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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二章. 綠柱玉之眼 (中)

    「嗚哇!好好吃啊,這裡的東西超…超讚的。」

    克萊雅不計形象的吃著眼前的美食,他左手拿叉子、右手拿餐刀,將盤子裡的牛排大卸八塊、再用一種滿足的神情吃下肚,大大的舌頭舔去嘴唇上的油膩,接著重複一樣的動作。

    「沒想到…你這麼能吃啊?」

    坐在對面的男人瞠目結舌的看著這副奇葩的吃相,又看了看擺在一旁的三張空盤子;他將手上的刀叉放了下來、用紙巾擦乾自己的嘴巴,一切的動作跟對面的客人簡直天差地遠。

    「咦?這麼好粗的東西,尼布粗粗看的話,真的太浪費繩命了…。」

    哎呀呀,連話的說不清楚了。

    「算了,我想…這也算在員工福利裡面吧?」

    男人苦笑著,看著克萊雅大口大口的吃完那整盤牛肉,神情有些複雜。

    「不過,我想問問你啊,你到底甚麼時候調包那個『綠柱玉之眼』啊?我從來沒看到過這麼快的手法耶!超強的,可以教我嗎?」

    「教給了你,你要拿去做甚麼?克萊雅。」

    「這個嘛…是我個人的事情吧?」

    「那麼要不要教你,也算是我個人的決定吧?」

    男人雙手抱胸,咖啡色的雙眼裡還是透漏著不安,似乎仍然在懷疑這位年輕人到底值不值得信賴。

    「別那麼冷漠呀,我是受雇於你幾天而已,幾天而已唷!當然想多學幾招呀!」

    克萊雅的眼神突然一變,就像是個無依無靠的孩子一樣。

    「今天能吃到這些東西,假設幫你工作完這幾天,我到底可以撐多久呢?」

    「…」

    男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面對這樣的情形,有時候閉嘴會比較好。

    因為這樣的承諾,誰也沒法承擔多久。

    「話說回來,你這傢伙說知道我的一切,是真的假的啊?」

    「我從不說假話。」

    「真的假的啊?有時候大人總是愛講這句話,到頭來卻總是最不負責任的唷。」

    克萊雅那雙蔚藍色的眼睛十分銳利、像是一面放大鏡一樣,想探測這個男人的話語底下,是不是隱瞞了甚麼他應該知道的隱情。

    「你懷疑我是沒有用的,就像懷疑太陽是從東邊出來那樣子,這是無庸置疑的問題。」

    男人的聲音冷冰冰的,而且他的語調十分平淡。

    「那我換個問題好了:為甚麼你要去找費雷?」

    「你都直接叫他的名字?」

    「廢話!這裡的大人不用跟他們客氣,都是一個樣子。」

    克萊雅吃下最後一口肉,拿著刀叉的雙手瞬間握成拳頭。

    「你今天看到的那些商人,都是壓榨童工才拿到那些東西的。礦坑裡面的高度根本塞不下一個成年人,但是有些洞穴很容易坍塌、甚至還會挖到地下水,這種時候不找一些小巧玲瓏的肉墊去替他們受死的話,哪來那麼大的膽子啊?」

    男人聽到這裡,同意的點了點頭。

    挖礦這一項工程是一項艱困的工作,雖然有許多人看上某些洞穴的天然晶石慕名而來,但是往往會發現有些純潔的礦物結晶是在一個極小的洞穴裡才有的,這時候手搆不到裡頭、身體也無法進去半分,這些人就想了另一個巧妙、卻又殘酷的方法。

    那就是兒童礦工。

    兒童的骨骼肌肉十分柔軟,沒有成年人的身形限制,可以自由出入礦坑裡面的隧道與軌道,當一些地方比較窄小的時候,就是利用他們的時候了。不過童工的工作環境與待遇都十分惡劣,尤其是地底下的氧氣與食物供應都很難取得,再加上有時候挖到天然氣、煤礦…等天然礦物時,會對人體的肺部造成嚴重灼傷、有些嚴重的進而變成肺癌;這樣的情形已經發生了很多次,許許多多小生命就是這樣命喪地底,這樣的慘絕人寰,卻不被那些從中獲利的商人同情。

