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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一幕 / 啟程 / 04

這架遠程軍用運輸機按照它自己的節奏在跑道上滑行著,越來越快。漸漸的它擡起了頭,對抗著引力,脫離地面,平緩爬升。帶著坐在上層艙中的乘客,載著綁在下層艙中的車輛,它飛離了這個即將被火山吞沒的島嶼。

就這樣,如此的簡單,如此的迅速,苗紅離開了這座從未離開過的島嶼。不,她對此並不肯定。第一次乘坐飛機的她,並沒有感到興奮也沒有感到恐懼,她只是默默看著舷窗外的一切在變小,看著通紅的火山口噴出滾滾濃煙,看著整個島漸漸消失在煙霧中。

只剩下海,以及海上的雲。「原來在天上的感覺是這樣的。」但苗紅認為在那段不清晰的不確定的記憶裡,自己絕對做過飛機,也許就是在來到這個島的時候。

在正常的記憶中,在周圍人的記憶中,苗紅出生在這個島上,成長在這個城市。但這些人的記憶也只是依靠一堆堆檔案文件才拼湊起來的。苗紅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而那所孤兒院也早就不復存在,沒有人真正對苗紅生命中最初的十幾年有任何直接的印像,包括她自己。

是因為那場車禍嗎?那個在自己腦後留下傷疤的事故也許讓她忘記了大部分事情。於是沒有人過問或關心這個孤兒的過去,而不善交流的她也最終找了份單純和單調的工作——接線員。她的同事就是她的朋友,她的業餘生活也只是停留在幾個街區的範圍內。生活規律,是所有認識她的人都會給出的評價。

而她也有不規律的時候,她曾經愛上過一個男人,對於苗紅來說那段經歷是略顯瘋狂的。但她卻無法為他變得隨性,無法與他晚睡,也無法陪他早起。那男人因此很快離她而去。而苗紅也發現了自己的問題,如同被未知的力量牽扯著控制著,維持著她無法改變的規律。

當那男人徹底從自己那幾個街區的活動範圍內消失之後,痛苦的苗紅決定做出點改變,而她唯一想去做的竟也只是重新佈置一下自己的家。將所有與那男人有關的東西都扔出去之後,苗紅開始大張旗鼓、翻箱倒櫃,恨不得將餐廳改成臥室,將客廳改成廚房。然而她租住的那套不大的房子並沒有給她多少可折騰的空間,但她卻在一個不起眼的箱子裡發現了一塊老舊的男士機械手錶。她不知道這塊手錶來自何方。

苗紅輕輕搖晃起手中的手錶,看著它的秒針走動起來。仔細看去,它那金屬的銀色身子和錶帶上已經佈滿了細小的劃痕,而白色的錶盤卻依舊光亮潔淨。四個羅馬數字分佈在錶盤的上下左右,剩餘的八個點上鑲嵌著閃閃發光的小方形鑽石。十二的下面是一朵金屬的小花,圓圓的五朵花瓣均勻圍繞著。六的兩邊還有兩個很小的單詞——SWISS   MADE。苗紅並不記得自己或任何認識的人擁有這樣的手錶,她只得猜測那是房子的上一位租客落下的東西。然而手捧著這冰涼的金屬,苗紅卻感到了熟悉和溫暖,使她從分手的痛苦中走了出來。

苗紅去了附近的修錶行,看到這塊手錶後的師傅顯露著驚訝:「姑娘,這塊表可是老古董了,但……機芯狀況還相當好呀!」讓修表師傅保養了一下,調整錶帶長度之後,苗紅將這塊對女孩兒來說稍顯巨大的手錶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她不想將這不明原因的親切仍到一邊。

而同樣不明原因的記憶片段在苗紅的腦海中逐漸的模糊的出現。她把這件事情告訴了自己的一個同事,而這個同事顯然是她最好的朋友:「一個白髮的老人,一箇中年人,一個年輕人,一片草地,一個瀑布……還有許多東西。」朋友則說:「那只是你的一個夢吧!」苗紅相信了,認定那隻不過是一場奇怪的夢。但那夢卻一天都沒有離開過她,反而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明顯,苗紅看到了那中年人手腕上的表,正戴在自己手腕上的表。朋友笑話起來:「你是在幻想你的白馬王子嗎?」苗紅再次認可了朋友的話,她想自己只不過是沒有真正走出之前對那男人的感情。

然而,不久之後她再次懷疑起朋友和自己的認為。視覺、聽覺、觸覺、嗅覺、感覺,所有的都是那麼清晰,苗紅相信那是確實存在的真實。而自己的朋友除了希望她去看心理醫生外,再無法給予她任何的幫助。

苗紅申請了博客,把那記憶中的事記錄下來,把那記憶中的人記錄下來。記憶中的人,無論是青年,無論是中年,無論是老年,也許他就是他。像是父親,像是朋友,像是戀人。但她不知道他是誰,或者他並不是他。她記著和他在一起,或和他們在一起,趴在他或他們的胳膊上,傾聽著同一隻手表那輕輕的滴答聲。還有那個城市,充滿了陽光、花草、樹林的溫暖城市,這個城市又在哪裡?而那個瀑布呢?瀑布時有時無,如那男人的面孔般變化無常。而更多的記憶卻仍在不斷的出現,它們矛盾著、衝突著,爭奪著苗紅心中的地位,而她卻再也無法確定什麼。

