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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聖女悲歌

換上全身暗黑的忍者服,我再度在城裡屋頂上跑酷,里德修拉已經非常熟悉,不管到哪都很清楚路線,只可惜三流的鷹眼夜視跟不上,無法在暗夜中全力衝刺。

向查理德探到兀罕的下榻旅館,他只是輕描淡寫——一切小心!——真暪不過,但也似乎不擔心我想做的事,甚至明指兀罕與瓦立培夫的房間所在,情報詳細程度令我驚訝,『帶著六十餘名衛士來到這個小城,沒道理不去調查對方底細。』

護衛數量幾乎是聖女使節團的兩倍,查理德也因為調查才知道瓦立培夫的存在。

在市集意圖殺害卡邦爾多嫁禍於我的,似乎就是瓦立培夫,姐姐曾經教誨,只要了解對手策略,應對就會變得容易,一理通百理皆通。

——你既然有所圖謀,我可沒道理坐以待斃。

「小修潛入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

「如果主人讓小蕾跟著會更安全。」

艾莉絲和蕾菲亞娜都同意密探計畫,順利得讓我嚇一跳。

接近旅館時,先以索敵術確認每個監哨的位置,兀罕和瓦立培夫都不在房內,花了點時間才發現他倆都在頂樓花園,我進入旅館如入無人之境,只要不被目擊,『龍隱』可以避開對方的索敵術探測,傷腦筋的是,進入頂樓唯一的門口有兩名衛士把守,強行通過不可能不引起騷動。

目的並非戰鬥,而是取得情報,因此暫不打算正面衝突,我悄然退開,再次掌握兀罕與瓦立培夫的精確位置,從三樓某個房間窗戶攀爬而出,沿著屋緣登上頂樓,我越來越大膽,就算不小心摔下去也能控風穩住不至於受傷。

避開對方視野,我躲進高疊的肥料箱後,異味難聞,王子和靈劍士肯定不會冒然接近。

聽不見談話聲,知道是音蔽咒術,我在布羅倪就已見識過,提起寶劍一揮,『龍破』立時破除咒術,話語終於傳來,我坐下閉眼保持靜肅,專心於索敵與竊聽。

一開始都是廢話,無妨,竊聽就是要有耐心,漸漸地,兀罕失控開始辱罵聖女,追求不到就反目相向,格調也太過低俗。

俗話說越難追到手的越珍貴,虧他還是王子,實在是缺乏毅力,不過聖女言明完全不考慮伴侶,不管兀罕怎麼做都是白費心機,趁早放棄對他來說也算是好事。

之後又提起我的名號,我耳朵豎得高高的,應証了不能隨便背後亂說壞話的道理。

——要說聖女對誰有興趣,就只有那位御龍劍士而已。

——聖女都是與御龍劍士在一起,形影不離,所以早就暗地有譜。

——在舞會裡,聖女不是牽了御龍劍士的手嗎?

——公主可能已經默許聖女成為御龍劍士的情婦。

果然依著聖女的劇本走,『早就暗地有譜?』,我不禁操心自己的未來,要是被吟遊精靈拿去當底稿可不得了,乾脆先把靈劍士名銜還給城主算了。

——明白,這女的我也不想要了。

——原來如此,假裝在里德修拉遇害。

——侍衛隊不是有我們的內應嗎?

聽到必要的情報,我更加提神專注。

但是越聽越驚,他們竟然打算除掉聖女,殺害整個使節團,還要嫁禍給里德修拉,從話語裡頭判斷,與前幾天襲擊聖女的灰衣精靈似乎沒有關聯。

我努力保持平靜思考如何應對,監視?攔截?英雄救美?

好麻煩啊!我比較希望把聖女送出城,然後就大功告成回家慶祝一番,但是聖女不能死,她一死,和平條約就白搭了。

也有偷懶的方法,反正對方目標不是艾莉絲或蕾菲亞娜,瓦立培夫似乎也很怕惹上我,乾脆把消息通知城主,讓他去傷腦筋——不對,這一來城主肯定又是指派我去搞定。

兀罕與瓦立培夫喝起酒,居然像是慶功宴一樣,這也令我有點懊惱氣憤。

——決定了!此時此刻必須徹底解決。

就算不能動瓦立培夫,也要讓他不敢踏進里德修拉一步。

悄悄離開頂樓,重新摸進一樓,透過索敵,我早已清楚每個監視哨衛位置,他們太過依靠索敵術,我輕易放倒三個哨衛,塞藏到隱密處,我在接近頂樓入口階梯之前解除『龍隱』,守門衛士在呼救之前就被『鐵腕』迅速擊昏,我毫不猶豫推門踏入。

之所以大費周章,是因為我不想『龍隱術』的存在被曝光,以精靈常識而言,在索敵之前隱藏氣息是不可能的事。

一進入頂樓我立刻關上門閂,還用蠻力給敲壞,免得衛士們太早衝進來。

我大方的朝瓦立培夫走去。

「修閣下,好久不見。」

「他就是御龍劍士?」

我索性直接取下面罩,比起兀罕的慌亂,瓦立培夫鎮定多了。

「閣下居然知道是我,別來無恙!」

「舞會裡互相見過了吧?背後長劍和腰間短劍,只有閣下是如此特殊的雙劍士。」

「真不愧是『鐵拉布塔』的靈劍士。」

「抱歉沒能上前招呼,修閣下要喝一杯嗎?」

我故意加重語氣,暗諷他移籍跳槽,但是瓦立培夫置若罔聞。

「喝酒誤事,算了吧!」

我早知道劍會露餡,不過也沒打算隱暪,走到鄰桌坐下,刻意不與他們坐在一起。

兀罕指著我喝斥:「你知道我是誰吧?」

「嗯啊!想追聖女又追不著的笨蛋?」

「說……說這種無禮的話,還算是靈劍士嗎?」

「沒辦法,我就這個樣子,我還在龐加拉度家門口大鬧過哩!」

「呵~藝高膽大,佩服——殿下大人,請別把御龍劍士當成毛頭小子,會吃大虧的。」

兀罕這才鎮定下來不再吭聲,我的人生歷練太短和精靈相比是完敗,但是精靈沒有良好的教育制度,也沒有便利的資訊管道,我至少唸到大學看過不少書籍影劇,又曾是戲劇社員,模仿電視耍流氓還不至於太困難。

