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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躁鬱症──同學視角

他有躁鬱症,這件事是從某個老師口中聽到的,那天我進入辦公室要交作業給老師,她在與同事討論班上的某個人,那個人的媽媽是那個老師的朋友,她請老師一有事發生就通知她,而老師口中的人我有點印象,在教室人緣似乎不錯,只不過性子很活潑,比較像老師眼中的「搗蛋鬼」,應該是老師的頭痛人物。

老師並沒有發現我的存在,她自顧自地對著一旁英文老師談話,就連我喊聲「報告」走到她辦公桌她也沒發現,我原本只是想放好作業就走人,也沒想過老師口中的那個人有躁鬱症,雖然我很吃驚,但我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出辦公室。

那天我徹底失眠了,我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躁鬱症」這個詞,隔天起床,我眼底下留下淡淡地黑眼圈,媽媽一臉疑問的問我怎麼了,我有些心虛的回答她昨天看書看太晚才這樣,第一次說謊讓我心不由加速。

趁著下課時間,我向圖書館管理員借台電腦,因為時間有限,我只能匆匆掃過「躁鬱症」這個詞,而也因為這個原因我上課遲到了,好在老師沒有多說什麼就讓我回到自己的座位,同桌同學問我去了哪裡,我就說我去了廁所,老師瞪過來,我們也不敢繼續講話,這事也就過去了。

──在同天我說了兩件謊言。

我開始觀察他,將他每天做的事都記錄下來,這種感覺讓我覺得自己是醫生,同時我也發現他正在做和我一樣的事,他常常在上課時偷偷寫些什麼,有一次下課經過他的位子時,我看到那本和我同款的日記本。

五月X日,今天是的天氣很熱,他今天打了一個人,我看見那個人在上課時搶了他的筆,從我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打了那個人一拳,不只我驚嚇到,連同前方的老師和上課的同學也是,那個人將他的筆摔壞了直接丟入垃圾桶,就哭著去跑老師。

他看著垃圾筒的筆說:髒了。

後來老師把他叫走,我假裝去送作業跟到辦公室,剛好他的媽媽來了,之前我在家長會時見過他媽媽,這時的她似乎更消瘦,我也跟了進去,沒想到被老師趕了出來,我只能在門口偷聽他們講話。

聲音有點小,根本聽不清楚他們說的話,我也只能氣憤離開。

今天是他看病的日子,他請假的時間很規律,一開始我只以為他是身體不好,但後來開始發現他的情緒忽高忽低,我知道那是躁鬱症的關係,像是前幾天他的筆被搶,一個外人看起來微不足道的起因,就能讓他情緒失控,他揮舞拳頭的模樣我仍記得清楚。

他在笑。

明明是該生氣,他卻笑了。

當他露出笑容時,我的雞皮疙瘩瞬間起來,那日之後我沒見過他再次「病發」,不過我感覺到一股莫名的感覺,很奇怪,卻無從說起。

他在吃藥,雖然他向其他人說那是過敏藥,因為每半個月去治療太頻繁,他謊稱自己從小就有過敏,而且很嚴重,必須吃藥才可以,而班上的人也相信他的謊言,但我知道那袋是壓抑躁鬱症的藥。

藥物雖然可以縮短躁鬱症的發作時間,但卻無法根治躁鬱症。

今天與我他試著對話,他的病情看來好轉多了,但有時候他的話題跳太快,我無法跟上,他開始安靜下來,似乎在隱忍什麼,隔天,它的位置被人區隔開來,那些人說好疏離他,從這天起他變了。

他開始摔東西,一開始是筆,到後來直接扛起桌子,他的情緒失控,甚至到無法勸阻的地步,放學後的教室一團混亂,課桌子東倒西歪,還有課本和考卷散落一地。

「這是怎麼回事!?」留下的老師一看教室亂成一團整個大暴怒。

她指著他罵出不文雅的髒字,一些侮辱人的詞語傳入我耳中,讓我十分難受,在離開前他朝著我說出無聲的話。

──你知道我病了吧?

後來這件事也被同學們知道,大家更加疏遠他,他的眼神有些落寞,和憤怒,從區隔、排擠,到最後大家當作班上沒有這個人存在,他的名字變成這個班的禁忌,沒有人說出口,也沒有人願意說。

我作了很奇妙的夢,可是我忘記夢的內容。

──今天也能順利度過,對吧?

他已經連續請了三個禮拜的事假,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他這幾周不在,班上的風氣逐漸好轉,原本緊張的氣氛開始變「正常」起來,大家也絕不提他的名字,彷彿他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幾年後,我收到兩封信。

上面沒有註明寄件人,讓我不禁好奇是誰寄來的,我打開信封,裡面只有一張字條,對方的字跡非常潦草,我完全沒看懂那句話的意思,另一封信寫著誠摯我來參加某人的喪禮,而上頭寫的名字讓我瞪大雙眼。

我帶著很複雜的心情去參加他的葬禮,現場來的人很少,一位滄桑的女士走到我面前問我的名字,我雖然疑問但也回答她了,這時我也想起她是誰,她的年紀因為白髮的關係看起來蒼老許多,讓我險些認不出來。

葬禮舉行的速度很快,在這過程很安靜,與他同齡的人只有我,讓我感到不意外,我想起來那封未記名的信,潦草的筆跡讓人看不出是同個人寫的。

──我知道你在幹嘛。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難怪當時會問那句話。

不過,今天的天氣還真是炎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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