    「所以你偷這些珠寶,再拿去給那些地下商人轉賣出去,這樣得到的利潤比起在礦坑裡面,還要高上5倍左右吧?」

    「嘿嘿,有時候不說5倍,連10倍價值以上的寶物都可以搶的到!」

    克萊雅自傲的拍了拍胸脯,非常的得意。

    「但是,這樣做的話,不是『那些人』對你的期望吧?」

    「是啊!不過為了生活,這樣也是沒辦法的對吧?」

    「唔…這樣說來也對。」

    男人不得不承認,就現在克萊雅所處的情勢,他這樣的「私法正義」是唯一救贖他的方法。

    不過現在,有些事情該讓他改觀了。

    「克萊雅,接下來你要跟我去做的事情,可能會有危險性。」

    用手背擦拭嘴上油膩的克萊雅聽到這裡,動作遲緩了一下。

    「你這傢伙不會要我去挖甚麼鬼東西吧?!」

    「不,跟挖礦沒有關係,是跟你的膽量和身手有關係。」

    「哦?你還挺識貨的嗎!」

    克萊雅身體向前傾,試探性的問道。

    「那是什麼樣的工作呢?要搶甚麼東西回來呀?」

    男人輕輕一笑─這是克萊雅第一次見到他表示自己的情緒─接著拿出一封信。

    「這是你討厭的費雷在幾天前寫給我的信,他要求我要幫他處理點『私事』。」

    「『私事』!嘿,沒想到這傢伙也有這種見不得人的事情啊?」

    「是,確實有件不可告人的祕密。」

    接下來,這個男人所說的話,讓克萊雅在接下來的這幾天都無法忘卻。

    也正是因為這句話,讓他的心臟「騰!」的跳了一下。

    「如果要你搶回一條人命,你搶得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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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下午,費雷的宅邸還是一樣冷清。

    坐在書桌前的老主人仍舊維持著一派的悠閒,用他心愛的海泡石菸斗吞雲吐霧。

    他望著森林的遠方,那群高矮不齊的房屋組成的城鎮,碧綠色的眼裡有種複雜的情緒油然而生,有點傷心、也有些警戒。

    他知道此時此刻,萊茵哈特家正面臨著存亡危急之秋,一點也不可以隨意鬆懈。

    他看了看牆壁上的懸掛式壁鐘,已經來到了下午的三點鐘。

    差不多要來了,只要在等個幾十分鐘,他所請來的人就會來敲響他家的大門、解決一切問題的根本了。

    一切都會項計畫一樣順利進行的。

    「老爺,請讓屬下進來,有緊急事故發生了!」

    門外突然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還傳來肯尼斯的慌張叫喊。

    費雷站起身來,走過去打開門的霎那,就被管家全身的汗水給嚇住了。

    「老爺!屬下罪該萬死,菲娜小姐…小姐她!」

    費雷原本沉著的臉聽到這句話,太陽穴上突然爆出青筋,連脖子上的動脈也瞬間浮起!

    「又被她逃出去了嗎!!」

    「是的…屬下也不知道發生甚麼事情…。」

    「追!我們追出去!備馬!」

    費雷快步走回書房,從櫥櫃的下方拉出一只長條狀的木盒,裡頭擺著的,是一管擦的亮麗的散彈式狩獵步槍!

