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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2-2

      大B哥開著名車走在前面,我騎機車載著小希跟在後頭,大約十分鐘後,我們來到雞鳴山的一棟別墅前,這裡傍山面海,視野極廣,不遠處停放著幾艘價值不斐的遊艇,應該是方便大B哥逃生用的,看來大B哥生意做得非常大,連居住品質都很講究。

      「傑瑞,貨在車庫裡,你跟我過來。」大B哥將車停在車庫前,用遙控器將車庫的鐵捲門給打開。

      我應答了一聲,對小希說道:「你先進去屋內,我等一下就來,今晚我們住在這裡。」

      「可是我們的行李還在民宿啊!」小希皺眉說道。

      「哎呀,先別管這個了,行李我等一下去拿,妳先進去。」我將小希推進了屋內,然後跟著大B哥進到了車庫裡。

      大B哥打開車庫裡的燈,將鐵捲門關到膝蓋高度的位置,他點了支菸放進嘴裡說道:「貨都在這裡,錢呢?」

      大B哥拍了拍車庫的工具箱,然後吐出一口濃菸。

      「喔喔喔!在這、在這。」我將包包交給大B哥,他則是給了我一把鑰匙,要我自己打開上了鎖的工具箱。

      「追龍?」

      他問完後,我對他搖搖頭,他回我一個輕蔑的微笑,我知道他是在嘲笑我不敢嘗試,我只是一個「等級」非常低的毒蟲,充其量只是拉拉K,吃一些藥,這種幾乎無法戒除的魔王級毒品我根本不敢輕易嘗試。

      在大B哥點現金的空檔,為了表示我的「上道」,深思熟慮後我還是決定試試看這些貨,我詢問大B哥是否能讓我驗貨,大B哥擺擺手做了個「歡迎」的動作,於是我用機車鑰匙刺破一包用保鮮膜緊緊包覆住的海洛英磚,伸出食指沾了一點粉末放進嘴裡。

      「嘶──啊──」那令人舒服又刺激的感覺從背脊傳送到大腦,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彷彿連吸進的空氣都是甜的。

      大B哥所說的「追龍」,就是吸食海洛英的術語,海洛英俗稱「四號」,將粉末倒在錫箔上,底下以火燃燒,再用中空的吸管吸食炙烤後的煙霧就叫做「追龍」,那爽快程度絕對遠大於直接服用,但因為我平常只吃得起低廉藥物,這種會傾家蕩產又戒不掉的東西我從來沒碰過,沒想到第一次嘗試就讓我永生難忘。

      「放心吧!我的貨都是上等貨,錢我點過了沒問題,喏!這是說好的五萬元。」

      大B哥從一綑美鈔中抽出了十來張百元鈔交給我,我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不是說好減十萬元嗎?這些美金換算下來只有五萬元。」

      「挖靠!你真以為你老婆是鑲金的啊?幹一次五萬元該偷笑了,這已經是你額外賺的,你要是不拿的話,一毛錢都沒有。」大B哥叼著菸,用一副吃定我的嘴臉說道。

      我雖然非常生氣,但他說得沒錯,反正小希都要死了,賺多賺少還是賺,於是我忍氣吞聲收下了十來張美鈔,然後將工具箱裡那五公斤海洛英磚一個一個拿起,放進我準備的另一個袋子裡。

      海洛英磚上面都印著紅色的「一路順風」字樣,每一個中盤商從金三角拿到的貨源都不同,其中又以這些被暱稱為「順風牌」的海洛英最搶手,我只要能夠將這五塊比黃金還貴上許多的毒品帶回台灣,我就翻身了。

      整個運毒的過程就像是在走鋼索,高董和大B哥分站懸崖兩端,而我則是拿著平衡桿走在細細的鋼索上如履薄冰,如果一陣強風吹來,摔下去的是我,他們兩個大可撤索拍拍屁股走人;若毒品平安送達,分得最大利益的不是我,冒著生命危險的卻是我,他們只要翹著二郎腿數鈔票,他媽的,我到底算什麼?我越想越氣。

