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約藝天後便開始馬不停蹄地錄制第一張迷你專輯，Wendy姐說要趁網上熱度正高，趁熱打鐵。雖然是在同一家經紀公司了，但其實和LOTUS這樣的天團碰面的機會少之又少，藝人的工作基本都在外面跑，在公司裏只有排練室是樂隊常出現的地方。而我大多數時間不是在家寫曲子，就是在棚裏錄曲子，偶爾去排練室，也和天團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LOTUS的排練室是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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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我來公司找Wendy姐拿蓋好章的合約，臨走時忽然被許章哥叫住，他喊住我後直接對Wendy姐說要借一下我，我十分意外，他也沒多做說明，匆匆把我帶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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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後許章才和我解釋：“麻煩你救個場，有個樂手有急事走了，再兩個小時就要演出了，現在臨時找不到人，我記得Wendy說過你鋼琴不錯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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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裏咯噔一下，問救誰的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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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章說LOT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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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會兒許章轉頭看我，我才趕忙回神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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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大的演唱會，就是個小型慈善歌友會。”許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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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在江南會館，同LOTUS動辄三五萬人的演唱會比起來，只能容納一千人的演出館，確實很小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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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許章穿過後台，通向主舞台的門後傳來鼓聲，許章回頭看了看我，笑道：“你看起來挺沈穩的，我應該沒找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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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笑，沒錯，就是“看起來”的沈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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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大門，一束光閃過去，舞台上正在調光，工作人員在給樂器架話筒。許章拍了拍手，向在場的樂手們介紹我：“遲南，公司新簽的唱作人，給你們救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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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二十來號人都朝我看過來，包括站在麥克風前的季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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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場”真的不能這麽用，許章哥你為什麽要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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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趕緊鞠了一躬，彎腰時感覺現在地面上要有個麥，都能直接放出我180的超重低音心跳。我喜歡LOTUS快五年，從沒想過能和本尊一起演出他們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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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時間緊迫，現在顯然不是我發表“我是LOTUS的粉絲，能為你們伴奏是做夢也想不到的榮幸”的演說的場合，我仔細聽隊長李想和我交代要負責的鋼琴段落，石頭哥經過我時說沒問題吧，看你這麽沈穩，肯定沒問題！我知道他表面打哈哈，內心一定很擔心我彈砸，這個時候只要向前輩做出保證就行了，但我真的沒想到LOTUS的吉他手會拍我肩膀，那個歌詞被小夥伴們刻在課桌和廁所牆壁上，被那麽多人崇拜的人，竟然會親切地拍我肩膀，他剛拍完，我手裏就有一張樂譜掉在地上。那一刻石頭哥看我的眼神，總覺得透著一股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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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指定的鍵盤位後就位後，我又熟悉了兩遍樂譜，是新歌，一首一看就是石頭哥寫的，另一首則是典型的塞林格風格，其中塞林格這首純鋼琴的段落比較多，我把這份樂譜又多看了幾遍，想象著合奏時這會是一首怎樣的歌曲，跟隨著他寫的音符，心中漸漸有了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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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沒見到塞林格，這時我聽見背後傳來腳步聲和許章的聲音：“臨時找來的鍵盤手，公司的簽約音樂人，應該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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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在和後台進來的某個樂手說話，我專心熟悉樂譜，沒有在意，身後有一陣無人應聲，這短暫的沈默中仿佛有一種力量，我像是陡然開啓了粉絲雷達，意識到從後台進來的人就是塞林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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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沈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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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林格說完這話，結束了在我身後那三五秒安靜的審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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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從我旁邊經過，我聞到塞林格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還有一絲薄荷味，多半是在員工間裏抽完煙後又嚼了一片口香糖。想到他就在我身後看我，我卻在“沈穩”地看樂譜，我額頭都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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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成員就位後開始調音，從阿岚的架子鼓開始，逐一調完底鼓、軍鼓、踩镲等後，輪到貝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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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只是調音，但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聽到塞林格的貝斯，他一撥弦，心髒就被重低音猛震了一下，當他手指離開琴弦，那股勢大力沈的音浪也久久沒有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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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要和這個人的貝斯合奏了……一想到這兒，之前一直累積的緊張都被蠢蠢欲動的期待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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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音結束後石頭讓先從新歌排起。LOTUS的首席鍵盤手是隊長李想，但這兩首歌裏有相當多的電音伴奏，又有鋼琴段落和電音並行的時候，所以需要另一個鍵盤手負責鋼琴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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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琴的部分對我來說並不難，我邊彈邊掃著樂譜倒數，下一個小節，便是塞林格的貝斯加入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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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斯準確地接盤了我的左手根音，我看向塞林格的方向，他沒有看我，但是在合我的鋼琴，勃勃律動的貝斯線讓音樂有了搖滾的氣息，接著架子鼓和電音也加入進來，這一段前奏好聽到能讓耳朵懷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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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歌過了一遍後，石頭哥鼓了鼓掌：“小南不錯呀，剛開始鋼琴有點放不開，貝斯進來後就揮灑自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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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在叫我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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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排了兩個小時，歌迷們已經在外集結了，歌友會準時開始。能參加這種小型歌友會的都是LOTUS的老粉絲，這樣的歌友會定期舉行，所有收益都會捐出。LOTUS只會演唱七首歌，但是會有更多的互動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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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場曲便是新歌《萬有引力》，非常抒情非常英倫搖滾的一首歌，所以加入鋼琴也毫不突兀，雖然沒有出歌詞本，我也知道這是塞林格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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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會情不自禁地注意貝斯線。