「你算冷靜的,我還以為會直接動手。」

「我確實打不過閣下,就算加上殿下也沒有勝算。」

這句話不是說給我聽的,兀罕的神情明顯動搖,但我清楚誰才是對手,也不想理會這個笨蛋王子,瓦立培夫偷瞄了一眼王子又回到談話。

「看來閣下也不是來找麻煩的,是想談談嗎?」

「呃……我其實是打算嚇唬你們。」

「呵~閣下用武藝嚇唬可能比較管用……」

咚咚咚~伴隨著敲門聲,還傳來幾個衛士在門後呼喊殿下的聲音。

兀罕神情轉為開心:「救兵來了,你再厲害也打不過那麼多衛士。」

「那可不一定,你們也不過六十幾個而已,我可以全都宰了,然後丟到鐵拉布塔王都,假裝你們都已回國,然後被自己人殺害。」

兀罕與瓦立培夫神情變了,這正是他們想對聖女做的事。

我繼續說著:「可以請殿下讓衛士們安靜嗎?」

瓦立培夫嘆了口氣:「請殿下先依著吧!估計暫時沒事,一旦惹惱屬下可擋不住。」

兀罕終於妥協走到門旁吩咐衛士,說自己沒危險,叫衛士待命不准進入,因為沒了門閂能夠開門逃走,只好回來就座。

兀罕怒道:「難道不怕我們舉發你闖入住所嗎?」

「當然怕啊!到時候,就只好說出我所知道的真相。」

聽懂我的話,兀罕安靜了,舉發我就說出他的陰謀,對誰都沒好處。

「閣下想談什麼?」瓦立培夫取回談話權。

「第一件,聖女回家之前出事,就算在殿下頭上,我才不管修特羅里會不會打過來,也不管聖女是不是在『綠湖森林』遇害,天涯海角我都會追著,幹掉你們給聖女報仇。」

兀罕驚慌說著:「你……你怎麼會知道?」

瓦立培夫搖著頭:「閣下本事厲害,在下真心佩服,再怎麼說閣下也沒証據吧?」

「不難吧?你們藏在侍衛隊的內應,一下子就全招了,真不耐打啊!」

「什麼?你們對阿魯巴做了什……」發現失言,兀罕立刻摀上嘴巴,後悔莫及。

「哦~原來他叫阿魯巴啊!」我壞笑著。

瓦立培夫嘆了口氣:「剛說閣下武藝嚇唬比較管用,在下誠心收回這句話。」

「不客氣,能得到靈劍士的認可,真是榮幸。」

「敢問閣下打算怎麼做?」

「那得先問問你們想怎麼做。」

「全由兀罕殿下定奪,在下只是聽命行事。」

「我們兩國是有和平條約的,你也不能拿我怎麼辦?」

我起身拔出御龍寶劍:「那就先取下你的腦袋,再來想想該怎麼辦?」

兀罕立刻站起發動火炎障壁,我立刻破咒。

「我的障壁?沒能發動。」

瓦立培夫眉頭一皺也起身拔出長劍。

「誒?瓦立培夫~我還以為你不敢動手。」

「殿下始終是主子,不得不以性命相保,閣下不用長劍嗎?」

「取你主子腦袋用短劍就夠。」

我發動『龍行』加速欺近,瓦立培夫也立刻還擊,因為我只用短劍,另一隻手順手抓起椅子扔過去,他也不干示弱,一劍就劈開椅子展現威力。

這只不過是障眼法,我龍行迅速從旁側繞過去,瓦立培夫的缺點就是速度慢,當他擋下椅子的剎那,我已經用寶劍抵住兀罕的脖子。

不帶劍的二王子肯定是不會用劍的術士,近距相爭又有破咒壓制,擒伏他輕而易舉。

瓦立培夫見狀,放下了長劍。

兀罕顫抖著說:「我信了,我信了,都聽你的,閣下饒命。」

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坐下,我也撤劍坐回原位,表示無意取他性命,只是純粹展示力量,瓦立培夫也放棄戰鬥將長劍入鞘,我越是有餘裕,兀罕就越害怕。

