉来判断的话,每隔一断固定的时间就会有自称医生的人看望自己,而中间的空挡即便是每天早晚窗口送餐时也没看见任何人。虽说是看望,但每次都是问些同样的问题并且问完就毫不迟疑的离去,像是在重复某种令人厌烦的程序似的,人也是同一个,是个金发、鼻子高挺的男子。

      我不喜欢那位医生,那人的眼神令人不舒服。

     

      “嗨~妳是娜乐蒂吧,我是妳的新医生,我叫马瑞德·安杰洛。你可以叫我马瑞德,当然妳也可直接叫我医生,按照妳最习惯的叫法就好,不用拘束。”门被推开了,一个男人手拿着资料版走了进来。黑发白肤、棕色的瞳孔,下巴的胡子似乎很久没有修剪过,面容相比之前的医生显得更加粗旷,年龄好像也大了些。

     

      这应该是拉丁裔的长相,过去看过的书中有关于这个的知识,之前看到的医生好像是属于日耳曼人种。

      不过现在思考这些好像没有实质的意义。

     

      “那麽娜乐蒂,虽然很突然,不过为了检测妳的病情,有些例行的问题我还是必须要问的。”

     

      “首先,娜乐蒂,妳还记得来到病院的妳在什麽地方吗?”他露出和蔼的笑容,跟之前的医生不太一样,没有那种令人不舒服的感觉。

     

      但果然又是同样的问题啊。

     

      应该是四个多月前,非常突兀,仿佛将某段记忆抹去似的,睁开眼睛后便出现在了这个地方。明明在记忆中,睡前的自己还在孤儿院里,虽然自己是这麽认为的,但不知道为什麽,有股强烈的违和感。

      在这之后见到的就是之前的那位医生。

     

      这里是一处精神病院,我因为某些原因被带来这里进行心理治疗──他是这麽说的,但我却不曾被带离过这间房间,房门也是由坚固的金属构成,上面甚至没有锁孔,也就是说,只能从外面打开。要说是病院,倒不如说更像是监牢。

      在说,疾病这种东西,我是不可能会得的,因为……

      算了,没有必要思考那些事。

     

      “孤儿院里,医生。”

      “好的,那接下来……”

      “医生,我能先问你个问题吗?”在医生翻开下一张资料时,我打断了他。

      “可以啊,娜乐蒂,妳有疑问是好事。”医生合上资料版,脸上出现了在书中被称为“惊喜”的表情,这让我有些不解。

      没有直接提问,我组织了一下语言。

      “每次都问一样的问题……是为什麽?”

      “这个吗……”

      “娜乐蒂,妳不想回答这些问题吗?”

      我点了点头

      “是吗……那妳能告诉我原因吗?”

      “因为,这些都是已经知道的事实……”我停顿了一下,接着道:“这样一问在问,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妳是这麽想的吗?”

      “是的,医生。”没有任何意义,我是如此认为的,就像1+1的数学问题没有做第二遍的必要,已经发生并且了解的事自然也没有提问的意义。

      除此之外,有个特殊的“问题”,会带来十分难以忍受的……那个词该如何解释,副作用?或是其他古怪的词语,我不太懂。

      “该怎麽讲呢……妳说的很对,娜乐蒂。已经知道的事实没有一问再问的意义。但是很抱歉,妳先前的疑问我并不能与妳详细诉说原因,这会引响到妳病情的治疗。”医生露出了那种,过去我时常看到的表情,那种以微笑掩盖的敷衍。

      ……总是这样。

      不解的疑惑总是得不到解答。

      每个人都一样,总是有无数的借口回避自己的问题。

      大人们总是说“这是为了妳好”、“妳将来就会知道”或者是“知道这件事对妳没有好处”之类的话。

      愿意认真“倾听”自己的人,应该不存在吧。

      “知道了……医生,您可以继续提问了。”

      没关系的……已经习惯了。

      医生再次露出微笑,开口道:“谢谢妳的谅解,娜乐蒂。那麽妳还记得妳为什麽会到孤儿院吗?”

