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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終於,籃球大賽的日子到來了,我穿上球衣,跟班上同學一起站在等候區,大概是學校也耳聞過我們班的實力吧,體育組的給我們班排了實力也很強的隊伍,實力強歸強,卻很愛耍小手段。

籃球比賽是學校很重視的活動,所有學生都來觀賽了,球場邊塞不下那麼多人,所以比賽是辦在體育館裡,現在整個館內都塞滿了人,熱情的加油聲震天動地的。

我們是女生場壓軸賽,而男生則是排在我們後面,倒數第二組在比的時候,我們班的就在一邊做暖身操,這時杜皓晨經過我身邊,他停下來對我說了句,「欸,等等比賽加油。」

他靠近我的耳畔小聲的說,「聽說那班手段很多。」

他說話時所吐出的溫熱氣息,全環繞在我的耳畔。

我向後挪了挪腳步,說了句謝謝。

實在很不習慣這麼近的距離。

杜皓晨也不以為意,笑了聲就離開了。

其實他的話,我沒有放在心上。是能賤到什麼程度?

換我們上場的時候,全場氣氛到達最高潮,吶喊的、嘶吼的、尖叫的,全都有。

我站在場中央,環視四周一圈,就看到莫子紹跟翟曜藋站在二樓,用唇語對我說了句加油。高脩禹站在三樓對我比了加油的手勢。夏苗站在場邊,又跳又叫的說:「舒安妍加油。」

杜皓晨也站在場邊,唇角勾了勾,他也開口了,說的卻不是加油,而是,「輸的話,請我吃飯。贏的話,請妳吃飯。」

我瞇起眼睛看他,沒回答,算是接受他的賭約。

哨音響起,我抄過球開始向對方的籃筐衝,對方的速度都沒有我快,所以我一個上籃,率先拿下分數。

後來我又搶到球,在跟夥伴的合作下又拿到了分數。

對方明顯開始變得焦躁,開始會偷偷藉由角度拐我們班拐子,靠著作弊卻沒證據證明,拿下了不少分。

當球在對方手上時,我攔著她們的一名球員,持球人卻明顯的要把球傳過來,於是我奮力奔跑想阻止球到她們隊的手上,卻萬萬沒想到她拋的是低球,球就從我腳下飛過,絆了我一下,一個沒站穩就朝地板摔去了。

全場到抽一口冷氣,我則是腳痛得直冒冷汗。

「妳沒事吧?」我們班的陸續圍在我身邊。

「裁判,那是犯規。」隊長泡泡指著對方球員,對著裁判老師大吼。

「我拋得是低球,我又不知道球會往哪飛。」剛剛那個丟球的女生狡辯著。

「妳們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偷拐我們拐子了。」另一名球員憤憤的說。

「大不了重比一次嘍。」對方挑釁的說著,擺明是知道我有一陣子會不能打球了,她們角度都是算好的,照剛剛球飛過的位子,被絆倒不扭傷也很難。

「站的起來嗎?」有道男聲打斷女人們的戰爭。

我點點頭,「應該可以。」

他伸出手來扶我,我看著他的手一會,還是搭上了。

我試著站起來,但一動我就覺得全身的細胞都被牽動,稍微移動一下我就快痛死了。

剛剛是跑到一半摔倒的,跟走路走到一半突然拐到可是不能比的。

看到我這樣,我們班的同學全怒了,硬要裁判給個公道,對方也不善罷甘休,兩方人馬鬥嘴鬥個不停。

杜皓晨俯下身,用只有我們兩聽得見的音量說,「介意我現在抱妳嗎?」

我看向他,「你敢抱就請我吃一個月的大餐。」

「我無所謂啊。」他聳聳肩。

「不准。」我冷聲駁回他的意見。

「手再借我一下。」我要自己起來,每年我都是這樣過來的,不差這一次。

我再次試了下,換個角度終於可以站起來了,儘管痛得要命。

我一步拖著一步走出館內,想走到保健室去,杜皓晨既沒有扶我,也沒有跟在我旁邊,一如往常的走在我身後。

「天啊學妹,妳沒事吧?」莫子紹也跟了出來,緊張的問,翟曜藋也看向我的腳,我扯扯嘴角說了句不會很痛,沒什麼事,一直走在我身後的杜皓晨,卻突然蹲到我腳邊,用力的戳了下我的腳踝,當下真是痛得想罵髒話。

「你故意的?」我問。

「痛就不要逞強。」

我沒理他,繼續走向保健室,他們三個就默默的跟在我身後,這時候夏苗匆匆忙忙的跑到我旁邊,紅著眼圈說,「我快被妳嚇死了,一定很痛吧!可惡,好想揍那些人喔。」

我抿緊唇沒說話。

「我扶妳好不好。」夏苗著急的問。

我則搖搖頭,「妳扶我反而會打亂我的平衡,不好走。」

「可是扭傷了繼續走的話,會越來越嚴重的。」夏苗更著急了,頻頻看向身後的男生。

「我不想依靠任何人,一直以來都是我自己一個人走的。」

我都這麼說了,夏苗就安安靜靜的陪在我旁邊陪我一步一步慢慢走。

體育館離男生樓的保健室比較近,用盡我的生命走到保健室的時候,護理師大概是覺得有籃球大賽,全校都去觀賽,應該不會有什麼意外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串門子了。

