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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金風

晨起時,月伶兒把自己前後左右看了個遍,發現沒有想像中的傷口,那麼是痛到出現幻覺了?泡黑湯似乎一次比一次痛,她真能撐過四十九天麼?內心不由得憂愁不已。只是不管她心情如何,每天都還是會被捉去泡上一個時辰,第十一天開始變成一個半時辰,東方曜告訴她此後每十天會增加半個時辰。

第十五天,月伶兒每天都度日如年,泡黑湯的痛苦與折磨讓她好幾次都想死了算了,但她不能死,至少在她找到拯救靈魂的辦法前,她不能。

早上用飯時她發現少了一個女孩,正宇說昨晚有個富貴人家想要個丫鬟,看上了她便帶走了。

她聽了不置可否。難道那女孩是受不了痛苦,自裁了?不過那幾個小孩就像僵屍一樣,平常都沒什麼反應,機械式的吃飯跟遵照秋姨的命令,這樣的人會自裁嗎?還是那黑湯泡久了會死?她最近身體狀況變差了……此時她拿著竹掃把正打掃庭院,沒幾棵樹,落葉卻掉了滿地,她一邊掃,一邊覺得左手有些無力。早上正宇還問她是不是病了,臉色蒼白得很,她笑稱只是昨晚沒睡好,再偷偷打量其他人,奇的是神色並無異常。

期間她也試著去探路,但出了庭院到處都有人把守,她還沒呆到直接從那些人面前走過,只能悄悄退回,再做打算。

唉!還能打算啥?她輕歎口氣,有一下沒一下的掃著。

「喂!那邊的!」年輕的男聲自她身後響起,這庭院明明只有她一個人,以為又是耳語便沒有理會,低頭繼續掃地。

“咚”的一聲,有什麼自高處落地的聲音,一雙黑靴邁步踩過沙沙落葉,「怎不麼不理人啊?」玄衣少年彎腰探看她低垂的臉。

「哇!」忽然跑出一個人,她嚇的退了幾步,「你、你是誰?從哪來的?」

「噓!噓!小點聲!我是偷偷進來的,妳別這麼大聲,要是把人引來,我可慘了!」少年食指比在脣前,面容白淨,一雙眼睛十分調皮靈動。

他站直了身,看著面前小了他好幾個頭的嬌小身子,「妳是這家的小孩?不,不對,丫鬟?」他從外面看,蘭華院也不小,應當不會讓自家的小孩跑來掃地。

沒等她回答,他逕自抬頭環顧了四周,「下了禁制……果然有問題。」

月伶兒心思轉了轉,這個少年看來好似不簡單,通常穿黑衣服的要嘛武功高強,要嘛就是見不得人,或是故作深藏不露,好吧!她不過是胡思亂想罷了!跟衣服顏色沒啥關係,「你到底是誰?來幹什麼的?」

「小娃兒,妳……」他凝神把她從頭到腳看了看,眉頭深鎖,「妳氣色不太好,生病了?」

見少年不理會她的問題,她沒好氣的回道:「你才氣色不好!本姑娘好得很!」哪來這麼沒禮貌的野孩子!敢叫她小娃兒!

