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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媒體效應

自從與詹法醫會談後又隔了四天,今天的氣溫終於回暖,原本已安排的打撈作業也火速決定要在今天進行,但很不巧的,今天也是死者頭七的日子。

按照民俗,頭七總會舉辦招魂儀式,通常都是由家屬和法師,親赴命案現場舉行儀式。因此一行人陣仗浩大的聚集在跨河橋下,岸上在招魂,河中在打撈,一旁則是警方,誰都不敢大意。隨著法師吟唱、家屬的哭聲,人人臉上皆無笑容。小愛不時看著前輩們的表情,覺得十分緊張。

「你死的好慘啊!」

哭喊聲自家屬中傳出,突然間人聲沸騰,原來是死者的母親突然昏倒,導致一陣混亂,但法師依舊吟唱著咒語,不停招魂。

不知為何,小愛開始覺得不對勁,她看著前輩們的神情,越來越嚴峻,她又迅速朝家屬望了一眼,每個人臉上愁雲慘霧,突然間,一名男子哭紅著眼眶奔到警察這邊,一邊嘶吼著。

「你們幹什麼吃的!我弟弟就是被人殺害的,為什麼抓到人了卻不判刑!」

從他的話中可得知他是死者的哥哥,他很快便被一群人攔住,拉回家屬這頭。但他仍然不停叫囂著。

「那個女人明明就是兇手,為什麼不抓她!」

男子被拖進家屬人群內,然後就不再出聲。隨著法師吟唱結束,現場開始進行擲爻,這是一種詢問死者魂魄是否已在現場的儀式,但卻一連擲了幾次都沒消息。

隨著一道異常的冷風自河岸吹來,河中的打撈員傳出消息,他們聲稱找到一隻手機。警方趕緊檢查手機狀況,並進行保存以進行後續的調查。隨之而來的,又是一陣家屬的喧囂聲。

死者的哥哥再度站出人群,堅定地直指上岸的打撈人員,一邊說著:「我弟弟顯靈了!」

小愛張望,原來是擲爻終於有了結果。

這場看似鬧劇的行動,就在打撈與擲爻雙雙都有斬獲時告終。隨後,警方便開始調查手機的內容。他們很快就發現,死者的手機裡頭,確實有一封案發前的簡訊,在5:13分時候傳給羅太太,而且僅此一封與此案有關。

隨後羅太太也回傳了一封簡訊,證實了她知道死者的所在位置。加上死者的最後所在位置,只告知了羅太太。因此前輩們都認為,羅太太的嫌疑重大。更玄的是,這件調查的內容不知為何,竟然在隔天上了報紙的社會版面。

民眾對這件事情的看法很失控。

小愛在下班後,上網看過大家對這次報導的評論,幾乎每個人都用不堪的字眼在辱罵羅太太;蛇蠍婦人、最毒婦人心、恐怖人妻、殺手人妻等。也用了很戲謔的詞語在說羅先生,其中一篇獲得最多推文的則是標題為”最慘人夫,帶了綠帽又娶了恐怖情人”。

這波輿論也火速延燒到警局。

死者的哥哥私下接受周刊的訪談,還登上周刊封面,大聲疾呼”證據確鑿,警方卻遲遲不肯抓人”,惹得不少人開始謠傳,說這一切都是檢察官刻意消極辦案,逼得檢察官不得不施加壓力,要求警方務必查出有力證據。一切的事態發展,彷彿都集中在”羅太太是兇手”這個前提上。

而羅太太本人呢?

小愛親自面對過羅太太,她看得出來,這是一名飽受身心煎熬的婦女,雖然道德上有非議,但羅太太始終都否定自己殺人。然而,小愛心底明白,這名明顯精神極差的婦人還能承受社會壓力多久?還能堅持自己沒殺人多久?是否還能清醒地面對訊問?會不會在某次精神崩潰時,脫口說出自己確實殺人,藉此換取片刻平靜呢?