我正打算放棄時,杜皓晨卻說他會處理,在場唯一懂的人也只有他,所以其他人只好都在外面等。

「先冰敷半小時吧。」他將冰袋包層毛巾,整個綁在我的腳踝上。

「腳踝扭傷不能一直著地走路,最好是完全不要用到腳的活動。但妳竟然一直堅持自己走,妳等等就先跟保健室借拐杖,讓妳的家人陪妳看醫生吧。」

我一愣,隨即恢復正常,「我知道了。」

只要這麼說就好了,不要找藉口也不要否認,就不會被看出我家人都不在這裡的事實了。

我們之間開始瀰漫著沉默,誰也不知道該講些什麼。

「妳都不痛嗎?」他忽然打破沉默問。

「痛啊。」我坦然的回答。

「那妳為什麼不哭?」

「難道痛,就可以哭嗎?」我反問。

他還來不及說些什麼,莫子紹他們就都走了進來。

高脩禹也跑來了,他興沖沖的跑到杜皓晨耳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杜皓晨揚起笑容說了聲謝了。

「你們為什麼要全部等在這?」我看著他們問。

「反正也沒什麼事嘍。」莫子紹聳聳肩。

「而且我們是球友,哪有人看到朋友受傷了還置之不理的。」翟曜藋扯著好看的笑容說。

朋友嗎...我什麼時後多了你們這群詭異的朋友的?

懶得再跟他們爭辯,我看看自己被包的像粽子的腳,絕對不能被白苡忻知道,不然我一定要被她罵到死了。

我朝夏苗勾勾手,夏苗坐到我的旁邊來。

「這段期間別跟白苡忻聯絡。」我說。

「為什麼?」她不解的問。

「因為被她看到我這副模樣,她一定會氣瘋,先大吼我再想辦法找人整那些女生的。」

「那不是很好嗎?」她高興的拍了下手。

「我忽然認同白苡忻說妳是傻妞了,反正我不要說就對了。」我冷著臉說。

「好嘛,不說就不說。」她癟癟嘴。

冰敷完後,杜皓晨又用布把我的腳固定住,不會很緊又可以固定住的感覺。

「妳堅持要自己走,又不可能穿鞋,所以我在外面又多包了一層布,妳回到家就把外面那層拆掉就可以了。」杜皓晨邊包邊說,想想又覺得不對,改口說,「妳等等無論如何都要給我去看醫生,誰知道這到底是第一度還是第二度甚至第三度的腳踝扭傷,去看醫生檢查一下,才知道該如何處理。」

包紮完後,我撐著拐杖,一路慢慢走到校門口,夏苗跟在我旁邊慢慢走,其他人則全都跟在身後,到底是有什麼好跟的?到了校門口,好死不死,最不想看到的人出現了。

「靠,舒安妍,妳在玩什麼包粽子大賽嗎?」白苡忻站在校門口,看著我的腳怪叫著。

「只是扭傷了。」我的反應相較於她,根本是比冷凍庫還冷。

「只是?妳沒搞錯吧,扭傷這種事可大可小欸,妳是連走路都不會走了是不是,為什麼可以把自己摔成這副模樣?」

「籃球比賽時,敵對的趁她在跑步時朝她的腳丟低球,就把她給絆倒了。」多嘴的杜皓晨,我冷冷看他一眼。

「什麼?靠,那群人也太沒品了。」果然,白苡忻連氣質都被氣跑了。

「先帶她回家,再讓她家人帶她去看醫生吧,或叫她家人來直接她。」莫子紹也對白苡忻說。

聽到“家人”這個詞,白苡忻瞬間冷靜下來。

「我給妳兩個選擇,一是乖乖跟我搭計程車去醫院,二是叫我家司機來接。」白苡忻環胸的說。

「計程車。」我選這個,但車錢不能是她付。

「很好。」白苡忻滿意的笑笑,轉身攔下一輛計程車。

把我押進計程車,就轉頭對夏苗說,「妳留下處理後續,我會再打給妳。」白苡忻用下巴指指那群男生,夏苗則點點頭。

「痛嗎?」坐上計程車後,白苡忻忽然問我。

「還好,處理的滿妥當的。」

「不是,我不是問妳的腳,是這裡。」她戳戳自己的胸口。

我垂下眼,「那裡早就不痛了不是嗎?」

「他們都不知道,所以不是故意的。」我知道白苡忻誤會什麼了,我還是幫他們解釋了一下。

到了醫院,我伸手掏錢,卻被白苡忻惡狠狠的看了下。

「錢不能讓妳付。」我說。

「別跟我說話,妳說到這個我的火氣都來了。」她付了錢後,率先下車,等我慢慢出來。

她不來還好,一聽到醫生說的話,簡直快氣瘋了。

「是第二度扭傷,需要用護木或塑膠製的支架來保護,把踝關節固定在九十度的姿勢。等第三天或第四天,消腫已達最高峰了,不會在繼續擴大時,才可以把冰敷停止,改在溫水裡活動,每天作二至三次,直到消腫消失為止。不泡水的時候,就要用保護的器材來限制踝關節的活動,讓它不產生內翻或拉緊受傷韌帶的動作。第二度的話要非常小心,過度使用腳踝的話會很容易惡化成第三度,危險的話要開刀,這幾天最好都拄著拐杖。」醫生講的好多,白苡忻在一旁死命做筆記,就怕漏了什麼細節。

「等等,你講慢點啊,什麼停止冰敷,你講太快了。」白苡忻手忙腳亂的。

「我開詳細資料給妳們吧。」醫生忍著笑說。

「妳都聽到了吧,我的老天,那些賤女人怎麼可以那樣?」出了診間,白苡忻邊走邊掏出手機,準備打給夏苗。

「喂,傻傻,是第二度扭傷,講太詳細妳也聽不懂,反正處理起來很複雜,在學校妳也要多注意舒安妍。就先這樣了,掰。」她掛斷電話,轉頭對我說,「我跟妳回家,先幫妳整理東西。」