月伶兒氣到忘了自己現在是個十歲的小孩,不過少年也沒大她幾歲就是了。

他正要說話,又有另一個人落進院子來,「金風!你又亂來了!快隨我回去,被師父發現有你好看的!」說話的人穿了一襲月白色長袍,相貌普通,年紀看來比玄衣少年再大上幾歲。

「師兄,你快過來看!這小……姑娘似乎生病了!」他突然意識到月伶兒不喜歡被叫小娃兒,臨時改了口。

被叫師兄的只是快速掃了她一眼,轉頭對金風道:「先別管了,出去再說!」

聽到他們要走,月伶兒心中一動,說不定可以叫他們帶她走?「等等!兩位少俠!」她心急的把竹掃把一拋,伸手拽住金風衣袖,惹得兩人齊齊看向她。

「我,我是被捉來這裡的,你們可以救我出去嗎?」她眼裡滿是期盼與懇求,心裡覺得既然他們可以自由來去,那帶上自己應該也不是難事。

金風神色微變,正要說話又被他師兄搶先打斷,「小姑娘!不好意思,我們不小心誤闖此地,還請妳行行好,就當今日不曾見過我們。」

「師兄!」金風正要反對的喊了一聲,卻聽有人大叫道:「什麼人!竟敢擅闖民宅!」

「快走!」金風師兄無情的用力掰開月伶兒的手,力道之大直到鬆開後還隱隱作痛。他拉著金風朝圍牆快速跑了過去,金風邊跑邊回望她,臉上帶著歉疚之意。

幾個家丁追了過去,月伶兒怔怔望著自己的右手。說的也是,路見不平這種事……是需要極大的勇氣跟能力的,何況還可能會惹上大麻煩,非親非故,人家為何要救她?

右手腕被人使勁一拉,「妳想跑?」她回頭一看,是東方曜帶著怒氣的冰冷面容,「剛剛那兩個是什麼人?跟妳說了什麼?」

她張嘴動了動,最後說道:「我不知道。」

東方曜危險地眯長眼,「妳別以為自己逃的出去,更別想有人會來救妳!」他看著她臉色白下去,冷冷一笑,「如果不想變得跟其他人一樣,妳最好乖一點!別挑戰我的耐性!」放完話,他鬆開手,「來人!把她帶下去!」

不會有人來救她!這句話擊中她內心最脆弱的地方,她終於明白決定分手的那刻,自己為何而哭。那是因為自己的夢破碎了啊!期待有一個人可以拯救她,帶她離開深淵。夢碎的那一刻,無法抑止的心痛。

在她莫名其妙來到這裡之後,一直飽受死亡的威脅,一切盡是未知事物,自由又受到了控制,雖然她故作鎮定,但每一天都很害怕。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丁點希望,結果還是一樣的,沒有人會帶她走,帶她逃離這個可怕的世界。

耳語感受到她內心的動盪,選擇在這個時候出來動搖她的心志,「對啊!怎麼會有人來救妳呢?」

「黑水讓妳很痛苦吧?為什麼要活得這麼痛苦呢?」

「希望?那是什麼?虛無飄渺,只是弱者自欺欺人罷了!」

「還有多少天?妳打算繼續承受那些痛苦嗎?」

「妳可以選擇的,更輕鬆並且毫無痛苦的道路……」

「感覺得到吧?妳越來越虛弱,正在一步一步走向衰亡……不如用自己的手……在妳還能動之時。」

在耳語的攻勢下,她面色越來越蒼白,東方曜見她的樣子,皺了皺眉,暗悔自己反應太過了,要是她心志被擊敗,要成功就難了。只是他剛才真的急了,這一批孩子可能是最有機會的,他們沒有時間了。

另一邊逮不到人的家丁走回來,拎著她就走。

再度被關回小獨房,月伶兒蔫蔫地坐在床邊,攘袖一看,右手腕青了一圈,手掌心則是被金風的師兄摳出一道小血口。疼嗎?論肉體上的疼,恐怕比不過泡黑湯的痛,那種痛就像有人一遍又一遍挖著自己的肉,一次又一次拿釘子敲打自己的骨,痛極了會暈過去,然後再度痛到醒過來,如此反覆。

當夜裡再度浸泡在黑湯之時,被啃噬的痛苦折磨得她死去活來,她已經叫不出聲音,只是麻木的承受這一切。除了痛之外,她什麼也感覺不到了。在這彷若無止盡的痛苦中,她的意志也一點一滴變得脆弱,親眼看著自己的雙手被抽去血肉般的迅速乾枯,那一刻她想的是……

