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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磐陽奇案(4)

      午後,羅府裡,在書房內一邊陪丈夫、一邊繡著花的羅夫人忽然停下,望著窗外皺皺眉頭:「孩子的爹,你不覺得奇怪嗎?嵐兒最近與小宥可好了。」

      正觀覽帳本的羅玄武抬起頭,愣了下,卻是哈哈大笑:「感情好是好事呀!孩子的娘,這有什麼奇怪的?」

      這可是打從余家血案之後,唯一稍微讓他感到欣慰的事了。

      「嵐兒從前可不是這樣。」羅夫人瞪了樂天的丈夫一眼,哼聲:「跟你說也沒用,榆木疙瘩。」便不再說下去。

      「啊?我又怎麼了?」

      窗外的庭院裡,羅嵐正攙扶余宥走著……不,現在該說是寒三了。

      這副身軀傷勢實在不輕,縱然有武學底子,要恢復仍需要不少時間,寒三按耐不住,稍微能走動後便要羅嵐幫著他出來透透氣;這種景況讓羅府裡的人一見當然是又驚又異,他們大小姐什麼時候跟余二公子這般如膠似漆琴瑟和鳴了?天要下紅雨了不成?

      但羅嵐並不是個會在意旁人眼光的姑娘,寒三更是事不關己,所以兩人都不受任何影響。

      這段期間,羅嵐已經將余家所發生的慘劇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寒三。

      「這麼說來,以後余家就我作主了?」寒三笑道。

      「可以這麼說。」

      「那不錯,等這些破事兒解決,咱倆趕緊把婚事辦了。」

      寒三對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妻子可是滿意極了,羅嵐既聰明又沒有道德的累贅,正對他胃口,辦起事來也是方便得多,這次轉生還真是走了大運。

      不過,這傷可得趕緊先設法痊癒才行,否則實在很礙事。

      「你究竟在急什麼?」羅嵐見他額上滲出冷汗,便知機將他扶到一旁亭子裡坐下歇息,掏出手巾邊替他擦拭,邊問到。

      寒三對她說過,自己是修練了轉舍重生之術的上古術士,已經以此方式轉生數代,在余宥瀕死之際借屍還魂。羅嵐卻查覺得出他還有所保留,寒三似乎有著自己的目標要進行,但一個轉生之人,周遭早已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他會有什麼事呢?

      寒三默然片刻,不知想些什麼,隨後抬手撥開眼前這個女人的髮絲,輕柔撫著她漂亮的臉蛋,低聲道:「眼下還說不準,時候到了,你是我妻,自然會讓你知道。」

      像他這種人,每次轉世都是一名過客,也因此倍加珍惜應該疼愛的人事物。

      「我明白了。」收回手巾,羅嵐捧著他撫在自己臉上的手,淡淡一笑:「……再給我說說你以往的見聞吧?」

      「好。」

      路夏正在驛館內剪紙,一把剪子、一張紙,在她的巧手下變化萬千,有手牽手圍著篝火歡欣起舞的小人兒、有蓮花蓮葉間悠遊的鯉魚、牡丹上翩翩停駐的彩蝶……各個俱是活靈活現。

      剪子在紙張間細膩熟練的穿梭,路夏的思緒卻是在這次磐陽的案子上,剪紙,是引領她沉浸在思考中的方式。

      當商冬推門而入時,揚起的風將桌邊一群玩著蹴鞠的小孩兒給吹落了地。

      「唉!真是不得『齊』門而入。」商冬嘆了口氣說到,坐下的同時,順便彎腰拾起了那群小孩兒。

      「連你也沒輒?」路夏放下剪到一半的紙。

      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飲而盡後,商冬才無奈的搖著頭說:「江家肯定是先做過手腳了,分明作賊心虛,偏偏咱們又沒有真憑實據能把人押回來審問。」

      「先莫愁。」路夏笑了笑,將剪子壓在紙上,起身入內。

      商冬既疑惑又好奇看著她掀了簾子走進去,不久隨即取了一沓冊本出來,直接就壓在散佈桌面的剪紙上。

      定睛一瞧,商冬不由得面露喜色。

      「蘇大夫送來的?你看過了?有收穫?」

      「是名喚小蔡的那名少年學徒送來的,我看過了。」路夏說著,隨意翻開一頁,解釋:「那些死者確實有共通點。」

      商冬沒打斷,順著她的指尖望去。

      紙頁上竟是蘇芙蓉的字跡,在旁觀蘇芙蓉診治時,商冬曾經特別注意過她書寫的藥帖,只是沒想到百忙之中的蘇大夫會親自替他們抄錄;或者,是因為此事她不欲假手他人呢?