      「這沒你的事了,拿了貨就快滾吧!老子要來好好享用你老婆了,呵呵呵!」大B哥刻意加重了「老婆」那兩個字,像是在諷刺我先前說的「朋友妻不可戲」,或許我對他說根本算不上朋友。

      即使我沒有回過頭,也可以想像大B哥那張噁心的臉。他嘴巴叫我快點離開,但卻沒有將鐵捲門往上升的打算,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屈辱的彎下腰,像隻狗一樣爬出了只有膝蓋高度的鐵捲門,大B哥的嘲笑聲從鐵門縫隙追了出來,如影隨形黏在我的背後,他在笑我連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

      王八蛋,等我混出了名堂,我一定會加倍奉還。我坐上機車,頭也不回的往民宿的方向騎去。

      回到了房間,我大字型倒在床上,閉上眼思考明天該怎麼殺死小希,好用她的屍體將毒品運回台。出發的時候,我在住處故佈疑陣,房間布置成新房,到處都擺了我和小希的甜蜜合照,不但如此,我還確認過小希沒有買任何保險,只要讓小希看起來像是意外死亡,她的屍體就不會經過太多檢查,警方也不會懷疑我在詐領保險金。

      想著想著,眼皮越來越重的我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傳來開門聲響,我稍微睜開了眼睛,赫然看見披頭散髮、身上有清楚血跡的小希喘著氣瞪著我。

      「你這個王八蛋,為什麼把我一個人丟在那裡,任由那個色胚對我……對我……你這個天殺的王八蛋!」小希拿起枕頭對著我一陣狂打,我瞥見牆上時鐘顯示下午兩點多,怎麼大B哥這麼快就放小希回來了?

      「別打了!別打了!瘋女人!妳回來幹什麼?大B哥呢?」我用手護住臉,趁她將枕頭扛到背後的空擋,一舉將她手中的枕頭搶了過來。

      「大B哥都把實情告訴我了,你居然為了十萬元就把我給賣了,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小希不斷對著我大叫,我連忙將房門關了起來。

      「妳到底是怎麼逃回來的?」我壓低了音量,然後試探性的問道:「大B哥……他還有跟妳說……說什麼嗎?」

      小希的情緒稍微平復,她喘了口氣對我說道:「她在我的飲料裡下藥性侵我,還會對我說什麼?」

      我聽了之後鬆了一口氣,看來大B哥並沒有把屍體運毒的事情告訴小希。我從面紙盒裡快速抽出幾張衛生紙,幫小希擦拭臉上的血漬,她將我的手撥開,我只好將整盒面紙遞給她,讓她自己擦拭。

      我不認為大B哥會這麼輕易放過小希,她現在能出現在我面前,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另外,我還注意到一點,小希身上雖然都是血,但擦拭過後的傷口都是一些擦傷,不可能流這麼多血,難道說——

      在我不斷思索之際,小希冰冷的一句話,把她能夠逃回這裡的原因告訴我,證實了我的疑慮。

      「我殺了大B哥。」

      「妳說什麼?」

      「那渾蛋性侵我之後躺在床上休息,我從廚房拿了一把刀,刺進了他的胸口,這些血不是我的。」

      「……」我驚訝的說不出話來,為什麼原本完美的計畫會變成這樣?

      「我殺人了、我殺人了,怎麼辦?」小希歇斯底里吼叫著、眼淚從她掩面的指縫裡流了出來,她的態度從一進門的怒氣沖沖到現在的不知所措,更加證明她說的是真的。

      我輕拍她的背,但心裡卻是七上八下想著這件事帶來的嚴重後果,我害怕警方的查緝,但讓我更害怕的卻是大B哥的手下,要是他們發現大B哥死了,他生前的交易對象一定會被懷疑是黑吃黑,在取貨後下手幹掉了大B哥。

