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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也,人也,們|02 異端

女也,人也,們    02    異端

   『──異端們的愛情,極致且無賴,任性卻無一無二,唯有看透裡象的人,才能獲得異端們,真正的愛情,是將刀子贈與愛人的生命之約。』

   我安靜地闔上書本,翻不過兩三頁,我終於,被這充滿中二而惡意的文法給徹底噁心到了。

   如果說「異端」是某種族群,那麼便可知道一個族群裡,總會有幾隻讓族群也不喜的族人。人類這種大雜燴的社會裡有,而異端們社會裡自然也有。

   寫這本中二言情的人,就是異端之一,據說還是個顯性的異。

   然而即使這本書再怎麼噁心異端們,即便這人的行事風格在異端裡也是極其特殊的存在,異端們也依然……不排「異」,所有的異端都在彼此之間安適自在地來往著,頂多對彼此的行為感到厭惡。

   是的,厭惡與「排異」對我們來說有著微妙的迥異性,厭惡是純粹情緒上的想法,而異端們的厭惡也以論事居多,「排異」則意味著「排除」、「隔離」,排除的通常是「整個(或大部份的)個體」。

   至於從不看言情的我為何會擁有這本中二值爆表的言情小本?來源便是今年初的寒假,那通電話一來劈頭就沒禮貌地問「她回來了嗎」的聲音的主人。

   在我還百無聊賴地胡亂忖度時,我的手機,唱起了歌。

   「妳收到那本書了吧?」

   我擱下書籍,將手機貼近左耳,聽著對方依舊充滿著鄙視的嗓音,一邊感嘆自己怎麼就交了一個這麼不懂禮儀的朋友,連個開頭打招呼都不會。

   「……我收到了。」我緩慢地說。

   「妳覺得如何?」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她的聲音顯得有點起伏,像在走路的樣子。

   「……很噁心。」

   她大笑了一聲,很有女漢子的風範,「誠實的少女啊,」她說道,「打開妳的大門吧!為了獎勵妳的誠實,我決定送妳一個禮物。」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在她切斷通話的瞬間,門口處便響起了門鈴聲。

   我有點無奈地走到玄關開門。

   「Surprised!」

   才方開門,一道高亢的女音便自門口大聲響起。

   「……妳怎麼來了?」

   我有點無語地覷著她染成棕黃色的大波浪捲髮。

   沒有記錯的話……這人是「黑長直」的擁護者吧?真虧她捨得將自己的頭髮又染又燙的。

   「怎麼,不歡迎我?」她一邊哼哼唧唧,一邊自然地走到我上個月才狠下心傷透荷包購入的灰藍色沙發上落座。

   ……我很想說不歡迎,但善意的謊言偶爾還是必要的。

   我一直認為異端是個善良的種族(哪怕有些異端是凶神惡煞的罪犯。)

   「……非常歡迎。」我平鋪直敘地講。

   「嘖,真是不甘情願呀。」她哼地一聲,將身子陷入柔軟的沙發裡,纖瘦而白皙的長腿相互交叉,有點狐狸眼的咖啡色瞳孔斜睨向我。

   看著這人如此恬適自主的模樣,我決定放棄為她拿杯飲料的優良待客方式,直接走到沙發的另一邊坐下。

   一時之間,空間寂靜。

   她的手裡拿著遙控器轉呀轉的卻不打開電視,沉默的單人公寓裡只剩下我倆十分輕淺的呼吸聲,我有點摸不清她的來意。

   「喂。」她發出了一個聲音。

   「……嗯?」

   「她回來了吧。」

   「……嗯,」我迅速地瞅了她一眼,「她回來了。」

   接著又是一段沉默。

   我感覺再沉默下去,我倆的沉都默可以將我的小公寓塞滿金條金塊了。

   於是我先開口。

   「……妳來就是為了找「她」嗎?」

   喔,這真是個不好的起頭,說出這句話的我就像個妒婦(這形容好像不太對?),不過我真實的語氣向來緩慢且平靜無波(偽裝「正常」時會是另一個語氣),我猜她也聽不出什麼。

   她又靜默了一會兒,才有點煩躁的道,

   「算了,幹嘛老是『她』不『她』的,不都是妳嗎!」

   這會兒換我噤聲了,我扯扯嘴角,選擇用「她」來稱呼,是當時發現「她」存在的我,極度恐懼下的堅持與要求,「她」是「她」,我是我,我們是同一個個體,但不是同一個異端。

   記得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何謂異端時,是Rebecca(這個棕黃捲髮的女子)按耐著暴躁的脾氣,充滿耐心地為我解釋這個世界的。包含心靈之窗的含意,與所有與「異」相關的事。

   先說說「她」吧。在醫療科學的解釋下,最接近的大概是「解離性人格疾病」,也就是俗稱的「多重人格」。只有我與Rebecca知道,我不是什麼多重人格症,我的狀況更像是所謂的……「莊周夢蝶」。

   莊周夢蝶的典故所有島國裡的小孩大概都聽膩了,簡譯是莊周做了一場夢,夢到自己變成蝴蝶,又夢到自己是蝴蝶且變成了莊周,清醒之後,一時之間分不清楚自己是蝴蝶還是莊周。

   我與「她」存在,大概就是這種狀況。

   我不曉得我究竟是「她」,或是我其實是「她」然後變成了「我」。

   跟多重人格症解釋的「極端迥異性格」不同,我跟「她」的個性並沒有相差甚遠,嗜好、興趣、習慣也多半一致,然而我又無法感覺我跟「她」是同一個人,或是我是「她」還是「她」是我?

