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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春‧百日紅(其之五)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小球交給綠耳,再由綠耳轉遞到裴永陽手中。

      裴永陽忍俊不禁道:「這分明是給小孩子的玩意,本王可不敢擔保他會收下。」

      「草民知道孫常侍養了隻狸花貓,那貓兒大概會喜歡這東西。最後懇請王爺轉告孫常侍一句話——」阮昨非刻意放緩語速:「草民亦是愛貓之人。」

      「好。」

      裴永陽再跟阮昨非談了幾句便各行各路,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對方的身影隱沒在叢林間,拋了拋手上的球,說:「這個阮昨非真有意思,他好像曾多次求見遙歌,是吧?」

      「不錯。」綠耳猜測道:「大概是希望孫常侍能為他鋪橋搭路接近孫相吧,但都被孫常侍拒於門外。」

      有前朝太平道之亂前車之鑒,為免太平道在江東興風作浪,其剛站穩陣腳就遭到孫問月一黨的打壓,後來阮昨非奉召入宮,孫問月才不得不罷手。不過孫問月沒有按兵不動不代表他心裡沒有計劃,他隨時都有可能給太平道致命一擊!  

      裴永陽反駁道:「阮昨非入宮時日雖短,但宮牆處處透風,他不可能不知道遙歌毒恨孫問月。」

      「王爺言下之意是……阮昨非想與孫常侍聯手對付孫相?」

      「誰知道呢?替我派人多加留意阮昨非和太平道的動向就是。」

      孫遙歌再得寵,也只是個沒有實權的孌童;太平道再強大,也只是群烏合之眾。兩者在朝中沒有根基,想對付孫問月無疑是以卵擊石。不過如果他們真的聯合起來,他倒不介意暗中助他們一把,火上加油。

      蚌方出曝,而鷸啄其肉,蚌合而莫過拑其喙。兩者不肯相舍。漁者得而並禽之。

      呵,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就要做這個不勞而獲的漁人。

      思潮起伏間,潔華軒已近在眼前。

      下了步輦,裴永陽不顧宮人的攔截直接闖進內殿,只見孫遙歌背對著他,坐在一片狼藉的地上發呆。

      「你似乎被孫問月氣得不輕啊。」

      聽見熟悉的爽朗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孫遙歌轉身看了來者一眼,嗤笑道:「琅琊王又進宮向宓夫人請安?不知今日夫人有何訓示?」

      裴永陽無視一地狼藉,逕自坐了下來,左手支頤,說:「母親雖與本王勢成水火,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足,免得招人話柄。」

      「王爺是宓夫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只怕做什麼都是錯。」

      「可不!剛才她便責罵本王主張發兵荊州,魯莽輕率,勞民傷財,不配為人臣。」

      「既然不配為人臣,那就更不配為人君了。」孫遙歌冷哼道:「恐怕在宓夫人心目中,只有會稽王才配為人君,我三哥才配為人臣。」

      會稽王是甄帝最小的兒子,今年才七歲,其生母亡故多年,一直由宓夫人撫養,性格溫純,乖巧聽話,對宓夫人又言聽計從,比思想獨立、桀驁不馴的裴永陽好控制得多。

      「現在是出兵取荊州的良機,可惜蕭晨與孫問月戮力同心,本王勢弱,也是無可奈何。」裴永陽嘆道:「蕭晨那厮雖然只是個三品征虜將軍,但在軍中頗有威望,舉足左右,便有輕重。吳大將軍那幾個老頭子又不管事,若祁氏仍在,倒可與蕭氏互相制衡……」

      孫遙歌唇角原本掛住譏諷的笑容,聽他突然提及祁氏,面容便變得如死水般平靜。

      祁氏原是帝都望族,後來因謀逆之罪而被滿門抄斬,當中包括與孫遙歌情如手兄的摯友祁子朗。祁氏家風淳厚,而祁子朗的父親行事光明磊落,豈會陰懷逆謀?何況此案疑點重重,根本沒有實質有力的證據,但甄帝仍然執意處死祁氏一族。

      孫遙歌曾為祁氏一案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向孫問月屈膝低頭。

      至今他仍記得那個晚上風雨悲嘯,雷電交加,彷彿連上蒼也知祁氏之冤。他在孫問月寢室門外足足跪了一整夜,跪得膝蓋也麻木了,豆大的雨水打在身上,是冰寒刺骨的痛。

      最終他只等到對方一句:「祁氏罪有應得。」

      當時怒火中燒,並未發覺孫問月此話大有深意。

      隨年歲增長,他漸漸明白祁氏之罪並非謀逆,而是功高震主——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與其養癰致患,倒不如先發制人,把祁氏家族連根拔起,否則後患無窮。

      裴永陽似乎想說什麼安慰孫遙歌,但話到唇邊,終究只是一聲淺嘆。

      孫遙歌反過來寬慰他道:「逝者如斯,繼續糾結下去,也是於事無補。」

      「你當真放得下?」

      「再苦,再痛,日子還是得過。」孫遙歌澹然道:「放不放得下也是一樣。」

      裴永陽忽然話鋒一轉,問:「你家胖貓呢?」

      孫遙歌疑惑道:「你怎麼忽然惦記起甘遂?」目光往四周掃了一圈也不見貓兒的身影,便扯開嗓門喊道:「甘遂!」貓兒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來,在主人腳邊翻身露出肚子,孫遙歌很給面子地摸了一把,貓兒愜意地瞇起眼睛。

      「怎麼好像又胖了?你平日究竟給牠吃什麼?」

      裴永陽拿出那個小球扔到甘遂面前,甘遂立即來了興致,獨個兒撲來撲去,玩得不亦樂乎。

      孫遙歌好奇問道:「哪兒來的玩意?」

      「一個被你賞了好多記閉門羹的人給的。」

      孫遙歌皺眉道:「太平道那個阮昨非?」前朝太平道之亂致使百姓流離失所,死傷枕藉,是以他打從心底裡厭惡這種蠱惑人心的異端。

      「他還託本王轉告一句話——他,亦是愛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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