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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夜照片(下)

(下)

一陣細微貓叫傳進我的耳朵。

我瞬間睜開眼睛。或許是待在不熟悉的地方,加上從昨天開始不斷受到驚嚇,我始終鎮靜不下來,翻來覆去的無法真正入睡。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S的打呼聲實在太吵了……

那傢伙倒是睡得跟死豬一樣。

我跟S並不在他家||

我跟S逃命似的衝下樓,S直接攔了計程車,告訴司機一個很陌生的地址。

雖然住在這個城市將近十年,但大多時候都是公司家裡兩點一線,很多地方也不是很熟。

「我們要去哪?」

我依然不安,現在幾乎可以肯定我被什麼糾纏了,那麼住在S家可能也不是個好辦法,我要怎麼辦?去廟裡?找道士?

「……一言難盡啦,是你也認識的人的家,總之希望那個人能幫忙。」S的表情仍然僵硬,「就算他解決不了,希望也能介紹可靠的人……」

S喃喃自語著,但我還是搞不清楚他說的是誰。

計程車停在一間動物醫院門口,我下了車看到招牌不禁愣住。

「我說……你沒說錯地方吧?這裡是能提供什麼幫助?」

S已經一馬當先推開了門,聽到我的問話回過頭說,「進去之後就知道了,來吧。」

看他真的走進去,我只好跟著過去。

一推開門,本來吵雜的空間忽然安靜下來,只餘人類交談的聲音||無論是關在籠子裡或是被主人帶著,一群貓狗還有兔子什麼的,近十雙眼睛盯著我。

特別是那些貓,瞇細的瞳孔令我備感詭異。

但異常只維持了一個眨眼,如果我不是那個被盯上的人,大概完全不會察覺這份詭異。

我感覺進退不得,僵硬的尋找著S的身影。

我在櫃檯前找到了S,而他跟櫃檯邊的一個醫生一起看向我。

那個醫生一頭自然鬈的短髮亂翹,再搭上那明顯沒有精氣神的下垂眼,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而這傢伙我還真的認識,是S的高中同學,之前S酒吧剛開業,我有去捧場,S為我們做了介紹。

但我還真不知道他能解決靈異的事……

我走過去把S拉到一邊。

「我沒聽你說過他能處理那方面的事情,而且……」剛剛那些動物非常奇怪,感覺也不是沒問題。

「我也沒說過我能處理。」F不知道哪時走過來,邊打著哈欠邊說,似乎有那麼一點不滿的看著S,「怎麼老是把一些麻煩搞到我這邊來啊……」

「就那個本來也很鐵齒的Y說的,Y說他之前去露營結果看到鬼,連續幾天都睡不好,結果他帶他家的狗來給你看,他什麼都沒說,你就建議他去廟裡走一趟,他真的去了就沒事了。」S雙手合十,舉到額頭上,「說起來被纏上的是阿哲,但我也心驚驚的啊,幫幫忙吧!我會跟店裡的客人介紹你家醫院!」

我聽了半天覺得那個我不認識的Y能沒事是去了廟裡,跟F一點關係都沒有,看S這個樣子,實在覺得有點荒謬。

S也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我那難以理解的眼神,抬頭恨鐵不成鋼似的瞪了我一眼。

「先說啊,要是F不收留你,我也不會收留你的。」S拉了我一把讓我跟著鞠躬,低聲說,「那個鬼照片真是他媽的毛毛的,我可不想半夜見鬼。」

混蛋!虧我還把這傢伙當死黨!我瞪了回去,卻也知道不能勉強S,但是話說回來,F又會收留我嗎?