只有證據能讓她解脫。但目前的證據都顯示,羅太太是最有嫌疑的人。就連小愛在接連幾日的調查中都開始模糊了,她不確定自己是否還能相信誰。而身邊的人們,只剩下一人曾經提出過相反的意見。

「難不成真的要找蚯蚓…。」

小愛一邊把玩著髮梢,一邊抱著雙腿坐在椅子上。

在下班的時候,她總是喜歡躲在家裡,看看新聞、網路短片、以及線上付費的電影。就像小資女孩一樣,下班後只想要輕鬆的度過夜晚,偶爾去借幾本漫畫、輕小說。假日則是像個年輕女孩一樣,稍微打扮後去百貨公司或鬧市的逛街。

這個夜晚原本是小愛預定要夜跑的日子,但她始終提不起動力,可能是受到這起案子的影響,稍早看過羅太太的現況之後,她就一直心神不寧,連平時最愛的漫畫有新的連載,也提不起勁去閱讀。她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直到一通電話叫醒了她。

「小妹!」電話那頭是阿印的聲音。

「幹嘛!」

阿印遲疑了一會,很快聽出了妹妹正在心煩,於是開口:「偶爾也該放下案子的事,總是緊繃著神情,對查案沒有幫助。」

小愛聽到了背景傳出了喧嘩聲響,歌聲頻傳,估計阿印應該是在酒吧,也猜出了阿印接下來要說的話,立即回應:「免了!」

阿印狐疑:「免什麼?」

小愛:「如果你要找我到酒吧喝酒散心就免了!我最討厭菸味跟酒味!」

阿印聽聞後便一連呵呵笑了幾聲,接著說:「我還沒醉到忘記自已妹妹的喜惡,我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小愛側躺在床上,把玩床頭的布娃娃:「洗耳恭聽!」

阿印:「那是我當刑事第一次接觸調查的案子。」

小愛有點心不在焉的回應:「喔!」

阿印握著酒杯,看著杯中的冰塊透著光影:「那不是媒體關注的事件,應該這樣講比較好,因為是無名屍,所以媒體不感興趣,就連調查小組都只有安排兩人。我感到很失落,特別是看到同期的,因為跟到大案子而成為記者眼中的紅人。那陣子我一直很悶,而且就跟妳現在一樣,對調查方向毫無頭緒,直到我的前輩點醒了我,他告訴我說:印度仔,查案千萬不能受到媒體影響,被記者殷勤諂媚又如何?毫無討論又如何?刑事眼中永遠只能看著一件事,那就是證據,事證、物證、人證都好,能不能破案,全看證據,只要證據足夠,世紀懸案也能破案!」

小愛突然覺得很窩心,沒想到平常很白目的哥哥,這次竟然會猜出她的煩惱,還特別打電話來關心開導。但印度仔這個稱號,小愛還記得,阿印哥不太喜歡這個暱稱,因為帶有種族歧視的意味,於是她抿著嘴唇,欲言又止,但還是決定繼續聽下去。

阿印繼續說:「前輩是真正的女漢子,雖然女人味不多,但很有魅力,從那天起,我就對她念念不忘,直到她離開這一天,我才發覺她是我心目中另一半的理想對象!」

小愛恍然大悟,又開始變得心不在焉,回頭繼續把玩布娃娃。

阿印嘆了一口氣後,接著說:「我現在滿腦子都是她的樣子,要是我當初夠積極的話…。」

小愛已經聽不下去了,於是插嘴:「所以你是失戀了,才打給我。」

阿印聽到小愛的語調否變,醉意也醒了一半:「痾…應該算是…還沒開始就結束的戀情。」

小愛:「我看你是單相思吧。」

阿印有點失落:「就算單戀也是戀情。」

小愛:「你每次都是這樣,我還以為你是關心我才打給我,沒想到是要我聽你排解單戀的苦悶,都幾歲人了還跟小女孩一樣?如果喜歡一個人就去付諸行動,我沒空聽你的少女情懷!」

小愛果斷地關掉通話,埋頭在柔軟的枕頭內翻騰,但冷靜下來後,開始回想起阿印剛才說過的,關於媒體的事情。

小愛心想:就算是誤打誤撞,阿印哥說的話也有道理,也許這時候不應該受到媒體的影響,放空一下,說不定會想出辦法。話說回來,剛才對阿印哥的口氣有點太嚴厲了,真不應該那麼衝動,阿印哥一定受傷了,得趕緊彌補…。

另一方面,阿印聽完小愛最後一段話後,整個人完全酒醒了,但臉色慘白,放空了好一陣子,突然間,手機傳來一則簡訊,是小愛傳來的:

對不起我說得太過分了,但單戀永遠無法找到相愛的人,打起精神來,別再喝酒了,下次遇上喜歡的人,記得要鼓起勇氣開口,讓對方知道你的心意,加油!

阿印關起手機,將頭抬高,接連吸了好幾口氣,一邊揉著雙眼,一邊說著:「真是的…今晚空氣太差,眼睛都過敏了,不喝了!不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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