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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雨Ⅱ

昏黃的路燈仿佛也為此而黯然失光,柔風挽雜著可悲的血臭,充滿著詭秘幽暗的空間。讓人窒息的鋒利目光,直把人射得千瘡百孔,卻無一人膽敢動彈。剛回過神來,葉月的臉色仍然略顯蒼白,驚惶未定的心一再被啟文殺人般的血色招式勾牽得震盪不已,輕撫著急速的心跳,仿佛無法相信眼前充滿橫蠻暴力的湛藍身影竟是那寡言少語卻又語出驚人的插班生,各年級中流傳的插班生遭群毆的“謠言”已全被事實擊破。即使在學校裡極力反對學生使用暴力的葉月,此時此刻,亦不禁暗自慶倖,潛意識裡似乎還是希望這個新生能夠以她所反對的手段解決不請自來的不速客。

一直是低頭沉默,傲視一切的眼神隱約透過額前髮絲穿射而出,流氓雖然手持鐵器,仍不免為啟文的氣勢所懾懼。僵局讓深藍得發黑的天空沒有一點兒點綴,山風卻總能把葉片拂得沙沙作響。僵持不動的場面雖不轟烈,亦不鬆懈。儘管完全不把這丁點小嘍羅放在眼裡,但身後的葉月仍是一個脆弱的門戶,馬啟文也不敢輕舉妄動。

然而,眾嘍羅緊張得汗珠滲流,正不知如何是好間,朦朧漸進的夜燈徐徐地拐出彎角,掃射進無規則的“格鬥場”,葉月一看知是有車駛來,忙高揮雙手,大聲疾呼。流氓們見此景,不自覺的退縮了,直到領頭的長揮一手,眾人方自散去,逃得無影無蹤。

車停下了,又離去了,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目送車燈遠去,想到那夥山賊式的流氓,心裡仍然久久不能平靜。然而除了驚動的心,葉月還疑思著另一件足以令她坐立不安的事,從對方一句“是這個人”來看,顯然是有目的而且明明白白沖著她而來。視線從遠方放回靜坐石欄的馬啟文身上,葉月的眼神充滿了懷疑和感謝。懷疑的是她決不容許學生打架,然而啟文的舉動教她疑心啟文的過去。感謝的是這種只有在故事裡才會發生的事情竟發生在自己身上。

  “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很危險。”責備嗎?聽起來更像是關心的口吻。

啟文只是習慣地合一合眼皮,搖晃著身子站起來,從葉月身旁擦過:“時間不早了,明朝還要上課。”

眼看著啟文坐進車裡,心裡竟有點兒氣也有無奈,他的言行舉止著實有點令人忍受不了。不過……她又開始略帶點觀賞的眼光看待著那個背影,並開始覺得這個人很奇怪。也許那只是一點感覺而已,但葉月確實清晰地感受到……他真的很像……她的臉難得地沉下來,夜色打在上面,找不到任何顏色,或許她不該這麼想。

銀光絲線般飛閃而過,冰冷的刀鋒,映帶蒼月的寒光,引出染血的虛空,血雨灑下,屍身失重倒落。噗!堅硬而有力地臥倒在冷森森的二人前,沒有絲毫控訴的餘地。

巴黎,熱鬧中不缺幾分淒淡的月夜,舉世著名的艾菲爾鐵塔,屹立於巴黎城,光華豔射,然而昔日的光輝卻與它遠去。

萬燈俱明夜,惟獨它依然孤寂地等在黑夜裡,蒼青色的月光更為其增添了幾分淒美。縱然巴黎城上下,到處洋溢著節日的氣氛,卻沒有人會注意到這座不朽名塔就在淒美的月色下發生的命案,甚至沒有人願意抬頭看一眼鐵塔。畢竟,就在不久前,電力公司與政府發出聯合公告,塔身上的燈飾需要停電維修,早在二十分鐘前艾菲爾鐵塔已被有關部門封鎖了。然而政府的決策卻為命案提供了十分幽靜隱蔽的環境。

面對觀光臺上的五具屍體,卻猶如視若無睹般平靜地欣賞著全城燈火通明、燦爛輝煌的夜色。握拳狀的手從指間延伸出來的手術刀強烈地反射著月光,借著這溫柔如流水的光線,隱約看出持刀者的修長身型。頭頂上帽檐寬大的黑帽和身上除了從領口裡露出的鵝毛白襯衫外,全身都被裹在寬大修長的墨色大衣內,還有皮鞋和西褲還打了領帶,使他看來就像紳士般高貴。只是帽檐下的面孔冷冰冰的,鋒銳森寒的目光叫人心裡直犯哆嗦。他站在高處就像他的猶如刺蝟般針柱狀的頭髮一樣,享受著微風的撫摸,但是那條辮子卻不斷透射出逼人的氣勢叫人不寒而慄。