    他熟練的裝填子彈、檢查槍管中的膛旋是否受損,穿上了狩獵用的套裝,將櫥櫃裡的備用彈藥裝進腰包裡。

    他的臉上,已寫滿了覺悟。

    「如果已經無法挽回的話,就採用緊急措施!」

    「哇!我還是頭一次穿成這樣耶!」

    克萊雅看著身上乾淨潔白的衣服、剛從裁縫那兒剪裁合身的皮革短背心,還有頭上剛修剪好的頭髮,不自覺的表現出一個孩童應有的喜悅。

    「聽好了,我們現在的身分是這樣子,你一定要扮演的好…。」

    「老天,你安靜的時候像個死人,多嘴的時候就跟個老頭子沒兩樣。知道啦,知道啦!就別再念啦!」

    男人聽了一下,他確實從剛剛進到這片森林開始,就一直叮嚀著克萊雅要怎麼做,似乎真的是稍嫌囉嗦了點。

    「我是你的學徒,今天我們的身分算是醫生,不過卻是一種叫做『驅魔師』的角色吧?等一下進去費雷老頭家裡的時候,不要到處亂跑、還要找找有沒有被刻意藏起來的東西或是物品、一點蛛絲馬跡都行,就是不要漏掉任何細節…你看!我都快背起來了。」

    男人有些難為情地往旁邊的森林看去,因為剛剛的這番話,連一個字都沒有念錯。

    克萊雅的餘光瞄到對方這樣逗趣的反應,實在與第一次相見時大不相同,讓他甚是意外。

    「不過說起來,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我應該都沒有告訴過你才對吧?」

    男人順了順風大衣的領子,平淡的說道。

    「我一直都知道的,最近來到這個鎮上打聽過,才知道有你這麼一號人物。至於名字的話,我從很久以前就已經知道了。」

    「嘖,耍甚麼派頭,我們都是第一次見面。再者了,你到底是甚麼樣的人,我都還搞不清楚。」

    連名字都沒告訴我,克萊雅只差沒吐出這句話了。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只是個到處旅行的人而已。」

    「呃…好吧!隨你便。」

    克萊雅不再理會這位男子,將自己的視野擴大到這片森林,讓身心都浸淫在這片大自然的風光裡。

    周圍的樹木十分密集,但是不會遮擋住太多光線,充滿著芬芳香氣。據說這一代的樹林早期是種植蘋果的果樹,一直到綠柱玉的市場開發起來後,大部分的民眾才將注意力轉移到高利潤的珠寶市場,反倒是這裡的農林最後失去了彼此的邊界,果樹也變成了可以自由摘取的狀況;到了這幾年,因為萊茵哈特家的莊園在這裡居住的關係,比較靠近莊園的樹林被劃分為私人財產,所以前往這片森林的人越來越少。

    尤其再加上半夜有妖魔鬼怪的傳聞,這增添了不少詭譎的氣氛,這樣的狀況下,誰敢隨便踏入這塊雷池一步呢?

    「克萊雅,你曾經來到這裡過嗎?」

    一向沉默的男人突然問起克萊雅,讓他有些驚嚇地往回看,沒想到這個男人只是低頭抄寫著甚麼東西,手上的黑色筆桿迅速的書寫著,好像在做些旅遊的紀錄、手的姿勢卻又好像是在畫圖一樣奔放。

    「小的時候曾有幾次,我會偷偷跑來這裡;那個時候我最喜歡吃這裡的蘋果、喝這裡的山泉水,是到長大一點之後,我才決定幹小偷這一行的。」

    男孩的雙眼有些慨歎,將雙手放在後頸上、一派輕鬆的走在路上,可是一般人哪裡曉得,這樣瘦小的身軀需要承受多大的不平,多大的生活壓力。

    「是喔…我記下來了。」

    「你也太奇怪了吧?怎麼一路上都在那邊寫來寫去的,走路要看路啊!」

    「我現在正在紀錄。」

    「紀錄?跟甚麼有關係的?」

    「我所看到的,還有你所說的…不記下來的話,我活著也沒有意義。」

    「嘿,瞧你正兒八經的,沒想到說出來的話也挺感性的嘛!」

    「…」

    克萊納這時候的心境有了些轉變,總覺得這個怪怪的男人也有可愛的一面;雖然嚴肅的時候很古板、平時也冷漠排外,可是對待他的時候卻不經意地流露出卸下防備的樣子,像是現在,男人就因為剛剛的這句評論,把頭埋得更低了。