也許死掉,然後任由自己的靈魂被撕碎亦是一種解脫,永遠的。

黑暗中,月光穿過窗櫺隙中,照射在她蒼白的臉上,她的目光空洞幽遠,仰著頭,注視那唯一的光。

蘭華院位於離臨江城不遠的花集鎮,外觀看起來就像尋常的大戶人家,青瓦高牆,朱紅大門,門上有獸形門環,兩旁擺放一對雌雄石獅。隔了兩條街的海宴樓,由於地勢較高,從二樓就可以看到蘭華院。金風趴在二樓窗台上,緊緊盯著蘭華院的上空。

旁人眼中那只是一片蔚藍的天空,在他眼中蘭華院上空似有透明的波動,若不細看根本不會注意到,他也是無意間發現的。他的個性是想做就去做了,當下二話不說就跑到蘭華院那裡去,走近了反而什麼也看不到,四周毫無異常,他心裡疑惑,乾脆直接闖進去了。

「師兄!你幹嘛急著拉我走,以我的身手就算不能施術,多帶一個人也是走得了的。」金風眉頭微蹙,他很少有煩惱的時候,此時他的目光仍放在蘭華院那邊。

「哼!你那衝動的性子該改一改了,那小姑娘身上被放了追蹤符,而且不是你我之力能解開的高階追蹤符,單是這一點,我就不能讓你帶她走。我已經通知了師父,相信很快就會有回音,在這之前……只能希望我們沒有打草驚蛇了。」

「蘭華院裡到底有什麼?不但下了禁制,還有那小姑娘又是什麼身份?她看起來很虛弱,我很擔心。」

金風的師兄叫南平,他淡淡瞥了金風一眼,他這小師弟就是容易心軟,個性又衝動不計後果,所以師父才命他要好好照看,切勿讓他衝動壞事。

這是一個戰亂的時代,小國迅速崛起,又頃刻覆滅是常有的事。百姓惶惶度日,一心只想遷徙到足以庇護他們的泱泱大國裡,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但往往死於長途拔涉之中。陷於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進退兩難,過著多活一天是一天的日子。

有一部份的人,嚮往著脫離塵世,癡妄能夠修煉成仙,擺脫輪迴之苦。或追求長生,或追求超凡出世,於是走上苦行修煉之路。

金風和南平就是眾多修仙門派中靈隱派的弟子,靈隱派弟子不多,是個小門派,統共才十三個弟子,清一色都男弟子,唯獨師父是個女人,人稱靈隱仙子,常有人背地裡笑說這是開男後宮了,不過說這句話的人要是被靈隱仙子知道,通常會受到很慘烈的報復,例如脫光光倒吊在林子裡,下面還兩、三頭餓瘋的老虎虎視耽耽。

這種報復方式太羞恥,被報復的人通常敢怒不敢言,被一個女人脫光光啥的,且毫無還手之力……面子都要丟光了!尤其靈隱派人數雖少,靈隱仙子卻修為高深,天下排名可入前十,是以被報復的人,平日遇到靈隱仙子也只能繞著走。

十三名弟子中,金風是最小的,再往上就是南平。除了大師兄方連城之外,其他弟子都是兩個一組共同行動。南平個性冷淡,遇事被動,若不是師父的命令,他根本就不想管金風的事。

半個月前臨江城因戰事被屠了城,死人一多,偷雞摸狗的妖孽也會跟著多起來,臨江城離靈隱派所在的隱山並不算太遠,御劍兩日便可到。他們領了師父之命要去臨江城巡視有無妖怪,結果金風經過此地不知為何差點摔了下來,也是因為這樣才被他注意到蘭華院的異樣。

事出反常必有妖,那座宅子鐵定有問題,南平不禁要慶幸他們在宅子裡先遇到那個小姑娘,否則在底細未明的情況下,單是從高階追蹤符來看,若正面和裡面的人打起來,他們不一定有勝算。

「反正你就別添亂了,此事師父自有定奪。這樣吧!這裡離臨江城不遠,你先去那裡看看,我留下來守著。」再讓他這麼待著,以他的性子大概又會想方設法再闖進去了。明知不可為仍執意為之,他就是受的教訓不夠。

「師兄你怎麼不去?我想留在這。」這樣他就有機會再偷溜進去了,他實在不放心那個小姑娘,不知道為何就是很想再看她一眼,看她平安無事他就能安心了。

「你都知道叫我師兄,怎麼師兄的命令也不聽了?」南平扳起臉,眉毛橫豎。這小子膽子肥了?還敢頂撞他!

