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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明月何曾上西樓(上)

‘鐵槍無情,情詩救命。’

千鈞一髮之際,陳單仰身坐馬,避開心藏要害,張介冕出盡全力,沒收後著,目標突然倒退,準頭立即有失,但他用三道後勁,誓要將陳單的鮮血來檫亮花槍。

鐵槍刺中右肩,透體而過,立馬拽起陳單的整付身軀,令他雙足離地,這種傷這種痛,唯有當事人才能深深體會,鮮血更像瀑布般噴灑而出。

許多女徒弟不忍看血淋淋的一幕,有的掩臉,有的調頭面對牆壁,有的尖叫出聲。陳單雖然暫保性命,但傷勢著實不輕,若被張介冕拽上兩下子,必昏死過去。

所幸沈蓉的‘情詩’創得及時,再遲疑片刻,恐怕大羅神仙也難救陳單的小命,一聲清喝,他強忍刺心狂痛,揮劍狠削,剛好運用上沈蓉所吟的詩意:

“顧我無衣搜藎筐,泥他沽酒拔金釵。”“卟”一聲,長槍被利劍攔腰削斷,張介冕揮舞半截棍頭,慌張之下氣勢已大不如前。

沈蓉這首詩出自唐代詩人元稹所創,詩名《遣悲懷》三首,元稹字微之,河南洛陽人,八歲喪父,家貧,由其母教讀。元稹的元配韋叢,字茂之,小元稹四歲,生五人而僅存一女。

韋叢之父韋夏卿位居宰相,韋氏以名門之女嫁元稹時,詩人還未發達,但韋氏不好虛名,甘與夫君做對‘貧賤夫妻’。

韋叢卒時年僅二十七歲,元稹與她確是感情真摯,純潔,故此詩人遣詞用句間,皆是出自一片深情。

‘貧賤夫妻,再現真情。’

此詩即時把抵達閻王大殿的陳單從鬼門關拖回陽間,但真正令他起死回生的,是將自己喻做元稹,當沈蓉是韋叢,倆人再世重演‘貧賤夫妻’。

張介冕的長槍雖成短棍,仍頑抗到底,不退半步,陳單血流遍體,身受重創,臉色越見蒼白,體力明顯不支,如此下去,他性命難保。

陳單未能及時拔出斷槍,手中長劍化作百條毒龍,纏繞住張介冕全身要害,這一狠招又是沈蓉詩意的後半段:“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

張介冕招架不住,身上褐色錦衣被利劍撕毀得破爛不堪,全身上下皆是劍痕,血跡斑斑,只是未傷及要害部分。

張介冕料不到陳單重傷之餘,尚能祭出絕招,心慌意亂之際,手底下確慢上半拍,喉嚨立覺一痛,一把利劍抵住他頸項。

張介冕深知命陷人手,口中卻硬朗道:“士可殺不可辱,張某豈是貪生怕死之輩,給我來個爽快的。”

場中哄起如雷掌聲,合堂師兄弟一齊喝彩,一些還不清楚陳單如何能反敗為勝。陳單封住傷口周邊的要穴,令血流較細,突然覺得一陣昏厥。                

陳單強行振作,心想這關鍵時刻,無論如何都不能倒下去,他開口:“姓張的,我不殺你,但你在賭桌上輸的錢,快吩咐北大嗓賠給人家。”

“一人只能贏一樣。”張介冕還在狡辯:“比武勝賭博敗,比武輸賭博贏。”

‘大敗賠錢,傷重得勝。’

“見血小傷,三天復原,一賠三十。”陳單知道他想拖延時間,好讓自己先倒下:“大傷,見骨,血流半升,養病三十天,一賠三百。你的賭局未列明輸贏。”

“好吧!反正你也是小傷。”張介冕無奈:“我就叫北大嗓一賠三十吧!”

“要不要喚個醫師來驗一驗?”陳單激烈地咳嗽著,因為激動而引發傷勢再度溢血:“見骨,血流超過半升,養傷肯定三十天以上,這還不算大傷是什麼?”