而且作案的並非只有一人,身旁的黑暗處,還有一個悠閒地抱起手背靠在鐵欄上的神秘人。乍眼一看,頭髮還算柔嫩秀長且兼帶有些許波浪形的髮式。然而在披肩秀髮下,卻長著一副醜陋無比的惡臉,那副面孔只要看一眼就能讓人嘔吐不止,再看上一眼就會恐懼萬分。縱使身上是儼然一身活躍開朗的青春少女裝扮,卻也掩飾不了奇醜無比的面容,然而更令人驚奇的是這樣的一個女子卻擁有一把仿若幾經滄桑而淡漠世事,但又不失女性溫柔可親的語氣的嗓音。而她正是以這種嗓音說出今夜的第一句話:“很久不見那位先生了,為什麼突然把我們召來?”說話的聲音是那樣足以令人暫時遺忘她的容貌。  

持刀男子並沒有說太多的話更沒有看她一眼,在這幽黑的月夜下看與不看並無多大區別,他只是作為傳話人似的簡單說著:“最近在打理公司的業務,大概發現了什麼非去不可吧。”

“去?”醜面女子好奇地重複一聲,但緩緩一想卻又明白什麼道理似的,“沒想到,三年後,還是要去那個地方。”

衣兜裡抽出的手把帽檐往下拉靠一點,擋住目光,男子果然帶著手襪。醜陋的面孔往前靠了一點,接近男子兩步:“怎麼樣?”

“看來非去不可……美索不達米亞城。”

不同的面孔醞釀著相同的煩惱

一樣的景色卻掩蓋著不一樣的結局

當世界仍然沉浸在虛囂的繁華與祥和的節日中,戰火已張開她的翅膀。華麗璀璨的火光仿佛就在兩人的背影裡慢慢擴張、延伸。

恐懼的奏鳴曲終於徐徐地拉開了序幕。

這裡充滿著欲望與歡悅,罪惡與深淵,失敗與恥辱,

在這裡,永遠沒有贏家和輸家,

只有皇冠的時運輪轉,

在這裡,沒有一切公義道德,

只有說不盡的赤裸貪欲

——紐約黑街

黑暗的巷道裡,處處充滿著危機的深淵。然而,卻目中無人的穿行著兩個黑影,身材懸殊的差異令人忍俊不禁,淒月在這也黯然失色。被矮小的老者阻擋住的月光背後幾近並行著體形魁梧的中年男子。

“剛剛收到的電話,”深沉而雄厚完全與年紀不相符的音量聲色自老者摻滿白須的唇下說出,“要求儘快過去。”

男子反應迅速地跟上話:“什麼時候?”

老者也不遜色:“馬上。”

對話始終保持低沉的格調,然而空氣中卻摻雜了淒淒的呻吟,痛苦無力的呼喊,似乎在像無人理會,連貓狗都不吠一聲的虛寂街道發出慘痛的求救,聲聲掀人心肺,但兩人卻像短暫失聰,或是充耳不聞,踱步而過。像這種在水果攤裡任憑淩辱的女子,從妙齡少女到已婚少婦每晚都不知從哪裡被帶進來。二人早已見怪不怪,或許一旦統計全城失蹤人口,30%以上都能在這條長街上找到,只不過生死卻另當別論。

中年男子咬了咬牙:“也可以,但……”老著對他略嫌焦躁和擔憂的語氣留了點神:“找女人的話,到哪裡都可以。”男子從鼻孔裡深長地噴了一口氣再一咬牙道:“去了可別對我有太多規束。”老者斜瞧了他一眼繼續道:“只要不暴露行蹤,你想幹什麼都可以,但不要扯上員警。”

“嘻!”滿足的笑意從男子的嘴縫間往外拉展開去,眼眸裡充滿了貪婪與不滅的欲望。

雨,下得淒淒美美,卻無法掩蓋熙熙攘攘的人群。花傘一朵接一朵地漂移在校道上,雨點盡情在地上打出圓環,卻被學子們的皮鞋踐踏消滅,同時也為眾鞋中格格不入的一雙運動鞋所親吻。湛藍的身影讓人輕易回想起鞋的主人——馬啟文。