「或許殿下當是空口大話,但還是要說,就算躲在王城,我也有辦法摘下你的腦袋。」

「王城也……」

「再說一次,如果聖女出事,這筆帳就算在殿下頭上,你最好有躲一輩子的覺悟。」

「我放棄了,全聽你的。」

「瓦立培夫~你怎麼說?」

「殿下的定奪,就是我的決定。」

「小修在此感謝,兩位的決定是明智的。」

兀罕豁然大悟似地:「如此維護,你果然和聖女有瞹眛關係。」

「怎麼想是你們的事,我沒必要解釋。」

其實我真的很想解釋,只不過,他們誤解對聖女比較有利,想動手也會有所顧忌。

瓦立培夫:「閣下剛說這是第一件事,接下來呢?」

「麻煩你轉告龐加拉度,公主脾氣好肚量大,王城大火的事就此了結,只要他不再給魯迪因德添亂,公主就放過他。」

「我不知道龐加拉度在哪裡。」這句話怎麼看都是裝蒜。

「無所謂,沒能傳達我也不會為難你,我的個性是除惡務盡一個不留,若非公主有交代,肯定不會讓你活著,那個什麼鬼條約我才管不著。」

「你知道烏丹普夫是誰嗎?」

「大概是龐加拉度的孫執輩吧!」

「公主殺了他唯一後代,你認為他肯罷手?」

「該說彼此彼此,雖然不是親手,公主的父親也算是被龐加拉度所加害。」

這種說法對龐加拉度是非常寬大的下台階,瓦立培夫也很明白,不過,是否願意接受就很難說了。

「好吧!在下答應,只要見到龐加拉度一定轉達。」

「最後一件事,就是我們倆的恩怨。」

「在下不記得對閣下做過什麼。」

「對我家女僕拔刀相向,可不能當做沒看到。」

「呵~閣下重情重義,公主要保,聖女要救,連女僕的委曲都要顧到。」

「就是這麼回事,敢動我身邊家眷,絕不輕饒。」

「再打上一架?刺一劍洩憤?還是要我向女僕正式道歉?」

「不,簡單一點就行。以後不准你——瓦立培夫再踏進里德修拉一步。」

「只是打過一架,就要在下不得踏入里德修拉,似乎有點過分吧?」

「嫌誠意不足?那我加碼,閣下今天在市集傷害精靈的事,我可以忘記。」

瓦立培夫瞇起眼:「在下不門白閣下在說什麼?」

「我懶的爭辯,既然能夠知道你們想襲擊聖女,嫁禍給我這種小事就更甭說了。」

「你到底何方神聖?怎麼會知道這些?」兀罕這一問就成了不打自招。

我笑著回說:「商業機密。」

瓦立培夫考慮了半响:「我只聽主子的。」

「那好,叫主子別讓你來里德修拉。」,我轉向冷眼瞪視兀罕,用上警告語氣,「要是主子堅持要你來送死,我不但會成全,還會連你主子一併收拾,下次見面可沒今天這樣好說話。」

「真沒辦法,難怪龐加拉度說閣下年輕氣盛,不好招惹。」

「抱歉,這缺點很難改了。」

「好,第三點在下也答應,至少不會主動踏進這個城市。」

「這樣就行,我走了。」

「閣下就這樣相信?不怕我們作假答應?」

我的乾脆反而讓瓦立培夫吃了一驚。

「無所謂,建議你們要愛惜生命,幸好是平安祭期間,我可沒想隨意見血。」

我走向頂樓邊緣,跳上矮牆拔出長劍,回頭又說:「順帶一提,你們的動向都在我掌握之中,希望能夠好聚好散,多有得罪尚請見諒。」

說罷,我掩上面罩,催動風行術,從三樓頂往下跳。

後面響起兀罕的叫聲,「他真跳下去,這裡是三樓,會死的吧?」

我可還不想死,還得趕緊回去把阿魯巴那傢伙給揪出來才行。

夜更深,在大廳內,除了艾莉絲和蕾菲亞娜,聖女和雛菊也在,我們喝茶等待著。

野津和安潔兒終於來到,一進大廳便行了鞠躬大禮。

「非常感謝閣下大人,阿魯巴已經招供,如閣下所言,他是兀罕殿下派來的臥底,光憑這一點,就足以証明鐵拉布塔企圖不軌。」

當我一回到梅竹郡府,立刻把聖女、野津找來,說明兀罕的陰謀,並要求先行逮捕阿魯巴這個內賊。

「野津閣下不必拘禮,坐下談吧!安潔兒閣下,妳也請坐。」

即使我這麼說,兩位靈級士在得到聖女頜首同意後才坐下。

「入城之前得閣下相救,返國前夕又受閣下庇護,大恩難報,妾身只好——」

「來客是尊,小修只是盡己本分,不必掛在心上。」我打斷聖女的話,萬一說出以身相許我就完蛋了。

艾莉絲嘆道:「難得聖女出遠門玩一趟,真是多災多難。」

「阿魯巴有說出其他情報嗎?」

安潔兒:「他目前收到的任務是傳達聖女行蹤,也大約知道會在綠湖森林動手,此外,還提到一些有趣的事。」

野津:「在鐵拉布塔王城,兀罕二王子自成一派,似有意圖取代真冬大王子的王儲地位,這次針對聖女的陰謀,似乎也是兀罕這一派所為,陛下與真冬並不知情。」

事關國際情勢,我也不太明白,只能之後再上報城主。

「阿魯巴如何處置?你們要帶回去嗎?」

野津:「雖說兀罕針對聖女而來,但是在下判斷,他最終是對魯迪因德有所企圖,或許阿魯巴可以成為貴國有利的籌碼,但一切須由聖女大人定奪。」

聖女:「如果修閣下接受,妾身同意將阿魯巴交由里德修拉處理。」

「好的,我會通知城務廳前來拘提——此外,小修厚顏再次向建議,兩國和平條約若能早日簽訂,鐵拉布塔就沒必要算計聖女大人。」

聖女點頭允諾。

艾莉絲:「兀罕認定你和聖女有瞹眛關係,應該不至於敢動手。」

「讓時間沖淡這件事吧!」

我苦笑著,即使對兀罕否認也沒用,他會這樣想,其他名流貴族大概相去不遠。

聖女:「造成困擾,桃花真是抱歉!」

「整件事我已匯報,城主親口允諾,會加派一百名衛士護送聖女回國。」

野津:「非常感謝,兀罕若要動手,侍衛隊戰力只有他們的一半。」

「這一點也可寬心,事件嚴重已由衛士營接管,將會派出監哨,監督兀罕確實回國。」

野津:「確有必要監視,就算兀罕不對聖女出手,也難保不會在魯迪因德亂來。」

「城主派出衛士護送其實是為了另一件事,就是襲擊聖女的灰衣精靈。」

野津:「的確,聖女入城之後,他們就消蹤匿跡。」

「我本來以為灰衣精靈與兀罕是同一掛,從偷聽到的內容判斷,似乎是不同集團,我不敢說灰衣精靈就此善罷甘休。」

野津:「不,應該說灰衣精靈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總之,我能幫的忙大概就到這裡吧!」

