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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摺

下起了毛毛雨。

大約從午後兩點開始下雨,空氣涼爽了不少,不像前幾天那麼悶熱。

雨到底下了多久呢?

他已經失去時間感,隱約只知道現在應該是傍晚。八月初的天色,即使傍晚還很明亮,屋子裡沒點燈。

窗戶到底關上沒?他記得剛才交代過弟弟,可是他無法睜開雙眼;即使勉強睜開,眼前仍是一片模糊。

他病得很重,全身發燒裹在棉被裡還不停顫抖。沒錢看醫生,連基本生活都維持不下去。

搬到這間破舊公寓已經過了半年,他也失業了半年。之前的工作在貨運公司開卡車,雖然辛苦但還能養活自己和弟弟,沒想到公司突然倒了,事先連一點徵兆都沒有。也許有徵兆,只是他沒注意到。他向來只能專注在一件事上,不會去注意其他細節。

就在半年前某一天早晨,到了公司門口才發現貼著一大張告示,身旁的同事們破口大罵,他心中卻一片茫然。

別說遣散費,連薪水都還沒領到,也無法立刻找到新工作,怎麼繳房租呢?於是他帶著弟弟連夜逃離租屋,在郊區找到一間老舊的公寓。

房租非常便宜,因為這棟公寓不但老舊,而且在大地震之後整棟傾斜,簡直是危樓,根本沒人敢租,屋主也沒有拆掉重建的財力。他們剛搬來時還有兩家住戶,現在也都搬光了。

彷如被全世界遺棄了,兩兄弟守在這間破舊、孤獨的公寓裡,過著貧窮日子。

他一直找不到正職工作,只能到處打零工,可惜多半的時間連臨時工都找不到,手頭上的錢已經快花光了。

他曾經想過犯罪,但是一想到弟弟就沒有勇氣去幹。萬一被抓到了,以後誰照顧弟弟?

弟弟是他唯一的牽絆。

想到弟弟,他奇怪怎麼去了這麼久,藥房並不很遠阿?

他從昨晚開始就發燒。其實前幾天就一直很不舒服,頭痛、喉嚨痛、劇烈的咳嗽,他以為只是普通感冒還是硬撐著去打工。

畢竟工作機會難得,不能隨便請假。這年頭連臨時工都有人大排長龍,只要一請假,老闆馬上就會找別人來接替。

昨天,他終於病倒了,整天躺在床上,頭暈腦脹全身發軟,到了晚上就開始發高燒,今天還是沒退燒,而且似乎愈來愈嚴重,甚至連呼吸都變得十分困難。今天下午,他叫弟弟去藥房買退燒藥,可是到現在還沒回來。

是不是出了甚麼事兒?

他躺在床上想,頭腦也愈發混沌不清。思緒不能集中,許多事情混亂的湧現腦海,失去的家人,破碎的人生,活了二十幾個年頭究竟有沒有幸福的日子?

他想起了媽媽,想起了爸爸,想起了那本存摺。

媽媽還在的時候,那時真的很快樂,每天無憂無慮只知道玩。爸爸經營一家在當地還算有名的糕餅店,經常有導遊領著觀光客來店裡大肆採購。

他記得,每次有觀光客來,媽媽總是笑得很誇張。

那時家裡從不缺錢,只要向媽媽伸手,要多少有多少。爸爸比較嚴肅,無論說甚麼,第一句總要先說:功課做了沒有?

他最喜歡每天晚上打烊後,吃完晚飯的時間。爸爸牽著他的手,媽媽抱著弟弟,一家人散步到鐵路旁的小公園。只要老遠有火車駛來,爸爸就會猜那是甚麼車。爸爸總是猜對,他總是猜錯。

其實他根本分不出莒光號、自強號、復興號,這些車到底有甚麼分別。那時候他還沒搭過火車呢。

對還在唸小學的他來說,那是最幸福的日子,然而打從某一天起,幸福就像斷了線的氣球,愈飄愈遠,很快就看不見了,而且,永遠也找不回來了。

那天爸爸到外地去處理開分店的事。媽媽趁爸爸一走,就開始收拾行囊。

他記得媽媽臨走前一直哭個不停,緊緊抱著弟弟,一直說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

一般做生意的都有好幾本存摺,分作不同用途。媽媽只留下一本活期存摺,裡頭只有幾萬塊零用金,其他的存款全部都被她偷偷提領一空。

不但存款被領走,全家的保險也都解了約,股票被賣掉,房地產也拿去抵押借錢,她甚至以爸爸的名義向地下錢莊借錢,欠下永遠還不完的債。

這些事情在媽媽走後的日子裡,陸續被爸爸發現,每發現一個事實,就像鐵鎚狠狠打在爸爸的心窩裡。

一個女人要逃家總有些跡象的,可惜爸爸的個性也是只能專注在一件事上,其他全部忽略。

媽媽當年為甚麼要捲款潛逃?是有了別的男人?或者只是想過自由的生活?他到現在還是不明白。

有一天晚上,爸爸喝得爛醉,把他叫過來問:你媽媽有沒有說去哪兒了?他答有。於是爸爸激動的抓住他瘦小的肩膀問:快說!她去哪了?不知道是害怕還是難過,他竟然用力推開爸爸,大喊:我忘了啦!爸爸先是一愣,接著暴跳如雷,把他拖到臥房裡痛打────

王八蛋!我打死你!我叫你忘!

