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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蝶 第二章——大會前夕(二)

翌日,我小跑到樓下姑姑的睡房,稍自私地弄醒了還在打瞌睡的婢女。

「我現在要出一出去,姑姑問起就跟她交代一聲吧。」

「哎,姑娘有提前跟姑姑說過嗎?還是直接問姑姑比較好…」她面有難色。

「抱歉,我知道是我任性,但我實在沒時間跟你在這耽誤。這就麻煩你了。」

說完,便帶著紅箱子匆匆出了門。在早晨還有些清冷的街道上兜兜轉轉,終於到達那人頭湧湧的名莊醉風樓。我緩緩踏入那一片杯碟交碰聲,顧左顧右尋找一個熟悉的身影。我呆了好一會都沒看見他,便想他定是直接租了所雅間,於是直接走到了掌櫃的眼前。

「清離到了嗎?」我問道。

掌櫃迅速地打量了我一下,卻被我眼尖地捕捉到了。

「白客官的朋友啊,這邊請,這邊請……」

他一臉堆笑,往樓梯做了個請的手勢。一旁的小廝見狀,連忙領我上樓,在近走廊末處敲了敲一所雅間的門。

「白公子,夢蝶姑娘到了。」

當我還在想那小廝從何得知我的名字時,門已經被打開。一名翩翩少年出現在我眼前,那是多麼熟悉的面孔,多麼熟悉的身影。除了他,我貌似是沒有甚麼認識多年的人了,這是第一次感受到重遇故人的感動,覺得一陣溫暖。他身穿碧衣,以緞帶輕輕綰住一撮髮絲,看上去有點慵懶的樣子。他嘴邊漾出一道溫暖的笑,像漣漪一般緩緩化開。雙眼也隨著他的笑容彎出兩道月牙。

「昕。先進來。」他磁性的嗓音忽地響起。

我點了點頭。偌大的雅間裡是齊全的傢俬和豪華的裝飾,讓我不禁一怔;但又瞬間回復原狀。那牆上的山水畫乃是絕筆,桌椅的木材又是上等的香木,散發出讓人心曠神宜的木香;連屏風也是無比精緻。

「看來這裡真是你地頭啊。」我笑道。

他輕笑不語,緩緩走向擱在一旁的琴前坐下。

我把紅箱子拿到荷花紋的紅木屏風後,換了昨日才縫製好的舞服,理了理頭髮;準備好時示意清離開始演奏。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一撥,陣陣優美的音符傾瀉而出。我在偌大的空間裡盡情翩然起舞,舉手投足或是對自由美好的憧憬,或是對逍遙自得的鍾情。一番舞動下,我頓然覺得我的過去、我的苦惱都已然煙消雲散。我仿佛就是那隻夢中蝶,自己掌握喜悲,自己選擇去留。

細長的手指撥弄了最後數個音符,室內餘音裊裊,留給人一絲委婉的懸念。我戀戀不捨地停止了舞步。

「咱們倒是默契不減,都多久沒練過了。」我打趣道。

「我可是你的『專屬』琴師,少點默契都不行。」

我們相視而笑,都知沒必要繼續練下去。我到屏風後換回自己的一身衣裳,出來時見他經已坐在了窗邊的桌子前,細細品味瓷杯中的清茶。他注意到我,緩緩放下茶杯。

「昕,坐吧。」

我點一點頭,到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他順手為我斟了一杯茶。我輕輕抿了一口,只覺淡淡的茶香在口舌間化開,雖不濃郁但回韻無窮。我默默打量著他,這陣陣回甘的清茶倒像眼前的少年,如此純淨,如此出塵。