「知道了,我去就我去!」見他似乎要生氣了,金風也不敢再鬧。這南平師兄平常冷冷的,不太愛搭理人,可生起氣來跟師父的恐怖程度不相上下。

他先施了個隱身訣,才叫出飛劍,「那我走了喔!」不情不願的回頭看了一眼,內心還在期待南平師兄改變主意。

「快滾!」見金風磨磨蹭蹭的,那點心思他怎會不懂,當下厲喝一聲,嚇得金風火速跳出窗外,踩著飛劍一溜煙跑了。

雖然心中掛礙,他到底還是不敢違背師兄,當真乖乖的飛到了臨江城巡視一番。臨江城幾乎成了一片廢墟,被無情祝融啃噬過後,只剩一片餘燼,從前的繁華景色已不復見。

戰場的無情與殘酷此前也只是從眾師兄及師父口中偶爾聽聞,現在親眼看見修羅場中遍地死屍,內心的震撼與不忍難以言喻。他不想被人發現行蹤,補了個隱身訣便下地緩步走在灰燼之上,所經之處皆有黑氣從地底冒了出來,先是張牙舞爪往他身上猛撲,接著便撞在光罩上,啪的一聲有如雷擊,黑氣如煙霧般消散。

他在城中央站定,臉上神色肅穆,兩手掐訣唸咒,衣袂無風飄動,銀白劍身的孤鴻劍立時現於手中。他持劍步罡,在臨江城的中心繞圈結陣,腳下繞完一圈又是一圈,若是南平此時在此,必定會出聲阻止。

此時只有金風,他面露一絲痛苦之色,額際流下幾滴汗水,毫無生氣的臨江城對他顯露意象,似是最後的反撲,當日屠殺場景一一再現。痛苦、哀嚎、憤恨,不甘匯集成惡鬼像,「好痛啊!你是誰?你做了什麼,為何我會這麼痛?」惡鬼像猙獰嘶吼。

若再遲個幾日,惡鬼像便能由虛轉實,正式侵入人間,而惡鬼要做的第一件事必定是啖食活人生氣,藉此壯大自己。

金風施法讓臨江城的惡念提前聚集成像,如此他才能一舉消滅,澈底淨化臨江城。面對惡鬼像的質問,金風未做任何回應,他只是繼續唸咒步罡結陣。

他知道自己此舉著實過於托大,原本應該是回去找南平師兄來,由兩人一起進行,可是一看到那麼多慘死的人,其中絕大部份都是無力反抗的老弱婦孺,彷彿還可以聽見他們死前的無助哭嚎。戰火肆虐,百姓何辜,當年尚在襁褓中的他,就是因為戰爭而流離失所,躺在親人的血泊中等待餓死的命運,幸運的是他頗具靈根,被師父相中而帶回隱山。

眼前的景象讓他想到父母也是如此死去,一時心中大慟,顧不上其他,只想傾盡全力,不讓這些惡念造成二次傷害。

一人開口,眾聲齊應,似有千萬人同語,「我知道了,你想殺我!我好不容易活下來了,你為何要殺我?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你要殺我,那我就先殺了你!」男聲,女聲,孩童之聲混雜在一起,惡鬼像張開血盆大口向他俯衝而至,身後拖著長長的黑氣尾巴,金色光罩只擋了一下下,緊接著碎裂開來,惡鬼像穿透他的身軀,那一瞬間冰寒猶如刀劍,五臟六腑俱震,豆大的汗滴自他頰上滑落,氣血翻湧,鮮紅在唇角溢出。

