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國中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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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暴力不能解決問題。」哥哥看著被摀住嘴的我，向三位學長冷靜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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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最後我們還是打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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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都要畢業了，他們不會去告狀吧？」哥哥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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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口有監視器，他們不會想被知道三對二還輸學弟。」我指著路旁的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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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不早點拿這個威脅他們別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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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摀住嘴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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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是我沒有過來，你可要被打一頓才能申訴了。快叫我協雨英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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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自戀了、笨蛋哥哥……而且我知道你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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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雨和協晴。我們的名字很簡單，取自媽媽生產時，春日午後的太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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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媽媽的解釋很深奧，說日照帶來溫暖跟朝氣，陽光下、一切行為無所遁形，使人光明磊落；雨水滋養眾生、灌溉大地，且滴水穿石、它的影響是柔和而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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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協”，由於我們是雙胞胎，自然是希望我們一路互相協助。「而且光和水、萬物賴以為生的根本，是缺一不可的哦！」媽媽那時笑得很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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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哥哥在照顧我、幫我解決問題。我好像習慣性的依靠他，因為似乎從未有什麼事令他傷透腦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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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妹妹出事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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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我面前毫不掩飾的崩潰大哭。他和我在半夜一起到海邊大喊。好似這幾年來缺少的情緒，都在那短短幾天一洩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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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識到，不能這麼依賴他，或許有天會是他需要我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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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加入社團鍛鍊自己，但搞到現在，卻還是出現了需要哥哥操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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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晴、吃得下嗎？」他端著切好的蘋果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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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醫院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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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果真在黃昏市場吃晚餐，騷動發生後很快載著哥哥到醫院看我。我經過各種檢查後已經確定沒有大礙，只需觀察到明天，媽媽好像就被哥哥說服去上夜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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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昏睡了三、四小時嗎？聽哥哥說原本還以為我會直接睡到明早。不過他還是幫我準備了晚餐，現在是飯後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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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還切兔子形狀呢...當我和晨春那傢伙一樣？」我笑著吃了塊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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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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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好得很。感覺過兩天就能繼續游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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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關於這點，我很想讓你休息夠了再告訴你……但、我知道會瞞不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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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從剛才在說診斷報告時就怪怪的了，你直接說吧？我真的沒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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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醫生順便檢查了...你的耳膜、有個小洞。那就是你耳鳴的原因......但你還年輕，有可能癒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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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可能？有可能是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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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但在那之前你不能再游泳了、洗澡也要塞棉花在耳朵，要盡量避免水接觸到它的可能。引起發炎就很難痊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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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練習也不能比賽，更何況不能參加術科游泳測驗我也進不了體育大學……我的高中都白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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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安靜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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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哥哥，還記得我們跟妹妹一起救的狐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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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印象，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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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一直很喜歡牠、後來還常常到那個森林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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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哥哥沒有回話，似乎不明白我為什麼突然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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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會不會、一直以來都看著我們...看著我們沈淪禿廢、看著我把好好的一個家搞雜！甚至變成狐狸，來懲罰不說出真相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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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狐狸？弟、你先冷靜下來慢慢說……不管什麼，我都會好好聽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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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妹妹出事的那早，我醒著！我知道她要自己出門！！」我在顫抖「我有聽到她和爸爸通電話。要是我有陪她出門、我理應當陪她的，就像平常、總是和你一起陪在她身邊……但我沒有！我也沒告訴爸爸，我讓他一直獨自的背負罪惡感！！」我流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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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壓力讓爸爸喘不過氣、讓媽媽不知道怎麼安慰他、讓你陪著我一起逃避現實！讓這個家分崩離析……」思想一片混亂「然後今天下午，我看到了、在失去意識前，我看到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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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天...是怕自己跟妹妹出門，會遇上找麻煩的學長，把妹妹捲入其中？」哥哥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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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那麼高尚的想法！我只是不敢面對、也不想讓家人看到我這一面！...結果我是根本只懂得保護自己！我傷透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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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要是妹妹還看著我們，她絕對不會怪罪任何人。」他說得太肯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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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你不知道！你連我曾經希望所有人都忘掉妹妹也不知道！！」我第一次對著試圖安慰我的哥哥大吼「...但那隻狐狸知道，牠的出現就像要告訴我 “知道回改了嗎？相信報應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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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陷入寂靜，只有我拭淚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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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了嗎？換我說囉？」哥哥輕聲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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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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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欣慰你『也』曾經希望大家忘掉妹妹。」...哥哥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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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大眼睛看向他。而他露出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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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在陪著你逃避現實，我是真的在逃避。我每天起床都覺得，自己為什麼還是醒了、為什麼又得面對新的一天。」他的目光深遠，似乎在回想「或許就像媽媽吧？只是我隱藏得更深。我看起來沒事，其實是因為我害怕被關心、害怕面對自己的情緒、害怕發現自己的思考已經逐漸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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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看起來就像在說很久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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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這個家像之前一樣，融洽有序。你和妹妹會聽我的話、爸媽會誇獎我的努力……但那件事之後，不管我再努力，好像都沒有人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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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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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有察覺、我總是迴避和妹妹有關的話題。我其實常希望大家忘掉她，繼續過正常的生活。我甚至試著恨她把我們家變成這樣……但、我作不到，當我看見下午的你。我就像現在的你，為自己的想法覺得充滿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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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知道那個擁抱的意義了。那是道歉，對妹妹、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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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其實都知道的，以妹妹的個性，她不可能埋怨我們任何人、她比所有人都更希望我們過得好。那些想法，是我們希望自己好過一些，用來抵罪惡感的吧？」哥哥說的，也包含了自己和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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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這次的事……耳鳴是你生病造成的，這次住院剛好幫你檢查出來了，你該感謝狐狸讓你沒喪失聽力。」他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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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出門後、在知道你出事後，我腦中不斷浮現各種想法，我知道自己該走出來了、我也知道怎麼走出來了，因為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他的嘴角輕輕上揚「我們都不希望這個家再更糟了、對吧？」言下之意我們必須堅強、必須面對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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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參加社團的期間，我會替你惡補功課。老實說我也不放心你一直在那個社團待下去，你知道你學長裡有混幫派的。我相信你不會被影響，但我擔心你被他人混為一談。」他給了我一個堅定的眼神。就像以往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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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明天陪我去跟爸爸道歉，我跟人打架的事一定會讓他氣炸。」我好像平靜下來了。「...尤其是那些醫療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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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對我點了點頭，然後笑道「先感謝偉大的健保制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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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診斷費不貴？感謝有錢人們繳稅給我這種廢物花……不、這是貪官該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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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如果須要，我也可以直接退社...或是，你覺得和爸說出那天的事會好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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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這些都先等等吧。明天是假日，你想在外面待到幾點都行，等你準備好要回家，我們在一起回去。」他在沙發椅躺下「現在先休息吧~說真心話還真夠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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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累人、但看來挺必要的。」我也躺下，看著病床上的天花板「……要是跟爸媽也這麼好溝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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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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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外，眼中閃著決心的人影，邁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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