我點點頭,現在腳不方便到了極點,什麼事都很難自己弄。

「唉,只要等到妳交了男朋友,我就不用像褓母一樣了。」白苡忻重重的嘆了口氣。

「放心,我還會繼續勞煩妳的。」

白苡忻無言的看了我一眼。

「欸妳小心一點。」

「欸欸欸樓梯樓梯。」

「我的媽呀,舒安妍看路看路。」

白苡忻比我還緊張,在我身後一直婆婆媽媽的。

「妳很吵。」

「哇靠,我為了妳都快變婆婆媽媽了,妳竟然嫌棄我。」

到家之後,白苡忻就一直在屋子裡來回穿梭,幫我把需要用的東西全拿進臥室裡,又在門外等我洗完澡。

「妳很適合去當看護。」我由衷的說著。

「舒安妍,妳現在是半殘,最好給我好好講話。」她惡狠狠的警告我。

「謝謝妳。」

「謝我的話,就趕快給我去交個男朋友,讓我也可以樂的輕鬆。」

說到這個,「妳最近很久沒有玩男人了。」

「什麼玩男人,那是正當交往好嗎!」

「哦,在我眼裡都一樣,所以為什麼?」

「這樣說或許有點噁心,但交了男朋友,誰來照顧妳?如果今天我有男朋友了,或許就不會過來,更不會看到妳的腳受傷了,妳是不是又要自己回到這個小窩,自我療傷了?」白苡忻坐在沙發另一端說著。

她說的沒錯,如果今天她沒出現,我一定會繼續圓那個謊,就是回到家裡,假裝家裡有人會帶我去看醫生,假設白苡忻真的交男朋友了,我也不能打電話叫她來。讓夏苗陪我去醫院的話,她一定會察覺不對勁,所以,「妳一輩子都不要交男朋友好了。」我看著白苡忻黑掉的臉說。

「神經病,老娘要回家了,詳細狀況我還是會跟傻傻說。」

「妳剛剛還嫌棄她聽不懂。」

「她聽不懂也得給我弄懂,不長點知識是要怎麼活?」

等白苡忻離開後,整間屋子又安靜下來,我想起今天和杜皓晨說的話—

「妳不痛嗎?」

「痛啊。」

「那妳為什麼不哭?」

「難道痛,就可以哭嗎?」

手機忽然傳來訊息提示聲,我滑開來看,莫子紹和翟曜藋問我的腳有沒有好點,夏苗問我明天要不要來接我上學,只有杜皓晨的訊息不一樣。

“每個人都有情緒表現的權利,應該都要有喜怒哀樂,如果開心就大笑,不開心就大吼,難過就痛哭。”

我逐一回完其他人的訊息,我跟學長們說我的腳沒什麼大礙,拒絕了夏苗的好意,最後看著杜皓晨的訊息思考了很久,才回—

“每個人確實都有情緒表現的權利,只是我放棄了而已。”

“為什麼?”

“不干你的事。”

我把手機關機,慢慢走回房間,經過櫃子的時候,看見了被我洗出來放在相框裡的,與外婆的合照,唯一的合照,外婆不苟言笑,我站在一旁也笑得勉強,離外婆有段距離。好小的時後的事了,我也已經半年沒看到她了。

和外婆的合照旁放的是和爸媽的合照,大概是我七歲的時候照的,我笑得很開心,他們笑得很職業,一看就是偽裝過後的笑容。

我沒多停留,越過那些照片走進房間。

好累,今天真的,好累。

「你為什麼在這?」

早上要上學時,經過天橋路口時卻看到杜皓晨。

「我都聽夏苗說了,妳的腳是第二度扭傷,非常不方便,所以來盯著妳走路。」

「又不是三歲小孩。」夏苗真多嘴。

「嗯,十七歲女孩會被人丟低球絆倒。」

「酸一個病患,不道德。」我繞過他繼續朝學校走。

「你是幾點來的?」現在不過六點半。

因為走路不方便,所以特地提早上學,現在時間還非常早,他到底是幾點就在這裡等了?