維持鞠躬的姿勢大約一分鐘,我開始感覺到許多目光直視著我們,還聽到竊竊私語的聲音,不禁覺得很困窘。

然後F用力嘖了聲。

「你們兩個這是妨礙營業啊,先……」

「先上樓去晚點再說是吧!F你真是個大好人啊!」

S歡快的接話,然後一手扯著我,一手抓了行李箱,穿過走廊,往樓上奔。

我瞄了眼F,他那沒精神半瞇著的眼睛整個瞪大,似乎完全沒預料到有這麼厚臉皮的人。

欸……果然是要說先離開晚點再說,實際上就是拒絕吧……

總之在S的無恥之下,我們是成功的留宿了。

雖然F表現的很不滿,不過看著我的臉嘆了好幾聲氣,令我十分忐忑後,也沒把我們趕出去,讓我們在客廳打地舖。

二樓格局跟一般的公寓差不多,似乎是F的住處。

就這一點來說,我實在不應該說S的壞話。

不過隨著天色變暗,恐懼又開始瘋狂的蔓延……我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該在這裡留宿。

S的打呼聲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異常的寂靜令我緊張的坐起身,憑著印象往牆邊縮,在現在的我看起來,黑影裡彷彿就藏著那個女鬼,她隨時都會出現。

這時我又聽見了聲貓叫。

接著一團溫熱跳進了我懷裡,我低頭,對上一雙金燦燦的圓圓貓瞳。

這隻全身漆黑,只有肚皮雪白的貓是F特地交給我的,連同牠的貓窩,說要讓牠跟我一起睡。

我一直不明白F的用意,現在想想難道是要牠陪我。

雖然我不是特別喜歡動物,但現在還真的有被治癒的感覺。

我跟貓咪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牠突然跳下我的身體,轉過頭,看向門口的方向。

「怎麼了……」我伸手想要抱牠,牠卻忽然發出尖銳的叫聲。

與此同時,插在門邊插座的夜燈閃爍了下。

我下意識的看過去,忍不住到抽口氣。

夜燈本來散發暈黃的光線,這時卻變成綠光。

貓咪也帶著恐嚇意味的拉長音叫著。

有什麼來了……也許,是那個女人來了……

這個想法令我不寒而慄。

我往S的方向爬了一步,想叫醒他讓他一起跑,我伸手推了推他的肩,他卻只是咕噥著扯起被子蒙住了頭。

媽的!還睡,你睡死好了!

我一把扯下被子,就要死命搖晃他,卻對上一雙睜得大大的眼眸,以及……死白的女人臉孔。

怎麼會!

我看見女人咧開嘴,無聲的笑了,然後雪白的手臂伸出了被窩,摟住了我的脖子。

冰冷的感覺從後頸蔓延開來,我像是被冰凍了一樣無法動彈,然後她抬起了上半身,尖銳的牙齒咬破了我的皮肉。

強烈的痛楚讓我反射性的掙扎起來,我抓住她的臉,硬是把她扯開,用力把她推倒在地上,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喵||」

巨大的貓叫聲好像近在耳側,下一秒我臉一痛,忍不住放開了手,我摸了摸臉再次看向被窩裡的女鬼時,看到的卻是睡得皺眉的S,黑貓正端坐在他胸口,舔了舔爪子,琥珀色的眼眸盯著我。

我靠了過去,抱起貓,驚恐的發現S脖子上有指痕。

我忍不住發抖,視線移向貓,如果牠沒抓我,我就……

我跌坐到地上,一吋吋地往後挪著身體,然後撞到了什麼,我用一隻手往後試探,有點高度,軟軟的,摸起來像是布料,有點粗還有……什麼東西涼涼的還有點光滑?

