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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在紅旗下 02

父亲身体不好,饭量很小。在书房的时候手里常有一根烟,抽着抽着就开始咳嗽。有时咳得厉害,眼里充满泪水。妈妈听见了,立马会过去帮他续上热茶,并心疼地拿下他的烟,告诫他:‘医生说了,你支气管扩张,不能再抽烟。’可是妈妈也忙,经常听不见。父亲就总是抽烟,总是咳嗽。

晚云也希望父亲戒烟。不过家里没有人可以阻止这件事,父亲说过,抽烟是他唯一的嗜好,改不了。

 

晚云回到城里第四个月的时候,一天晚上八点钟,妈妈惊惶失措在书房里叫女佣李嫂:‘李嫂,快过来帮忙,多拿一些草纸,带上两条冷水浸过的湿毛巾。’

哥哥和晚云也跟着李嫂跑进书房。

父亲脸色惨白,布满密密细小的汗珠,闭着眼,咬紧嘴唇,斜靠在椅子上。胸前有一些血迹,书桌上、书上、裤子上也有。

妈妈用草纸擦了几下,把湿毛巾搭在父亲前额和后颈处,附在父亲耳边:‘不用着急,我们马上去医院。’

父亲没有反应,哥哥和妈妈轻轻地扶起父亲,‘李嫂,去叫黄包车,拉到书房门口。’

‘哦。’李嫂一溜小跑出了门。

父亲只走了一步,嘴里蹦出两个字:痰盂。

痰盂就在父亲椅子边,还未等晚云递过去,鲜血已从父亲口中喷出,少许溅在晚云手臂上。妈妈拿过痰盂在父亲胸前接着。一口,一口,父亲每咳嗽一声鲜血就跟出一口。晚云吓得哭起来。

‘晚云,别哭。父亲听见会难受的。’哥哥用脚碰了碰晚云,小声地说。

‘晚云,你回房睡觉去吧。’妈妈不想让晚云再目睹这种场面。

晚云没有动,盯着妈妈不再出声。

父亲已经半昏迷,面如死灰,重又躺在椅子上。

黄包车已经停在书房门口。妈妈犹豫起来,她不敢搬动父亲。

‘李嫂,你去把老师的被褥拿过来铺在地板上。’

‘庆儿,快去张医生家,请他立即出诊。把父亲的情况详细告诉他,好让他知道带些什么药。’

哥哥一个箭步冲出门外。

‘庆儿,坐黄包车去。’妈妈在后面喊。

‘不了,我跑得比车夫快。’

五十分钟以后,哥哥和张医生来到书房。

父亲已经躺在地板上,呼吸微弱。

张医生用听诊器听了听父亲的胸部,又摸摸脉搏:‘老师失血过多,需要马上送医院。我先给他服些止咳药,再打针止血剂。’

‘路上有危险吗?’妈妈很是担心。

‘说不准。省立医院离这里不远,估计二十多分钟就到了。短时间内大概没有什么问题,希望一路平安。’

‘庆儿,你带妹妹去洗洗睡觉。李嫂,请你把书房收拾收拾。’

妈妈交待了几句,和张医生轻轻扶父亲到黄包车上,去了医院。

 

第二天放学以后,晚云和哥哥去医院看望父亲。

父亲还在睡觉。妈妈坐在病房窗户下方凳上,昨夜通宵未眠,满脸疲惫。

晚云和哥哥站在父亲枕边。屋里散发着浓浓的来苏儿气味,四周全是白色,白色墙、白色床、白色椅子、白色被褥,父亲没有血色的脸也是白色。晚云觉得父亲睡在这里很和谐,干干净净的。太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撒在父亲身上,宽宽的光柱柔和透明,连着窗外的蓝天。

‘父亲会不会已经从这里飞出去了啊?’晚云看着父亲因为消瘦在被褥下面似有似无的样子有些担心的想。

父亲醒了,虚弱地挥挥手,示意晚云和哥哥坐在床边。

‘珍,你也坐近些,我想和你们说会儿话。’

妈妈将椅子拖到父亲床前,握住父亲的手,‘感觉好些了?说吧。’

父亲微笑:‘上个星期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天空十分晴明,一只大鸟起初在很大的树林里焦躁地飞来飞去,然后飞到我们家上空盘旋了几圈。眼见就要飞不动了,便停在我们家院子里大枣树上大叫了三声,冲入云霄,朝南海方向去了,消失在一片湛蓝之中。’

‘有什么意思吗?’哥哥好奇地问。

‘意思就是我要永远地离开你们了。’

‘又在编故事,生病也不消停。快闭上眼养养神。’妈妈不高兴的说。

‘不是编故事,是上天启示。你想,我字鹏南。鹏者,大鸟也,南者,终极也。大鸟南飞,落叶归根了。

‘胡思乱想,别吓着孩子。’

‘生老病死,自然规律,有什么可怕的。本人一生鞠躬尽瘁、光明磊落,死而无憾。’

父亲把妈妈的手放到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珍,对不起,我肯定先走一步。这个家和两个孩子就交给你了。今后你多担待。青儿、云儿,记住家风,心存高远,认真读书,报效国家,孝敬母亲。’

‘别说了,我不要听。你现在只有一件事情要做:好好养病。叫孩子们先回家吧。’妈妈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睛里有泪水转动。

‘我也要回家。’父亲从床上坐起来。

‘医生不会同意的。他们告诉我你已经劳累过度,需要静养一些日子。听话,别胡闹。’妈妈拍拍父亲的手。

‘在家里也可以静养。这个病目前医学上没有办法治愈,只有对症处理。现在我一身轻松,我想出院。这里的环境太不适合我。何况,我还有一大堆紧急的事情必须处理。’

‘咱们再观察一天行吗?’妈妈一向尊重父亲的意见,也明白自己的坚持是没有用的。

‘好吧,就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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