「六點吧。」他在我身後說著。

「你沒病吧?那麼早來幹嘛?」

「我又不知道妳幾點要出門。」

「我又沒叫你來。」

「妳管我。」

「你在耍任性?」

「沒有,我是在跟一個幼稚小孩辯論。」

「懶得跟你說話。」我索性閉嘴不跟他說話。

「妳家裡怎麼沒人送妳上學啊?」他又開口找話題。

為了讓他不再糾結這個問題,我只能說個不算謊的謊。

「他們不在這裡,我自己住。」

「為什麼?」

「我喜歡獨立。」

「可是妳是女生。」

「所以呢?」

「應該要離港口不遠。」

「那是船,不是女生。」

「都一樣啊,人應該是要離不開家的,就算再獨立,也需要最柔軟可靠的後盾。」

「我不需要,我已經學會自己飛了,不需要停靠的巢。」

「總有一天會累吧,難道妳要四處停泊?」

「也沒不好。」

「有家就要多依靠,不然一個人會很寂寞。」

「我不寂寞。」我冷冷的說。

「可以被人愛著,就要多珍惜。」

「我不需要愛。」

他沒再說話了,我們一路沉默走到學校。

「安妍!」夏苗背著書包站在校門口叫我。

「妳怎麼在這?」我問。

「蛤?哦,這、這...。」她支支吾吾的,還看向我身後的杜皓晨。

「妳陪她進教室吧,我先去班上了。」杜皓晨說著,就往男生樓的方向走。

「妳為什麼站在校門口?」去教室的路上,我問著夏苗。

「哦,就是杜皓晨傳訊息叫我在校門口等啊。我原本說我要去接妳,但後來發現我根本不知道妳家在哪,是杜皓晨說他知道在哪裡等妳,所以就叫我到校門口接妳就好了。」

我頓了頓,隨即繼續向前走進,由於時間還早,所以學校根本沒有什麼人。

「醫生也說這要多久才能康復嗎?」

「沒有意外的話是六到十二週吧。」

「妳昨天為什麼完全不讓別人幫妳?」

「依賴會養成習慣。」

「連我妳都要排除在外嗎?」

「我只希望不要依賴上任何人,不管是誰,我都沒辦法保證他不會離開,即便是現在跟我很好的妳,誰知道畢了業後還會不會聯絡。」

我知道講這種話很過份,但實在有太多這種例子了,再好的朋友都會因為吵架、彼此沒有聯絡,感情就慢慢淡掉了。

她的神情很受傷,我知道她現在是真心的,我卻不能保證未來也是。

「我不想說這麼難聽的話,但我真的不能接受有人離開...」

「我不會離開!」夏苗打斷我的話。

我停下腳步,她也跟著停下腳步,神色認真的說:「只要妳不嫌棄我笨,我就不會離開。只要我們不吵架,我就不會離開,我要變成妳生命中第二個白苡忻。」

內心沒有任何悸動感,聽到這種類似誓言的話,不都該很感動嗎?

我不發一語的繼續往前走,夏苗跟上來,著急的說,「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我、我嘴很笨,我沒有要取代白苡忻的意思,我想說的是我希望妳也能依賴我一點,妳不要生氣。」她眼圈都紅了,眼睛波濤閃閃的,彷彿一眨眼就會掉下眼淚。

「我沒有生氣。」我淡聲說。

即便沒有生氣,我也知道我傷到她了。

我好像一直刺蝟,永遠都在有人想靠近時,渾身的刺都會豎起來,沒有想攻擊人,只是會怕而已,只是想保護自己,就這樣而已。

一整天下來,夏苗對我講話都小心翼翼的,也會偷偷轉過頭看我一眼,就在她的八百九十五次轉過頭時,我又對她說一次,「我真的沒有生氣。」

「可、可是,妳看起來好兇。」她的眼圈又紅了。

「我的臉天生就長這樣,只是妳覺得我生氣了,所以臉看起來更兇了。」我盡量放軟語調,讓她相信我真的沒生氣。

她頓了頓,隨即笑開來,「真的耶,好像不可怕了。」

看她傻兮兮的笑臉,忽然想到上次那個男生,他為什麼會不愛她呢?傻里傻氣的樣子,男生應該都會覺得很可愛吧。

「怎麼了?」她發現我盯著她的臉發呆,便出聲叫我。

我搖搖頭,畢竟那是她的事,不干我的事。

某節下課,夏苗看了眼手機的訊息,就跑了出去,我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繼續低下頭唸書。

「安妍!」

沒多久,夏苗又興沖沖的跑回來。

「昨天那場籃球賽,就害妳受傷的那些同學,今天全都改口承認她們犯規了耶,分數本來就是我們比較高,所以我們班就贏了。可以...可以進前八強。」她越說越沮喪。

「可是妳不能打球了。」她的眼圈又紅了。

「等到韌帶恢復完全,還是可以打球。」

「可是妳不能比賽了啊。」

「沒有我,班上還是可以贏的。」

「沒錯,我們會連同舒安妍的份,贏得第一的,到時候進了冠軍賽,妳的腳應該也復原的差不多了,到時候再一起打球。」隊長泡泡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

我則點點頭。

泡泡走後,夏苗又坐回她的位子。

「妳打工怎麼辦?」

「先打電話跟老闆娘說一下吧,等到一個月後再回去。」

「唉,腳受傷真麻煩呀。」她感嘆著,我的手機又響起提示音,我瞄了一眼,發現是杜皓晨傳來的,我抬頭看著夏苗,「為什麼杜皓晨有我的LINE?」

「蛤?哦,這個哦,呵呵。」她假仙的笑了兩聲。

「還有莫子紹跟翟曜藋。」我危險的瞇起眼。

「就是昨天他們說要保持聯絡,所以就交換了ID,他們也要了妳的,說是要慰問妳一下,我就給他們了。」她越說,頭垂的越低。

「算了,給了都給了。」為了不讓她的頭撞上桌子,我只好放棄追問,反正是出自於關心。

關心嗎?原來會有這麼一天,我可以得到除了白苡忻以外的人的關心。

“妳贏了,所以我要請妳吃飯。”

杜皓晨的訊息內容,就是要履行承諾。

“我要吃很貴的。”

“難得妳會坑我。”

“因為你之前問了很多不該問的問題,這是報酬。”

“知道了。”

他傳了一個大笑的貼圖,也沒有任何抱怨,好像一切都是這麼順其自然、理所當然。

接下來幾天,白苡忻天天到我的家報到,到了第四天後就開始幫我裝一盆溫水,讓我泡著溫水活動腳踝。

社團課的時候也一如往常的跟杜皓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雖然通常都是他一直在講,我們偶爾也會一起研究心理學。

有一次社課的時候,杜皓晨不知道去哪了,翹掉社課沒來,這時候社長溫靡霏走過來,在我的位子前坐下。

「安妍,其實我一直很想跟妳當個朋友呢。」溫靡霏笑著看向我。

我放下手中的心理學書,抬起頭看她。

「妳的腳好多了嗎?」

「嗯。」我淡漠的應了聲。

「其實我看得出妳的心裡有道疤哦。」她還是笑著,我不明白她的笑意味著什麼,所以我危險的瞇起眼睛。

「放心,我沒有想拿妳的事做什麼,我沒有任何惡意。」

「妳憑什麼證明?」

「因為我也是一樣的人,如何?我先卸下防備了,妳就沒有必要防著我了吧。」她歪著頭看我。

「為什麼找我?」我不答反問。

「都說了是一樣的人了啊。」

「哪種人?」

「想要戴上名為心理學的透視鏡,去看穿每個人的心裡。」

「那我跟妳不一樣了。」

「別說是純興趣,鬼才信。」她打趣道。

「無論是哪種,都跟妳沒關係。」

「只要是我想交的朋友,沒人能逃得掉。」她站起身將椅子反過來,靠在椅背上,整個人看起來多了幾分懶散。

「原來妳不是跟妳給我的第一印象一樣的人。」

「什麼意思?」她慵懶地笑著。

「妳給我的第一印象,看起來就是個乖學生,溫柔型但心機很重的樣子。現在看妳這副模樣。」我上下打量她一眼,繼續說,「看起來像是已經看透世界了,對任何事都可以無所謂的散漫模樣,尤其是在我