飛機輕微震動了一下。

慕虹將自己的目光從那小公主的身上移走。她低下頭,從揹包的夾層中取出一個薄薄的白色信封。曾經這包裡有不止一個信封,而此時它已是包裡的最後一個。它們都是那個模樣,看起來像是直接用A4紙摺疊粘合而成,唯一的不同只是那一角的數字。她瞪著它,瞪著上面某個人用鉛筆寫下的淺淺的數字8。她越來越猶豫是否要打開它,最後一條確定的被直接寫下的指令,代表之後的一切將變得不再清晰。

同樣,信封內只是一張小紙條,打印的文字簡短卻直接。「是的!你肯定是正確的。但你為什麼會讓我現在做好準備?飛機還要過很久才能到達目的地。」慕虹永遠無法真正理解紙條上內容的含義。她將紙條團成球,放進嘴裡。特殊的糯米紙很快在口腔中溶化,慕虹喝了一口礦泉水。

解開安全帶,提起揹包,慕虹沿著機艙過道,緩慢走向飛機前部。當經過那姑娘附近的時候,她明顯感受到周圍那幾個人敵視的目光。她僅僅對擡頭望向她的人隨意微笑著。慕虹推門走進衛生間,立即把門死死鎖住。她對自己產生了懷疑,懷疑自己是否能完成這次的任務。

擠在狹小的空間裡,她望著鏡子裡的自己。老人的目光仍深刻在慕虹的腦海裡。慕虹知道這個漫長的任務是危險的,但她卻沒有找到拒絕的理由。獨自坐在躺椅上的老人顯然沒有任何還手之力,而在這個並不屬於他的森林深處沒有人能看到或聽到他與她。老人很鎮定,如同一直在等待著慕虹的到來。半個小時,一個小時,或更長時間之後,慕虹按照老人的要求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並接下了新的任務。而這個漫長的任務即將開始第八步,慕虹卻不知道之後還有多少。

將信封撕碎,衝進馬桶,慕虹洗了一把臉,在冷水的刺激下她思考著對策。顯然對策永遠都是臨場發揮、按需而定,成敗總只會在一瞬間。她擦乾臉,打開衛生間的門,門外正站著那個姑娘。慕虹沒想到自己能那麼近地看著她,一根根睫毛都歷歷在目。

自從上了飛機,胃裡不舒服的感覺就時不時湧上來,苗紅知道那都是因為自己的緊張。她看向身邊那個依然端坐著的代理人,卻猶豫是否應該再對這個冷冰冰的人說話。但她實在憋不住了:「對不起……我想去一下洗手間。」代理人什麼都沒有說,馬上禮貌地站起來讓出了過道。「謝謝!」走到機艙前端,苗紅直接等在了門口,她知道那個女人剛剛進去還沒有出來。她只是等在那,等著門再次打開。

摺頁門被慢慢拉開,苗紅注意到裡面的女人,注意到對方流漏出一絲驚訝的神情。「你也在飛機上呀!」苗紅為了這句話等待了很久,她相信無論如何這女人給自己的回答都不會是冷冰冰的。女人延續著驚訝:「啊?……什麼?」苗紅繼續說著:「上飛機之前,你在出租車裡,還對我招手呢。」女人回答的語氣和表情顯然符合苗紅的期望:「噢!你摘了帽子,我沒認出來。對不起。」女人邊說著邊比劃著。苗紅笑了,女人也笑了。短短的幾句話已經讓苗紅的心感到滿足,她向後退了一步將門口讓開,看著女人向機艙後部走去。「為什麼我不能和她坐一起呢?……唉!代理人是不會同意的。」苗紅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又多了一個後悔的理由。走進衛生間,將自己鎖在裡面,她不太想再出來坐到代理人的身邊。

慕虹慢慢向機尾走去,聽著身後衛生間門關閉的聲音,將注意力集中到那個穿著深紫色西服的人身上。飛機再次抖動了一下,比之前的那次更加劇烈,慕虹順勢歪向那人,摔倒在他身上。她看到了那人冰冷麵孔上浮現出來的一絲厭惡,感受到那人充足的臂力將她直接推起來。慕虹裝模作樣道著歉,卻沒有得到那人的半點回應。這個穿著考究定製西服的人直接站起來,走向衛生間,敲著門說著:「苗紅小姐,你在裡面沒什麼事吧?」慕虹無法聽到那姑娘的聲音,機艙廣播的聲音蓋住了一切:「飛機正遭遇湍流,請回到自己的位置,繫好安全帶。」

慕虹坐回自己在艙尾的位子,聽從指示將安全帶綁好。她看到那小公主從洗手間裡走出來,極不情願跟著代理人回到位置上。坐下之後,姑娘直接盯向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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