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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迷藏

「躲好了沒?我要開始找了哦!」甜美的女聲在公園裡迴盪,這裡明明空無一人,但那聲音卻很鮮明,鮮明到彷彿真的有人在,「來吧,來吧,過來這邊吧!」那聲音哼唱著。

語落,一個看起來莫十五歲的少女從溜滑梯後走出,她穿著白色的小短裙,裙襬上的蕾絲隨著她跳躍的步伐擺動著,身上粉紅色上衣的衣領滾著白色的邊,衣袖上繫著一條紅色的緞帶,緞帶綁成一個小巧的蝴蝶結。

少女嘴裡哼著輕快的樂音,澄澈的雙眼流露出遊戲時的歡樂,上揚的嘴角弧度更加展露出她的歡愉。

公園裡的光線漸暗,夕陽的光芒隱沒在城市裡,少女卻還是沒有找到任何人。直到所有的光線都消失了,星星在天空中閃爍,少女仍然在公園裡遊蕩著。

「為什麼,都沒有人呢?」她喃喃地說著,小小的手騷騷小小的頭,而臉上依然掛著笑容,一個令人發毛的笑容,一個不應該是充滿青春活力的十五歲少年會有的笑靨,「沒關係,我會找到的,無論你在哪裡。」

她跳啊跳地,來到了方才的溜滑梯。溜滑梯的後方,一個黑黑的影子顫抖著,帶著些微的喑嗚聲,大概是眼睛的位置閃著微微的光芒。少女笑了,天真無邪地笑了,就像得到了糖果一般。

「找、到、啦!」少女的笑意更加濃烈,一絲絲的邪意參雜在內,雙眼散發出興奮的光,愈漸猖狂,「我找到你啦,哈哈哈哈!」

那影子顫抖得更厲害,彷彿連整個溜滑梯都要一起搖晃,「妳......妳不要過來!」他尖叫著。

「可是......」少女斜歪著頭,看起來若有所思,雙眸開始混沌「明、明、找、我、的、是你、啊。」她微慍,她的外表變得瘋狂,連空氣也開始愈漸狂亂,她的頭髮在風中飛舞,原先明亮的眸子已一片黑,就像兩灘死水,黑暗、毫無生氣、卻充滿怨氣。

少女的身子飄了起來,一團團的黑氣從背後散出,黑氣裡充斥著哀怨、悲悽的呻吟,許多怨念瀰漫在她的身旁。她的髮絲匯聚成一隻隻吐信的蛇,蛇的眼眸發出令人畏懼的紅光,猖獗地擺動著,彷彿梅杜莎轉世。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明明是你找我來的,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人想要跟我玩?為什麼沒有人願意讓我靠近?為什麼沒有?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要這樣利用我卻不願意跟我玩?我很討厭嗎?我很可怕嗎?我又不會吃人,你們這樣讓我感到跟厭惡。討厭、討厭!我討厭你!」她歇斯底里地吼著,「我只是,希望有人愛我啊!」

少年只是愣愣地看著她,什麼話也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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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惡靈,一個不被愛的惡靈。

生前,她被父母虐待,父親酒後打她,母親壓力大拿她出氣;同年齡的孩子討厭她,總是捉弄她,稍微年長的孩子看她被討厭,總是髒兮兮的,於是加入了欺負她的行列,也對她做了骯髒的事,把她弄得體無完膚,小一點的孩子因而看不起她,拿石頭丟她。

在那樣沒人願意疼她、愛她、呵護她的十五年間,死,是她活下去的動力,卻如此矛盾。

「如果死了就不會被欺負了」、「如果死了說不定就會有人願意想起我,然後發現對我的愛了」、「如果死了就輕鬆多了」,諸如此類的想法成天迴盪在腦海裡,她想知道怎麼死大家才會注意到她,怎麼死才會最慘烈,慘烈到可以忘記那樣悲哀的自己,慘烈到大家都會記得她。

她研究,想要找到最完美的死亡。她每天在一本破爛的筆記本裡書寫著,沒有人知道裡面寫了什麼,但少女在書寫時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慄。

然而命運不願意成全她。

就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最棒、最完美的死時,卻被醉漢用酒瓶打死了。

她不依,她不想要就這樣隨隨便便就死了。

她難過,她其實最想要的只是被愛。

她悲哀,她懊惱,她哀怨。

「不能這樣,這不是我要的。」她這樣子想著,她的怨念日漸累積,於是她成了惡靈。

一個十惡不赦的惡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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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下午,一名約莫十五歲少年來到了公園,手裡拿著一張相片,相片裡是一名長髮及腰、眼眸明亮的少女。那個少女有著十分白皙的皮膚,但身上的傷口卻很多,衣服也是髒兮兮的,鼻樑上的黑框眼鏡增添了不少的文藝氣息,她手上抱著一本筆記本,書角有些破爛,看起來就像是翻閱了無數次。