      我原本的計劃雖非天衣無縫,但執行起來並不困難,毒品交易是第一步,已經順利完成了;計劃中的第二步,就是讓小希死於意外,然後等到檢察官確認並非他殺後,買通當地的殯葬業者,讓我將五公斤的海洛英磚塞進小希的屍體裡、再由我以「新婚丈夫」的名義將屍體運回台灣,這樣就大功告成。但是現在因為小希殺了大B哥,讓事情變得非常複雜,說不定我還沒弄死小希,就被金門的黑幫分屍了。現在只能祈禱大B哥的手下並不知道他的交易對象的底細,像他們這種毒梟,防著下面的人也不是沒有可能,雖然那些小弟見過我,但應該不知道我住在哪裡。

      等等!我心裡暗叫一聲糟糕,我的身分證還在大B哥那裡,稍早為了交易順利,我將證件抵押在大B哥那裡,小希殺了他之後不可能順手將我的證件取走,如果要是讓大B哥的手下發現我的證件知道了名字,再透過他們在地人脈尋找我,我在入住時登記過名字,警方一定很容易找到我的落腳處,既然警方知道了,在這大B哥勢力大過警方的地方,我根本不可能像是隱形人般躲藏到返台的飛機起飛前,天啊……

      我該不該現在就殺了小希,然後帶著毒品逃回台灣?

      不行,我搖了搖頭。如果我這麼做,不僅很難脫身,說不定大B哥的死還會算在我頭上,我現在首要的工作應該是拿回我的證件,不讓警方有迅速找到我的線索。

      「我們走!」我一把抓住小希的手,直往門外去。

      「你幹嘛?你要帶我去哪裡?」

      「去確認大B哥是不是真的死了。」我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大B哥最好別死,就算死了,我也要把我的證件拿回,更何況在我的計畫中的最後一個步驟,需要證件來證明我是小希的老公,才能順利將屍體運回。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小希試圖掙脫我的手,一陣扭打之後,我說服她這次回去是湮滅所有她殺人的證據,好讓警方查不到兇手,她才同意和我一起過去。

      一樣的冷風,但這趟前往別墅的心情卻是天差地遠。大B哥那棟別墅還是一樣幽靜地佇立在半山腰,但大門並沒有關,大概是小希逃出這裡時匆忙間忘了關上,我和小希下了車,我左顧右盼確定路邊都沒有任何行人,才緩緩靠近豪宅。

      一陣刺鼻的血腥味從門內衝出,我才剛踏進門,就踩到地上一攤濃稠到難以化開的血塊,我連忙從屋外的用鞋尖把血腳印暈開,以免留下證據,我看著滿地逐漸乾硬的血塊,以這樣的出血量來看,大B哥要活著的機率非常低。

      我向前走了幾步,發現我的證件和小希的包包就擺在桌上,連忙伸手取走,轉身催促小希快點離開這裡。

      「你不是要來湮滅證據的嗎?」

      「不管那麼多了,把門鎖上就好,這樣就能延長屍體被找到的時間,到那時我們已經回台灣了,快出去、快出去!」我將小希推出屋外,我只要拿回我的證件就好,誰管大B哥的屍體該怎麼處理,說要湮滅證據只不過是我的藉口。

      就在我握著門把要將門反鎖帶上的同時,屋外傳來警車的鳴笛聲,我嚇得拉著小希蹲下身子躲在門旁。

      幾台警車經過了別墅,似乎沒有停下的跡象,我隱約聽見警車沿著馬路廣播,內容好像是在提醒居民,近日有逃犯從監獄脫逃,請大家注意自身安全。

      原來不是來抓我的,我鬆了一口氣。等到警車都遠離了,我帶著小希坐上摩托車,加足馬力回民宿。

      快到民宿的路上,小希從後方緊緊抱住我,我感覺到她的身體在顫抖,一個邪惡的念頭突然閃過我的腦海,對啊!這時候或許就是幹掉她最好的時機。

      民宿前方的馬路是個上坡的大轉彎,我刻意加快車速,小希似乎注意到了我怪異的舉動,緊緊抓著我的衣服,大聲問我為什麼騎那麼快。

      我不答話,過了那個彎,我絕對有自信用一個甩尾加急煞把後座的小希甩出去,我會緊緊抓住機車手把,雖然這麼做我也會受傷,但只要能害死小希好讓她幫我運毒,這點傷根本不算什麼。