“誰知道你養幾天的傷?”張介冕在討價還價:“可能只需要二十八天罷了。”

“你先賠錢,如果我養傷不足三十天,必叫他們把錢還回你。”

“肉包子打狗,賠出去的銀子有誰會送回來?”張介冕知道時間越長越有利。

陳單再次激烈咳嗽,他深知無法再拖延,唯有用強的,手上稍微用勁,張介冕的頸項開始冒出血液:“我再問最後一次,你到底賠是不賠?”

“好,我賠,我賠。”有錢人多數都怕死的:“但你必須三十天躺在床上。”

“願賭服輸。”陳單在催:“既然想賠錢,還不吩咐北大嗓辦事?”

張介冕被利劍架頸,不得不從,向北大嗓喝道:“賠錢,一賠三百。”

北大嗓在門外應了一聲,跪在地上的平民,和下注的人們,都興高采烈地歡呼起哄,一個個蹦蹦跳跳的,有的還向陳單這邊跪拜磕頭。

陳單眼見該辦的事都辦完了,才運勁封上張介冕的幾處要穴,令他動彈不得,突然間眼前發黑,天旋地轉,陳單整個人軟軟栽倒於地。

千詩館眾人七手八腳,圍攏住陳單,有的止血,有的療傷,現場一片混亂。只聽師傅潘千重焦急的聲音:“扶二師兄過來,為師瞧瞧他的傷勢。”

門外有許多窮民沖進來幫忙,和眾弟子合力將陳單送到潘千重面前,每個人都團團圍住,關心陳單的傷勢,卻無人理會一旁呆若木雞的張介冕。

千詩館館主潘千重,人稱‘弓字雙飛’,創立千詩館近三十年,都未曾發生像今日這般流血事件,首次遇上了,確有點手忙腳亂。

他小心異異拔出斷槍,大量鮮血湧出,然後運指如飛,封住幾處穴道,血才不冒出來,在傷口處塗上珍藥‘補字膏’,忙得滿額淌汗,陳單蒼白的臉上才稍見血色。

‘弓字雙飛,吟詩送劍。’

潘千重於江湖裏享有頗高的名望,在江南更是響噹噹領袖人物,一身絕技‘吟詞誦’,文武並重,能道善打,倍受蘇州百姓愛戴。

眼見陳單得救,潘千重松下一口氣,隨後才指向張介冕,沉聲道:“姓張的,你還有人性嗎?把師兄傷得這樣,不但想趕盡殺絕,還在武館外聚賭。”

張介冕被點住穴道,不能動彈,更不能回話,只能靜靜地站在那裏,樣子說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此時正有一位素服道姑走出來,她就是指點過張介冕幾招的。

你道這素服道姑是誰,她和張介冕是姐弟相稱,跟館主潘千重卻以師兄妹相稱,在千詩館裏地位尊祟,是女眷們的專門導師,上下人等皆稱她作‘金姑’。

“虧你叫我一聲姐姐,競技場上,刀槍無眼,受傷本難免。”金姑指住張介冕的臉孔大聲責罵:“你既然知道單兒想假你之手圖個自盡,你為何還要成全他?”

潘千重本來滿腔怒火,一聽此言,怒氣也冷卻了不小,眾人都親眼看到陳單放棄抵抗,才受重傷。在競技場,張介冕全力以赴,難道他又錯了?他錯在哪里?

“無論如何,介冕還是該罰的。”潘千重在口頭上也軟下三分:“他不能對個了無生趣的人下此重手,更何況單兒與他有同門之義。”

“將這不長進的三師兄關起來,等待比武事了,本師姑會給於重罰。”金姑不待師兄開口,自己先發號施令:“過幾日單兒傷勢好轉,必帶介冕去負荊請罪。”

潘千重見師妹已下罰,仍然怒氣難消:“介冕不該在門外聚賭,而且還……”