美索不達米亞城的天氣,還真是變幻莫測,上午的晴空碧波,下午卻陰雨綿綿。本應放學的時間卻冒雨跑回校舍公寓。目的只是把老師吩咐卻又幾乎忘記的班務日誌從班長手上取回。

舊式公寓在綿雨裡,仿若古舊的恐怖大屋,充滿幽遠寂寞的傷感或者說這種破舊公寓早就該拆卸了。走廊上沒有多餘的行人,啟文的腳步清晰地回蕩在廊道裡,所有房間的門都緊閉著,裡面的人就像害怕門外的野獸而不敢外出。面對意外寂寥的氣氛啟文不禁打了個寒顫,心裡暗暗抱怨:“這種地方,哪是人住的氣氛。”想歸想然而工作仍得做,在正中央的門前停下,門戶異常殘舊,門板上還留有數道類似指甲刮劃的痕跡。啟文近似冰冷的面容浮起了點點遲疑。門旁的電鈴早已報廢,只得敲門。可是咯咯的兩聲過後,卻沒有聽到房內有任何動靜,再次的擊敲,沉寂依始。沒人?他心裡發出了第一個問號。

耳道裡只有薄薄的敲門聲在充斥,下雨以後,突然的,天氣變冷了。刺骨地透著寒風的雨點飄飄柔柔地籠罩著公寓,不知何時公寓前那熱鬧熙攘的持傘女生已不知所蹤。也許到教學樓去了,畢竟,公寓與教學樓相距不遠,但也走得太快了。而且……不,確實有點不對勁。如此想著,啟文好奇的心更增添了幾分警惕。既然沒人,只能作罷了。啟文無奈地低著頭踱步離開那扇門。此刻,整座公寓猶如死一般沉寂,天氣也開始灰暗下來,雨雲絲毫沒有減少,啟文只稱奇但沒有多想,然而一雙目光令他不能不多想,也就是這雙目光改變了他的平靜的生活。什麼目光?是它,那種佈滿血絲,充血殷紅得似是燈籠的眼目。一瞬間,就在步過窗前的一刹,目光疾閃而過,然而豔麗的血色卻在窗後留下絲線般的一道光痕軌跡。在啟文眼中這是何其清晰的行動。驚乍之下,猛然回頭,遲了,目光轉瞬即逝,窗後墨黑一片,沒有一點兒生氣更不可能有人。但那目光,那眼神,已充滿啟文的腦海。此刻,他深深地感受到害怕和不安。廊道裡依然悄無聲息,啟文木然立著,眼睛不停地掃視著窗戶,他還不能確定,確定剛才的一切,是幻覺還是……突然他又一窒,那扇窗,就在房門旁,難道是班長房間的窗戶?可是剛才根本沒有人應門。滿腔疑慮使啟文惘然無措。他想再確定一次,腳步慢慢地挪出了半截,仿佛在生與死的瞬間,令人窒息的氛圍卻被輕柔的話語打破得七零八碎。

“啟文?!”

他頓時怔了一下,清醒過來。急速的回頭,帶動著他背後長髮束成的辮子繞過過早轉來的視線,意外之下失聲低吟著:“江月?”

廊道外仍然有雨,飄了進來,使說話人像是一朵霧花,是個女的。然而筆直整潔的校制服不知怎的,一旦穿在眼下這名女孩身上,竟略顯古板呆直。不僅如此,她那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更叫人感到某種強烈的復古感覺。只是在人眼中這個溫文爾雅沉靜內向的可人兒卻不乏年輕女子的秀美和婦人的那份成熟,還有貴族的那種典雅端莊,僅僅這些便足以掩蓋她古板的衣著,更而她溫婉語氣和沉美笑容不知使校內多少仍在漆黑中尋找摸索的男生視她為首要目標。啟文驚愕的一瞬仍逃不出對方那雙雪亮聰慧卻隱藏在高厚度鏡片背後的眼睛。

江月確有一雙美如朝陽的雙目,如碧熒的瑰寶,如靈貓的光瞳,如冰潔的輝目,眼簾總是垂著,即使生氣也讓人覺得總是柔和的。然而卻不得不躲在高度近視的鏡片後,這一點確實讓許多男士大失所望,更甚有人千方百計地為搏美人摘鏡而屢遭白眼。類似的奇談,啟文早已略有所聞,也就在她面前產生不少好奇。江月看似並不在乎啟文充滿探索性和好奇性的目光,繼續問道:“你,找人嗎?”

被這麼一問,方才緩緩收回思緒,他說道:“哦,老師讓我來拿日誌。”

“日誌?是班長手上那本嗎?”