    「哦哦哦!到了唷!那個…我可以先去看看這裡嗎?」

    就在這個時候,克萊雅突然一個閃身、鑽進了樹林旁邊的一個小岔路,那條岔路十分的窄小,如果沒有仔細看的話真的沒法注意到,也因為他平時的矯健身手,這樣一個意料外的動作著實讓男人嚇了一跳。

    「慢著!克萊雅!」

    男人見狀,腳尖一踮,順著男孩移動的殘影往前追去,他穿過濃密的樹林、跳過低矮的灌木從,一切的動作十分的順暢、抬腿彎腰之間絲毫不見任何停滯感,彷彿行雲流水的行書一樣優雅美麗,視障礙物為虛無,直衝著克萊雅的方向而去。

    如果克萊雅像是鰻魚一樣滑溜而狡猾,那這個男人的姿態就是海豚那樣的流線體。

    才想到這裡,男人的眼前突然綻放奇異的光芒,讓他的眼睛差點因為強光而睜不開來!

    「哇!!還在呀!師傅,這裡就是我說的地方唷!」

    放眼望去,連男人平常不苟言笑的臉龐,竟然也露出驚奇之色。

    眼前的景物,是一座從懸崖峭壁上傾瀉而下的瀑布,在瀑布的盡頭處形成一座頗有深度的湖泊,在陽光的照射下粼光閃閃,金黃色的光芒帶著水波折射的彩色波紋,眩目又迷人;清澈的水質依傍著青綠色的草皮,潺潺水聲隨著瀑布的波動而起舞,發出「嘩啦嘩啦」的悅耳聲音,附近樹梢上還有幾隻鳥兒在上頭輕聲叫著,幾種天籟混合在一起,真的是視覺與聽覺的雙重享受,更是可遇不可求的美景!

    「這裡是…?」

    「這是我小時候來喝山泉水的地方唷!我記得在瀑布那附近,還有不少大魚喔!都長得這~~麼大喔!」

    克萊雅將兩條手臂誇張地往外打開,充分展現出童心未泯的天真。

    「原來如此,確實值得記下來。」

    男人淺淺的笑著,翻開筆記本,繼續用那枝黑色的筆抄寫著。

    「真是夠了,還不多看幾眼…。」

    克萊雅聳聳肩,一邊慢慢地走向湖水邊,看著清澈的水質,臉上洋溢著喜悅。

    他的全副心神已經放在這上面,彷彿自己以往所做的過錯都被洗淨、良心恢復清白…。

    「啪唦…。」

    突然間,一些細碎的腳步聲踩在草上,發出了輕微的響聲,吸引了克萊雅的注意。

    「是誰啊?」

    就像是自己的家闖進一個陌生人一樣,克萊雅皺了皺眉,往聲音的方向看去。

    結果這一看,又更不得了了。

    離他們倆人差不多50公尺處,有一位穿著淺綠色連身裙的女性駐足於湖邊;她的身高只比克萊雅再高一個頭,頭髮是清爽的淺栗色,髮尾還有點往內捲起;她的身材十分瘦弱,蒲柳之姿的體態再加上潔白的皮膚,真的擔心她是不是正在療養的病人、抑或偷跑出來散步的千金大小姐呢?

