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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掌撐江山半壁,指彈春水一池

      長安城皇宮,勤政殿。

      文武百官立於大殿兩側,恭謹等待著。

      忽有太監扯嗓喊道:「皇上駕到!」

      大唐天子李奕澤身穿龍袍,眉眼清俊,步履穩健,從容自殿後走出,上了臺階,撢撢雙袖,瀟瀟灑灑的坐下。

      文武百官見天子入座,極有秩序的走到殿中央,排列整齊跪下,齊聲行禮問安。

      年輕的天子微微一笑,說道:「眾卿平身。」

      早朝開始。

      李奕澤說道:「欽天監官員日前夜觀星象,發現星象發生巨變,此事眾卿可曾聽說?」

      眾朝臣紛紛點頭稱有。

      「那你們可知道欽天監下了怎樣的批語?」

      眾朝臣你看我我看你,卻是沒有人說話。

      並不是因為他們不知道欽天監下了怎樣的批語,而正是因為知道欽天監下了怎樣的批語才不敢說。

      因為那批語實在太過嚴重。

      這時,文武百官皆望向一位老人。

      那老人白髮蒼蒼,身形有些傴僂,雙眼卻是炯炯有神,一身顯示地位的官服穿得一絲不苟。

      所有人寄託這位老人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他的地位最高,也不是因為他能幹,更不是因為他年資最深,而是因為他三者兼備。

      他就是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替唐高祖打下花花江山、助唐太宗開創天璽之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宰顏旭。

      太宰感受到了眾人的目光,一踏步站出了眾臣行列。

      天子基於禮貌,點頭致意道:「相父。」

      唐太宗曾命令其七位皇子都要稱顏旭為相父,由此所見顏旭對於大唐的重要性。

      顏旭回禮,開了口,聲音中氣十足:「四象之中,玄武白虎,共一十四宿,盡數移位,國之西、北將不寧,此為妖海復甦之兆。」

      話音落,大殿歸於闃靜。

      「眾卿都聽見了。」李奕澤沉著臉說道。

      眾朝臣頷首不語。

      李奕澤見狀一笑,微怒說道:「你們的消息一個比一個靈通,朕不相信在今天之前你們都不知道此事,現在卻一個個給朕裝傻?」

      「妖海要復甦了,秦人必然要被迫南遷,社稷之危迫在眉睫,眾愛卿,裝傻裝夠了?」

      百官聞言不安的扭來扭去,此時有個人站了出來,咳了一聲。

      李奕澤以手托腮,冷冷的眼神帶著怒氣的餘韻,看著階下這個身披玄甲、身型壯碩的中年男人。

      「韓大將軍,你可有什麼好辦法?」李奕澤問道。

      這名中年男子正是當年平定除言之亂的鎮北大將軍韓斌,對著陛下一揖說道:「啟稟陛下,目前北方防務一切無虞,北疆以外秦人還未顯露犯邊之意圖。但據欽天監批語,妖海即將復甦,為使防務更加鞏固,末將請求陛下再調兵十萬以助戍邊防務。」

      李奕澤雙眉一挑,說道:「十萬不是個小數字。」

      「平西王也有自己的防守任務,說什麼也不可能撥得出兵來。」

      韓斌沉默以對。

      兩人僵持了一會,年輕天子嘆了口氣,道:「罷了,既然你堅持,那麼便從禁軍調吧。」

      底下,披著青色鎧甲的禁軍統帥林驍愣了一下。

      「陛下三思。」顏旭這時插了話。

      韓斌望向老太宰,神情有些不解。

      莫非太宰疑我欲擁兵自重?

      李奕澤臉色微沉、唇角微翹,彷彿在看一齣好戲,說道:「相父,莫非您有更好的法子?」

      「天子之兵切不可動。老臣並非不信任韓大將軍,但是請不要動到禁軍。」顏旭聲線低沉,堅定地不容質疑。「依老臣拙見,調一批儒道修行者前去北疆支援戍邊即可。」

      「皇上看來如何?」顏旭微微一笑問道。

      李奕澤沉默一會,面無表情說道:「照著去辦吧。」

      「那便好,儒尊那邊老臣再親自去說。」顏旭說道。

      ……

      ……

      那紫衣少女只看了關子敬一眼,對他點了點頭,又閉上雙眼繼續冥想去了。

      她微圓的小臉稱得上可愛,明亮清澈的雙眼、一半盤成髻、一半披在肩頭的烏黑柔髮、微挺的鼻樑,還有因為專心而抿成一條紅線的兩瓣薄唇。

      關子敬多看了那少女一眼,便找了張木桌,把文房四寶擺好了,開始自己磨墨。

      他捧起硯台,不禁回憶起第一世時某個貴妃幫他捧硯的往事,微微翹起唇角,自嘲微笑著。

      他現在可只有自己了,自己磨墨不免顯得有些淒涼。

      不過他三世為人,領悟了穿越者總是孤獨的這個道理,所以心裡頭也不怎麼鬱結。

      磨好了墨,關子敬拿起筆來,蘸墨落筆。

      雖然許久沒有寫過毛筆字,他的字一點也沒有退步,小楷方正依舊。

      前世生在現代,雖然混得不是很順風順水,但是他也沒有荒廢自己的作文功力。

      洋洋灑灑三千多字悔過書,不過一個時辰便完成了。

      關子敬雙手抱胸,滿意的看著自己的作品。

      他沒有欣賞太久,因為關於這個世界,有很多事他必須搞清楚,他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他今天能通過那扇門的考驗進來這裡純屬僥倖,誰知道還有沒有再進來的機會。

