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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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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公車,果不其然遇上了大雨。出門前瞥了眼氣象預報的我撐開臂彎上掛著的傘,紅色的傘尖在漫天的烏雲裡畫了個弧--我模仿電影裡的摩西分開紅海那樣,高高舉起膝蓋跨起大步,就差一個威震兩手臂蝴蝶袖的蛙式撥水。作為一個與天爭命的常敗軍,我對於人類如此細微的勝利總是得意萬分。

小杜只比我提前一步閃進玻璃門,狼狽得很,像是剛從游泳池打撈起來,球鞋每採一步就發出可笑的噪音--他怨懟的盯著包在雨衣雨鞋和雨傘下的我,眼神彷彿說著渾身乾爽的我是他這輩子最不可饒恕的敵人。

「悠著點,可不是我害你淋濕的,別忘了上次就提醒過你記得看氣象預報。」我環住他渾身上下唯一乾燥的地方--肩膀,雨衣上的水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攀到他的衣服上,沒兩秒鐘的時間就濕得像塊海綿。

文憶在櫃台裡嗤嗤的笑了起來,連條毛巾都沒想到要遞給他。穿過走廊時灰白相間的扁臉貓花輪神色嚴肅的嘗試用扁平的下顎咬起盆底的飼料,一見我經過便撒嬌似的叫了起來,只可惜聲音一如往常的難聽,我下意識確認了下這不是因為籠門夾住了他的尾巴。

直到打開了休息室的門,我才想起應該要先敲過才對。不過已經太遲了,光著上身、上臂交叉掀起衣襬的男人只剩下兩隻眼睛還露在外頭,很奇妙的,我居然能從那雙眼睛看出驚愕--以及某種程度上的憤怒。

「......這都是第幾次了。」男人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後嘆了一口氣,轉身把制服套上。酒紅色搭襯在他略有本錢的身材上意外的合適,至少衣服肩線被寬闊的骨架撐開模樣很是雄偉,膚色平時不怎麼顯山露水,套在衣服裡,裸露的那一小截上臂竟然讓人有點心猿意馬。

「喲--老闆,新制服挺好看的啊。」

「是啊,感謝某人的堅持,這個月的營業額要從負三萬兩千元開始算起。」語氣不冷不熱,斜斜得瞟了我一眼,「我想就先從你的業績扣起吧。」

啊,有夠小心眼的。

「大人做事要有信用啊,是誰說採購全權交給我決定--」

「也沒說你可以挑貴的買啊,」語氣裡有幾分努力壓下來的隱忍,眼神則是毫不留情,像是這樣就能把我千刀萬剮--或是從我身上刨下個幾千塊錢。「我學生時代的刷手服還都是二手的啊,要是知道十年後我會花上兩千塊錢只為了一套用來與排泄物跟血液膿汁近距離接觸的衣服,我絕對連一件都不買,直接從回收箱裡撿一套--」

老男人果然就是嘴碎。我換了鞋,直接把他推出休息室,那怨懟的眼神彷彿還可以穿過門板。

玻璃窗被雨水沖得模糊一片。景色只剩下依稀的色塊,勉強能拼湊出診所外灰白色調的街道、和沿街五色斑駁卻更顯得黯淡的招牌。

小時候的我非常討厭下雨天。下雨天總是濕濕黏黏的,有點冷,總是乾不了的領子和袖口總有股難聞的霉味。不過大概是長大的常態吧,某個時間點之後,居然不知不覺得就稍微喜歡上了這樣冰冷無常的天氣。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大概是大學某一年實習碰上了颱風,回宿舍的路上機車鑰匙掉在半途,狂風暴雨之中,我把上下班必經的路線來回騎了三次,直到天黑到不能再黑,才想起該去找鎖匠打一把新的。我哆嗦著打電話給同單位的學長問鎖匠在哪,終於拿到鑰匙時全身都溼透了,手抖得連零錢都拿不住。

隔天不負眾望地掛了病號。不過,很神奇的,我在回想起那個暑假的時候卻總會想到那個獨自驅車的晚上,一遍又一遍反覆在相同的路上徘徊,暴雨和迅速褪去的天色抽打著雨衣下的胸口和手臂,我想那個時候我真的有點害怕--卻同時也興奮得不得了,抖著手在大雨裡奔馳,像是瞞天過海地做了一件撼天動地的大事。

是誰說了雨天讓人平靜這種缺乏常識的話?鋪天蓋地的雨聲掩人耳目,是瘋狂的舞台。

小杜拖著濕淋淋地步伐踅了進來。我扔了條乾毛巾給他,他立刻把臉蹭了進去,抱著小碎花毛巾像是久別重逢的愛人。

「看著真是噁心。」我完全沒掩飾嫌棄的打算。

他背對著我回過頭,風情萬種--或者說,試圖用風情萬種媲美瑪麗蓮夢露的姿勢,眨了眨長在牛舌餅似的臉上、和芝麻沒兩樣的眼睛,「我還有更噁心的,學姊想要看的話我就要來了喔--」

我趕在他拋出下一個媚眼前逃出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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