野津:「夠了,在下不敢過分奢求。」

安潔兒:「總覺得……修閣下雖未成年,卻是非常可靠,感覺敏銳,不但阻止兀罕,還揪出侍衛隊的叛賊。」

「明天你們就要離開,早點睡吧!」不小心用到命令語氣,這話應該由聖女來說才對。

野津和安潔兒道過晚安隨即離去。

聖女也起身,「修閣下……嗯……晚安,妾身再次感謝!小艾,晚安。」

「不客氣,早點休息。」「桃花明天見。」

聖女與雛菊一起離開回去別廳客房。

「咦……莎娜伊美公主呢?」

蕾菲亞娜:「還在洗澡吶!主人不可接近浴室。」

「才不會,沒事就好,好像一直都沒有搭理她。」

雖然客房都配有浴室,但是聖女和莎娜伊美都喜歡上主屋的大浴場,我和艾莉絲不會小氣,只是輪著洗稍為麻煩。

艾莉絲:「放心吧!我和莎娜伊美有保持良好關係。」

蕾菲亞娜:「已經有傳言,『公主姐妹花』。」

也沒錯,莎娜伊美與艾莉絲一直都用姐妹相稱。

艾莉絲:「小蕾~麻煩通知伯納登,連夜備好馬車。」

蕾菲亞娜:「明白,遠行物品也會準備好,十天份應該足夠吧?」

「計劃去哪兒嗎?也不用那麼急,平安祭搞得我好累,還想休息兩天再說。」

艾莉絲:「你不覺得聖女剛剛很想拜託小修護送返國嗎?」

「欲言又止,可能吧!慢著——我都做到這個分上,而且還有百名衛士護送。」

蕾菲亞娜:「沒錯,只是……城主會指派誰領隊呢?」

「這個……」,糟,剛與城主用石晶直通交談時,沒討論這件事,不妙,他的確會做出這種事,「算了,真不想再與聖女扯上關係,外頭傳言難聽,還說小艾默許我和聖女在一起,其他貴賓也差不多想法,如果還送她回家,真的跳到黃河都洗不清。」

艾莉絲:「黃河?」

「哦……別在意,是說那河水髒,跳進去之後,怎麼洗都洗不乾淨。」

蕾菲亞娜:「好厲害的一條河。」

「只是比喻啦!實際上沒那麼嚴重,好累,想洗澡睡覺。」

「呵~我幫你睡前按摩。」

——小艾妳真的有學會嗎?

「小蕾可以幫主人入浴。」

——那只會更累吧?

「小修,我們好像第一次一起離開魯迪因德。」

「是啊!就當作去修特羅里旅行。」

我們正坐在馬車裡頭,艾莉絲閉眼依偎在我肩上,我撫理著紅髮,梅琳則躺在她懷裡。

一切如她預料,一早我就被阿德列斯召入官邸,又是命令又是拜託,而且還囑咐務必在阿坎拉王都完成兩國和平條約的簽訂。

我以不諳簽約細節意欲推辭,結果就是霍爾茲以特使身分跟隨出行,錯了,應該反過來說,是我跟隨霍爾茲出使修特羅里王國。

阿德列斯最後出了一招,「回來後放一個月假,你們想去哪就去哪玩。」,結果一口搶著答應的是艾莉絲。

艾莉絲一旁笑瞇瞇,我知道她喜歡旅行,我私下問她這樣好嗎?她回答說會和蕾菲亞娜輪流監視我。

拉回到現實,我正在馬車內尷尬著。

雛菊:「咳……雖然早知道公主與閣下很恩愛,但是請考慮一下我的心情。」

聖女笑著:「妾身無所謂,這樣瞧著也挺有趣。」

「小艾還是小精靈,所以很喜歡撒嬌。」

「小修說過隨便我怎麼做都可以。」

聖女明明就有自己的禮車,卻窩在我的馬車裡,她與雛菊坐一邊,我們坐另一邊,還說我們按平時互動不必在意,艾莉絲也毫不客氣黏了上來,我心裡明白又是在故意宣示主權,一般羈絆者在公開場合也不會如此親密,但艾莉絲是小精靈,有孩子任性的權利。

出發前我與野津張開地圖討論路線,從阿坎拉王都到里德修拉有兩條路線。

一條是行經阿爾姆村,原本會經過安達魯,但是安達魯已成廢墟,能入住之處只有阿爾姆村,否則就只能野營,這條路線的好處是路程較短又平坦,也是聖女車隊原來的預定往返路線。

另一條則是經過修特羅里的西都山城,這條路線傍山而行,路程稍長又稍有坡度變化,優點是住宿品質良好。

不管哪條路線都要花上兩天,我建議野津改變原計畫,選擇途經西都山城,理由是灰衣精靈可能熟知聖女車隊的規劃,改變路線能讓對方措手不及,另一個理由是西都山城有修特羅里的衛士營,如有必要可以調派衛士護送,野津非常贊同,得到聖女的同意後,改由西城門離開里德修拉。

