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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法一:房裡的你(3)

      “我誰也不是。

      我以為的痛苦絕對比不上你所承受的,大概幾十倍,幾萬倍,不,那根本無法衡量,你是痛苦的,你比我們想像中還要痛苦,毋庸置疑。

      我忽然想起我曾經問過你一個問題。我問你覺得自己像哪一種動物?結果你愣了下才笑著回答:我覺得自己是隻銜尾蛇。

      那時的我從沒聽過有人說自己是隻銜尾蛇。當然也沒聽過這稀奇的生物。

      於是那晚我好奇的在維基百科上搜尋了銜尾蛇:是一個自古代流傳至今的符號,大致形象為一條蛇正在吞食自己的尾巴,形成一個圓環,有時亦會展示成扭紋形,如阿拉伯數字「8」的形狀,其名字涵義為「自我吞食者」。

      符號中的大蛇正在咬噬、吞食著自己的尾巴,這正是一種宇宙循環觀的精神體現:建構與破壞的往復,生命與死亡的交替。而從生態的角度推摩,大蛇需要吃掉尾巴才能生存,而牠自己的尾巴又為牠帶來無限的糧食,這是另一種永恆更生的循環模式。

      另外,柏拉圖形容銜尾蛇是一頭處於自我吞食狀態的宇宙始祖生物,牠是不死之身……”

      陸宴當時看到書名時也查了銜尾蛇,在維基百科查到的內容也與小說第一章寫道的一樣。

      但書中的「我」更挑起陸宴的好奇心。是第一人稱?還是真人真事?但他翻了翻稿子,發現只有第一章是使用「我」,之後的章回都是「他」。

      「看過了,我認為這是一部很難引導出結局的書。」魏知湛不知道是從哪拿來一個大得嚇人的酒杯,和一瓶沒酒標的伏特加酒瓶到陸宴面前,無奈地笑著回答林萌:「劇情能不能發展下去也很有難度。」

      林萌呻吟:「是,斷在這的確很難……」她翻著稿子嘟噥道:「說不定我們會像書名的銜尾蛇一樣,不斷在斷尾處無限循環啊……」

      經林萌提起,陸宴回想起《銜尾蛇的你》的斷尾處,那段確實很難將劇情引導下去,殊不知還會遇到鬼打牆的窘境——故事有靈性似的,凡是穿書專員推動的發展不符合正常邏輯,或者大大衝突到作者先前埋的劇情伏筆時,現實裡就不會接收到從三維世界導出的所有內容,書中後續依然沒有推進,下次專員穿書時自然又被打回讀取點,必須再度重新來過。

      在那期間必須不斷修正,但沒有絕對且正確的方向,全然看專員如何指引,幾天、幾周,甚至花費到幾月的時間都大有人在,直到穿書專員終於「推動劇情」傳回了現實,讓撰稿程式乖乖同步打出字來那才是真正脫離鬼打牆。

      因此能否導出斷尾坑的結局的前提是——你能不能成功的將劇情推動下去。這是讓穿書專員最為感到擔憂的,畢竟劇情若該死的遇到瓶頸死不發展……是要怎麼看到結局的車尾燈呢?

      陸宴在前面其中一部小說《一步之遙》便有遇到如此處境。那時他擔任的是隻友人出差,女主角許一心代為照顧的寵物刺蝟,當時劇情已經卡死,不論魏知湛與林萌走了十來種的發展都仍舊卡在莫比烏斯環上,出也出不去,按照常理推斷,也許是該讓許久不見的男女主角碰面試試?

      這便是穿出專員覺得腦袋隨時都要爆炸的一點,媽咧,活像自己在寫小說似的,還要考慮到劇情日後方向以及這樣的安排讀者能否接受,到底是該讓劇情走向男女主角若近若離,來個欲擒故縱吊胃口好?還是乾脆談個速食愛情,英雄救美後瞬間感情加溫?

      林萌原本提議美其名日久生情,實則溫水煮青蛙的模式,怎知大概是沒準確掌握住男女角的性格,一個榆木腦袋,一個感情遲鈍,再來個小火慢慢燉的增溫公式是要燉到猴年馬月?

      果不其然劇情終究卡死,後來他們才決定改變走向,這兩根木頭興許要來直接點的刺激、直接點的火花、直接點的助攻,所以女主角許一心要如何與職業為動物醫師的男主角碰面?可想而知便是利用手頭上的條件。

      扮演許一心友人的林萌假藉出差之名,將擔任家寵刺蝟的陸宴拜託給許一心照顧,再由刺蝟陸宴觸發事件,讓許一心不得不主動去找男主角求助。

      可惜無論陸宴怎麼折騰,方向始終走不到足以刺激劇情,嗜睡沒用,亂咬人沒用,有一次好不容易順利讓許一心急著去找男主,還以為總算推進了吧?誰知陸宴他們小說虛擬世界登出後,發現稿子還是停留在之前的讀取點——林萌沒有出差,陸宴還在林萌家過得愜意的刺蝟生活,男女主角自上次偶遇後都還沒有交集的那段劇情上。

      事後開了檢討會,林萌點名陸宴:「我想我知道原因在哪了……宴宴你做的事很不合邏輯啊!你那不是刺蝟會做的行為呀!」對的,因為身為刺蝟的陸宴違背人類對動物的認知:一隻刺蝟發出貓叫聲。

      「如果這部小說是走神怪或靈異題材的話,也許還說得通啦……」

      林萌扁扁嘴,恨鐵不成鋼道:「但這是一本描寫現代都市男女的故事啊,刺蝟學貓叫什麼的根本不合正常邏輯,難怪阿撰不肯動筆。」

      看著簡稱阿撰的撰稿程式沒有任何動作的空白畫面,陸宴欲哭無淚,好一個正常邏輯。總而言之,後來還是靠著陸宴當隻絕食撞頭的小刺蝟才將發展告一個段落的。

      但這次呢?

      這次《銜尾蛇的你》的斷尾處恐怕真的很難銜接起來。

      林萌手撐著下頷,唉聲嘆氣的翻著稿子,魏知湛只是啜飲著伏特加,看似沒心讀稿,而陸宴瞅了他們兩人一眼,隨後低垂起雙眸,看起手邊的原稿。最後斷尾的那段是這麼寫道——

      “畫上淡妝,穿了一襲女孩們見了想必也會喜歡的白洋裝,沈君游坐在浴缸裡,若有所思地看著手裡的那把折疊小刀,又看看自己大腿內側。

      希望不會比現在痛苦,沈君游心想,準備割開他的股動脈……”

      是了,男主角沈君游將要尋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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