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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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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子惡霸轉學了,小男孩考試滿分還是沒有獎品,生活跟之前沒什麼不同,依然沒人想要跟小男孩玩,所以他最常做的活動還是在學校裡閒晃、走來走去。

這一陣子他發現離教室最遠的東側圍牆邊,有一整排長長的花圃,上面種滿了一簇簇顏色鮮豔的花,還有好多個螞蟻的巢穴,他會利用第二節下課的課間活動時間,跑到那邊去玩耍。小男孩總愛蹲在花圃邊,把頭枕在圍住花圃的磚塊上,靜靜的看著細細綠綠的雜草之間,不知道在忙碌什麼的螞蟻爬來爬去,偶爾也會看到一些不知名的蟲子飛來,總會帶給小男孩驚喜的快樂。小男孩會偷偷地把同學「吃剩下來」的麵包屑拿去餵螞蟻,看到小小的螞蟻愉快地把麵包屑搬回巢穴,他就會有一種給予的滿足感,覺得自己原來也是如此有能力的「人」。

在一個晴朗的上午,小男孩又跑去花圃看螞蟻,這次他找到一個好東西,一根掉在地上的拐杖糖,雖然被吃掉了大半還沾到了土,不過拿去沖一下水就乾淨了,小男孩小心翼翼地將糖果擱在螞蟻可能出現的路線上,然後就枕著頭、專心地等待螞蟻的出現。小男孩在這樣的觀察中,獲得許多不是言語可以教導給他的領悟,他看到螞蟻雖然小,搬不動大食物,可是牠們懂得回去找朋友一起來搬,帶回家讓大家有東西吃,也不會打架、爭奪,相對於他的同學的惡劣行為,他覺得人真是很不良的動物。小男孩還覺得,雖然自己在人的世界很渺小,可是在螞蟻的世界,他卻很巨大,螞蟻非常脆弱,隨便一捏就會死翹翹,可是他卻認為,不該隨便殺死任何一個生命,螞蟻不是生來讓人莫名其妙殺掉的,只要牠們不咬我,我就不該隨便殺掉螞蟻,讓牠們能夠找到食物給更小的螞蟻吃儘管小男孩並不懂得給他的啟示怎麼用言語表達,但卻在他小小的心靈上樹立了人生觀和處事的方向,他也十分喜愛從自然觀察中去思考、探索——話雖如此,卻因為小男孩不同於一般孩子的思考邏輯,常常惹得老師和同學的奚落與嘲笑,讓他經常對自己領悟到的「真理」也產生了懷疑。

當他聚精會神看著愈來愈多的螞蟻前來,他就愈來愈快樂:「今天螞蟻都可以吃得飽飽的,不會挨餓了。」小男孩想著想著,想到了自己,常常有一頓沒一頓的,真希望也有一個好心的人,像他對待螞蟻這麼慷慨大方,每天都讓他吃到好吃的東西。

「你們真好運,遇到我這麼好心的人。」小男孩有些羨慕、有些欣慰地看著那群忙碌的螞蟻,驕傲的有感而發,就在小男孩完全陶醉在這種氛圍裡的時候,有個長得頗為壯碩的男孩,躡手躡腳蹭到小男孩後面,一隻腳竟然冷不防地踩住了小男孩的腦袋瓜子,嚇得小男孩驚慌地大叫掙扎。

「誰呀?放開我!」

「你是神經病喔!趴在這裡跟花在講話嗎?」

小男孩用力扯開那隻腳,灰頭土臉地站起來,他吃了一嘴巴的沙,臉上還有個布鞋印子,小男孩拍了拍臉上的沙土,看清楚踩他的人是剛轉學來的同學—土仔。自從小胖子惡霸轉學之後,班上安靜了不少,可是這個土仔轉到班上之後,換成他搞得大家雞犬不寧,標準的惡霸接班人。