      「嘶——」機車高速過彎,排氣管碰觸到不甚平坦的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和火花,就在我想緊急剎車將小希甩出時,車子撞上了某個物體。

      碰──────

      撞上物體的我們被狠狠拋飛出去,那突如其來的撞擊讓我壓根忘了要緊抓住機車手把這件事,一陣天旋地轉,我們落地後滾了好幾圈才停下來。我忍著痛勉強爬起身,扶著受傷的手臂、拖著褲子都磨破的雙腳查看到底撞到了什麼。

      來到了撞擊地點,赫然發現一個中年女子躺在血泊中,原來剛剛撞上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媽的!」我朝地上吐了口口水,也受了傷的小希過來後驚呼了一聲,直問我怎麼會這樣?她是誰?

      我哪知道她是誰?從服裝看來,她穿著居家服,可能是金門當地人吧!她從轉彎處的山壁衝了出來,偏偏又遇到加速的我,才會陰錯陽差撞在一起。

      「她……她死了嗎?」小希用腳尖踢了踢那名躺在地上的女子,她一動不動,我大起膽子將手指壓在她脖子上,還感覺得到微弱的脈搏,順著視線,我發現女子的雙手用繩子交纏了起來,她在這時有了些反應,手指似乎想要指著某個方向。雖然感到她這舉動很奇怪,但我現在沒空去管別的事,我看了看四周,幸好這裡位處偏僻,沒有其他目擊者。

      「她還活著。」我說。

      「那還不快點叫救護車?」小希說完後從包包裡拿出手機,她按下119,然後將手機貼在耳邊。

      「等等!」我突然有個想法,小希看了我一眼,電話在下一秒接通了,距離小希只有幾步之遙的我聽到話筒傳來細微的喂聲,我連忙搶過她的手機,迅速按下結束通話鍵。

      「你幹嘛?」

      「要她死。」我說完後,從路旁搬了一塊直徑約五十公分的水泥塊過來,我將水泥塊高舉過頂,這塊水泥大概有十多公斤左右,其實並不會太重,重的反而是心裡那股逐漸擴大的罪惡感。

      猶豫間,我想起若是沒有把毒品運回台灣,倒在地上等待水泥塊落下的就會是我,於是我猛一咬牙,狠心將水泥塊砸向那名女子的頭部。

      「趴嘰──」

      女子的臉部發出像是水果被捏爆的聲音,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人的頭是這麼脆弱,那名女子的臉就像一塊從高處掉落的豆腐般難以辨識。我踢了好幾腳才將厚重的水泥塊給踢開,女子的身體在水泥塊落下那一刻掙扎了一下,就像是一尾不小心來到岸上的小魚,想要回到水裡卻只能不斷彈跳,最後死在岸上。看到這副噁心場景,我竟揚起嘴角笑了笑,但全身卻不由自主抖動著,我知道這是第一次殺人的矛盾感覺。

      「你在幹嘛啊?你為什麼要殺她?」小希隔了好幾秒才回過神,她不斷歇斯底里大叫著,直到我賞了她一巴掌,她才喘著氣安靜下來。

      「包包給我。」我伸出了手,但小希只是用手撫著臉惡狠狠看著我,我將她的包包和外套一把搶了過來,穿掛在那名已經死透的女子身上。

      「妳聽著。」我用食指指著小希說道:「我原本打算幹掉妳,讓妳的屍體當運毒的毒騾,但現在有了現成的屍體,妳該感謝這女的突然衝出來還被我撞上,讓妳能逃過一劫,妳現在馬上回到民宿躲起來,我沒叫妳別出來,知道嗎?」