「你以後有甚麼打算?」他忽地開口問道,口中的問題仿佛打破了一片美景。

我臉色一沉。

「報仇。」機智如他,又怎會猜不到呢?只聽他嘆息一聲,薄脣微啟淡淡吐出三個字。

「過去了。」

我猛然放下茶杯,心中突然涌上一陣煩躁。

「換作是你,你還會如此風涼嗎?!」

聽見我漸漸不悅的語氣,他只是默默為我添滿了茶杯。

「致遠他入朝當官了。」

我冷笑一聲,語氣裡是不盡的嘲諷。

「呵,這不是挺好的麼,虧他當初還那麼擔心被趙府連累。」

「他也是迫不得已……」他眼色一慟。「當時正值敏感時期,柳府上下也滿滿是官員……」

「夠了!」我頓時覺得異常不耐。「我不想知道。還有,以後請你叫我夢蝶。我就先告辭了,還請白公子明日準時才好。」

說完,便怒氣沖沖地摔門往外走去,把房外的小廝嚇了個半死,話都不敢說。房內的人默默搖頭嘆息,眼神往窗外飄去,很遠,很遠……

「夢蝶……莊周夢蝶?」他領悟到這名字的含義時,嘴邊多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昕,你一日心裡還有恨,便一日無法獲得釋放。」

……

我回到怡香樓,碰到了神情不悅的姑姑,看來是為了我驟然出去發悶氣吧。她叫住我,把我教訓了一番,無非也是讓我當面交代她才出去甚麼的。我心不在焉地聽著,待她罵完了才徑直往自己的房間裡走。出於好奇和對我大計的鋪排,我決定要對那位故人的近況了解了解。我思索一番,把小晶喊了過來。

「你幫我查一查柳致遠這人,看他做甚麼官。」我雖語氣平和,但仍隱藏不住眼裡的厲色。

小晶一怔,維維諾諾地答應我。

「小晶這就去。」

待她走後,我才醒覺自己不該讓她去的,畢竟她是姑姑的人,很大機會會告密;到時候我又不知要被懷疑什麼了。我散架般癱軟在床上,任由倦意一波一波地襲來。今日也沒做過甚麼,但總覺得異常疲憊,不知是身體累還是心裡累。躺著躺著,總覺得缺少了甚麼,渾身不自在;但礙於讓人招架不住的倦意,我也沒精神多想。

小憩了一會,小晶便回來了,進房時捧住了我的紅箱子。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把紅箱子遺漏在醉風樓了。

「小晶遇到了清離公子,他讓我把箱子給姑娘送來。」

我想起了今日自己對他惡劣的態度,頓然被一陣愧疚感籠罩著;畢竟人家是沒義務幫我伴奏的   明日一定要向他賠個不是。我回過神來,關心正事。

「讓你打探的東西怎麼了?」

「只知道那位柳公子剛被選任七品官,官職就打探不出了;朝廷還沒有公佈。」

「罷了,你已經做得很好。出去吧。」

「是。」她畢恭畢敬地退了出去。

「一下子躍到七品,很不錯嘛。」我嘴邊漾起一彎意味不明的弧度,目光有一點若有所思,深不見底。

過了一會,小晶捧來了數盤小菜,我也沒注意到原來已經日上三竿,該吃午飯了。香氣在房間的每個角落洋溢著,但我卻不甚有胃口。我盯著眼前的菜餚,敷衍地硬吞了數口,不久便放下了碗筷。小晶見我吃夠了,便讓我到梳妝檯前坐下,又是任她「擺佈」的時候了。她今天為我挑選了一套鵝黃色的裙子,頗是素淨但不失優雅。只是為了讓我看上去不那麼普通,頭上是少不了密佈的銀飾,脖子又是一陣酸痛。小晶熟能生巧地替我梳完妝以後,我便靜靜地坐在房中等候「佳音」。

我又是看話本子又是小睡片刻,等了一整個下午也沒人點我。這倒是愜意,不過入夜時便要拋頭露面攬客了,那可是我作為青樓女子最反感的事。夜幕來臨,我沿著樓梯走到了樓下的一片熙熙攘攘中。廳子裡擠滿了人,台上的是一名彈琴的姑娘,頗為臉生。我默默走入在門口攬客的姑娘堆中。