對妳說第五句話後,整個本性都散發出來了。」

「那是因為我學會了戴面具去面對任何人,現在我要當妳的朋友,那面具戴著也挺沉重的。」

我定睛看著她,想從她臉上找到一絲虛假,可惜,她現在是真的完全卸下心防了,慵懶的臉上透著幾分真。

「別看了,什麼都看不到的。」

「妳就這樣毫無防備,不怕我哪天出賣了妳?」

溫靡霏聳聳肩,「因為我知道妳不會。」

「為什麼?」

「我說過了,妳心中有一道疤,雖然我不知道那道疤是什麼,但有傷的人就不會去害人。」

「妳都說那是疤了,不代表我不痛了嗎?那我還是有可能會害妳啊。」

「妳痛過啊,痛過了怎麼還想去害人。」

「那我怎麼知道妳不會害我?」

「我也有疤啊,我們明明是一樣的人,為什麼要互相傷害?」

「妳疑心病很重,果然是被傷害過的人。」她勾唇笑了笑,伸手將鼻樑上的眼鏡拿掉,揉揉眉心。

她的眼睛是鳳眼型的,少了眼鏡,整個人看起來更性感了。

「妳為什麼不戴隱眼?」我問。

「眼鏡也是裝飾品的一種啊,妳不也被我戴眼鏡的樣子給騙了嗎?」她放下手,眼睛微微瞇著。

「我並不認為跟妳當朋友有什麼好處。」

「喂,別拿那些來衡量一個朋友的價值。」

「那什麼樣的人才值得交?」

「看透妳的心裡,卻不戳破妳的人。」

「別趁機推薦自己。」

「哈哈,跟妳當朋友果然不錯,整個人都暢快起來了。」她大笑了聲。

「怪人。」我說了聲後,就低下頭看書了。

「想看透一個人,就必須理解他的性格、情緒,換句話說就是站在他的角度去想而已,等到我們融入了他的角色,自然也走進他的心裡了。」溫靡霏垂下眼,不知道她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我聽。

「社長,妳的社團報告還沒寫哦。」有個同學跑過來我們旁邊,拍拍溫靡霏的肩膀,她微微側過頭,說了句我知道了,便重新戴上那沒有度數的眼鏡,裝回那看起來像極了乖學生的模樣。

「舒安妍,能認識妳真好呢。」她笑了一下就轉頭離開了。

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是我,又是為什麼跟我當朋友很好?

“我有哪個地方吸引人嗎?”

我傳訊息問白苡忻。

“妳腳上那包還滿吸引我的,天天都得幫妳處理妳的傷。”

“妳就不能正經點嗎?”

“哦好啦,妳幹嘛忽然這麼問啊?有人跟妳告白?”

“有人跟我說能當我的朋友感覺很好。”

“...妳去看看天空,是不是要下紅雨了。”

算了,溝通失敗。

我傳訊息給另一個人—

“你今天怎麼沒來?”

我問杜皓晨。

“妳竟然會關心我?”

“別白痴。”

“哈哈,家裡有點事,所以妳幹嘛忽然關心我。”

“溫靡霏說能跟我當朋友的感覺很好。”

“不意外啊。”

“為什麼?”

“我好像沒有跟妳說過吧,妳散發著一種很奇妙的特質,明明不是特別出眾的人,卻很容易讓人注意到妳。”

我定定地看著這則訊息,那他們怎麼從來都沒有注意過我呢?