我不太敢回頭,卻感覺有股濕意在蔓延,好像有什麼液體從背後流過來。

我有了個猜測,立刻縮回了手。

而逐漸充滿鼻尖的腥味,證實了我的猜測。

冰冷的什麼東西貼上了我的背。

我懷裡的貓不斷的扭動,急促的喵喵叫著。

「放開牠。」

F的聲音忽然傳過來,我愣了下,看向聲音的來源,F穿著睡衣一臉被吵醒的疲憊樣,然後我的手背刺痛,我收回視線低頭,只看到貓咪白色的肚子||

牠又給了我一爪,越過我的肩膀,往我背後跳去。

刺耳的女人慘叫和什麼東西撕裂的聲響交織在一起。

冷意消失,夜燈也恢復正常。

貓咪悄無聲息地晃回我面前,一下跳回我懷裡,看了我一眼,瞇了瞇眼睛,捲成一團閉上眼。

我側頭看向背後,瞥見一張裂成兩半的照片紙。

照片上的女人也裂開了,而那兩片紙上,有曾經碎成好幾塊,又被拼回去的痕跡。

我愣愣的望向F,覺得也許只有他可以給我一個解釋。

***

***

「欸,你們怎麼沒有在睡覺啊?」

S瞇著眼,滿臉睡意的從棉被裡爬起來,窗外還是一片漆嘿,現在是半夜一點,女鬼剛消失不久。

我瞥了眼S,一看到他的脖子又趕快移開。

S也沒多說,晃到廁所去,沒多久又一邊抓著背,一邊走向沙發這邊,我跟F是面對面坐著,他看了看,一屁股坐到單人沙發上。

「……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嗎?」S托著下巴問。

F看了我一眼,「鬼來了,大概。」F看著S,挑了挑眉,「小黑在狂叫你還能睡得跟死人一樣我覺得挺了不起的。」

「你……看不見嗎?」我聽著F的話,忍不住問。

「我沒有陰陽眼那種東西。」F說著指了指趴在我腿上睡的貓,「所以我才叫你跟小黑一起睡。」

「為什麼?」我更不能理解了,既然看不出我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看著我嘆氣,說我是麻煩,還做了這些安排?

S似乎也有相同的疑問,坐正了猛點頭。

F打了個哈欠,靠進椅背,懶洋洋地說,「你一進樓下醫院的時候那些動物都不叫了,我有注意到。雖然我本身看不見,但可以感覺得到異常,而且有長輩對這些有了解,我知道有東西纏著你,。」

那現在小黑睡得這麼爽,是表示沒事了嗎?

我問了F。

「誰知道,但要我猜,我覺得沒這麼容易,畢竟那個鬼一直跟著你不是嗎?」

F的話無疑是盆冷水澆得我透心涼,我忍不住站起來,大喊,「意思是我還要繼續被鬼嚇嗎?我根本就不認識那個女的,為什麼只有我看得到她,只有我被他襲擊!」

小黑因為我的動作嚇了跳,一下子跳到了地上,跑到了F那邊。

「阿哲你冷靜點,別、別激動啊……」S忙安撫我,又看向F,似乎是在示意他說點什麼。

F倒是沒有什麼不滿的情緒,繼續說,「你是星期四午夜才開始看到鬼的……星期四有發生什麼事嗎?」

發生什麼事……我腦中閃過自己吃安眠藥配酒的那一幕,頓時脫力的坐回沙發上,真的要說異常的事,就是這件事了不是嗎?

我跟她一樣,跟死亡靠得那麼近,只是我沒死,她卻死了。

是因為這樣我才能感覺得到她?

「你有答案了?」F問。

我點頭,我覺得在看得見的部分,答案就是我想的這個。但沒打算說,一說S肯定會對我自殺的事大驚小怪的||我現在想想都不知道自己那時候怎麼會那麼做。

「但我還是不懂她為什麼會纏著我……」

「我猜是把你當成物品的主人了。」

我不太懂F的意思,「為什麼會把我當成是那些東西的主人?而且這跟她纏著我有什麼關係?」

「人啊在死去之後只會對最執著的事物擁有執念,她可能執著的想留在重要的人身邊,卻不記得對方的樣子,所以附在照片上,而你剛好拿到相關的東西,才被認錯了。」F用下巴指了指照片,「聽你說本來的影像是她回頭對攝影者微笑,再加上是夾在手札裡,背面還寫了英文的我愛你,這感覺就是有親密關係。想待在喜歡的人身邊,不難理解。」

S插嘴問,「那不能跟她解釋說認錯人了嗎?」

「我想不太可能。」F搖頭,「阿哲都被逼得離家出走,還對她使用暴力,她都沒走了,光是解釋可能沒用。」他想了想補充了句,像電視上那樣硬是超度也很困難,她的執念太深了。

什麼辦法都不能用,難道我只能繼續被嚇?