     

      “有人闯进家里,把父亲给杀了,在这之后……我就被警察带到孤儿院去了。”

     

      “依旧是这个回答吗?窃贼把妳的父亲给杀了,所以才进的孤儿院啊。”

     

      “是的,有哪里不对吗?医生。”

     

      “不不不,没有任何地方不对,娜乐蒂。那接下来,我看看……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

      医生脸上越来越明显的笑容,感觉嘴角几乎都要咧到了脸颊两旁──那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了。

      不过与其理会那些,按照记忆中的顺序来看的话,接下来应该又是那个“问题”了吧

     

      医生理了理领子,保持着那奇怪的笑容开口道:“娜乐蒂,妳还记得妳是怎麽从孤儿院来到这里的吗?”

     

      来了!淡淡的疼痛感从脑海深处涌现,逐渐发展成压抑不住的剧痛,像是有无数的蛆虫在脑袋里翻滚啃噬,要从脑中钻出一般。恶心、反胃、窒息感,还有无数我说不上来的感觉遍布全身。

      好难受!喘不过气。

      为什麽?,每次只要思考这个问题……

     

      “对不起……医生,我不记得了。”大概是因为疼痛感,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需要道歉啊,娜乐蒂。”在一瞬间,医生那诡异的笑容从脸上消失,恢复了一开始令人放松的浅笑。

     

      “这种症状啊,被称为选择性失忆,一般是在遇到严重的外界刺激后,妳的身体自发的遗忘了那些妳不愿意回想起的事物,虽然妳的记忆可能会出现许多矛盾的点,但只要妳不去细想就不会有事。”医生站起身来,将手放到了我的头上轻轻地抚摸。只在书本中看过的奇怪行为,我至今依旧不懂这代表了什麽,不过似乎是善意的举动,医生他认为这样能够缓和痛感吗?

      “人类的精神是脆弱的,耻辱、愤怒、绝望各种各样的情绪所带来的是被折磨至崩溃边缘的孱弱神经,那些痛苦的回忆每日每夜无时无刻的摧残下,遗忘有时才是最好的方法。”

     

      “妳现在应该感觉到很痛苦吧,是不是有种错觉,好像有某种事物要从脑海中涌出而妳却完全无法抑制。”医生微笑的盯着我,在他的视线下我缓缓点了头。

     

      “对吧!有时侯,有些事情忘了更好,既然遗忘了那就没有想起的必要,对吧?”好像不太对劲,虽然感觉不到能反驳的地方,但总觉得……这好像有哪里很诡异,这不像是书里所描述的,医生该讲的话。

      而且医生他……语气有种不正常的狂热。

     

      “别担心!只要放轻松不去思考就不会有事,即便想不起来也不会有人去责怪妳的。所以说,只要妳……”

      “放弃思考。”

      在医生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我瞪大了眼睛,先前脑袋里思考的那些事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甚至剧痛感都消失了几秒,我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放弃思考……

      为什麽……过去我没有想到?

     

      这应该是对我来说,擅长的唯一一件事了,这麽轻松就能避免的方法,竟然是由医生……由我以外的人来提醒我。

      有些丢人──我这麽想着,明明是如此轻松的事。

     

      轻松到不需要任何事前准备,甚至现在就立刻能做,只要闭眼……让黑暗与宁静渗入脑海,随后让那些讨人厌的思绪都离开脑中。

      外界的声音逐渐微弱,最后变成一片死寂。

      我首先感觉到的是剧烈到仿佛刺入耳膜中的惨叫声。

      酒精的味道混杂着中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好像还有塑胶燃烧的臭味,地面上满是酒瓶破裂后的玻璃碎片、布满血迹的鲜红地板、脚下湿湿黏黏的触感、女人尖细的叫声,窗户外则是被乌云遮蔽的夜晚,浓墨般的漆黑,好像连街灯也坏了,这是哪里?