他頓了一下,隨即強忍著痛楚踩完最後一步,「陷陣,結!」劍身直立於面前,旋身舉劍劃下,一道金光自劍身飛出,清脆鳴叫聲響起,金光化為一隻金色的巨鳥,由內而外迅疾的繞著臨江城而飛,所經之處意象盡皆崩壞破碎,地面升起黑煙冉冉,金色巨鳥越飛越急,一聲清嘯,巨大的光罩突然籠罩住整座臨江城。

陷陣結成,肅殺之氣兇猛的於陣中奔騰,與惡鬼像糾纏在一起,惡鬼像在光罩中淒厲叫喊,多次撞擊光罩想要逃脫,最後金色大鳥猛地朝他飛去,兩相撞擊之後,惡鬼像化為一陣黑煙無聲消逝,金色大鳥破碎開來,白色光點浮現陣中,緩緩朝天際飄飛。

金風一臉痛苦,猛地吐了一口鮮血在地上,白光在他眼前飄過,他似是欣慰地微彎起唇角。

半邊傾倒的城牆之上,一名面容粗獷,蓄著一把大鬍子,身材非常魁梧的男子身著一襲玄衣輕甲,屈起一腳坐在城牆邊上,饒富興味的看著這一切,「靈隱派的陷陣?以一己微薄之力,妄想拯救蒼生,看來又是個自以為是的蠢好人。」他看著金風手中的劍劍尖朝下插入地面,靠著那把劍勉強站在陣中。

「不留一絲餘地,竭盡全力去做,精神是很感人……」他大手一翻,一柄通體烏黑的戰戟出現在他手中,接著站起身,原本懶散的氣息斂去,目光轉為銳利,「可惜太蠢!」說罷,一躍而下。

男子輕鬆闖入陣中,幾絲黑氣自他身體飄出,他淡然一笑,戰戟立於身前,「敢問是靈隱派的何人?」

金風擦了擦嘴角,抹去血跡,皺眉看著自他身體飄散而出的黑氣,「你是什麼人?問別人之前應當先自報姓名吧!」

「好,不教你死的不明不白,我是孔雀門的葬心,此戟名為黑棘。」

「金風,孤鴻劍。」他獨自結陣,法力幾乎耗損一空,此時打起來必定是有死無生,面上不見懼色,只是悄悄放出回音符,「不知道孔雀門何故要與靈隱派為敵?」

孔雀門被正派人士歸在魔教,行事風格亦正亦邪,門主自創的孔雀心法亦帶邪氣,據說他們從不淨化邪氣,反而是吞噬邪氣轉為自身修為,整個門派儼然有入魔的傾向,一舉一動十分受注目。

「為敵?哈哈哈!小小靈隱派,孔雀門尚且不會放在眼裡,只是我在此候了多日,就是要等惡鬼誕生於此地,你一來就搶走我的獵物,這筆帳自然要跟你算。」

「若等到惡鬼誕生,此地即會化為死地,到時會產生濃鬱的瘴氣,接觸瘴氣的人會被腐蝕血肉而死,死後又會化為惡念,如此循環反覆,一不小心又是一場人間浩劫!我怎麼可能放任惡鬼誕生!」更何況一旦變為死地,要將其淨化是十分困難之事,若是方寸之地便罷,依照臨江城的規模,怕是要三個師父才有辦法澈底淨化了。

葬心咧嘴一笑,「變成死地更好啊!我巴不得呢!總之你壞了我的好事,沒什麼好說的了,出招吧!」人間浩劫與他何干!這些凡夫俗子自造的孽還會少嗎!