金姑反而說:“介冕是有官府公文的,能在蘇州城裏任何地點開賭,難道師兄想跟官府過不去?”她知道潘千重最不愛與官府打交道,故而特意提醒。

“少爺……”北大嗓在門外大聲喊:“銀子不夠賠,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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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枪无情,情诗救命。’

千钧一发之际,陈单仰身坐马,避开心藏要害,张介冕出尽全力,没收后着,目标突然倒退,准头立即有失,但他用三道后劲,誓要将陈单的鲜血来檫亮花枪。

铁枪刺中右肩,透体而过,立马拽起陈单的整付身躯,令他双足离地,这种伤这种痛,唯有当事人才能深深体会,鲜血更像瀑布般喷洒而出。

许多女徒弟不忍看血淋淋的一幕,有的掩脸,有的调头面对墙壁,有的尖叫出声。陈单虽然暂保性命,但伤势着实不轻,若被张介冕拽上两下子,必昏死过去。

所幸沈蓉的‘情诗’创得及时,再迟疑片刻,恐怕大罗神仙也难救陈单的小命,一声清喝,他强忍刺心狂痛,挥剑狠削,刚好运用上沈蓉所吟的诗意:

“顾我无衣搜荩筐,泥他沽酒拔金钗。”“卟”一声,长枪被利剑拦腰削断,张介冕挥舞半截棍头,慌张之下气势已大不如前。

沈蓉这首诗出自唐代诗人元稹所创,诗名《遣悲怀》三首,元稹字微之,河南洛阳人,八岁丧父,家贫,由其母教读。元稹的元配韦丛,字茂之,小元稹四岁,生五人而仅存一女。

韦丛之父韦夏卿位居宰相,韦氏以名门之女嫁元稹时,诗人还未发达,但韦氏不好虚名,甘与夫君做对‘贫贱夫妻’。

韦丛卒时年仅二十七岁,元稹与她确是感情真挚,纯洁,故此诗人遣词用句间,皆是出自一片深情。

‘贫贱夫妻,再现真情。’

此诗实时把抵达阎王大殿的陈单从鬼门关拖回阳间,但真正令他起死回生的,是将自己喻做元稹,当沈蓉是韦丛,俩人再世重演‘贫贱夫妻’。

张介冕的长枪虽成短棍,仍顽抗到底,不退半步,陈单血流遍体,身受重创,脸色越见苍白,体力明显不支,如此下去,他性命难保。

陈单未能及时拔出断枪,手中长剑化作百条毒龙,缠绕住张介冕全身要害,这一狠招又是沈蓉诗意的后半段:“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

张介冕招架不住,身上褐色锦衣被利剑撕毁得破烂不堪,全身上下皆是剑痕,血迹斑斑,只是未伤及要害部分。

张介冕料不到陈单重伤之余,尚能祭出绝招,心慌意乱之际,手底下确慢上半拍,喉咙立觉一痛,一把利剑抵住他颈项。

张介冕深知命陷人手,口中却硬朗道:“士可杀不可辱,张某岂是贪生怕死之辈,给我来个爽快的。”

场中哄起如雷掌声,合堂师兄弟一齐喝彩,一些还不清楚陈单如何能反败为胜。陈单封住伤口周边的要穴,令血流较细,突然觉得一阵昏厥。                

陈单强行振作,心想这关键时刻,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下去,他开口:“姓张的,我不杀你,但你在赌桌上输的钱,快吩咐北大嗓赔给人家。”

“一人只能赢一样。”张介冕还在狡辩:“比武胜赌博败,比武输赌博赢。”

‘大败赔钱,伤重得胜。’

“见血小伤,三天复原,一赔三十。”陈单知道他想拖延时间,好让自己先倒下:“大伤,见骨,血流半升,养病三十天,一赔三百。你的赌局未列明输赢。”

“好吧!反正你也是小伤。”张介冕无奈:“我就叫北大嗓一赔三十吧!”

“要不要唤个医师来验一验?”陈单激烈地咳嗽着,因为激动而引发伤势再度溢血:“见骨,血流超过半升,养伤肯定三十天以上,这还不算大伤是什么?”