他喜歡她,無論是少女的眼眸,亦或是烏黑亮麗的長髮,更甚是淡淡的文藝書香,他都深深喜歡著。

他們是在公園裡相遇的。

少年與少女玩了一次的捉迷藏,即使雙方都十五歲了,但或許是因為少年閒來無事,才答應了少女的邀約。少女對少年露出甜美的笑靨,那個笑容,深深地烙印在少年的腦海裡,久久不能消散,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少女的微笑,以及她對她所說的那句充滿哀傷、卻又充滿期待的話語。

「可以的話,下次再一起玩吧!」

那少女以十五歲的外表,說出一句像是五歲小孩的話,那樣的童心未泯,少年永遠也不會忘記。

但他太害羞了,害羞到什麼都不敢說。

而且,他也無法讓她知道,他喜歡她這件事,畢竟那個少女已經不在了。

他到處打聽那名公園裡少女的消息,得知她不被愛,以及她所有過去的種種,再加上最近有許多小孩太晚回家的話,就會被女鬼殺了這般的謠言,他就在想,那個鬼是不是就是他所愛的那名少女,那個不被愛的少女。

「她的眼睛、內心,以及所說過的話語,若當時我可以完全明白的話,說不定她就不會死了。」少年一度這樣認為,他把她的死歸咎於自己,即使這毫無理由。

他決定救她。

「聽說惡靈是因為遺憾才會存在,那我就完成她的心願吧!」少年如此想著,他統整了所有有關少女的資訊後,認為她是因為不被愛才會成為惡靈的,「我愛她,她是被人愛的,跟她說的話就好了吧?」他天真地想著。

少年上網搜尋如何召喚惡靈的方式,也詢問了那些小孩子的家長,找到了最好的方法來讓他能見到少女。

但,誰也沒想到,少女竟然變成了這樣。

眼前的少女仍然是那樣美麗,少年看得出神,卻又被少女手中那嚇人的刀給震懾住。那刀看起來就像死神的鐮刀、像暴龍的牙齒一般,輕輕一劃必能受到極大的傷害。

「我們,來玩吧!」少女用著天真又甜膩的聲音對著少年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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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說啊!」少女歇斯底里的嘶吼著,揮舞著手中的刀刃,蛇狀的頭髮也幾近瘋狂地亂舞著,「又是一個討厭我的人,對吧?你討厭我,對吧?」

那美麗的少女,已成了死神的少女。

「才......才不是!」少年唯唯諾諾地開口,卻又加重的否定的音量,「我找妳,才不是因為我討厭妳!」

「哦?不然你說,為什麼不讓我接近你?為什麼找我?說啊!」少女以極度不屑的表情看著少年。

「我來找妳,是為了告訴妳,」少年嚥嚥口水,看似害怕,卻很堅定,「我喜歡妳。」他說。

「什麼?」少女一怔,狂亂的頭髮、風間歇,她放下手上的刀,不解少年的話語,「你......再說一次。」

「我喜歡妳,從第一次看到妳我就覺得我喜歡妳,雖然妳應該不記得我,因為我們只有在公園裡一起玩一次,但是妳的雙眼、笑容、髮絲,我都深深喜歡著。」顫抖的身軀,少年的眼神卻很堅定,那樣的眼神彷彿是在訴說著一個不變的事實,但或許對他而言,愛她就是這樣的事實吧。

少女只是默默地看著少年,一點一點地,回復成原來那個美麗的身軀、澄澈的雙眼、以及烏黑亮麗的耀眼長髮。

「真的?」一晌,少女以懷疑的口吻問著少年,見少女不再有殺意,少年便挺直身體,向前站一步,以堅定的眼神望著少女。

「我愛妳。」少年再次說出那句話,此刻,語氣裡全是溫柔以及他對她滿滿的、濃烈的愛意,「無論妳生前遇到了怎麼樣的虐待、怎麼樣的欺負,我對妳的喜歡,不會改變。」

眼淚在少女的眼眶裡打轉,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會有人這般地喜歡她,她從不認為愛是真的存在,至少在她身上,愛不存在。所以她渴望,渴望有人願意給她愛,一點點也好,她想要體會那種被愛的幸福。她也沒想過,給她愛的竟然是一個只相處過沒多久的少年。

「如果我早點遇到妳,我們或許就可以在一起了。」少年苦笑,輕輕摟住少女,「下輩子,如果我們再相遇,我會再次愛妳的。到時候,我們就在一起吧。」

他吻了她,她也回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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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一位婦女及幾位警察來到公園,婦女哭喊著她兒子的名字,幾個男學生也在公園裡尋找著好友的身影。本應寧靜的夜晚,公園裡卻十分喧鬧,卻又在公園的某個角落,異常安靜。

從那天之後,再也沒有小孩子在公園裡死亡的事情發生,有人傳言是那個失蹤的少年用生命帶走了女鬼,也有各式各樣不同的謠言流傳著。原先令人畏懼的公園,恢復成充滿孩童笑聲的地方。

這樣,或許對少年來說,是最美好的結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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