    「那是…誰啊?」

    克萊雅正嘀咕的同時,她竟然也朝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接著,是一個溫柔的微笑。

    「請問,你們是誰呢?」

    還沒等克萊雅回答,那個女生就踏著小步伐,慢慢接近他們兩人。

    她走路的體態十分優雅,像是經過嚴格家教訓練出來的,再加上這樣的服飾與說話語氣,一定是某位地主家的千金吧?但是考慮到這裡幾乎所有可及之處都是森林,所以眼前這個女孩,極有可能就是萊茵哈特家的成員。

    但就在她快要走近的時候,克萊雅卻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兩位是從外面來的,對嗎?」

    女孩的雙眼盯著克萊雅,溫順地詢問著。

    「呃…是啊!我們是這個地方上有名的『驅魔師』喔!站在我旁邊的是我師傅,我是他的徒弟,叫做克萊雅。」

    完美無缺!克萊雅暗地裡高興自已的自我介紹頗為成功。

    女孩聞言,便將腳步往旁邊一轉,深深一鞠躬。

    「原來兩位就是家父聘請過來的高人,遠道相迎實在不好意思,還請見諒禮數的不齊全。」

    這下子,不但克萊雅注意到了問題,連原本低頭寫字的男子,也注意到了奇怪的地方。

    「是這樣啊?小姐。」

    男人往前走了五大步,正對著這位女孩,接著禮貌性地握住了她的手。

    「謝謝妳前來迎接我們,在下不勝感激。」

    碧綠色的瞳孔準確地盯著男人的身體,她的臉龐泛起了笑容。

    「先生過獎了,關於我剛才的一些失禮狀況,還請您體諒我。」

    克萊雅聽到這句話,頓時更加確定問題的核心了。

    這個女孩子,她根本看不見他們兩人。

    正確而言,她是個盲人。

    「小姐才真正過謙了,本來應該親自到府上拜訪,沒想到還要妳親自迎接…。」

    男人正要接著說下去的時候,一件意外發生了。

    因為這位小姐的瘦弱身體,就這樣瞬間脫力、往草地上倒了下去!

    「危險!」

    克萊雅眼明手快,他的一隻手攙扶住女孩子的纖腰、另一隻手及時扶助毫無支撐力的頭頸,慢慢地將她平躺在草地上。

    「小姐!妳聽得到我嗎?振作點啊!」

    克萊雅顧不得禮貌,用手掌輕輕拍著女孩蒼白的臉頰,一邊急切的想喚醒她。

    「克萊雅,她這是暫時昏過去而已,不用擔心。」

    男人看了看女孩的狀況,慢慢走向湖水邊、將一條乾淨的毛巾浸濕,回過頭來敷在女孩的前額上。

    「這麼瘦…她到底有沒有好好吃東西啊?有錢人家不都是吃牛排過日子嗎?」

    「…克萊雅,你又餓了嗎?」

    童稚的臉蛋不好意思地吐著舌頭,讓男人原本正經的情緒又被打亂了節奏。

    「不過你說的對,她是因為營養不良而引起的貧血性昏厥。」

    「這樣的話…為甚麼還會偷跑出來呢?她的家人不是會讓她好好靜養嗎?」

    男人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這個狀況。

    「真是的,連名字都還沒問到呢…。」

    克萊雅用濕毛巾擦拭著女孩的臉龐,用很輕的力道擦去皮膚上的冷汗。

    「找到了!老爺,在這裡!」

    這個時候,從不遠處的路口那邊衝出六匹駿馬,每一匹馬身上都配著齊全的馬具、連馬的前額也裝配著防禦用的馬鎧;坐在馬上的人也都全副狩獵裝,背上都背著槍械,看起來就像是個出外打獵遊玩的貴族一樣,威風凜凜。

    走在最前頭的人是隊伍當中最突出的人:他的鬢邊雖已花白,但是眼神依然明亮清澈,那雙碧綠色的瞳孔特出至極,讓人想忘都忘不了;身上穿著狩獵軍裝,右邊胸口的位置還有放置信號彈的圓筒衣袋,肩膀上則是前任騎士隊的軍徽,上頭的獅頭鷹展翅高飛、下面還用金槓條表示他的階級。