「真的沒辦法解決嗎?」我忍不住問。

F茫然的盯著我半晌,才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說,「有個方法可以試試||物歸原主。」

F的意思是,只要我們把東西還給真正的主人,主人也承認這些東西是他的,而女鬼應該也會知道,就會離開我,改為待在她在意的人身邊。

我總覺得這方法說起來很簡單,感覺不可靠,而且還有一種嫁禍的感覺……總覺得心裡怪怪的。

我把想法告訴S,S卻狠狠翻了個白眼。

「鬼本來就是要找那個不明人士,你才是倒楣被牽連的那個,算什麼嫁禍?大不了介紹F的伯父給他。」

……這麼說也是。

於是就決定一早就打電話給前公司的同事問問那個箱子是誰的。

然而一到早上,我發現桌上那張照片又消失了。

根據經驗,我覺得那張照片八成回到了手札裡,我頓時覺得胃有點疼……

總之就是得回家一趟……我實在很不想回去,一回去就會想到女人倒在血泊裡,明明死了還能爬起來那一幕。

F早上還要看診,我死拖著不想去的S回到我家,家裡當然還是一樣亂,我蹲在地上把從箱子裡灑出來的東西收好。

直到剩下那本有鬼的手札。

我抬頭瞄了一眼S,S也看著我,我從他眼中讀出了快撿兩個字,我相信他也從我眼裡讀出了相同的訊號。

僵持了好一會兒,我伸出手要以最快的速度把手札扔進箱子,但S突然叫住我,「欸……我們要不要確認下照片是不是在裡面?」

我僵住,「不用吧……」

「萬一不在怎麼辦?那張照片怎麼看都是重點。」

我雖然很確信照片一定在,但被S這麼一說,也有點擔心起來,不過我還是不想自己找……我於是把手札朝S扔過去。

「孫哲惠你真陰險!」S的喊叫都破音了,他手忙腳亂的接住,扔掉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你不是要確定照片在不在?」

S咒罵了聲,「我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他嚥了嚥口水,瞇著眼睛快速的翻著,直到翻到某一頁時,他忽然啪的一聲把手札闔上,把手札扔進箱子裡。

看他那樣子我不必問也知道東西在裡面。

我默默的往後挪了兩步,離箱子遠了點。  

「接下來怎麼辦,你要怎麼找人?」S也往後躲了躲。

我想了下,摸出手機,「我打個電話問問看。」

我在前公司的資訊部工作,整個部門加上主管一共才五個人,很確定那些東西不屬於資訊部任何一個人,而業務部跟資訊部共用一個大辦公室還有半開放的會議室,那個箱子應該是業務部的誰的。

跟熟悉的業務V姊講完電話,證實了我的猜測。我撥了V姊給我的電話號碼,跟對方約好在一間星巴克碰面。

「你要一起去嗎?」我問S,雖然自己拿這這種鬼東西心裡發毛,但畢竟是白天,讓S陪我去,感覺也太沒用了……

「去啊。」S倒是毫不猶豫地說,「不過我們分開走。」

「為什麼?」我不解的問。

S一臉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傻的神色,「一個鬼會死命糾纏的人會是什麼身分?F那傢伙猜測是想待在喜歡的人身邊,但也可能是想找殺人凶手報仇啊,你不是看到有人殺了那個女的?情殺案件什麼的可多了。」

呃……我還真沒想過。

看我一臉驚訝,S搖頭嘆氣,「原來你真的什麼都沒想。」

「那這樣,還要照原定計畫跟他見面嗎?」還是要報警……不對,其實除了女鬼跟那一幕影像,我也沒有證據,連屍體都沒有是要報什麼警?