   ……好吧,再講下去就過於玄乎了。

   總之,我的狀態絕對不是多重人格症。

   「……妳來應該不是只為了這件事吧?」我默默地再開口。

   她呼了一口氣,在我又搞不清的狀態下猛地放鬆下來,我看著她將自身氣氛調整為平常有點高傲大小姐的模樣。

   「嗯哼,確實我來是為了另一件事。」她輕哼一句,後將視線對上我的,「我寄給妳的那本書,妳肯定沒看完吧?啊,沒看完也沒關係,妳直接翻到結局看。」

   想也知道……那種文筆與劇情……我怎麼可能讀得下口……

   我睨她一眼,將擱置在桌上的書拿起攤開,一翻就翻到了結局的頁面。

   『──獻給我愛的你,山宇全。』

   喔……這名字好熟悉。正當我還在納悶的時候,一個機靈,猛然想起,山宇全,便是我忘記全名的小山社長的名字。

   「……所以,寫這本書的異端,是小山社長的女友?」等我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已喃喃出口。

   Rebecca哼了一聲,道:「不是。」

   「山宇全的女友是個跟山宇全一樣正常的人類,寫這本書的作者,是山宇全女友的姊姊。」

   ……這是什麼曲折離奇的答案,三角戀嗎?

   彷彿看穿我所想的,Rebecca再道:「不,山宇全與其女友的姊姊從來沒有過曖昧,那位姊姊也並沒有喜歡山宇全。」

 

   ……那這本書的意思是?

   「啊,這樣說好了,書寫與出版這本書的作者是女友姊姊沒錯,但讓其書寫的人,是山宇全的女友。」

   ……那她幹嘛不自己寫?

   Rebecca嗤笑了一聲,「還以為妳知道呢,山宇全的女友,在山宇全過世的一個月後,就割腕自殺了唷。」

   ……喔天啊好痛。我下意識地摸上自己的手腕。

   敢於自殺的人,都是勇者啊。

   「……妳是想說,山宇全的女友託夢給她姊姊,還是她附身在姊姊的身上了?」我說。

   「妳的思想還真老套,」Rebecca鄙夷了我一眼,「況且,這世界壓根兒不存在靈魂鬼神,又哪來『託夢』與『附身』?」

   我有點無語地看著她,差點忘了Rebecca是個無神論者,嗯,事實上,大部分的異端都是無神論者。

   「驅使姊姊寫出這本書的原因,是來自姊姊記憶裡的妹妹的執念--」

   那是一對人人稱羨的姊妹花。

   模樣漂亮,個性靈巧可愛,兩個人雖相差三歲卻生得十分相似,時常被誤以為是雙胞胎。姊妹倆人彼此的感情也相當地好,偶爾看見兩人走在一塊,常是穿著姊妹裝的樣子,彷彿剛熱戀的情侶那般,巴不得每個人都知道她們是親姊妹。

   縱使只有妹妹有相好的男友,倆人也時常私下約會,妹妹完全沒有因為交上男友就冷落姊姊的狀況,姊姊也是一般,儘管出了社會後總是忙得不可開交,也從不落下與妹妹的來往,姊妹彼此依舊親密無間。

   「……妹妹的死,給了姊姊不小的打擊,驅使姊姊成為了『異端』的存在。」我用蚊蚋似的音量輕聲補充。

   「聽說姊姊已經被送進精神病院了,」Rebecca慢不經心地道,「啊,畢竟是『顯著異』嘛,不過都有帶領者去引領她了,居然還能搞到讓被自己送進精神病院的下場,作為一個異端她顯然不夠聰明。」

   故事說完了,卻似乎不到結尾。

   Rebecca不是個會為了同我閒話家常而特地跑來與我見面的人--要說這些故事,平日裡網路通訊就能聊了,就算不想打字或想看見對方,也有視訊這玩意兒可以用。

   不太對勁。

   倏忽之間,我感到一陣暈眩。

   我的視線開始朦朧,空間逐漸倒轉,我猜我是快昏倒了,時間軸在此刻宛如被拉慢了動作,我看見Rebecca自沙發裡站起,走向我,用她冰涼而纖細的手指撫摸我的髮絲。

   「……妳會是……最棒的引領者……」隱約中,我只捕捉到了這句話。

   什麼引領者,我才不想當那種鬼東西。

   還有這個劇情是怎麼回事,要毀滅世界的節奏嗎?

   我以為這只是我自己的私人小記(碎碎念聚集處。)

   我的腦袋亂轟轟的--直到我再也沒有氣力思考。

   我真的昏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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