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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折楊柳 (2)

      李陽冰安置好李白之後,離了隴西繼續往東,到揚州建莊經商,將李家的西域進口生意進一步推展到富庶江南。李客的經商絕學,李陽冰學得透徹,兩年就在揚州發展到風生水起,那時李陽冰二十一歲,未婚。      

 

      揚州李莊崛起太快,惹來不少人妒忌,背後譏笑李陽冰是蠻夷莊主。李陽冰聽了表面上一笑置之,心裡卻十分介懷。故鄉認同一直是李陽冰心中的硬傷,他在西域出生,在隴西成年,如今又在揚州立家生根,究竟哪裡才是他的故鄉、他是漢人還是西域人,他總感到迷惘。

           

      李陽冰在揚州的第三年中秋,依舊孤零零的渡過,李莊僕役家丁甚多,但沒有一位是李陽冰的親眷。正逢佳節,李陽冰索性將僕役全放幾天假,有家的沒家的各自玩樂過節去。

      空蕩蕩的莊子裡待著只添寂寞,李陽冰獨自出了揚州城,在紫薇崗的林子裡散心,他看見竹葉橫生便摘了一片,折成葉兒笛吹起塞外之音。

      葉兒笛是西域孩子常玩的花樣,李陽冰吹得寄情,忽聞遠方有琴音錚錚。李陽冰抒發對故鄉和自己的矛盾心結,葉兒笛音雖不成曲調卻滿懷憤懣迷惘,協奏的琴聲彈的是《折楊柳》,原該是送別的曲子,但送的是誰,又是誰在送別?

      這首折楊柳被撫琴者改了原意,不是別離、是安慰著割捨不了過往的人,李陽冰心中原本空洞寂寥,聽了頓時感動,心中憂悶逐漸清明。

     

      一曲結束,李陽冰循聲找去,發現彈琴的是個妙齡少女,頭上插著梅花玉簪,身著青紋白衣,束窄的袖口與鞋子樣式能看出她並不久居深閨,應是時常在外行走。她的眉目清秀別緻,長睫毛下的雙眸靈動水潤,李陽冰一見到她,心中的感激化為濃濃欽慕,先前的迷惘竟然安定下來,李陽冰突生妄想,此生他的故鄉就是這娘子所在的地方。

      「唐突了郎君吹葉子的雅興,盼莫見怪,只是郎君身在揚州,心神倒像在玉門關徘徊呢。」那彈琴少女笑說。

      「有幸得娘子這曲《折楊柳》,往後不徘徊了。」李陽冰難得妄言一回,但他說的赤誠、無半分虛假。

      那少女也不嫌他唐突,只是掩嘴輕笑,落落大方地介紹自己,「我姓楊,行二,你叫我二娘子吧。」

     

      當下李陽冰便邀請楊二娘子來李莊住幾日。二娘子性格颯爽,又有武功傍身而不怕生,便應了對方邀約。結果回去後李陽冰才想起這兩日遣了所有僕役,連個燒飯的人都沒有,全得自己動手。

      揚州李莊在江南有點名氣,楊二娘子原本不曉得這儒雅青年是何身分,只是聽得有人在中秋團圓夜裡吹出那麼寂寞的塞外之聲,才以琴聲勸慰。進到李莊之後,她才認出這人原來就是揚州富商李陽冰。她瞧著這偌大宅邸的莊主為她忙前忙後,久仰揚州才俊儒商的名頭,沒想到生火燒菜還挺有一手,三兩下竟弄出了三菜一湯,全是江南時鮮烹成的家常菜色。

      「當年走商在外,衣食起居都得自理,所以會一些。」李陽冰解釋道。

     

      一邊吃飯,楊二娘子一邊就聊到自己是江湖門派長歌門的弟子,年十九歲,原籍長安。這些年都住在長歌門中,前陣子為了替阿姐送嫁,才從長歌門趕往長安,如今這是在回長歌門的途中,經過揚州看一看中秋夜市的熱鬧。

      李陽冰雖是儒生溫文的模樣,但縱橫商場自有一番口才,一頓飯還沒吃完,已經從二娘子改口喚人家名字玉琅,一下子拉近了關係。只是當李陽冰狀似不經意地問及家世,楊玉琅只說父親為官,隱隱有些不願多透漏的意思,李陽冰便不追問,改讚楊玉琅的琴,是不是在長歌門中學得這樣出色。

      楊玉琅笑說長歌門內人才輩出,她豈敢以出色自居呢!只能說是勤勉吧,入門十年,習琴練舞讀書不敢懈怠。      

     

      李陽冰對長歌門亦有所認識,只是知道更多的是其商業面向。

      長歌門坐落於千島湖相知山莊。百年前,相知山莊經營糧鹽布品生意起家,建莊莊主楊子敬盛邀文人墨客一同相聚,數年後又建微山書院廣收學子,漸漸成為文雅重地。世風尚武,文儒亦是武俠者甚多,儒俠們漸漸發展出獨門武學,創出莫問、相知兩門心法,將內力融合琴音劍意,江湖門派長歌門如此創立。

      「我與長歌門有一筆西域進口的生意要談。」也不知李陽冰是臨時起意還是原就有此打算,「過兩日我們出發?」

     

      李陽冰確實去長歌門談了那筆生意,在千島湖待了三個多月,拜見過長歌門主楊尹安。當他生意談畢,必須要在年關前回揚州時,楊玉琅已經願意隨他同去。

      是在楊玉琅與他私自許諾終身之後,李陽冰才知道自己心愛的女子不僅僅是「某官員之女」,而是長安貴族楊國公的次女,實實在在的高門大戶出生。

      世風央求門當戶對,李陽冰身為商賈人家,並不是什麼好門第,但他沒因楊玉琅家世顯赫而退卻,花了好大的力氣,和玉琅一起掙得楊國公的認可。李陽冰並未入贅楊國公府中,與楊玉琅在長安成親之後,赴隴西拜會李氏親族,最後夫妻二人還是在揚州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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