我已讀不回,將手機放回口袋,繼續低頭看書。

明明是想專心看書的,卻看不進書裡的任何一個字。

「舒安妍,已經放學了,妳不走嗎?」溫靡霏又走回我身邊。

遊走的魂,漸漸回到我的體內。

「快點走吧,我還要負責鎖門。」溫靡霏揮了下手。

我走出社團教室,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站在教室外等她。

「妳怎麼還沒走?」溫靡霏鎖完門時,看見我問。

「有話要問。」

「要問為什麼跟妳當朋友感覺很好嗎?」她笑了下。

我輕點了下頭。

「妳一定很好奇吧,明明之前跟妳根本沒說過幾句話,卻篤定的認為跟妳當朋友感覺很好。」

我沒答話,只是靜靜地等待下文。

「應該是一種特質吧,妳散發著引人注意的特質。也許妳自己不這麼認為,別人也不一定會這麼認為,但妳給我的這種感覺很強烈。」我們肩並肩走著,她依然繼續說,我繼續聽。

「而且真正跟妳相處後,也覺得妳不虛假,簡單來說,就是妳所講的話根本不會經過修飾,雖然毒舌,但也是我想聽的話。」

我們走出校門,她忽然停下腳步。

「當然,我們不用成為多好的朋友,只要我想摘下面具時,我會找妳。」說完,她就揮了下手,朝另一個方向離開了。

溫靡霏這個人很怪,她把自己隱藏的很深,總讓人看不清。

其實我不太介意交這個朋友,她都說了,只需要在她想摘下面具時,可以讓她找到就行了,不需要深交。

回到家時,就看到白苡忻窩在我的沙發上看電視。

「其實妳可以不用天天往我這跑了,都已經第三個禮拜了。」

「拜託,我不來,妳還不一定會自己弄呢,而且三個禮拜又怎樣,是要完全消腫了才能不泡水。」她邊吃著餅乾邊說。

「那妳每天下課都先往我這邊跑,妳媽都不說什麼?」

「她只在意我的價值。」她聳聳肩。

我走到沙發坐下,她又說,「欸,妳今天傳給我的訊息是什麼意思啊?」

「字面上的意思。」

我還是再重頭講了一遍今天的事,只見白苡忻眉頭鎖緊,思考了一會才又開口,「她人應該不壞,畢竟都先放下防備了。」

「不重要,不要走入我的生活就好。」

這回,白苡忻沒再反駁我,低頭吃著她的寶咔咔。

「都這麼多年了,我覺得妳也該卸下心防了。」把口中的餅乾吞下肚,她才重新開口。

「白苡忻,妳是我唯一願意接受走近我的生活的人,別讓我也把妳推得遠遠的。」我冷著聲。

「唉,我當然知道啊,我也說過,妳想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妳,可就是不想一直看妳在過自我懲罰的每一天才這樣說的。」

「白苡忻,我懶得吵架,如果真的為我好,那就閉嘴。」

「舒安妍,妳又來了,每次跟妳講到這個妳就口不擇言。」

我又傷到人了,我知道我傷到她了。

「我知道妳沒有生氣,但也沒有理智,都多久了,妳還要不信任人多久?小學四年級時我就認識妳了,一路跟妳一起成長,已經比跟家人還要熟悉了,難道妳對每個朋友都要花七年的時間,才能信任他嗎?」