中間有一段間奏，吉他在兩個八度間來回翻滾，如藍天彩虹般美輪美奂，在所有人都被石頭哥炫目的演奏吸引時，我不知道有沒有人注意到，貝斯已如同血液，滲進了吉他的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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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重低音線十分簡潔，卻不簡單，它同樣在翻滾，給了吉他難以描摹的爆發和律動，幾乎是一種騰空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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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搖滾樂隊都會希望擁有塞林格這樣的貝斯手，寫得一手好詞曲，實力扛鼎，但絕不會炫耀自己，只有在失去他的貝斯線後，人們才會想念那股震撼的律動，它是LOTUS作為搖滾樂隊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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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友會過半，互動環節時許多歌迷要求塞林格說點什麽，塞林格起初都裝聽不見，後來大家整齊地拍手喊起來，他只好開始想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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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都被他們說光了，我還能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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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有歌迷喊：“情人節怎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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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在一旁不屑地插嘴：“他天天都是情人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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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絲們發出“咦咦咦”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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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林格說放心，沒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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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迷們又輕松笑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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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哥還不放過他：“最好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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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林格看他一眼，說：“這次是真的。我忽然覺得找個男朋友也不錯，比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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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反擊很有效，台下女生尖叫聲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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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哥呵呵冷笑：“我看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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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和我交往一段時間說不定會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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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開玩笑，塞林格也依然是那個酷酷的貝斯手，他聲音有些黯，說話的腔調能一本正經到以假亂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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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做了個抱拳求饒的姿勢：“塞林歐巴我求求你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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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季詩好了。”塞林格又說，尖叫聲都快掀翻屋頂了，他看向舞台中央受驚的主唱，“願意和我試試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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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詩抱住自己，十分無助地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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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林格回頭看阿岚，年輕的鼓手拿兩根鼓槌毫不留情地比了個X。李想也說你別看我，我喜歡純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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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被暗示不夠純潔的塞林格忽然也像是有點尴尬了：“怎麽突然被全團嫌棄了？貝斯手都是好人，可以不愛，不要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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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迷們都會意地笑起來，在塞林格之前，貝斯手是很難獲得大衆關注的，總好像是隱形的。這時季詩忽然蹲到舞台邊，第一排有個女粉絲捂著嘴熱淚盈眶，季詩問她：“怎麽了？你是女貝斯手嗎？聽了塞林格的話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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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搖頭，話筒遞下去，女孩才哽咽著說：“我上一次聽見塞林格說這麽多話……”她比出三根手指，“都是三年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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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人覺得矯情，但我特別能理解。粉絲就是會因為偶像的一點點回饋，而感激涕零的生物。季詩回頭怒視塞林格，說你看你把我們歌迷欺負的！有沒有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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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林格低頭取下貝斯，在全場豔羨的驚呼中走過來跳下舞台，給了女粉絲安慰的一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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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高一米六的粉絲被一米八六的偶像單手摟在懷裏，小鳥依人，看著就很溫暖的一幕。總是每當這種時候，我就會感慨，和這個人談戀愛，不如當他的粉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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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結束後我去後台想和大家打聲招呼再告辭，後台一團亂，工作人員正在搬運舞台道具和音箱，LOTUS的助理們也都在，正幫藝人收拾東西。混亂中我聽見一個女孩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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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不會是認真的吧？你說那話看他們的眼神，我都要淪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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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林格低頭把貝斯放進箱子裏，淡淡道：“你怎麽這麽容易淪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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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哥冷笑：“他要是真能愛上我們當中的誰我也阿彌陀佛了，免得在外面搞一身绯聞給我們炒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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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林格確實绯聞纏身，而石頭哥最不喜炒作，雖然塞林格不是在炒作，但他應該很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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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真的，你到底喜歡啥樣的？早點定下來吧，我甯願你的樂迷少一點，也不想看你這麽渾渾噩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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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岚拿左鼓槌敲右鼓槌：“石頭說得對啊，你那些個绯聞女友隨便分我一個我就能跟人家和和美美過一輩子了，人要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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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林格合上樂器箱：“一輩子哪這麽簡單。”他沒讓女助理接貝斯箱，自己挎肩上，“知足哪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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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樂隊裏沒什麽話題了才上前告辭。其實也有很多次機會可以問塞林格，前輩，你還記得我嗎？但我覺得他應該是把我忘了，對我來說可能是沒什麽建樹的一年，對塞林格來說卻一定是繁忙豐富的一年，不記得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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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曾說過要對自己的偶像有信心，但到底還是把我忘了，說不難過是假的，但是那股難過勁過了以後，又覺得，其實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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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記不記得，他都是我的偶像，我都是他的粉絲，這永遠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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