      他把悔過書疊好,與文房四寶整齊放在書桌一側。

      既然這裡是圖書館,那麼一定會有史書吧。

      他起身來到一排排的書架前,他眼前的這個書架專門擺放官修正史書籍。

      他深呼吸後拿起書架上第一本史書《神州志》,開始快速瀏覽。

      根據史書所載,生活在這片土地的人們稱呼它為神州,也是中國人自古以來對於自己生活的土地的泛稱。

      但是朝代的名稱與順序……就完全不一樣了。

      據史書所說,現在是唐朝,唐高祖李言得到了天下諸多大族的支持,推翻了黎夏昏君的暴政才建立了唐朝,在位二十四年。

      而二世皇帝唐太宗勵精圖治,開創天璽盛世。

      但太宗年間發生唐朝建國以來最大的禍事:除言之亂。

      禍事起於唐太宗聽從宰相顏旭之言而行推恩令,實為削藩,此舉卻被黎國公黎河識破其意圖,以「殺權佞,除讒言」為號召,串通十八路反王聯合發難造反,是為除言之亂。

      鎮北大將軍韓斌、平西王莫瑛臨危受命,領兵平亂,僅費時三月便平定亂事。參與造反的王侯貴族們多是前朝皇族或遺老,唐太宗趁機把前朝反對勢力的羽翼給翦除殆盡,但是主謀黎國公黎河與寧國侯關濂卻不知所蹤,太宗下令全國通緝之。

      太宗不近女色,只誕下七位龍子,與高祖的二十七皇子相差懸殊。

      太宗雖立嫡子為東宮,但是對每個皇子的態度一直持平,太宗晚年纏綿病榻,皇子間為了東宮之位的明爭暗鬥愈演愈烈。

      最後,太宗去世前,得到軍事大族莫家、韓家與宰相顏旭所代表的顏家支持,年僅十七歲的七皇子李奕澤發動朱雀道之變,誅殺了太子以外的五個皇子。

      剩下的東宮,也就是才剛親政兩年不到的三皇子自動退位,把東宮之位禪讓給了七皇子李奕澤。

      而對於此次的事變與東宮易主,纏綿病榻良久的太宗只是一笑,然後就此駕崩。

      讀到這裡,關子敬嘆了口氣,把手上的史書闔起,放回書架。

      快速翻閱了一個時辰的史書,讓他大致理解了這個世界的歷史,但不知怎的感覺有些沉重。

      他只是粗略的看過正史,一定有很多關於這個世界的事情他還不知道,但已經過了兩個時辰,現在大約是晚上十點,他的時間真的不多。

      關子敬深呼吸,揉揉痠澀的雙眼,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他回到座位上,開始冥想。

      他催動自己的神識,試圖潛入心海。

      清寒的心海水撲面而來,但是才剛下潛沒多久,就到了極限。

      方才在闖石門的時候消耗太多神識,加上自己闖完石門又寫悔過書、大量閱讀史書,把自己的心神搞得很疲憊,神識竟是潛得比方才闖石門之時分出的那一小撮神識還淺。

      他忽然感到一陣眩暈,竟是自己的心海強行把自己的神識給推了出來。

      同時,他猛然睜開雙眼,他額上覆滿冷汗,雙眼無法對焦。他的心神受到劇烈震盪,一顆心瘋狂跳動,十分難受。

      忽地一陣琴聲傳來,關子敬自然而然轉頭往那個紫衣少女的位置看去。

      紫衣少女閉著雙眼,表情安詳,但是十隻修長蔥指正在一張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的琴上跳躍著。

      但閉著雙眼彈琴,不是真正值得驚訝的事。

      真正值得驚訝的,是她的雙手十指的靈動優雅,看起來根本不像在彈琴,而是在跳一支從容優雅的舞蹈,而她指間流瀉出的樂音如春天的和煦微風、潺潺溪水,拂過關子敬的臉龐,沁涼的感覺撫平了他受到震盪的心神。

      關子敬不知道那位少女為什麼要彈琴,但是聽著琴聲只覺得通體舒暢,十分受用,巴不得她的手指永遠不要停止跳舞,不,彈琴。

      聽了一會,關子敬只覺得昏沉沉的,睡意漸起,而他也意識到自己需要休息,於是閉上了雙眼,一頭撞上木桌,沉沉睡去。

      關子敬沒有做夢,罕見的一覺到天亮。

      直到有人把他搖醒,配上一道溫和的嗓音。

      「關子敬,大先生四處找你呢,現在已是卯時,你該去上武課了。」

      關子敬揉揉雙眼,抬望眼。

      站在桌邊把他搖醒的是一名看起來很年輕的教習,下巴蓄著一把小鬍子,身穿教習服,眼中帶著一股精明之氣,氣質清新瀟灑。

      他面帶微笑看著關子敬,而那名昨夜冥想彈琴的紫衣少女早已離開。

      關子敬想到自己為什麼成為最近新舊書樓的討論焦點,因為他這個軀殼原本的主人在自己穿越的那一刻正好在睡覺,晝寢。

      睡過頭是不是也算一種晝寢?

      他倏地彈了起來,對那名年輕教習行了一禮,說道:「謝謝先生提醒!」

      他趕忙收拾好文房四寶,快步往名山閣出口走去。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停下了腳步,轉頭對那名年輕教習請求道:「先生……」

      「我不會說出去的。」那名年輕教習笑道。

      關子敬鬆了口氣,正欲轉頭離去,又想到一件事,還沒轉頭問,那名年輕教習便道:「以後只要你想來都可以來這裡,不必再通過石門的考驗。」

      關子敬嘆於那名年輕教習的料事如神,連連行禮道謝後快步離開了名山閣。

      那名年輕教習叫做沈六,東沂書院六教習,東沂六子行六,教數。

      「他什麼時候才會知道這裡其實是禁地?大師兄也真是的。」沈六看著關子敬離去的背影搖頭笑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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