      我原本以為小希知道我的計劃之後,會狂罵我不是人之類的,但她就是靜靜看著我,她的舉止出乎我的意料,這不是她該有的反應,但現在沒空管那麼多,我推著她要她趕快回到民宿。

      小希走遠後,我將現場佈置了一下,然後用手機報警。或許是因為這裡地處偏僻,警察和救護人員十多分鐘後才趕到,我向警方說死亡的是我的新婚妻子,我們騎車到附近時從轉角衝出一隻野狗,剎車不及的情況下車子翻了過去,她撞到了路邊的水泥塊。

      因為我也受了傷,加上剎車痕跡一點也不像作假,警方問了一些問題之後聯絡了殯葬業者來處理屍體。

      整件事情在檢察官確認死者是在高速行駛下被甩出車子後,撞上路旁的水泥塊致死結案,我假裝哭得傷心欲絕,藉口需要整理遺物,謝絕了警方送我回到民宿。我自己騎著車,短短幾公里的路程,我的哭臉換成了笑臉。

      回到了民宿,我帶著小希下樓用餐,老闆輝哥和員工阿森看我和小希的眼神並無異狀,或許是因為在鄉下地方,資訊較不發達,他們並不知道民宿附近那場死亡意外,更不知道地方角頭慘死在自家屋內。我裝作沒事發生,只要明天死亡證明順利發下來,帶著裝滿毒品的遺體搭上返台的班機,我就完成了這趟任務。

      傍晚用餐的時候,輝哥打開了電視,我深怕新聞會報導我「老婆」死於意外的新聞,但還好,新聞報的都是一些台灣本島、和金門民眾根本無關的事情,好不容易有一則地方新聞,也是金門監獄有逃犯的消息。

      「本台消息,一名從金門監獄逃脫的囚犯到目前為止尚未找到,當地警方已經展開地毯式搜索,初步研判該名逃犯應該還沒離開金門……」

      民宿來了新的客人,他說他是一名作家。哼!作家寫書能賺什麼錢?老子跑一趟生意賺的,他一輩子都賺不到,我不屑和他用餐,於是在奚落他一番之後,就帶著小希回到房裡。

      隔天,我命令小希躲在房裡千萬別出去,接近中午的時候警方通知我所有手續都已經辦好了,准許我去禮儀社處理老婆的後事。我將裝有毒品的包包攜帶在身上,獨自一人前往禮儀社,出門前我再三叮嚀小希千萬別出去,畢竟她現在是已經死亡的身分。小希問我她該怎麼回台北?老實說我只有想到我自己,要怎麼讓「已經死亡」的她回台北這我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但為了安撫她,我答應小希,今天和屍體回到台北後,立刻找人帶張偽造身分證過來,金門算是外島,登機前的查證工作並不嚴密,只要有張偽造的身分證,要回台並不是難事。

      禮儀社門口擺放著兩尊樣貌威武的風獅爺,我並不清楚這樣的功用和當地風俗,或許是避邪吧我猜。我向館方人員要求和「老婆」在停屍間內獨處,負責接待我的是禮儀社老闆施爺,他先是說些制式的安慰話語,但我一心只想趕快把毒品放進女屍內,對那些一般生者聽了會落淚或是從哀傷中走出的話不敢興趣,所以只是唯唯諾諾應承他。

      「林先生,按照您的吩咐,我將大體稍微清理過了。」施爺說道。

  

      「謝謝施老闆,我和老婆剛結婚,不能接受她就這樣走了,都是我不好,如果我騎慢一點、如果那隻狗沒有從轉彎處衝出來,或許她就不會死了。」就算我再不會演戲,還是知道此刻我得擠出幾滴淚水,不然就太假了。幸好累了一天眼睛乾澀,我忍個哈欠之後眼角聚積著沒溫度的眼淚。

      「生命就是這麼一回事,每個『果』都是由無數個『因』組成的,林先生你節哀。」

      「我想將她的大體運回台灣,好讓她的家人可以見她最後一面,所以請施老闆等等幫我選個好一點的棺木。」

      「我知道了。」

      「我想和她獨處一段時間,可以嗎?」我問道。

      「當然可以。」

      施爺正要將門給關上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對我做了一個不好意思的動作,關上門在外面接電話。