      地上的尸体,血染的脏衬衫,还有眼睛……可怕的灰色瞳孔。我想起来了,这是父亲被窃贼杀死的那一晚。

      但是……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手里感觉冰冰凉凉的,是血液粘在手上被风吹过的感觉吗?不过却有种手里握着东西的实感,但手上为什麽会有血液,还有强盗在哪里?。

      最后,为什麽我脸上的表情……这麽奇怪?

      ……

      算了,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深思,剧痛越来越难以忍受了,接下来是最轻松也最重要的一步,将一切都忘掉,然后……睁眼。

     

      剧痛消失了,随之消失的还有医生放在我头上的手,他眯起眼睛看着我的脸,我不懂这有什麽意义,过去,父亲也喜欢这麽做,只不过父亲观察的不是我现在这种表情。

      我非常抗拒这种眼神,不是害怕,只是单纯的厌恶。

      “如何?娜乐蒂,现在剧痛感应该消失了吧?”医生说道,眼神与过去的父亲很相似,这种被扫视的感觉很不舒服,所以我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地点了头。

      先前的我大错特错,这个男人的笑容很恼人,那种令人讨厌的感觉,比以前那位金发医生还要鲜明,虽然我说不出来是为什麽,但希望他能赶快离开,问题应该已经问完了才对。

      “这样吗?那就太好了。”医生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白袍。终于要离开了吗──我心想

      “妳想必很寂寞吧,毕竟一直是孤零零的,即便能见到人也十分短暂,虽然我很想在跟妳多聊一会呢,想再多知道些关于妳的事情,比如妳的过去、妳的家人……嘛,当然前提是妳愿意告诉我。”医生弯腰再次抚摸着我的头发,我摇了摇头,想对这种行为表示反抗,只是好像没有什麽作用,同时我也对医生的话感到疑惑。

      寂寞?为什麽会这麽想?

      不是故意唱反调,也不是叛逆,只是单纯的疑惑。

      独自一人,不才是正确的吗?一直都是如此。

      如果是错误的,为什麽没人告诉我?

      “看时间我差不多也该走了,我还有一些必要的事情要处理,不过临走前我有一个私人的问题想问问妳,十分简单的问题,这单纯是我个人想问的,所以妳也可以选择不回答,当然了,我个人是十分希望听到妳的答案的。”医生拿起桌上的资料,站起身来。

      “不然这样好了!”

      “作为交换,娜乐蒂妳也可以问我一个问题,我可以保证这个问题我一定会回答妳,如何?”

      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我将头埋进膝盖里,没有理会医生。过了一会,一声叹息响起,随后脚步声一直延伸到门前。

      一个问题……

      非常想知道的问题?这麽说来确实有一个。

      “医生……”

      十分迫切的问题……几乎渴望到了每时每刻都会想起的地步。

      “还要多久……我才能够出去。”

      “竟然是这种问题吗?”

      医生回过头来,再次露出那种恼人的微笑。

      “妳可以放心的,娜乐蒂。没过多久妳就可以出去了。”

      搞什麽!

      毫无可信度,没有确切的时间,敷衍般的答案。这种回答……不管怎麽听,都像是书中哄骗孩子的标准句式。

      虽然本就有些预感,但真正听到了还是很失望。

      我果然……有些太想当然了。

      “医生,您的问题呢?”

      “我的问题啊──”

      没有立即回答,医生将门卡从口袋中取出,但是开门声却没有出现,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就这样背对着我开口了。

      “娜乐蒂,妳还活着吗?”

      我还……活着……吗?

      ……

      ……

      又是这种问题。

      “显而易见的,医生。”我依旧低着头,细声说道。

      “显而易见是吗?那就好,那麽娜乐蒂,下次再见,这次不需要过半个月这麽久,我们很快就能再次见面的……很快。”金属门关上的声音响起。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医生临走前好像发出了细微的笑声。

      ……

      我是否还活着……是吗?

      果然,总是问些毫无意义的问题。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