我打算速戰速決,聖女卻說可以停留西都山玩上一天,看到艾莉絲的興奮表情,我不由得就答應了。

我是第一次走南行路線,兩國使節團浩浩蕩蕩,地圖上兩條路線看似差不多遠,實際行走才發現,往西都山城的丘陵地形使得大道蜿蜒曲折,路程更加遙遠。

偶而我會與蕾菲亞娜交換駕車,但是她經常藉故留下陪我。

「聖女怎麼一直留在我們車內呀?」邊問還邊塞餅乾過來。

「因為我們馬車舒服啊!」我加裝了避震器,人類這個發明實在太棒了。

「這樣小艾就沒辦法到前頭來了。」

「唔……也對,總不能讓聖女獨自留在車裡……我想喝水。」

蕾菲亞娜拿她自己的水壺給我,那個不鏽鋼保溫水壺是我送她的,也是人間帶過來的,上面有開小孔,原本是方便開車使用的,如今駕駛馬車也一樣好用。

「聖女在車內,小修好像待不住。」

「當然啊!面對面很尷尬啊!」

「侍衛隊好像也把小修當成是聖女的情人。」

「等和約簽好,肯定要早點離開。」

透過蕾菲亞娜我才知道,大街小巷已經傳出流言蜚語,兩造官方又沒有主動澄清,我私下再怎麼極力撇清都沒用。

知道內情的野津和安潔兒,因為很體諒聖女立場不會主動闢謠,從離開里德修拉開始,聖女又一直待在我們的馬車內,就算闢謠也沒精靈肯相信。

「我和小艾一樣想法,如果流言能保護聖女,我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小蕾也很善良哦!」

「當然,前提是她不可以愛上小修,小修也不可以愛上聖女。」

「當然不會,也不會有這個機會。」

我貫徹底限絕對不與聖女獨處,也不會站在她身邊,少女們這才漸漸放心,所以才會反過來關心聖女的狀態。

「這一路上真有可能被襲擊嗎?明明都被主人狠狠修理過。」

「說不上是狠狠修理,用咒用劍都能辦到,這灰衣精靈並不普通。」

「是刻意培養的。」

「對,敢在城郊襲擊,也表示很有自信。」

我所知道會培養這類戰士的例子,就只有衛士營而已,但是咒劍兼學的精靈通常不太受重視,因為博學等於難以精通,但灰衣精靈似乎咒劍雙方面都有很不錯的程度。

「小修把這自信全都粉碎光光,算他們倒楣。」

「我懷疑灰衣精靈來自修特羅里,如果這裡是他們的地盤,我們就得小心點。」

「對了,小蕾要謝謝主人。」

「怎了?」

「昨天主人說不准瓦立培夫再踏進里德修拉,因為他和小蕾交過手。」

「動手傷害我的家人,我絕不允許,妳明知我會這麼做,沒什麼好奇怪。」

「以前,主人只有對小艾會這樣,現在……」

「我才不會為女僕這樣做的,這時候有比主人更好的字眼。」

「感謝夫君嗎?」

「喂喂~別臉紅啊!附近都是衛士。」

「有什麼關係,反正夫君花心已經傳遍各地,染指女僕還比不上對聖女出手。」

「呃……」

蕾菲亞娜臉上開了小花——惡整主人為樂的女僕,全天下就妳一個。

平安來到西都山城,由於早已派遣快馬通知,城主亞歷山大與修道院長兼靈術士的皮耶爾兩位親自到城門迎接,夾道都是歡呼的精靈百姓,畢竟聖女是等同國王的存在,而且『聖女』的稱號更為親民。

