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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路燈》00

      僁僁簌簌的聲音從窗邊的矮櫃後頭傳出來。

      剛開始只是像從手中撲騰滑走的泥鰍,一會兒有聲、一會兒無聲,間歇性的躁動。但隨著時間推移,聲音響起的次數逐漸頻繁了起來,最後連接成一連串不會停止的噪音。

      稍稍抬起有些沉重的眼皮,躺在床上的青年蠕動了下被涼被纏成麻花捲的身子,調整成側躺的姿態,讓自己的視線能往聲音的方向探去。

      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原本吵雜的聲音緩了下來,只留下了偶爾碰撞到櫃子的敲擊聲。

      今夜適逢農曆二十九,本來明亮的月色幾乎隱沒得全無,在未開燈的房間內僅靠窗外星光微弱的照明,實在難以辨認櫃子後頭搖晃的黑影到底是什麼東西?

      艱難地從纏得死緊的被子裡抽出了一隻手,揉了揉被眼屎糊滿而難以睜開的眼皮,待眼睛適應了無光的房間後,他才掙扎著半坐起,拾起床頭櫃上手機、按下開機鈕,好等等用手機內建的手電筒充當臨時照明。

      一面等待手機Loading的畫面結束,他一面張大了嘴打起呵欠,但視線仍緊盯著蜷縮在矮櫃後頭的黑影。

      腦袋還昏昏沉沉的沒有完全清醒,可是他一點想驅趕睡意的想法都沒有。尤其看到手機上頭的數字鐘顯示現在才凌晨一點多,他更是沒打算讓自己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瞌睡蟲就這麼跑了。

      靠著枕頭他側躺下來。對於矮櫃後頭的黑影他並有很緊張,鄉下這種半夜竄進民宅裡的生物他見多了,有時是田鼠、有時是蝙蝠,最危險的頂多就是蛇之類的東西竄進來,不過看到黑暗中那同樣緊盯著他不放的明亮眼睛,很明顯絕對不是蛇類的生物。

      邊看著躲藏在自己房間的不速之客,他邊分神看看手機畫面跑完了沒,確定系統啟動後,他立刻按下手電筒的快捷鍵--

      「喵啊--!」

      顯然是被突然其來的強光嚇到,原本安靜地縮在角落的黑影發出了堪比嬰兒哭啼的高分貝慘叫,接著是拼拼蹦蹦的一串撞擊聲。他怔然地看著嬌小的黑影一路撞倒他擺在矮櫃上的物品,然後扯著他窗邊的吊飾跳上氣窗,接著從他用來換氣的小口鑽過、快速逃出他的房間。

      一愣愣地望著變得一片狼藉的窗台和矮櫃,他抹了下臉,發出了小小聲的哀嚎。

      「搞什麼鬼啊,現在的野貓也太混蛋……」

      在嘴裡含糊地咕噥一些咒罵的詞彙,雖然不太想下床,但為了避免渾蛋訪客二度來訪,他也只得認命的掙開被子走下床,去把氣窗關小到只剩一條小小的縫隙。

      稍微確認了下被撞亂的東西有沒有缺少,然而在移動的過程中,腳下忽然傳來了硬物的破碎聲。

      抬起腳,他將手機的燈光往下照,在看到玻璃碎片的反光時,他無比的慶幸自己沒有偷懶不穿鞋就走過來關窗。

      稍稍比對了下腳下破碎物品原本的樣貌,思索了好半晌他才想起那是他父親掛在窗子上的水晶八卦鏡。

      鄉下地方難免有些傳統迷信,雖然他自己不信這一套,但在河籠村土生土長的父母還是遵守地方傳統,將八卦鏡掛滿二樓以上每一扇對外窗。

      「一摔就碎……應該也只是便宜貨吧?」

      盯著一地的碎片,按照道理他應該要走下樓去後陽台拿個掃把畚箕什麼的掃一掃,但重新擁上頭的瞌睡蟲再度在他的腦袋裡引誘他倒回床上,過沒兩秒、怠惰立刻站了上風,他決定還是早上再來清理。

      「哈啊--」大大的呵欠再度從他的嘴裡溢出了聲,他草草的用腳把玻璃碎片推到牆邊後便走回床的方向。

      在青年倒回自己的床上之後,不一會均勻的吐息聲自床的方向溢散開來。

      此時此刻陷入夢鄉的人自然不會知道,散在角落裡、正印著外頭山上景色的碎裂鏡面中,理應黑漆漆的山頭,竟逐漸亮起一盞盞的火紅燈光……

      外頭仍是一片漆黑,只有少少的星子孤單閃耀。

2016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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