“谁知道你养几天的伤?”张介冕在讨价还价:“可能只需要二十八天罢了。”

“你先赔钱,如果我养伤不足三十天,必叫他们把钱还回你。”

“肉包子打狗,赔出去的银子有谁会送回来?”张介冕知道时间越长越有利。

陈单再次激烈咳嗽,他深知无法再拖延,唯有用强的,手上稍微用劲,张介冕的颈项开始冒出血液:“我再问最后一次,你到底赔是不赔?”

“好,我赔,我赔。”有钱人多数都怕死的:“但你必须三十天躺在床上。”

“愿赌服输。”陈单在催:“既然想赔钱,还不吩咐北大嗓办事?”

张介冕被利剑架颈,不得不从,向北大嗓喝道:“赔钱,一赔三百。”

北大嗓在门外应了一声,跪在地上的平民,和下注的人们,都兴高采烈地欢呼起哄,一个个蹦蹦跳跳的,有的还向陈单这边跪拜磕头。

陈单眼见该办的事都办完了,才运劲封上张介冕的几处要穴,令他动弹不得,突然间眼前发黑,天旋地转,陈单整个人软软栽倒于地。

千诗馆众人七手八脚,围拢住陈单,有的止血,有的疗伤,现场一片混乱。只听师傅潘千重焦急的声音:“扶二师兄过来,为师瞧瞧他的伤势。”

门外有许多穷民冲进来帮忙,和众弟子合力将陈单送到潘千重面前,每个人都团团围住,关心陈单的伤势,却无人理会一旁呆若木鸡的张介冕。

千诗馆馆主潘千重,人称‘弓字双飞’,创立千诗馆近三十年,都未曾发生像今日这般流血事件,首次遇上了,确有点手忙脚乱。

他小心异异拔出断枪,大量鲜血涌出,然后运指如飞,封住几处穴道,血才不冒出来,在伤口处涂上珍药‘补字膏’,忙得满额淌汗,陈单苍白的脸上才稍见血色。

‘弓字双飞,吟诗送剑。’

潘千重于江湖里享有颇高的名望,在江南更是响当当领袖人物,一身绝技‘吟词诵’,文武并重,能道善打,倍受苏州百姓爱戴。

眼见陈单得救,潘千重松下一口气,随后才指向张介冕,沉声道:“姓张的,你还有人性吗?把师兄伤得这样,不但想赶尽杀绝,还在武馆外聚赌。”

张介冕被点住穴道,不能动弹,更不能回话,只能静静地站在那里,样子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此时正有一位素服道姑走出来,她就是指点过张介冕几招的。

你道这素服道姑是谁,她和张介冕是姐弟相称,跟馆主潘千重却以师兄妹相称,在千诗馆里地位尊祟,是女眷们的专门导师,上下人等皆称她作‘金姑’。

“亏你叫我一声姐姐,竞技场上,刀枪无眼,受伤本难免。”金姑指住张介冕的脸孔大声责骂:“你既然知道单儿想假你之手图个自尽,你为何还要成全他?”

潘千重本来满腔怒火,一听此言,怒气也冷却了不小,众人都亲眼看到陈单放弃抵抗,才受重伤。在竞技场,张介冕全力以赴,难道他又错了?他错在哪里?

“无论如何,介冕还是该罚的。”潘千重在口头上也软下三分:“他不能对个了无生趣的人下此重手,更何况单儿与他有同门之义。”

“将这不长进的三师兄关起来,等待比武事了,本师姑会给于重罚。”金姑不待师兄开口,自己先发号施令:“过几日单儿伤势好转,必带介冕去负荆请罪。”

潘千重见师妹已下罚,仍然怒气难消:“介冕不该在门外聚赌,而且还……”

金姑反而说:“介冕是有官府公文的,能在苏州城里任何地点开赌,难道师兄想跟官府过不去?”她知道潘千重最不爱与官府打交道,故而特意提醒。

“少爷……”北大嗓在门外大声喊:“银子不够赔,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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