西都山比里德修大上半倍,也更加熱鬧,艾莉絲已經躍躍欲試想去逛街。

聖女、野津、安潔兒、艾莉絲與我都住在城主官邸,安全暫時無虞,侍衛隊與霍爾茲使節團都住在旅館。

盛大的迎接,聖女說有點累先去休息,雛菊也前去伺候,我們則留在大廳裡,霍爾茲也留下參與晚宴。

霍爾茲善於交際,特使等同暫代城主之職,很快便與亞歷山大打成一片,野津、安潔兒也忙著檢查安全措拖,雖然野營比較自在,但是能待在城裡最安全。

晚宴時,聖女再次出現,除了亞歷山大城主與皮耶爾院長,還多了一位靈劍士哥培修,他被特別召入城主官邸強化保安。

「修閣下~附近有夜街,西都山的服飾非常有名,不妨為小艾公主添些新衣物。」

聖女如此建議著,艾莉絲一臉雀躍:「務必要去!」

我也想帶她出去走走,「恭敬不如從命,今晚小修就告假了。」

「別擔心,官邸防衛做得很好,我讓熟路的安潔兒閣下陪同帶路。」

「非常感謝!」

因為艾莉絲有公主身分,亞歷山大城主欲派護衛隨行,我婉轉回絕,打算便裝上街購物,至於聖女則是留在官邸休息,如果她不出門,應該不需要我的護衛,野津也很可靠。

晚宴過後,我帶著艾莉絲、蕾菲亞娜,由安潔兒帶路,因為都換上便裝,走在街上就如同普通百姓一般。

「聖女好像怪怪的。」艾莉絲說道。

安潔兒:「或許是因為回到了故鄉。」

「故鄉?」聖女沒和我們提過這件事。

安潔兒:「聖女大人原本就是在西都山長大,後來被修道院長推舉參加聖女遴選。」

艾莉絲:「皮耶爾院長?感覺他與聖女關係沒有很熟啊!」

安潔兒:「不,是曉安娜前任院長,已經四百多歲了。」

「聖女不會想見見舊識嗎?」

安潔兒:「聖女的身分沒辦法四處亂跑,她一出門至少要帶上廿名侍衛,給對方的壓力也會不小,更不用說能夠好好敍舊。」

蕾菲亞娜:「小艾也不想當公主,吵著說當個閣下夫人就好。」

艾莉絲:「我能體會聖女的處境,衛士隨行煩死了,幸好我有小修可以推辭。」

安潔兒:「不過,聖女大人以自己的身分為榮,她告訴在下,希望能以聖女之名,幫助更多的修特羅里百姓,即使一生孑然也無所謂。」

「果然是早有覺悟。」

艾莉絲:「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志向,是我的榜樣。」

「慢著,小艾妳要是跑去當聖女,我可不准。」

當初利德納陛下想把繼承權還給艾莉絲,她明明就是狠著拒絕。

「我也不要!沒有小修,我哪兒也不去。」

這句是我送給她的誓言,被她回敬了。

安潔兒:「夜街到了,我帶你們好好採購一番。」

「小蕾,妳也要選個幾套哦!」

「我只要有女僕服就夠了。」

「不行,我來幫妳選,不打扮得漂漂亮亮,小心主人不要妳了。」

艾莉絲的威脅,蕾菲亞娜居然信以為真望著我,唉~明明就是玩笑話,她一旦碰上這種話題就變笨了。

「怎麼可能會不要妳,不過,妳還是和小艾好好選個幾件,免得我被說成窮酸苛薄。」

「嗯!小蕾遵命。」

精靈世界與人類世界相同之處,就是女孩子的服飾花樣多,連安潔兒也忍不住,一同下場挑選,我乖乖地走在後頭,忠實扮演護花使者與拎衣苦力的角色。

很可惜,才逛卅分鐘,一名喘著大氣跑來的年輕侍衛打斷了行程。

「安潔兒閣下……聖女……聖女大人失蹤了。」

提著大包小包,我們迅速趕回官邸,野津在大廳等候,亞歷山大神情凝重不掩焦急,慌亂地指揮巡守隊,靈劍士哥培修面有愧色,這也難怪,是他負責官邸的安保工作。

安潔兒劈頭就問:「歹匪知道了嗎?」

野津搖搖頭:「還不能確定有歹匪。」

「怎麼回事?」

野津:「侍僕想通知聖女可以入浴,一直敲門卻未回應,才趕來通知在下硬闖寢房,整個官邸都搜遍,雛菊也不見蹤影。」

「有索敵衛士吧?」

野津:「當然,完全沒有入侵或打鬥跡象,彷彿憑空消失,最後目擊地點是西側茗香庭園,女僕說似乎一轉眼就沒再見到過聖女和雛菊,喝一半的茶也還留著。」

艾莉絲:「沒有入侵?有從官邸出去的報告嗎?」

野津:「公主認為是被帶出去的?」

艾莉絲:「也不能否定。」

哥培修:「衛士們大都專注在入侵反應,對於離開官邸的,如果不是動作異常,通常不去理會,因為這裡大都是男性護衛,也不會太過靠近聖女,以免不敬,而且再次點名之後,確定所有護衛、侍從都沒離開過。」

安潔兒:「我去房間看看,說不定會有線索。」

野津又是搖頭:「聖女大人有換下衣物,其餘物品都很整齊,聖杖也留了下來。」

我看著大廳牆上:「哥培修閣下,請問這地圖是……」

哥培修:「是西都山城詳圖。」

艾莉絲:「小修,我們也去找找吧?」

「雖然不知道是誰幹的,也不知道方向……我有辦法!野津閣下,拜託把聖杖帶來這裡——小蕾,叫梅琳進來。」

野津往樓上衝去,小蕾也跑出大門,梅琳不喜歡接觸陌生精靈,在馬車頂休息。

【小修真有辦法嗎?】

【我想試試聖杖和搜尋術,總比在外頭瞎找好,希望有用。】

艾莉絲牽著我的手用心語術交談,說來丟臉,家眷裡只有我一個不會心語術,真遜!

其實我不太有把握,在里德修拉試過聖杖與索敵術,範圍能概括整個城,但當我試了狂暴,卻沒增幅多少,當時我並未嚐試搜尋術。

野津跑得奇快,取來了聖杖,沒一會,梅琳也到了。

我接過聖杖放在梅琳前面說:「麻煩妳記下聖女的味道。」

梅琳楞頭楞腦一副懷疑的眼神,我用另一隻手摸她的頭。

她發動心語術:【我早記住了,但是太多精靈味道混在一起沒辦法找啊!】

【不,假裝聞就好,我現在要用聖杖配合搜尋術,妳幫忙掩飾,直到我叫停為止。】

【原來如此。】

索敵咒術把整個西都山的精靈都呈現出來,外形也很清楚,但是無法確認聖女,接著發動搜尋術,搜尋區域變大了卻仍然很有限,幸好,搜尋小區域可以在索敵大範圍內變動,我試著不斷更換區域搜尋。

梅琳假裝東聞西聞,我為了專心而閉上眼,聖女和雛菊一起,所以要找兩位少女的反應,西都山城裡有兩、三萬名精靈,得花上一段時間。

半炷時間過去,也就是十五分鐘左右。

野津:「這個……會不會有點久?」

裝作專心聞著味道的梅琳也很尷尬,但是要花這麼久時間似乎讓她自尊心受到打擊。

艾莉絲圓場說:「要給一點時間啦!只要分析完畢,就知道聖女在哪裡了。」

野津:「修閣下也怪怪的,一動也不動,還一直摸著靈狐的頭?」

艾莉絲:「嗯!他在配合靈狐,他們倆是合作在找,很厲害的。」

我無心理會周遭,一個接著一個區域輪流找,終於在西北一角找到聖女與雛菊的反應,周圍的索敵反應是……小精靈嗎?似乎還有幼精靈的反應。

我張開眼站了起來,比對牆上地圖尋找那個位置,原來如此啊!