「把頭弄到土上面,你是不是神經病?」土仔杈著雙手,不客氣的問著。

「關你什麼事?愛管閒事愛放屁。」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看看。」

「轉學的還敢這麼兇,我去跟老師講。」

「你敢你試看看!」

「怎樣?誰不敢?我就要去告老師。」

「沒有懶趴才去告老師,你這個俗辣!」

「講方言,我要跟老師講,處罰你。你該糟了。」

「誰怕你呀?我家連警察都不怕了,會怕你去告老師?去告呀!」

「告就告,你該糟了啦!」小男孩拍拍身上的塵土,然後就準備離開。

「你是不是外省的?」土仔沒頭沒腦的冒出這一句話,讓小男孩摸不著頭緒。

「怎樣?外省的不行喔?」

「外省豬!趕去告老師我就給你死!」土仔吐了一口口水,然後擋住小男孩的去路。

「你才是台灣豬啦!走開啦!」小男孩推開土仔,卻被他一拳打中鼻子,痛得小男孩馬上反擊,可是土仔個頭精壯,小男孩不是他的對手,被打得鼻青臉腫、抱頭鼠竄;土仔還不罷休,把小男孩壓在地上,掐住他的脖子,小男孩拼命抵抗,慌亂中抓住他的耳朵不放,土仔大叫一聲、放開了小男孩,坐在一旁揉著耳朵還一邊罵:「幹×娘!外省豬!死外省豬!」

「講方言,還罵髒話,我要跟老師說!」小男孩狼狽的要爬起來,土仔卻趁機從背後踹了他一腳,小男孩往前一撲,不偏不倚,頭就給撞上了花圃的磚牆,左邊腦袋頂撞破了一大口子,鮮血在傷口邊登時滲出了花來。小男孩初初還不明白發生什麼事,只覺得腦門兒有刺痛的感覺,手一摸,疼!當他看到手上的血,眼前一黑,接著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等他恢復意識,是在保健室裡,他半清醒的聽到有個激動的中年人的聲音,隱隱約約用他聽不太懂的台語咆哮著:「幹!蝦密叫台灣豬?這種外省雜種仔,打乎伊死啦!幹×娘咧!」

「先生,你先消消氣,這裡事學校,不要講這麼大聲,我其實也很為難。」這個聲音像是導師的聲音,她講話這麼低聲下氣,還真難得。

「幹!阮老杯就是乎國民黨那些外省兵抓去槍殺的,幹!死得多冤枉!這外省雜種仔還敢罵我土仔台灣豬?幹!打伊算是剛好,無打死伊這條狗命算伊好運啦!幹!國民黨的雜種,應該打乎死啦!」

「這個話不可以亂說,這樣會惹麻煩的,先生。」

「阮家已經被國民黨舞到家破人亡,我怕蝦小?幹!有本事連我一起拖去槍殺呀!幹!還有沒有天良?」

「好啦,那些你自己去外面跟別人說,我不想聽啦!」導師被惹得光火,不耐煩的說:「現在你家小孩把這個學生打到頭破血流,你要怎麼處理?我要怎麼跟他家長交代?」

「看醫藥費賠多少啦!我賠啦!幹!又不是沒錢。」

「他爸爸聽說是軍官,你還是講話注意一點,不要亂講話,小心真的會被抓去關。」

「幹,好啦!算我衰啦!叫伊老杯大家出來喬一喬,看要怎樣。」

這個顯然是土仔他爹的人,啪地清脆一聲給了土仔一耳光子,土仔馬上嘶哇地哭了起來,他爹又給了他兩巴掌,一邊罵一邊帶他離開:「幹×娘咧!呷飽太閒喔?不好好讀冊,跟人家相打,讀書讀到咖桃乎,跟你北回家種田啦!幹!」

「講這麼多髒話,應該會被罰寫課文一千遍。」

小男孩搞不清楚那個激動的大叔為什麼罵人,只覺得頭昏昏的,好想睡好想睡

在昏沈的似夢似醒的時候,他彷彿看到伊大堆螞蟻爬過來,把他抬到螞蟻窩,請他吃超級大的餅乾,而且每一隻螞蟻都笑咪咪的對他好親切、好和善。

保健室的護士阿姨幫小男孩頭上的傷口做了簡單的包紮,應該是把毛囊也撞壞了,小男孩的頭頂左上方,從此就有了銅板大長不出頭髮的傷痕——心裡的傷口,卻更大、更難解。

天空的邊緣有烏雲捲上來,下午應該會下雨了。花圃上的螞蟻在搬家,匆匆忙忙地把牠們的未來搬向另一個未知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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