……爸爸嘶吼著,邊揍他邊指著掛在牆上的照片說:認得嗎?那個賤人就是你媽,瞎了你的狗眼,給我認清楚!你沒媽!說你沒媽!

爸爸哭了,邊哭邊罵,邊罵邊揍人。他從來沒被爸爸揍過,也沒見爸爸哭過。他也哭了。

那晚之後,爸爸就再沒揍過他,只是常喝酒,喝醉了就哭,哭的時候手裡總拿著那本存摺。

爸爸似乎認為那是媽媽特意留下來的,他卻覺得媽媽只是不經意遺落,或者裡頭那幾萬塊她沒放在眼裡。

爸爸不喝酒的時候,也沒甚麼精神,成天失魂落魄,坐在店裡發呆,不然就是去小公園看火車。這段時期,他長大得很快,因為必須代替媽媽照顧這個家,至少得照顧弟弟。

後來,發生了大地震,他們家的房子雖然沒事,但附近的觀光景點都因為震災變得殘破不堪。觀光客少了,糕餅店的生意也一落千丈。龐大的債務逼得爸爸喘不過氣,每天都有奇怪的人上門討債。最後,房子被查封,爸爸帶著兩個孩子搭上火車,逃到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

搬到新家,爸爸決心重新振作起來,找了個出賣勞力的工作,一家三口過著貧窮倒也平安的生活。

幸福的氣球似乎飄回來了,就在他想要伸手抓住的時候,一陣狂風又把它吹遠了。

過去一直當老闆的爸爸,只會做生意,根本不適合幹粗重活,夜以繼日的工作造成身體嚴重負擔,終於累垮了。

爸爸這一病,幾乎就沒有好過,總是纏綿病榻,湯藥不止。那年他國中畢業,爸爸再也沒錢供他繼續念書,因此他白天在工廠當學徒,晚上去餐廳洗碗。

微薄的工錢付不起爸爸的醫藥費,到了學齡期的弟弟也無法進入小學,眼看著這個家就快要撐不下去。

有天夜裡,他照例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那個殘破髒亂的家。一開門他就發覺不對勁,一股嗆鼻的臭焦味撲面而來,他以為火災了,衝進去之後卻沒見著火,只是更嗆,所有的窗戶都緊緊關著。他過去叫醒爸爸,卻怎麼叫都不醒,床邊擺著一只炭爐,還在燒著。弟弟也叫不醒。