「蝶兒!」我回頭看見了嫣然一笑的巧倩。「你竟然下午沒被點,還真是罕見呢!」

「甚麼罕見不罕見的。」我嗔怪道。

「張哥哥~」耳邊響起一把嬌軟的嗓音。我往來源一看,只見挽著一名公子的手臂的楚蓉,頓覺一陣噁心。「你好久沒來找蓉蓉了,害我以為你不要蓉蓉了呢~」

攬客隊列中不見憐兮和碧瑜,看來她們就是下午被點了的。愣神間,忽然覺得腰肢被甚麼圈著,讓人作嘔的觸感像電流般衝往腦部,讓我渾身一顛。我抬頭一看,是一名大概五十歲的大叔,看衣裝應該不是普通人家,同行還有一位稍年輕一點的,摟住了冬梅的身體。

「小美女,來陪爺喝個酒!」他把身子傾前欲親吻我,被我不動聲色地拉開了距離。

「是。」我強顏歡笑道。

我和冬梅被他們領到一張圓桌處,我自覺地幫摟著我的男人斟酒。不遠處傳來楚蓉「關懷」的目光。

「今天能和王大人一起快活是小的榮幸,來,小的敬您一杯!」那位稍年輕的男子恭維地說。

「陳大人你這就是客氣了!」口中說太客氣,神情卻是得意得很。他們仰頭喝酒,我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

「王大人吶,小的有事請教一二,好為自己鋪個路。您看今年這批新晉的官兒,誰最得勢呀?」

聽到這,我驟然豎起了耳朵細細聆聽。

「呵呵,我說呀,你這就問對人了。最得勢嘛,便是那剛立功晉升的慕容衡。他幫聖上平定了南方蠻夷,封了個大將軍呢!他剛入宮的妹妹慕容婉又深得聖心,慕容家現在啊,可得意極了!哈哈,哈哈…」

「這個都傳遍都城了,可有其他的?」那陳大人急切地問,而我也充滿好奇,但表面波瀾不驚;努力聽取重要的資訊。

「其他的…可不是那柳家嫡長子柳致遠嘛!被聖上在朝堂上當眾讚不絕口,還親自欽點當了個助教呢!才那麼年輕就賺了個好位置,真是命好…」

那陳大人獲得想套的話後,笑顏逐開。「哎,來快活不講公事,咱們喝酒!」我和冬梅又為他們添滿酒杯。冬梅隨手送了一顆葡萄果子進那陳大人口中,逗得他是一陣浪笑。那王大人也不忘湝油,不斷在我身上到處亂摸。但我卻是心不在焉,腦子無暇跟這個色胚子周旋,滿心都是關於我大計的東西。

看來,現在風頭最盛的人就只是慕容衡和柳致遠。讓我拉攏柳致遠是絕對不可能的,那就只有慕容衡了。可他堂堂武官怎會到青樓裡去呢?透過蕭然勾搭?又好像走不通……萬一人家不認識呢?罷了,現在已知爭妍大會的客人裡最有可能接近朝廷重要官員的是蕭然,因為官員們礙於容易被查出而無法包養娼妓。而商戶可以包養妓女且大多與朝廷有瓜葛,所以只能靠他接觸朝中官員了。

「小美女也喝個酒吧,呵呵…」那王大人忽然將杯子往我嘴邊湊,我敷衍地抿了一口酒。

「這才乖嘛……」他一臉猥瑣,我卻只能硬著頭皮撐著,也不知冬梅是如何處變不驚的;還可以做出一副很享受的表情來。

他折騰了一番,直到深夜才離去。幸好因為明早要上朝,所以才沒留下過夜。我完全不敢幻想與他纏綿的情景,光想想已經想吐。我拖著累壞了的身子渾渾噩噩地回到房間裡去,只盼著明日的爭妍大會能夠順順利利。被蕭然包養,便已經是大計成功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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