“呃,是的。”

“放學前他交給了我說是你要的話交給你就行了!”她的言語甚至一舉一動都安安靜靜,絲毫沒有讓人不安或跟不上的感覺。

啟文仍有餘悸的心逐漸安定下來,可還無法忘記那雙詭秘的目光,急急地從江月身邊穿過:“雨好像大了,我要走了。”看著他穿行而過的晃影,江月懷疑地望瞭望班長的房間也看了看他遠去的背影,沒有伴奏的雨聲下她急步追上去。

爐火旺著,密閉的房室被悶得發慌,火星跳躍著歡騰起舞。夜幕悄悄地把它的翅膀擠進不透風的房間,一切如同墨染,唯獨雨聲下旺爐裡揮射的光熱把僅此半尺寶地映染通紅,血的顏色。站在爐旁同樣染血般丹紅,班長翻弄厚重的古籍。圍立爐邊的五人似是門客亦似僕人。規矩地立與爐光之外,同樣墨色的衣裝完全與漆黑的景幕融為一體,只是憑藉虛弱的爐光,依稀可辨出高矮略約相仿的形體輪廓,把班長與爐圍在核心。但他目中並沒有多餘的理會,剛才的敲門使原本已妖異的氣氛更增添幾分詭秘。

打破沉寂的終究是班長:“好了,可以回正題了。”對門外的腳步聲謹慎地確認一遍後,他合上古籍,終於抬起一直低垂的長臉,黑腫下陷的眼下皮肉,在瘦削的臉上看起來,更覺人氣不足,鬼氣有餘。縱然如此他仍鎮靜如故。

室內依舊空寂,回蕩著他的聲音卻沒有摻雜新鮮的頻率,圓小細沉的眼珠向四周審視了一圈,班長那與年紀極不相符的枯老聲音再度回蕩開去:“聖女的事,各位已經知道,靈界似乎已經開始行動。”頓了一頓,故意把“商量會議”結束般扔下一句話:“找出聖女!”

爐火瞬息即逝,沒有風的擠卷,沒有滅火劑的動用。漆黑刹那間佔領了鐵爐,整個房間完全被黑暗吞噬。火滅間,所有人消失無蹤,就像從來沒有發生什麼事似的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騎樓下,他們停住了。啟文依舊冷然,只是手上多了一個筆記本。江月撐起了傘,回過頭來,雖然她不大愛說話,可是並不拒絕與人交往。對啟文的友善,嘴上常掛著笑,卻也令啟文一時難以捉摸:“你不用晚自修嗎?已經七點了。”笑意微收,對天仰望,啟文的話倒是讓她猶豫了一下:“你沒有傘的話……”碧熒的眼珠對著地上的雨花發呆,像在考慮什麼,江月是班上頭號用功的人,要放棄晚自修啟文早已懷疑,而強迫她這樣做心裡過意不去。若可以的話借用對方的雨傘總可以吧。可是與江月自認識至交談才短短數日,她願意嗎?雨更大了,江月加快了一點語速:“沒關係的。”

“……”雖然總有強人所難之感,但雨勢如此,確是無法再逗留,跨步跳進傘下,啟文被一股清幽所感染,雨的氣息嗎?不是,那……隊,是香水,還以為她古舊得連香水也不會用,然而其中確間雜著一點點無法言明的特異的味道。

大雨織成了一張纖密的水網,覆天蓋地的飛瀉下來,遠樹燈籠,景物迷茫,涼絲絲的雨水打在臉上使人發顫,已暗黑的天色愈加沉重起來。冷江籠罩在雨霧裡,縱然兩岸燈火通明卻也辨不清江中奇景。江月走得很慢,啟文始終小心地保持著步速,眼睛不敢望她一眼,雨是越下越大了,啟文不敢再猶豫,可每每想說話,但到了嘴邊又吞下去了。不敢說,他還是第一次覺得原來自己也是一個膽小的人,也就這樣走了下去,偶然發覺這麼走著也挺像一幅雨中即景圖,匆匆趕路的人群似乎只是為了襯托而出現,漫步仿佛故意為都市緩和了緊張的節奏。斜雨裡,遠方連綿不斷的燈光橫跨江的兩岸,啟文猶豫了一下,但終究說道:“我到了,你就回去吧!”她望瞭望天,灰濛濛的天:“雨很大,不如送你進去吧!”送嗎?他也跟著望起了天,他知道自己沒有推搪她,離家以後她是第一個友善相待的人,如果還在家的話……二人穩定步伐跨過馬路,融進了雨線朦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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