    他是前任騎士隊的前鋒中將,這樣的階級已經足以統領一個完整的分隊騎士。

    「甚麼人!竟然敢誤闖萊茵哈特的家族領地!」

    坐在後方的侍衛大聲喊著,迅速的將槍托底在右肩窩上、將槍口對準了男人和克萊雅,其他三名隨身侍從也遵照同仁的指示,紛紛將上膛的槍枝對準克萊雅他們。

    「喂喂喂!冷靜點好不好啊?」

    遇到這樣的狀況,克萊雅不管三七二十一,也顧不得先前演練好的台詞,就這樣舉起雙手,表示自己身上根本沒有半點威脅。

    「離開那個人!雙手舉高!別想在我們面前耍甚麼花樣!」

    眼看有四管槍口直指著自己,克萊雅自己也不禁吞了口口水。

    這些人有必要這樣嗎?而且為甚麼萊茵哈特家族需要這樣高度戒備呢?

    「克萊雅,別慌張,照演練的時候說話就可以了。」

    沒想到這樣的當兒,原本沉默地待在女孩旁邊的男人,竟然低聲說出這樣的建議。

    他有搞清楚狀況嗎?

    「嗄?大哥!你腦袋不是中槍了吧?」

    「說!你們到底是誰?不然格殺勿論!」

    老天!四個人的食指都放到板機上了!克萊雅的心裡不知道罵出了多少個OS。

    「我們是萊茵哈特家所雇用的『驅魔師』!剛剛路過這裡的時候遇到了這位女孩,還沒來的及問候,她就已經昏倒了。我以性命擔保,我們不是甚麼可疑的人!」

    克萊雅後來回憶的時候說:這是他一生當中,第一次那麼信誓旦旦,拿這條爛命當保證的。

    不過這句話的效果,遠遠超出了他預期的想像。

    「所有人通通住手!」

    站在前頭的騎士中將舉起右手,命令身後的人放下槍枝。

    「甚麼『驅魔師』,我們騎士世家萊茵哈特從來不相信這等妖魔邪說。」

    他翻身下馬,慢慢走近仍然站在女孩身邊的男人。

    克萊雅就這樣戰戰兢兢地看著這個人,站在離男人不過兩步距離的草地上。

    「你不必為了因應這裡的傳說而更改名字,『書記人』,遠道失迎還請見諒。」

    「這也只是眾多頭銜中的其中一個罷了,您過獎了,費雷大人。」

    簡單的兩句問候稀鬆平常,但是克萊雅卻覺得中間的氛圍十分不自然。

    「小女能夠蒙你所救,是我們的榮幸。還請兩位先移駕到寒舍,我們等會兒慢慢詳談。」

    「好的,我希望這回我能帶上我的學徒,他也需要幫助我執行工作上的需要。」

    費雷的雙眼看了看仍舉起雙手的克萊雅,又若無其事地轉開視線。

    「要多少人都行,事情辦成了,一樣好處都不會少。」

    費雷抱起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女孩,轉身向所有騎著馬的人交代回去的暗號,每個馬上的騎士都井然有序的收起裝備、一個接著一個魚貫離開,像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開拔一樣。

    「你做的很好,克萊雅。」

    回過神來,克萊雅這才發現,那個男人又開始在那本筆記本上抄抄寫寫了。

    「我TM的都快被嚇死了!你還有時間記甚麼該死的筆記啊?」

    市井小民的粗口不小心暴露出來,但是克萊雅卻沒有被責備。

    「為了記下這裡的一切,我得這樣做。」

    「哼!我還以為你還在寫遺書哩,真是夠了。」

    克萊雅望著前方揚起的塵土,心中很不是滋味。

    「你察覺到問題了嗎?關於我們這次的工作。」

    「啊…當然有啊,多到我都有點不爽了。」

    男人走了過來,拍了拍克萊雅的肩膀。

    「走吧,他們還在前面等著呢。」

    看著男人面無表情的臉孔,克萊雅只覺得情況越來越微妙。

    這不是一項單純的委託,現在他心頭的感覺,只曾在一個地方體會過。

    就是在跟地下商人交易的時候。

    「管他是甚麼,這票,我克萊雅幹了!」

    這是將是一場他永難忘懷的一次交易。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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