「修閣下……」野津有些焦急。

「找到了,唔……我意思是梅琳找到了,我現在就過去。」

「我也一起。」

「野津閣下留下吧!我的速度你們跟不上,請問可以帶走聖杖嗎?聖女可能會需要。」

其實是我打算帶著以備自己不時之需。

看到野津點頭同意,安潔兒說:「我找個布包起來,拿在手上太招搖。」

艾莉絲:「野津閣下~小修一旦狂奔,沒有精靈能跟得上,他和飛龍速度不相上下。」

野津:「真是不得已!修閣下,萬事拜託。」

「我估計她現在沒危險,晚了就不知道,所以才要儘快趕去,而且,恐怕是聖女自個跑出去的,你們也在可能會讓她很難為情,我保証會帶她回來,請放心等候。」

我把安潔兒遞來包好的聖杖綁在身上,並取出風行聖劍。

「梅琳跟我來,要跟上哦!」

靈狐一聲嗥嘯,我們奔出官邸朝著西北方前進。

沒多久抵達目的地,我早應該猜到的,聖女原本不就是孤兒嗎?在孤兒院長大是理所當然,思念家人的心情我也能夠理解。

「真愛亂跑,官邸一團亂。」梅琳抱怨著。

我們躲在屋頂上等候,這段相處時間對聖女很珍貴,稍做等候也無所謂。

「不偷跑恐怕不容易見到想見的朋友,那也曾經是她的家眷。」

「其實講一聲,我們也會陪她來吧?」

「那不一樣,如果陪她來,就變成是我們的錯,聖女偷跑就只是自己的錯,她不想傷害其他精靈。」

「跟小修一樣,都很善良。」

「善良?那是梅琳沒看到我耍壞,兀罕嚇得只差沒有屁滾尿流。」

「嗯!我大概了解,對方好,小修就好,對方是壞蛋,小修就變成壞蛋修理對方。」

如果我有那麼好事,早就努力在家族裡圖謀某個地位,而不是每天打混過日子。

「啊哈——聖女要出來了,下去吧!」

我們在街角一旁等著,以免妨礙聖女和孤兒院朋友道別。

過了一會,聖女帶著雛菊轉身離開,靈狐顯眼,聖女也看見了梅琳,朝著我們走過來。

雛菊有點驚訝,聖女卻很淡定。

「聖女大人晚安。」

雛菊叫著:「閣下是故意等我們嗎?」

「我不想打擾妳們溫馨的相會,會遭天譴的。」

「呵~早就有種感覺,修閣下絕對會是第一個找到妾身。」

這種說法……真容易讓人誤解!我先找到是因為只有我辦得到,可不是因為我最心急。

「聖女出門忘了帶聖杖,只好幫妳送來。」

「妾身能知道修閣下如何找過來的嗎?」

「這個……就是索敵和搜尋找到的,總之,現在能回家了嗎?」

「非常抱歉,妾身還有個地方必須去,只需要短短一炷時間,拜託了。」

「可是……大家都在等著,也擔心聖女安危。」

「這樣吧——雛菊先回去報平安,妳知道我要去哪裡,讓修閣下陪著就行。」

雛菊:「誒!」

聖女:「說一炷時間後就回去,請大家別擔心,那地方荒涼,有修閣下保護正好。」

雛菊有點不願意但也不能違抗:「我知道了。」

「梅琳~妳先保護雛菊回去。」

雛菊對我行鞠躬禮:「拜託修閣下,務必把聖女平安帶回官邸。」

「嗯~交給我吧!」

看著梅琳和雛菊走遠,聖女回過頭催促著我上路。

我解下聖杖,她卻搖著頭自顧走著不肯接過去,我只好繼續揹著。

「去哪啊?」我快步跟上。

「城外。」

「不行吧?現在城門都已關上,用聖女命令開門嗎?」

聖女神秘兮兮笑著:「不需要,這裡是我長大的地方喲!」

因為地位不同,我本來跟在後方一步,但聖女故意拖慢一會,成了並肩行進,我想了想,現在表現主從似乎容易被起疑,也就不抗拒了,但還是刻意保持一個人的間距。

「我似乎太好說話,應該直接綁妳回去。」

「綁架聖女是死罪,除非是我的伴侶。」

「呼~幸好沒帶繩子,我可不想死。」

「我也不會讓你死的。」

來到城牆邊,有條小河穿牆而過,聖女帶著我走入漆黑的地下河道。

「聖女等等,這一不小心會掉進河裡吧?」

她回過頭看著我,似乎有點生氣:「回去之前,就當作一般朋友交談,可以嗎?」

「這意思是?」

「聖女和御龍劍士在漆黑的河道裡偷偷摸摸的,像話嗎?」

——是妳拖著我來的吧?

「所以,回去之前請叫我桃花,相對的,我也會叫你小修。」

「嗯……也有道理,萬一被聽見名號也不太好。」

「我們現在就像是私奔出城,你一直叫我聖女,就好像在揶揄我。」

當我交還聖杖時,她卻執意不接過去,或許就是想暫時抛開聖女的身分。

聖女笑了笑,催動照明火焰卻不甚亮:「小修也點個火或用鷹眼夜視。」

「偏偏這兩個咒術我都不太行。」

「真意外,我以為小修什麼都會。」

「抱歉,桃花可以點亮一點嗎?」

「不,太亮會被發現。」,聖女突然牽住我的手,「我帶著你走吧!」

「喂?」

「我們不是在舞會上牽過手嗎?」

「可是那……」

「擔心會對大姐姐動心?」

「才不會。」

「那好,少廢話跟我走,再囉嗦就表示故意拖延,想藉機一直牽手。」

聖女一臉淡然,反而顯得我很小氣,莫非她和人類的我一樣,對這種禮貌程度的肌膚碰觸不太介意?