金風佇立不動,事實上他光是站著都勉強,暗地將體內所剩不多的法力輸入孤鴻劍裡,又分出微弱的一股注入陷陣。

一聲清嘯,身體小到如老鷹大小的金鳥再現,振翅疾速攀升,葬心見狀只是冷冷一笑,無視越飛越高的金鳥,足尖一點,抄起黑棘高高跳起。

「風捲雲動。」金風揮舞手中孤鴻劍,施展劍訣,清風自劍身掠出,驟然捲向葬心。於此同時葬心反轉黑棘,在空中朝著金風刺下,沒有任何招式,只是挾著毀天滅地之勢,驚人的戰意兇猛襲來。

清風上前旋轉纏繞,阻住黑棘繼續刺下,葬心身形停滯於半空中,咧嘴一笑,「強弩之末!」催動黑棘破開清風,只見清風凝結成冰晶包住黑棘,又一點一滴碎裂,黑棘也一寸一寸向下。

正當冰晶就要全部碎光之時,金鳥破開雲層,以肉眼難辨的速度墜下,撞在葬心的護身罩上,激起一陣黑氣動盪,金鳥仍未消失,如黑棘一般一寸一寸前進,口中清嘯不斷,似是十分著急。

「哈哈哈!恐怕你在傷到我之前,就先亡於黑棘之下了!」葬心大笑,輕鬆劃開餘下冰晶,金風舉劍欲擋,驚人的戰意壓得他動彈不得。

也許是垂死之力,金鳥突然暴起,破開護罩的速度越來越快,已經逼近葬心的心臟位置。

可惜再怎麼快也快不過已無任何阻力的黑棘,黑棘迎面而至,金風萬念俱灰的閉上雙眼,轟的一聲,金鳥被葬心旋身一掌拍碎,令金風再吐一口鮮血,跪了下來。

沒有預期的死亡,一切忽地歸於寂靜,葬心輕輕落地,手中黑棘收回體內,「既然你已跪地求饒,我便放你一馬吧!」他露出玩世不恭的笑。

撐著孤鴻劍,金風幾次想站起身,又滑倒在地,葬心見他如此,只是笑著搖搖頭,「蠢小子,好好修煉吧!」

金風困惑的抬頭看他,「你究竟意欲為何?」

「不過手癢想打個一架,就你這樣子也不夠我打,罷了罷了!」葬心大笑,大搖大擺的轉身離開。

金風不由得苦笑,命算是撿回來了,孔雀門人行事果然捉摸不定。

見自己怎麼也站不起來,他索性孤鴻劍一放,身子往後一躺,大口大口喘氣。一張符紙在他眼前緩緩飄落,待它飄近之後,金風一手捉住,攤在面前仔細一看,不就是他偷偷放出的回音符嗎!

黃符無火自燃,一段話在他腦海中浮現,「小子資質不錯,若改投孔雀門下必有一番大作為!他日若來,報我葬心之名即可!」赫然是葬心的聲音,沒想到他不但攔了自己的回音符,還改變了內容,可見葬心修為高出他許多,適才一戰不知才動用幾分力,恐怕他動根手指頭就可輕易輾殺他了。

「的確是該好好修煉。」他疲倦的闔上眼,驀地又聽見小姑娘的那聲救我,他猛地睜開眼,心頭乍現悲愴之意。

小姑娘年紀那麼小,他本可以救她,為何沒救?真是因為南平師兄阻止了他?還是自己膽怯了?蘭華院內部禁制強大,一踏入院子身體法力就像被抽空一樣,無法施展任何法術。一旦沒了自己引以為傲的法力修為,他又能做什麼?

臨江城戰亂之下惡念橫生,雖然自己拼盡全力消滅惡鬼,卻也無力再戰突然出現的葬心,就算是在結陷陣之前,他也不是葬心的對手,為什麼?

那些哭喊著想活下去的人,那些於亂世中苦苦掙扎求生的人,最後還是只能如螻蟻般死去,為什麼?

他的父母死了,只有他活了下來,又是為什麼?

全都是因為太過弱小!沒有力量之人只能任由別人決定生死!

風中傳來嗚咽之聲,金風一骨碌爬起身,彎腰撿起孤鴻劍,四周忽然一片火海,無數具屍體橫躺於他面前,他心頭一跳,不敢置信的環視四周。

「哈哈哈!你以為就憑你殺得了我麼!」黑氣湧現,再度結為惡鬼像。

怎麼可能!他失敗了?