「見啊,總之先解決一件事,我講這個只是要你小心點,防人之心不可無嘛。」S理所當然的說,「放心我會在旁邊看著,一有事我就打電話報警。」

我點點頭。

等到時間差不多,我就和S前往約定地點,我打電話問對方到了沒,對方說還要一點時間,我就先進了店,選了一個雙人座,S則在外面繞了一圈才進來,坐到前方那一桌,等箱子的主人來了,在我對面坐下,就會跟S背對背。

五分鐘後,我手機響了,是箱子的主人,說他到了,問我在哪,我站起來看了看,看到眼熟的人||

業務部經理,也就是箱子的主人,我對在剛進門的他揮了下手。

他笑了笑,業務部經理大約四十五歲,平心而論算是英俊的,氣色比我好一百倍,此刻笑起來怎麼樣也不像是凶手。

他一坐到我對面,就滿懷歉意的說,「抱歉拿錯你的東西,幸好你種的是仙人掌,我把箱子放在車庫裡一直沒去動它,而且還麻煩你跑了這一趟,我老婆命令我幫她大掃除,好不容易能夠出來放放風。」

他說著把箱子擺到桌上,我看見他左手戴了婚戒。

那,照片上的女人是什麼身分啊……

「喔,沒關係,我也是忘了整理,今天才發現拿錯了,這本手札看起來很貴……」我都不知道我還能說什麼了,實在編不出什麼客套話。

而且說真的,我覺得我養了兩年的仙人掌比那本手札有價值多了,居然沒有趕快找東西的主人,業務經理也真是……嘖。

我有點接不了話,但男人不愧是業務,笑著說那正好分別拿回自己重要的東西,於是就爽快的換了箱子。

業務經理只草草瞄了箱子裡一眼,也沒多檢查就向我道別。

我站起身,移動到S背後,目送他離開,正想著看他態度這麼坦蕩,凶手什麼的是S多想了吧?也同時聽到S說「看起來不像是凶手呢」時。

卻忽然看見他背上多了一個人影,從半透明變得清晰。

是我熟得不能再熟的人。

是照片上的女人、糾纏著我的女鬼。

她似乎注意到我的目光,回過頭對我嘻嘻一笑,又趴回去。

這回我終於聽見她說話的聲音||

「我找到你了,好高興。可是你刺得我好痛,你知道嗎……」她喃喃自語著。

女人趴在他身上,隨著他一邊走,從她肚子流出的血,也一邊滴落,一路鮮紅……我忍不住拍了S一下。

「你有看到嗎?女鬼和血跡……」我僵硬著問S。

「什麼血?地上很乾淨啊。」S疑惑的說,他轉頭看了我一眼,嚇了一大跳,「幹,你臉色也太白了,怎麼了啊?」

所以,不管她是什麼身分,殺人的大概就是業務經理……現在,她跟著他走了,之後會怎樣?

瞬間,我背上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

***

男人咬牙切齒的把皮革封面的手札丟進點了火的烤肉爐裡。

火焰逐漸吞噬了紙張,包括一張被撕碎過的照片。

媽的,他就不應該跟那個資訊部的四眼田雞拿什麼裝了私人物品的箱子,還有那個賤女人,什麼時候在他的手札裡夾了她的照片,死了都還要做怪!

明明那晚殺了她之後,他就把手邊所有跟她有關的東西銷毀了,結果因為這張照片,妻子又跟他吵了一架。

當初就不該因為業務往來勾搭上她的。

「說什麼要結婚,還威脅要把外遇的事告訴嘉棻,拜託,我怎麼可能跟家裡開公司的嘉棻離婚啊,要是沒有她我現在就是中年失業了,哪還有這種獨棟的花園洋房可以住?妳自己住個套房,是能給我什麼?」男人看著火焰冷笑著說,「我也不想對妳動手,可是誰叫妳先拿刀恐嚇我?」

一瞬間,火突然旺了幾分,但男人忽然覺得背後冷冷的。

他轉過身看了一下背後的車庫鐵捲門,門是開了點縫,可是沒有風吹進來,那股冷意,比較像是有冰塊貼在身上……

他皺了皺眉,正要轉回頭,卻發現自己映在門上的影子怪怪的。

好像有一個長髮的女人,被他背著,她兩手撐在他肩上,挺著上半身。

怎麼會呢?