「我其實不在意這種事,如果桃花也不在意就好。」

我們沿著河道慢慢前進,聖女比害羞的我更自然,看起來只是必要措施,沒別的意思。

「呵~彷彿又回到以前的時光,我心裡有點開心。」

聖女是個感性的精靈,回到故鄉,見以前的朋友,做以前做過的事,或許她小時候就常常牽著同伴穿越這裡,現在只不過是拿我替代。

來到地下河道中央處,果然有木柵擋住,里德修拉也有相同的設計,避免被偷偷潛入,這下沒轍,也該死心打道回府。

聖女卻開心地說:「幸好還在。」

我越過她的身軀往前面看,原來木柵下方一角有破損。

聖女突然回頭,差點撞上我的臉,幸好我及時退後,否則後果就不是牽手那樣而已。

「呼~還以為小修想偷襲我。」

「完全沒有這樣想過。」

聖女放開手從木柵破損處爬過去,我硬著頭皮跟上,才通過站起,又被牽住了手。

最後來到了城外,大約城牆五十公尺外的一棵大樹下,有塊石碑。

聖女走到石碑前跪坐,合手閉眼,我側目看到石碑上寫著:『曉安娜,長眠於此』。

我大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退到一旁靜靜等候。

約莫三分鐘,聖女站起身拭去眼淚。

「還以為掉下眼淚,小修就會過來安慰我。」

「這個嘛……」

「別在意,開玩笑的而已,還有點時間,陪我坐一下。」

聖女走到旁邊一塊大石坐下,但她只坐一半,露出請求的眼神。

剛剛才哭過,我怎麼拒絕啊?

只好坐下,儘量留著空隙,聖女卻移了位置靠在我身上。

「喂……」我動搖著卻被她抱住手臂。

「小修別誤會,我只是想對著石頭說說心底話。」

我是石頭?這個樣子被不知情的精靈看見,再怎麼解釋也枉然。

「心底話找雛菊比較好哦!」

「不,雛菊只會陪我悲傷,小修很可靠,是可以傾訴的對象。」

「傾訴?」

可不要是感情告白啊!今晚和聖女做了太多接觸,直覺不太妙,不得不防。

「請當作是我的導師——曉安娜院長,讓我依靠一下,拜託了!」

「原來如此,可以喲!」

似乎怕我逃走,她一直沒鬆手。

「只要靜靜聽我說話就好,小修可以忘記,就算記得也請別說出去。」

「嗯!我答應妳。」

這樣我能接受,聖女只是將我當作曉安娜傾訴心聲——

「十年前,看著好多精靈受苦,那時就想著,怎麼樣才能讓大家過得好。」

「院長告訴桃花,選上聖女就能夠拯救更多的精靈,還說桃花很有機會。」

「桃花滿心歡欣,努力學習咒術,期盼著成為聖女。」

「參加遴選之前,院長說成為聖女必須承受孤獨,要桃花再考慮。」

「我知道的,不過就是沒有羈絆者而已,可是我還有院長與好友能相伴左右。」

「院長搖著頭,不只是這樣,因為沒有東西能夠接近太陽。」

「當時年紀小不懂,只想著貢獻自己,讓每個精靈都擁有幸福。」

「從小父母就死於戰亂,所以我討厭戰爭。」

「我不希望有小精靈像我一樣失去父母。」

「大臣卻告訴我,因為戰爭,修特羅里才能活下去,我不管,肯定有方法不要戰爭。」

「後來,朋友們一個個都好遙遠,好想去看看他們,大臣們卻說聖女不能這樣。」

「我好懷念,對不起,如果不偷跑,我根本見不著他們……」

說到最後,聖女靠在我胸前泣不成聲,我只能輕撫她的頭安慰著。

比起說是給曉安娜聽的,反倒更像說給我聽的吧?有點傷腦筋,這該怎麼對艾莉絲解釋呢?不,當成秘密帶進墳墓裡吧!

又過了幾分鐘,聖女終於抬起頭,拭去眼淚。

「抱歉,桃花又做了任性的事。」

「能幫到聖女——」

「又是『聖女』?不然叫我大姐姐也行。」

「呃……大姐姐就算了,能幫到桃花我也很高興,好一些了嗎?」

聖女故意作狀微笑:「好多了,心裡舒服又有幹勁。」

「掉著眼淚苦笑真是矛盾。」

聖女起身說:「回去吧!」

我鬆了口氣,總算她肯回家,雖然想為她擦眼淚,但我有自覺,太超過會出事的。

聖女卻突然回頭一把抱個滿懷,這又嚇了我一大跳,十幾秒後她才放開。

「聖……桃花別折騰我啊!」

她露出調皮的吐舌笑容:「原來抱住男孩子是這樣的感覺,多謝了!」

不會吧?拿我試刀體驗?又多了一個秘密必須帶進墳墓!

我們原路從地下河道回到城內。

河道底很髒,出了河道才發現,聖女和我的衣服都沾上不少污泥,忍不住相視而笑。

雖然已經花掉不少時間,但我可不打算抱著聖女在屋頂上跑,寧可慢慢走回官邸。

她穿的是連帽斗篷,蓋上帽子就不怕被認出來,我們算是一路逛街回去,我注意到她在享受,東張西望,看來很久不曾這樣做。

聖女甚至開始為我介紹這個說明那個,路上,還買了一張烤餅撕半一起享用,沒辦法,我身上沒帶錢,她也只有幾個銅板而已。

她說了些從前的事我才明白,曉安娜女士火化後的骨灰,未如一般埋於精靈樹下,而是葬於生前最愛,能夠一邊欣賞落日一邊沈思的大樹底下。

漸漸地,她似乎開心起來,回復成平日聖女模樣,但還是不讓我叫她聖女,直至回到官邸之前。

燦爛的笑容背後,隱藏著許多少女的悲傷。

我也有自己的煩惱,明明說過只要一炷時間,實際上卻過去快兩炷時間,晚點,恐怕又得面臨公主和龍女的逼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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