      路夏繼續道:「這幾名原本都是蘇家醫館的長期病患,但約莫在身亡前半年至一年左右,就簽字拒絕了蘇家醫館的診治,從此再也沒上門過。」

      「拒絕診治?簽字?」商冬聽了有些詫異,拒絕大夫診治,這實在太罕見了,而且沒想到蘇家醫館還有簽字拒絕這樣的規矩,還真是聞所未聞。

      「蘇大夫有備註,你可以看看。」路夏將冊本推到他眼前。

      商冬動手翻著大略瀏覽過一回,差不多都是因為診治過程太痛苦無法忍受、或是不敢接受大夫提出的根治方式……云云。

      「那關於死因,蘇大夫可有想起什麼?」他一邊翻覽著一邊問。

      「小蔡說大夫沒交代……」

      話才剛落,路夏忽然驚疑了聲:「咦?」

      「怎?」商冬一愣,不解的停下。

      「給我。」

      路夏直勾勾盯著他翻閱的手好一會,然後很快從他手下抽走了冊本,在商冬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將冊本闔起、轉至側邊,神情專注的擺弄了老半天,最後把冊本捲做筒狀,這才倒抽了口氣。

      「你快看!」

      商冬湊前一看,也是目瞪口呆,在冊本因為捲起而被壓成斜坡狀的側邊上,紙頁邊緣以細如髮絲的墨線連接出了三個依稀可辨的字。

      「梧、桐、院」

      這莫非是蘇芙蓉暗藏的訊息?又為何以如此迂迴神秘的方式?「梧桐院」又是什麼地方?和這些血案有什麼關聯?

      商冬與路夏相視一眼,知道他們或許觸碰到解鎖這血案重重謎團的鑰匙了。

      就在此時,驛館外頭突如其來的響起一陣馬蹄聲,緊接著,來者飛快踏上樓梯,還沒敲門就開始大聲嚷嚷:「商大人、路大人!不好了!又死人啦!」原來是縣衙捕快。

      「什麼?」商冬臉色一變,立刻起身執劍。

      「你先去,我隨後就至。」路夏說,飛快收拾起桌上的冊本,這是關鍵之物,她必須收藏妥當。

      「嗯!」無須多言,商冬頭也不回的大步跨了出去。

      隨著捕快來到一處宅邸,那裡已經被看熱鬧的百姓裡裡外外圍上了好幾圈,捕快不停高喊著:「官差辦事,讓讓!都讓讓!」這才好不容易讓兩人穿梭進去。

      「好年輕的官差大人?」

      「你不知道,這是六扇門的青衣大人……」

      「我早說六扇門會來……」

      「這下可有得瞧了!」

      人群之間,商冬耳尖的聽見了周圍百姓的竊竊私語,眉頭不由得鎖起。看來他們來此的事情已經在一般百姓中傳開來了,這可不妙,恐怕暗中調查時會更加束手束腳。

      「商大人,就是這裡。」捕快將他領入宅子裡的後院,並道:「仵作正在來的路上,屍體還沒人碰過。」

      後院裡有兩具屍體,井邊的一名是少女,看打扮該是這戶人家的丫環,很明顯是因為頭顱撞破井石而死,而另一名則是青年,雙手握拳、成腰背反弓之態猝死。

      觀察現場的景況,乍看之下似乎是青年與丫環有了拉扯或肢體衝突,導致丫環因此意外身亡,而青年正要離開時突然猝死。

      大致掃視過後,商冬上前仔細查看青年的屍體,但才剛靠近,乍見青年的容貌後便大吃一驚,忙叫來捕快:「這名死者是何人?」

      早前他前往齊家時,這名青年就一直在外頭鬼鬼祟祟的盯著他看,但見齊家人似乎並不認得青年,便只是記下,沒往心裡去;沒想到短短半日之後,青年已經成了屍體,這其中顯然有貓膩!

      「是這戶宅子主人的兒子,名喚王堅。」捕快顯然對這名青年相當熟悉,隨即將此人的信息說明得一清二楚:「他爹王老益是在齊家給藥舖記帳的,家道算是小康,這幾年卻給這兒子敗了不少,平日總花天酒地、惹事生非……」

      商冬抬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亡者已矣,辦案時,妄論是非的話少說點。」

      「大人教訓的是。」捕快打滾多年,是個機靈人,立刻點頭連連稱是。

      「他爹是給齊家記帳的……」商冬喃喃自語,然後臉色一正,吩咐道:「將王老益帶到縣衙裡,現在就去!誰敢攔阻就一併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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