他驚慌極了,背起了弟弟就望外衝,衝到隔壁用力拍門,哭喊:快救我爸爸!手指著自己家敞開的門,然後頭也不回狂奔到醫院。

爸爸死了。

弟弟雖然救回一條命,卻因為吸入過多毒氣,腦子壞了。

爸爸甚麼都沒留下,除了那本媽媽留下的存摺。他特地去銀行查過,存摺裡的錢爸爸一直沒提領。

他也不打算領出來,因為這本存摺裡不只是錢,裡面還存著爸爸和媽媽。他把它藏得很好,藏在沒人找得到的地方,將來也要留給弟弟。

就這樣,兄弟倆相依為命,好像被世界遺棄了一般,孤獨地在角落裡掙扎。如今厄運又來到這個家,這次倒下的是他。

意識愈來愈模糊了,呼吸逐漸困難,他忍不住呻吟起來,可是聲音卻只在喉頭打轉;想咳嗽,也失去咳嗽的力氣。這時,他感覺涼涼的好像有水灑在臉上,原來弟弟還是忘了關窗戶。

他不禁悲從中來,念念不忘那本存摺……

弟弟聽哥哥的吩咐,從抽屜裡拿出一百元,就出門前往藥房。

他記得出門後沿著大排水溝一直走,就可以走到街上。街上有許多商店,其中有藥房。他買了一包退燒藥,也記得把找回的錢帶走。

天空仍然下著毛毛雨,他循著原路走回家,一切都很順利,直到快到家的附近。

迎面過來五個少年,穿著高中制服,看樣子就知道是翹課的不良少年,可是弟弟看不出來。大排水溝旁的路很狹窄,他們擋住了他的去路。

「早安。」弟弟笑著說。

「早安個屁啦!都下午了。」其中一個說。

「看他那個蠢樣,是白痴吧?」另一個說。

「喂!我問你,你是不是白痴?」

「我不是。」

「不是?我看你就是。你哪個學校的?」

「我……我沒有學校。」

「沒上學,那還不是白痴?」

「你們也沒上學阿。」

「操!敢頂嘴!」

少年們一擁而上,圍著弟弟就是一頓拳打腳踢,他只能蹲在地上發抖,怕得連叫都不敢叫。弟弟被打得鼻青臉腫,牙齒也流血了,少年們看他只是挨打也覺得沒意思,就停了手。

「你有沒有錢?」其中一個少年問。

「……沒……沒有。」弟弟答。

「沒有?被我搜出來就打死你!」

「不要打我,拜託……我有……」

「你個小白痴,居然還會騙人。有錢就快拿出來啊!」

弟弟從口袋掏出一包退燒藥和找回的二十五塊零錢,少年們一看,罵道:「這是甚麼鬼東西?才二十五塊,你是不是欠揍?」他急忙說:「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不打你也行,可是我們不相信你只有這點錢。」少年冷笑說。

「真的,哥哥叫我去買藥,我只拿一百元,老闆找我二十五。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老闆。」

「少給我胡扯!你要脫光光證明沒有把錢藏起來。」

弟弟雖然憨傻,還是知道不可以脫衣服,可是又害怕那些不良少年。真正令人恐懼的,不在於被毆打的疼痛,而是一群人圍起來那種盛氣凌人的態度,教人由衷感到無助。

弟弟屈服了,脫光了站在雨中,瘦弱扭捏的樣子顯得可憐兮兮,更激起少年們虐待的慾望。他們把他的衣服全都丟進排水溝,然後大聲訕笑。

「哈哈哈!醜死了,大家快來看哪!」

「遮甚麼遮,怕人看嗎?不准遮!」

「帶他到街上裸奔!」

他們推搡著弟弟往前走,朝大街的方向,只要他縮在地上不動,他們就踢他下體。弟弟怕到了極點,於是放足狂奔,少年們追了上去將他圍住。有人用力踢他,有人不停打他耳光,他們邊打邊笑,好像在耍一件有趣的玩具。

弟弟忽然推開一個少年,掙扎地爬上排水溝的圍牆,緊接著就跳了下去。

大排水溝是條疏洪道,又寬又深。落水後,弟弟死命往前游,不敢回頭看,他怕一回頭又看見他們追過來。

不知道游了多久,他扶著岸邊的水泥塊停住,確定已經沒人追他了,害怕的心情才漸漸退去。可是愈想愈委屈,衣服沒了,藥也沒了,身上到處疼痛。

現在該怎麼辦?現在上去會不會又遇到那些人?他們為甚麼要打我?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只能縮在岸邊悄悄哭泣,一直等到天黑。

天黑了,他摸黑尋到階梯離開大排水溝,再沿著排水溝旁的小路走回家。這條小路哥哥帶他走過,所以他認得。

終於回到了家。

弟弟開心的大喊:「我回來了!」忽然想到這一趟的是為了買藥,可是藥沒了,哥哥會不會罵我?於是他先擦乾身體,穿上衣服,然後畏畏縮縮走到哥哥身邊,小聲說:哥哥,我回來了。

哥哥沒反應,他推了推還是沒反應。

這會兒弟弟也感覺奇怪了。他發現哥哥的樣子不對勁,臉皮冰涼,嘴大開著,上半身全部溼透,連枕頭棉被也都濕了。原來是沒關窗,雨水不停飄進來。

弟弟過去將窗戶關上。才關上,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靜得有一種詭異感。他繼續叫醒哥哥,然而怎麼叫都叫不醒。

「哥哥…」

「哥哥………」

「哥哥!哥哥!………」

哥哥死了。

一旦發現這個事實,弟弟害怕的不得了,怕得簡直想逃出去。他畢竟不是白痴,知道死人是怎麼回事。他不能扔下屍體逃走,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別人知道。至於讓人知道了會怎樣,這不是他能思考的問題。他遠遠地縮在屋子角落,盯著屍體發呆。時間一久,漸漸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夢,夢中媽媽回來了,抱著他坐在小公園的鞦韆上,爸爸和哥哥在鐵路邊大聲地猜火車。火車愈來愈近,車頭的亮光照得他睜不開眼,直到火車經過他再睜開眼的時候,爸爸媽媽都不見了,只剩下哥哥站在鐵路邊。

他跑過去拉哥哥的手問────爸爸媽媽哪兒去了?

哥哥回頭,一張扭曲的慘白的臉,裂開大嘴,從喉嚨深處發出悲泣的聲音:

我怎麼知道……

不要問我……

不要問我…………………………!!