「當然會失敗,因為你太弱了!」惡鬼像回答他內心的疑問,狂笑著朝他靠近。

太弱?不,他才不弱!他活下來了,只有強者才能活下來!他抿了抿唇,「那我就再殺一次,看是誰弱!」他要殺!殺了眼前所有活物,成為最強之人!眸光染上一抹戾氣,他舉劍衝向惡鬼像。

「殺!」萬千個聲音齊喊道,喊得震天價響,整個臨江城都為之晃動。

「鏘!」劍光一閃,一柄和孤鴻劍極為相似的劍擋下了這一擊。

「師弟!快醒醒!」南平眉頭緊蹙,瞪著雙眼通紅陷入狂亂中的金風。原本應該力氣耗盡的金風,突然像吃了什麼猛藥一樣,手中青筋暴起,毫無章法的一陣亂砍。

「師弟!」南平一陣心驚,莫非是邪氣入體?他一邊持劍擋下金風的猛攻,一邊掐了一個訣,一掌打向金風,「淨心咒!」淨心咒化為一道金光,打入金風眉心,他嚎叫一聲,黑氣自眉心竄出,南平眼明手快的一劍斬碎。

伸手扶住向前倒下的金風,南平略為掃視臨江城,空氣中陷陣殘留的術力讓他明白金風做了什麼,輕歎一口氣,「真是一點也不讓人省心,還真的要我無時無刻看著啊!」此事要算他的過錯,師父將師弟交給他,他就有看顧之責。若不是發覺金風出來太久,擔心之下跑來這麼一趟,真不知道被邪氣入體過久的金風會成什麼樣子!

好在他來的快,邪氣入體不算久,一個淨心咒就打出來了。

將金風一肩扛起,踏上飛劍打算先回花集鎮等師父尋來。就在金風出去沒多久,他收到師父的回音符,師父說會親自過來一趟,師父猜測蘭華院裡可能是最近正道門派追查的一夥歹人。

據說這群人不知何門何派,專門趁戰亂擄拐幼兒,暗中不知進行什麼邪術,又時常轉移陣地。尋到的幾處棄置陣地,起出不少孩童屍體,全身血液盡失,只剩乾枯屍身,面目猙獰,死狀淒慘。

師父親自出馬,看來這件事真的非同小可,金風又成了這個樣子,他忽然憂心起來,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在海宴樓迎接靈隱仙子,南平臉上露出少有的喜悅,「師父!」

靈隱仙子身著一襲素白輕紗羅裙,眉目如畫,外貌看來只是個二八年華的少女,嬌嬌啻啻,真如天上仙子一般,姿態款款動人,令人移不開眼。

而她的實際年齡從來沒有人知道。她總說,她看起來是幾歲就幾歲,當初會想要修煉也是為了青春永駐,又怎麼可能暴露自己的實際年齡呢!也有嫉妒她的人笑說她是老妖怪,下場嘛……自然不會太好。

她蓮步輕移,淡然一笑,「平兒,小風子狀況如何?」

聽到小風子三個字,南平的笑容僵了一下,還好金風仍昏迷不醒,不然聽到師父又這麼叫他,不跳腳才怪,「師弟還沒醒,他一個人結陷陣,又被邪氣入體,現在十分虛弱。」說到這,他驀地撩袍跪下,「請師父責罰,都是徒兒看管不力!」

「起來吧!小風子性情如何,為師還不清楚嗎!讓他多吃點苦也好,來,去看看他。」

「是!」南平頷首,起身帶靈隱仙子上了二樓。

進了房裡,靈隱仙子沒有急著去看金風,反而挪步到窗邊,凝眸望向蘭華院,「禁制範圍不大,威力不小,得先破了禁制才能進去。」或是不破禁制,把人逼出來。

「師父有何打算?」

「……這次要全部出動了。」她臉上隱有憂色,一連打出數張回音符,緊急召集四散的餘下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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