「我不需要朋友,也不想依賴任何人,包括妳,白苡忻,如果妳真的看不慣我這樣,那就離開吧。」

「只要是人,就會需要依靠,沒有人可以自己走完全程,更沒有人是不怕孤獨的。」

「是,妳朋友很多,所以覺得像我這樣的人不應該存在。」

「妳知不知道妳在講什麼?」她瞪大眼睛問我。

「我知道,我也一直都很了解自己,白苡忻,我們不是同一類人,妳有家,妳怎麼可能知道我的感受。」

「唉,妳總是這樣,我先走了,妳自己思考一下吧,腳記得處理。」她說完就起身離開了。

我不理會她的話,逕自走到浴室,準備裝熱水,走進浴室時,就發現已經有一盆水已經放在地板上了,我蹲下身將手放進水裡摸了下,水溫剛剛好。

我坐在一張小椅子上,將腳伸進溫水裡,輕輕活動著腳踝,不痛,一點都不痛。

有多少年了,我一直在用這個詞騙自己,只要不在乎,心就可以沒有感覺。

我並不覺得自己有錯,她沒有失去過任何人,所以她不會明白,我不過是在讓自己不要擁有,這樣的話就不會失去,也不會,心痛了。

經過上次後,白苡忻有好一陣子沒再和我聯絡。

今天午休時,我們到廢棄教室吃飯。

夏苗就問,「安妍,妳和辣椒吵架了嗎?我好久沒看到她了。」

「我不會生氣。」言下之意就是我不會跟她吵架。

「不管原因是什麼,還是趕快和好吧,因為一些事,而失去朋友的感覺很不好啊。」

「我們只是意見不合而已,如果因為這樣就斷了聯絡,那友情還真是經不起風浪。」

「沒有一個人願意低頭的話,那怎麼可能和好的了?」杜皓晨不知道什麼時後拿著一個便當站在教室後面。

不知道從什麼時後開始,他在中午時也會拿著便當到這裡來吃。

他走到我旁邊坐下,他一坐下我就說,「你沒搞錯吧,聚在一起吃飯不就跟結伴一起上廁所一樣是女生的專利嗎?你來這裡湊什麼熱鬧?何況我們兩個都還是女生。」

「妳管我。」他朝我吐了下舌頭。

「幼稚。」

「繼續剛剛的話題啊。」他催促著。

「不要。」我扭過頭。

「為什麼?」

「因為這是屬於女生的話題。」

「哦,那妳把我想像成女生啊。」

我看著他五秒,隨後投降,「不行。」

「現在是要我用蓮花指捏湯匙或者是穿件裙子,才能看起來像個女的嗎?」

「你可以試試看。」

他嘴角抽蓄了一下,隨即閉眼撫額。

「我想像了一下,所以現在有點想跳樓。」杜皓晨整個人都不好了,我也想像了一下,「感覺滿美的。」就脫口而出了。

夏苗突然笑了出來,杜皓晨無言的看著我。

「學妹們,妳們也來吃飯?」莫子紹跟翟曜藋兩人憋笑的走進教室。

「學長,我也是人好嗎?」杜皓晨抗議著。

「我知道啊,所以我不是說學妹『們』了嗎?」莫子紹憋著笑說,顯然是聽到剛剛的對話了。

杜皓晨的臉色更詭異了。

「你們為什麼來?」我問。

「來吃午飯啊。」翟曜藋舉起手裡的便當。

今天的午休很不平靜,他們幾個嘰嘰喳喳的一直鬥嘴,我只有一直在旁邊靜靜聽著。

「學妹,妳的腳好多了吧?」莫子紹忽然問我。

「嗯。」他一問到腳,就讓我想起了白苡忻,都是因為她一直在一旁盯著我,才可以復原的這麼快。

「會想她就直接找她吧。」杜皓晨邊用湯匙戳著他便當裡的排骨邊說著。

「我只是在發呆。」

「發呆的時間點出賣妳了。」

懶得跟他辯。

「妳們班進前四強了欸。」翟曜藋看著我跟夏苗說。

前幾天比了八強賽,我們班靠著默契拿下了好成績,再過三個禮拜要比四強賽,冠軍賽則在十一月份的校慶舉行。

「妳的腳只能等打冠軍賽吧。」莫子紹咬著筷子問。

「如果復原的好的話。」

「我們班也進了前四了耶。」杜皓晨插話。

「你那天怎麼沒上場?」還幫我處理扭傷。

「我是班上王牌,等到決賽再亮出來就行了。」他揚起下巴,自信滿滿地說著。

「到時候可別輸了。」

「不會。」他扭過頭去,這樣子看著真幼稚。

我跟夏苗在還沒敲鐘時,就先離開。

「為什麼不在教室吃就好啊?」夏苗陪著我一步一步慢慢走時問。

「我很喜歡那個地方。」

「廢棄教室?」

「嗯。」

「為什麼?」她不解。

「有一次妳沒來的時候,我自己跑到那裡的走廊盡頭坐著,那時候,整顆心都靜了下來,我很喜歡這種感覺。」我省略掉了杜皓晨也在的這段,反正也不重要。

夏苗理解的點點頭。

「嗨,舒安妍。」快到女生樓時,就看見溫靡霏從學校裡的花園走出來。

「妳怎麼在這?」我看著她問。

「一個人吃飯嘍。」她聳聳肩。

「妳同學?」她看向夏苗,我則輕輕點頭。

「妳好,我叫溫靡霏。」她大方的自我介紹。

「我是夏苗。」夏苗也回應她。

「怎麼,妳的面具呢?」我問。

「我相信妳慎選朋友。」她大方一笑,揮了揮手就走了。

「妳怎麼認識她的啊?」夏苗歪著頭問。

「社長。」我簡潔扼要的回答。

「妳們剛剛的對話怎麼怪怪的?」

「她習慣扮成另一種性格去跟別人接觸,剛剛才是真正的她。」

「蛤?這樣不累嗎?。」她震驚著。

「沒辦法,這世界上不能相信的人太多了。」

對啊,有些人就算信任了,也有可能錯信任成他偽裝過後的樣子。

夏苗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繼續陪我慢慢走回教室。

「妳真的不跟辣椒和好嗎?」

「沒什麼和好不和好的,我們沒吵架,只是意見不合。」

「哦,那妳要主動跟她說話嗎?」她這句話真是堵得我什麼都說不出來。

我抿唇不語,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後,我還是沒回答夏苗的問題。

一轉眼,今天要比四強賽,這意味著我已經有三個禮拜都沒看到白苡忻。

我們沒有人先低頭,沒有主動,專屬我們的相處模式。

輪到我們班時,我們站在場邊觀看比賽,不得不說我們班的默契很好,隊友的一個眼神就知道自己該往哪個方向跑。

夏苗在我旁邊激動的又叫又跳,我則冷靜地看著她們,畢竟能進前四強,對手不容小覷,分數一直不上不下的,每當我們班進一球,同學們都會尖叫,每當對方進一球,同學都會倒抽一口氣,大家都在這時候默契特別好。

我仔細地盯著全場,對方的五號特別強,好幾次都抄走我們班的球,滿場跑來跑去的全部人都滿頭大汗,泡泡比了暫停,朝我們的方向走來。

「五號很強,但她習慣朝右邊傳球而且固定傳給二號,六號擅長上籃,四號都從左邊投籃,三號速度很快。」我慢慢的分析我所研究的,至於要怎麼擬定策略就看泡泡的了。

泡泡點點頭,開始跟隊友們討論,休息時間過後,她們對我笑了笑便回到場上,她們找我所找出的破綻展開攻勢,分數差距一點一點拉開,最後我們班贏了。

「謝啦,多虧妳提醒。」泡泡走過來,我則說:「我只是提點,妳是想出對策的人。」

「冠軍賽一起加油吧,還有一個月。」她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

我看了眼不知何時站在我旁邊的杜皓晨,「你為什麼在這裡?」

「我來看比賽啊,我們班的比欸,我不站這要站哪?」他滿臉疑惑。

「我是說,你為什麼不上場?」

「妳自己看就知道嘍。」他聳聳肩。

我看向杜皓晨他們班那場,「你們班的都籃球隊嗎?」

為什麼默契能這麼好?

他點點頭,「場上有三個籃球隊的。」

「你根本不是王牌,是無用武之地。」

杜皓晨一聽到這句話,立刻反駁:「哪有,什麼無用武之地,我真的是王牌好嗎。」

我淡漠地瞥他一眼,決定不跟愛狡辯的人計較。

「欸,看來我們班和妳們班應該都會進冠軍賽。老規矩,妳們贏了我請妳吃飯,我們贏了妳請我吃飯。」他挑起一側眉毛,帶著痞痞的笑容看我。

「那我們都贏了呢?」

「那我們就一起吃飯。」

最後,我們各自都進了冠軍賽,賭約正式成立。

比完球賽後學校就會放人,我拖著腳步慢慢走回家。一打開門,又看到白苡忻窩在我的沙發上。

「今天要回診。」她關掉電視站起身來。

我定定地盯著她看,沒說話。

她察覺到我的目光,轉過頭問:「幹嘛?」

「我以為我們會就這樣斷了聯絡。」

「哪有可能,是我這陣子發生了一點事,所以都沒空找妳。」她狀似輕鬆的笑著,拿起包包逕自走出門。

我明白她的笑容透出疲憊,我也沒問她什麼,只是靜靜走在她的旁邊。

「腳恢復的很好喔,固定板已經可以拆了,再過幾個禮拜就可以像以前一樣正常活動,但要小心不可以再傷到一次,會更難復原。」醫生看著我們說道。

「果然是一開始的時候,我就有盯著妳復健,才能恢復得這麼好。」白苡忻在我旁邊笑著說。

「明明是我有持之以恆的復健。」

「難得妳會持之以恆,妳變了,舒安妍。」

聞言,我瞇起眼,「我只是想比賽,籃球冠軍賽。」

「所以說妳變了啊,以前妳哪會在意這種事,人果然都是會改變的吧。」她語調忽然變得感傷。

我變了嗎?人都會在不知不覺中改變嗎?