他嚇醒了。哥哥依然躺在原地,身體乾了,臉色更加慘白。他不敢過去碰他。

八月初的三伏天,太陽猛烈炙烤著水泥建築物,屋子裡更加燠熱。弟弟關緊門窗,唯恐被人發現屍體。其實這棟公寓裡根本沒有別的住戶,即使敞開門窗也不怕被人發現。可是弟弟一心只想守住這個秘密,好像屍體不被發現,他就可以照舊過日子。

室內溫度愈來愈高,弟弟汗如雨下,不敢離開屍體,也不敢靠近屍體,肚子餓了就從垃圾桶翻出之前吃剩的便當,吃完了就睡,睡醒了就發呆。就這樣過了一天。

第二天依然是沒下雨的大熱天,弟弟還是整日窩在屋子裡,與哥哥的屍體獨處。到了晚上,實在餓的受不了了,於是到抽屜裡拿了一百元,出門買了麵包。

一個星期過去了,每天對著屍體,漸漸也習慣了。

他過去摸摸哥哥的身體,除了蒼白的膚色,覺得跟活著的時候也差不多,只是不會動而已。既然這樣,放著不去管他似乎也沒關係吧,他想。

弟弟不知道屍體放久了會開始腐敗,尤其在這三伏天,沒放冰箱的肉類,一兩天就要發臭。因為他沒有這種常識,所以對於哥哥的屍體不會腐敗這個怪異的現象,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又這樣過一個月,弟弟徹底習慣了,白天還是跑出去到處玩,晚上就回家與哥哥的屍體擠在同一張床上睡。

這天一大早,突然有人敲打窗戶,把還在睡夢中的弟弟驚醒。他慌忙的問是誰?原來是哥哥打工的朋友,因為有份臨時工急需人手,所以他來找哥哥一道去。

這可不得了!絕不能讓人知道哥已經死了。弟弟答道:「他出去了!」那人問:「去哪兒啦?」弟弟說:「不知道。」那人接著說:「你是他弟弟吧?開開門好不好?這樣不好說話。」弟弟說:「不用說話,我不開門也不跟你說話。」說完就再不吭聲了。那人又在門口問了幾句,見沒反應只好走了。

弟弟心想,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擺在床上遲早教人發現。可是不擺床上擺哪兒呢?環顧四周,小小的屋子根本沒有可以把人塞進去的地方,他們窮的幾乎沒有任何傢俱。

唯一可以藏的地方只有床底下。

把哥哥推進床底下後,弟弟滿意的打開窗戶,心想終於可以繼續像以前一樣正常過日子了。只是哥哥不會說話,怪寂寞的。

日復一日,哥哥留在抽屜裡的錢即將用盡,可弟弟完全沒注意這件事,還是成天渾渾噩噩的過日子。

某天,半夜裡,弟弟被一陣聲響驚醒,他爬起來想找出聲音的所在,仔細聽,聲音又沒了。他倒頭繼續睡,就在他快睡著的時候,又聽見聲音。

那搔刮聲很規律,一下一下的,就像……就像某個東西在地板上爬行似的。這下子他感到毛骨悚然。他繼續躺著不動,仔細聽聲音從哪兒傳來。

果然是床底下!他嚇得跳了起來,立刻奔到屋子角落縮著,盯著床底下看。那裡頭黑壓壓的,隱約看的見哥哥的身形,並沒有甚麼動靜。再聽聽,聲音又沒了。不過他也不敢再回到床上睡覺。

接下來每天晚上都聽到聲音,他每晚也都睡在牆角,不敢上床。幾天後,聲音消失了。

他趁著白天靠近床鋪,朝床底下看,哥哥的屍體還在,可位置卻變了。他記得當時把哥哥推進去的時候是正面朝上,現在卻變成面朝地板。他覺得又害怕又好奇,於是把哥哥拖出來瞧瞧。

拖出來以後,發現床底下的地板多了一個洞,洞周圍都是木屑。難道是哥哥挖的嗎?死人還會挖洞?於是他慢慢翻過哥哥的身體,讓正面朝上。

哥哥雙手捧在胸前,指甲和指尖的皮肉全都破裂潰爛了。手裡捧著一本存摺。

弟弟抽出那本存摺翻看,他隱約記得這東西,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看過。

似乎是在他很小的時候………

忽然間,哥哥的屍體急速腐敗、變化。先是皮膚由白轉紫,由紫轉黑,接著潰爛,脫落,然後露出白骨。

陣陣的惡臭不斷冒出,擴散,弟弟急忙掩著口鼻逃到屋外。

屋外的大太陽刺眼,弟弟把存摺打開成屋頂形狀,舉在眉毛上面遮陽,發現翻開的那一頁上,寫了一些字。

可惜弟弟不認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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