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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折楊柳 (3)

      李陽冰與楊玉琅婚後一年,長子李折柳出生。

      取這個名字,是為紀念他夫妻初識那晚,楊玉琅為李陽冰彈奏的曲子《折楊柳》。

     

      李折柳出生時,家裡經營西域進出口的生意蓬勃發展,他穿著華貴的衣服,吃得豐盛營養,有好大一座書房裡的書等著他讀。楊玉琅是知書達禮的長歌門弟子,她親自教兒子識字讀書,教他音律、教他握劍、教他騎馬。李陽冰將長子視作李莊繼承人來培養,他教兒子聖賢為人的道理,也教他市儈商人的心機,教他題詩作文,也教他作科舉樣板文。

      李陽冰交友甚廣,家中不時宴客,李陽冰會帶上兒子,讓他多聽大人說話,學習身為莊主的氣度、口才、涵養。李折柳的外公楊國公也特喜愛這外孫,時常要楊玉琅帶外孫回長安看他,李折柳在外公身邊耳濡目染許多朝野時事、官場景況。

     

      在家族全心栽培之下,李折柳長成很符合大人期望的孩子,他乖巧自律、溫文守禮,年紀輕輕眉目間已帶著儒雅書卷氣,尋常孩童貪玩貪懶的刁蠻性子在他身上半點也沒有。

     

      如不是先有明月奴、後有楊逸飛,李折柳只會在獨自刻苦的讀書修行中長大,始終不解玩樂之趣、兄弟之親、同儕之誼。

     

     

     

      李折柳八歲那年,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夏夜裡,有一人不走正門而仗輕功翻牆進入李莊。

      李折柳那時已學了幾年長歌內功,飄然躍到那人面前,在院子裡將他攔住,他並無自信與大人相抗,但這是自家院落遭人侵門踏戶,李折柳不卑不亢不退讓。

      那人似乎很意外竟會被攔路,略略揚起他遮雨的斗笠,打量面前的孩子。

      李折柳被雨打得視線迷茫,進水的眼睛眨了又眨仍瞧不清楚對方的面貌,還未來得及發話,便聽到那人濕透的簑衣之下,傳出嬰兒啼哭的聲音。

      再接著,一把傘已經擋到他頭上,楊玉琅撐傘出來替兒子遮雨,一旁李莊的總管江淪將雨夜來客請往李陽冰的屋子,顯然早知道對方要來。

      李折柳想要跟上去,可是母親在身旁並不向前,李折柳捱著母親躲在小小的傘面下,「阿娘,我聽到哭聲。」李折柳看著那人的背影,厚重蓑衣下持續傳來悶悶的小兒啼哭聲,很難不去注意。

      楊玉琅同樣望著那背影、聽著那哭聲,但終究她沒做更多解釋,只是把兒子牽回屋內,囑咐僕役替他換下淋濕的衣裳。

     

      沒得父母許可,李折柳並不漏夜而往,他的廂房和父母有點距離,在雨聲籠罩下已經無法聽見方才的啼哭。李折柳斷斷續續的睡了一宿,三度從睡夢中驚醒以為自己聽見哭聲,趴到窗邊門邊凝神細辨,卻又沒能聽見。

      隔天早上,李折柳按時起床,盥洗更衣後往父母的屋子請安,他心中懸念,不禁越走越快,走至父母門前時已感覺胸中砰然加速……然後他聽見了。昨夜那嬰兒啼哭之聲,像道驟雷似的劃破寧靜,沒了蓑衣遮蓋後竟如此響亮!

     

      雨夜來客已經離去。李折柳震驚地看向阿娘懷中襁褓,在他的記憶中,還沒有一次靠近過這麼年幼的生命……在這瞬間,李折柳深信自己的父母是全天下最厲害的父母,別家的孩子都要懷胎十月才能有,他的阿爺阿娘竟在一夜之間就弄來一個娃娃!

      楊玉琅招手讓李折柳靠近些,如果想要,也可以將嬰兒抱過去,「小心不要摔了。」

      那是一個連坐立都還不能的嬰兒,雖然哭聲宏亮,身子卻軟得好像一不小心就會弄壞。李折柳抱了嬰兒竟不由自主地跪坐在地,將娃娃護在他從四肢到軀幹完完全全的圈顧之下。

      這個孩子,雖然正奮力啼哭到五官皺起,李折柳仍發現他有一雙灰藍色的眼睛,西域的眼睛。

     

      「阿爺阿娘!我能不能養他!」李折柳忽然抬高嗓音,壓過嬰兒的哭聲。

      「你如何養?娃娃要吃奶你有嗎?」李陽冰顯然心情不錯,調侃著反問。

      剛請來的乳母已經趕到,準備將哭餓的嬰兒抱去餔餵,李折柳交出娃娃的時候,露出了罕見的不甘願。

     

      楊玉琅一直看著李折柳的反應。

      數年過去,她已不復婚前那般率真灑脫。主持李莊內外事宜難免費神,她又不願李陽冰獨自勞碌,無論是對外處理李家商隊,或者對內持家教養兒子,楊玉琅堅持要分擔一半。也不知是不是費神過度,在生了李折柳之後楊玉琅的身子大受影響,一些調理不去的小病小痛她都能忍,就是多次嘗試想再給家中添個孩子卻已經不能。雖然李陽冰總寬慰她說不勉強,但這份酸楚……好在有李折柳。

      聽話懂事也好,哪怕頑劣些也沒有關係,這是她八年來唯一的親生骨肉,怎樣都是最好的。

      「來。」楊玉琅朝李折柳伸手,她這個正經端肅的兒子,能有點孩子氣的舉止太過難得,折柳其實也才不過八歲,往往他們都忽略了他還只是個孩子。

     

      李折柳靠上來讓母親牽著。適才他全神貫注在嬰兒身上,現在才察覺氣氛與往常不同,總覺得阿爺阿娘雖然含笑,但又隱隱有些旁的情緒,好像在傷神感慨,像是放棄了什麼卻又沒全然釋懷。

      於是李折柳就沒有問,雨夜來客是誰?為什麼往他們家送來一個娃娃?

      李折柳只問娃娃叫什麼名,以及他實在在乎至極的:「我們可以留下他嗎?」

     

      「孩子的乳名明月奴,名字……」李陽冰望向楊玉琅,這孩子能不能留下得有一半是楊玉琅的意願。

      「李斯文。」楊玉琅早就想過無數遍,「我總想要個女兒就叫李斯文。」

      「明月奴是男孩。」李陽冰道。

      「是男孩也叫這名。」

      「好。」李陽冰一向很順著楊玉琅的意思來,告訴李折柳說:「往後明月奴是李家二郎,你要待他如胞弟。」

      李折柳接受了一夜之際多出來的明月奴,即便沒有父親囑咐,他也會這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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