是……錯覺吧?

十一點了,還是趕快回去睡吧,明天還要帶妻子回娘家……

他才關起鐵捲門,要回到爐邊滅火,卻覺得背上像是壓了一塊巨石,壓得他無法動彈,肩膀也傳來陣陣刺痛,他吃力的往右轉頭,先是看見一隻手臂,白皙中泛著青灰色,然後一張臉貼到他眼前。

空洞無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

「啊||」他慘叫著,拉扯著她的手,搖晃著身體要把她甩下去。

這不對勁,太不對勁了,他明明捅了她一刀,他明明把她切開埋到山裡了,為什麼……

「好痛喔……哲偉。」

女人毫無起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感覺手上濕濕黏黏的,藉著燈光一看,他手裡握著一截斷手,從手肘被切斷,鮮血從他的手流下,染紅了他的衣服。

他大叫著把那隻手甩了出去。

接著他聽見背後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響||

回頭一看,地上滿是斷肢殘骸,卻不停的扭動,而那個套著白色針織衫的上半身,開了一個大洞,內臟流了出來,卻仍朝著他靠近。

他不斷後退、不斷後退……

「把我拼回去嘛……」女人又說話了。

她的頭,就在他的肩上,嘴巴一張一闔。

「拼回去比較漂亮,你就會繼續跟我在一起吧?」

他張嘴,想像以前一樣說些好聽話,想哄她離開,但卻連一個聲音都發不出來。

「說話啊?你說話啊?快說……」

女人平板的音調漸漸上揚,面容也隨之變得猙獰,嘴角嗤嗤的往耳際裂開,露出了滿嘴的利齒||

「說話啊!」

女人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溫熱的液體很快就浸透了他半個身體。

鏘啷||

脫力的男人撞倒了烤肉爐。

火燒起來,竄升的濃煙啟動了警報器。

沒多久他聽見妻子和兒子的喊叫。

「老公,你這是在幹什麼呢?」

兒子拿起滅火器滅了火,妻子跪在他旁邊。

「我……」他發現自己身上沒有血,地上當然也沒有斷肢殘骸。

是幻覺?

他愣愣地抬頭,被兒子和妻子扶著往外走,走在右邊的妻子還在碎碎念著,他轉過頭想叫她別說了,卻對上另一張臉。

「滾開!」男人大吼著揮開妻子。

妻子撞到了牆,愣了一下,隨即也生氣的說,「你發什麼瘋?」

「爸爸,你怎麼了?」兒子也皺著眉問。

男人卻置若罔聞,瘋狂的搖晃著身體,伸手拍擊著右肩,像是有什麼髒污在上頭,他想把它弄掉。

「走開、走開!」他吼叫著,聲音居然有一點顫抖。

妻子和兒子見狀面面相覷,他們什麼都沒看到。

「老公,什麼都沒有啊,你是怎麼了?」

男人卻只是自顧自的說,「妳究竟想怎樣,妳想殺我嗎?我不會讓妳如願、不會……」

說著,他衝向了廚房,他的妻兒連忙跟了上去,就見他舉起菜刀往自己的右肩砍下||

他聽見剁肉的聲響。

然而女人帶著笑的聲音持續響起。

「我怎麼可能會真的傷害你呢?」

被剁成兩半的女人頭緩緩的黏了回去,笑得嘴裂到耳根。

她依然牢牢的黏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血,卻染紅了地面。

兒子的驚呼聲、妻子的哭聲、醫護人員的保證聲,全都不及他耳側的說話聲清晰||

「不管你怎麼做,我都會在喔,我只是想一直跟你在一起,笑一下嘛哲偉。」

男人再次激烈的在擔架上掙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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