      這樣正好,在停屍間內的我只要持續聽到他在門外講電話的聲響,就可以確定他不會進來,於是我從包包裡拿了一把鋒利的剪刀,迅速將屍體的腹部剪開,把那些血淋淋的內臟取了出來,再將五公斤的海洛因塞進女子的體內,然後縫合、蓋好壽衣,做完這些動作後施爺正好結束通話,我隱約聽到施爺講到一些「照片」、「勒索」的字眼,看來施爺遇上了一些麻煩,但那都不關我的事。

      施爺進到停屍間後,我假裝擦了擦眼淚,要求屍體不要火化,我會將屍體連同棺木運回台北,施爺像是有心事,並沒有看屍體一眼,就把冰櫃關上。

      我幾乎成功了,只要過了這關就幾乎來到了成功的大門口,台北那邊的檢驗人員絕對不會對屍體再做檢查,頂多只是對棺材做些例行查驗,但他們萬萬沒想到,毒品是藏在屍體內。

      我來到了機場,雀躍地邊等飛機邊吹口哨,我真的沒辦法隱藏自己真實的情緒,卻沒想到老天爺在此刻開了我一個玩笑。

      濃霧,飛機無法起飛。

      我向機場的服務人員再三確認,得到的答案都是今天機場周遭因為起了濃霧,飛機無法起降,所有班機都延誤到明天。聽到這消息我差點把櫃台砸爛,這表示我還得在這鬼地方多待一晚,我越是待得久,被警方或是大B哥手下找到的機率就越高,這不是老天爺在玩我是什麼?

      回到了民宿,輝哥有上來跟我們說可以吃晚餐了,我和小希都吃不下飯,所以並沒有下樓用餐。為了確認屍體的狀況,我撥了通電話給禮儀社,接電話的是員工,她說老闆送貨去了,要我先別掛電話,她去確認一下遺體狀況,誰知道過了幾分鐘之後,她氣喘吁吁地拿起電話對我說……

      屍、體、不、見、了。

      媽的,開什麼玩笑啊?我對著手機大吼著,然後騎著車,氣沖沖趕到禮儀社。禮儀社的老闆施爺碰巧開著貨車剛回來,我二話不說先揍了他一拳,他在我的拳頭威逼下說出了屍體為何會不見的原因。

      「別打了、別打了,我……我受阿輝所託,把屍體放進了……放進了木製的風獅爺裡面……運到了民宿……交給那個作家……」

      天啊,這到底是什麼離奇的狀況?民宿老闆為何要施爺運一具屍體交給那個三流作家?我這時候沒辦法想那麼多,要趕快找回裝有毒品的屍體才行。我離去時補踹了施爺一腳,然後發狂似的騎車回到民宿。

      來到了二樓,我敲著那名作家的房門,卻發現門沒關,房裡擺放著已經裂開的風獅爺,地上還有一攤血,房裡一個人都沒有。

      就在我抓著頭髮不知道該怎麼辦時,我隱約聽見走廊另一邊的房裡傳來說話聲,我走近那間房,聽見那名作家和民宿員工阿森的對話,他們好像在講什麼「黃金、鬼、快逃」之類的。

      想逃?媽的,先把我的毒品還給我。

      我用力踹開了房門,死命抓著那名作家的衣領,質問他「東西

」藏到哪去了?他似乎在裝傻,我只好咬牙切齒說道:「那個……我說那個……屍體啊!」

      「屍……屍體?」那名作家瞪了大眼睛,但他卻不是看著我,而是看著我的身後。

      我身後究竟有什麼,會讓那名作家如此驚恐?

      我半回過了頭,卻先看見門旁的衣櫃開了一條縫,民宿老闆輝哥不知道為何躲在衣櫃裡,室內的光線照在他那張瞇起眼睛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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