「好,還是不好?」我只能這樣問。

「我也不知道,這定義對每個人來說都不同吧。」

「妳覺得呢?」

「當然是好的啊,只是我怕妳會變成我不認識的樣子。」

「我變了,那又如何?」

聽到我這句話,她不怒反笑,「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舒安妍。」

「每個人都會改變,那是定律,但我們始終不知道自己變在哪。」她雙手背在身後,臉上掛著淡笑。

「隨著時間推著我們前進,想法都會大不如前。」

「是呀,常常都有人說:『我愛你,這一輩子。』,在這句話面前,說出口的那個人、那顆心是否很虛假?」

我側頭看她一眼,「在那個當下,是真心的。」我篤定的說出這句話。

「妳怎麼知道?」

「有些人會為了不改變而改變。」我沒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說出另一個觀點。

她皺起眉頭,「這不是很矛盾嗎?為了不改變而改變,終究還是變了啊。」

「出發點不同,白話一點就是,為了不讓自己變了而去努力維持自己的初衷,但以前根本不會這麼做。」

白苡忻輕笑了聲,點點頭表示理解。

「妳覺得十年後,我們還是一樣嗎?」她又問。

我聳聳肩,「我哪會知道,我又看不到未來,但我想都會變吧。」

「我希望我們都會變,但都還是那個自己。」

我知道她想表達什麼,也讀得懂她的眼神與笑容。

她希望我們都會變,但不要到達彼此看不到的地方。

「哦?妳的固定板拆了?」

隔天,我跟夏苗到廢棄樓吃飯時,杜皓晨看到我的腳問。

我輕輕點頭沒說什麼。

「那大餐什麼時候吃?」

「什麼大餐?」夏苗咬著筷子問。

「這是我們的秘密。」杜皓晨笑得神祕兮兮的

「呿。」

我卻不給杜皓晨面子,直接說破。

「籃球賽,我贏了所以他要請我吃飯,這是他跟我打的賭。」

夏苗點點頭,沒說什麼。

「所以什麼時候?」他又問了一次。

「再說。」我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說。

「那時間就我決定喽,我再告訴妳。」

我沒答應也沒拒絕,反正什麼時候都沒差。

「妳跟辣椒和好了吧。」走回教室的路上,夏苗問我。

「就說了沒什麼和好不和好的。」

「妳們誰先說話的。」

「她。」我簡單回答。

「我就知道,妳絕不是先低頭的人。」

「她也沒低頭,只說了要回診。」

「是嗎,我覺得就某種程度來看,妳們挺像的。」

「妳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從以前到現在,所有人都說我跟白苡忻的個性差了十萬八千里。

她個性很火爆,我則很冷靜;她很感性,我則冷漠;她說話嗆辣直接,我說話毒舌。

總之我們是一燥一冷的組合,夏苗是第一個說我們像的人。

「就是某種程度啊,我也說不上來是哪種,可就是像,妳們才能當好朋友吧。」

她微微瞇起眼睛,我們沐浴在太陽下,感受秋天的氣息。

「我覺得我好像一隻鳥。」她忽然開口。

我安靜等待下文。

「是時候該離開了。」她沒說明是什麼樣的離開,我也沒有問明白,我忽然想到上次遇到的那個男生,她的『男朋友』。

又想到了白苡忻說的那句話—『每個人都會改變,那是定律。』

夏苗也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嗎?

我扭頭看她一眼,「加油。」我淡聲說著。

夏苗一愣,鼻子逐漸變紅,哽咽地說:「能讓妳鼓勵我就代表我對妳來說已經有點重要了吧。」

是嗎?從什麼時後開始的,我漸漸把她看得重要了?原來「改變」攀附住人的靈魂,誰也逃不掉那規則。

「能被妳這種好朋友鼓勵,整個人都開心起來了。」夏苗抱著我又哭又笑的,我知道她真的很難過。

「白苡忻,妳呆掉了。」

晚上,一起吃火鍋的時候,夏苗將她的故事輕描淡寫地說出來,白苡忻的反應就是呆滯到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我伸手推了下她,她才回過神來。

「哇靠,妳沒搞錯吧?愛一個不愛妳的人,果然是傻傻。」白苡忻說著說著就哽咽了,「妳真堅強,夏苗。妳是個很有勇氣的女孩。」

夏苗聽了也紅了眼眶,我則繼續涮肉沒說話。

「我是一隻鳥,只在有他的地方盤旋,現在我要飛的更遠了。妳們一定覺得我很笨吧,綁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在身邊幹嘛。」夏苗吸吸鼻涕說。

「哪會笨,妳沒錯,也不笨,只是用自己微小的力量愛一個人而已,很偉大。現在妳有勇氣離開了,更讓我刮目相看。」白苡忻抱住夏苗,兩人都哭成淚人兒了,我還是面無表情的吃著涮好的牛肉。

「舒安妍,妳有沒有良心啊,還不安慰一下夏苗。」白苡忻瞪著我。

「人的一生,很多事都要自己面對。」我兀自開口,夏苗愣了下。

「但朋友會是很好的停靠站。」白苡忻接著我的話說,夏苗又笑了。

夏苗的酒窩又露出來,最開始時,我以為那酒窩是甜美笑容的代表,如今回想起來,那酒窩承載了很多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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