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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02

第二次踏入綠洲,是在一個月之後。

當我從公司的會計桌收拾完最後一張報表,望向窗外的夜幕景致,腦中便忽然閃過睡前酒的靈感。

就當作辛苦結束月末地獄期、對自己的犒賞吧?嗯,是該讓自己輕鬆一回了。

但千萬別再像上次那般醉醺醺的離開,今天可沒有Linda做司機呢。

我沒有打電話邀請某個人同赴綠洲,也沒有回家換下襯衫,只是隻身一人的離開公司前的大街,駕著車穿過半個城市,依循模糊的記憶來到"廢墟區"。

時間來到零點,綠洲那安置在門旁的冷氣箱已經開始轟聲運作。我一推開門,站在吧檯內的Ternence便高興的向我揮手,彷彿早有預料我今晚的出現。

「Sean,你來了!」

「嗯…我來了。」

我對Ternence的反應感到驚訝,他怎麼會記得我?我的意思是,我並不是一個多有特點的人,況且也才第二次光顧耶。記住每個顧客是他的習慣或什麼技術嗎?

我搔了搔後腦杓,看著Ternence放了杯酒到我上次的位置前,右邊數來第二座。

「剛下班嗎?」

「是啊,最近有點忙著加班。」我端起酒杯小啜了口,嘴裡先是充滿了甘冽辛辣,但很快的,一股爽朗的清甜回韻,溫潤了所有刺激感。我不禁又一口讓杯底朝空,喔天,真是好喝的難以置信。

「這是什麼?我喜歡!」

「哈哈,別激動,Sean。這是之前你喝過的馬汀尼,嗯…改良版,我猜會適合你,果然沒錯。」

「適合我?」我意猶未盡的放下杯子,推到Ternence面前「不管是什麼,都再來一杯。」

Ternence笑了笑,一面回身從後檯拿了些酒瓶,一面向我說起他的適合論。

他認為每個人都該有適合自己的酒,以季節區分,他說我是『秋天型』的,他也是。上等的英國琴酒,冰到透,入口就像秋天。也因此,我適合喝琴酒。

「每一季各有各的玉液瓊漿。」他說,白蘭地入口像春天,威士忌入口像夏天,伏特加入口像冬天。

我看著Ternence,倒酒、調酒、攪拌,時不時停手抽幾口菸。那番論調我喜歡,但我更著迷於眼前這個人,他說話時總會揮舞著那夾在指間的香煙,就像個指揮師,而他演出的樂曲就是桌邊沿線的對話。

「好了,Mr.Sean,請容我為你奉上一杯,美味的Sean馬汀尼。」

「Sean馬汀尼,新招牌嗎?」

Ternence對我挑眉,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接著兩人相視而笑。我再次端起酒杯,Ternence也開始了下一場對話。

我們談了工作,Ternence說他已經在綠洲做調酒師有四年,難怪他對品酒有如此多心得。我問他,綠洲的老闆是個怎麼樣的人,來了兩次似乎都沒見過他。

「Dan?要我說,他就是一付嚇唬人的模樣,看起來老像在生氣,又粗魯的要命。但也是個很棒且聰明的人,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真的?那他現在在哪?」

「他去了英國進修,或許你下次來就會見到他吧,說話很大聲那個就是,哈哈。」

「好,我會期待的,如果他有你說的這麼棒。」

「喔,相信我,Sean一定會喜歡他的,你們也會成為好朋友,就像我和你。」

「就像我和你?」

「對,你也是我的兄弟,Sean,現在想拒絕已經晚了。」

「老天,我怎麼覺得自己像上了艘賊船?」

「你是對的,哈哈哈…」

之後我們談到年齡,我才發現Ternence只大自己兩歲,而他也很訝異我還正在唸書。

「二十?你在騙我嗎?是不是等我相信後就會指著我說『你竟然上當了,哈哈!』?」

「Ternence…我的確二十歲。」

「但你不像,我以為你至少二十三、四歲。」

「Well…是差不了多少嘛。」

「不不,你說了加班和會計、稅收什麼的…一點都不像學生會說的話,起碼我二十歲時不會說那些專業術語。」

「哪是什麼專業術語…Ternence,那是因為我需要養活自己,所以才得學那些狗屎玩意。」

「為什麼?你一個人生活?父母呢?」

「我考上大學後就搬出去了,他們在另一個偏遠的城市居住,嗯…我們關係不太好。」

「喔,我了解,兄弟,Long   story,對吧。我也是如此。」

我看著酒杯外緩緩滑落的水滴不語,腦海裡有幾個片段影像正在組成,我想了想,低啜一口馬汀尼,又深吸了口氣,才開始和Ternence說起我最後一次和父親的對話。

在我籌備大學考試的那個夏季,我父親問我之後打算想做什麼。我答不出話,而他冷眼看著我,這問題在我們兩個的頭頂像一股不祥的黑雲,裊裊不散。

我避開我父親的眼神。

我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因為我並不知道我要做什麼。那時,我不用黑白二分法就沒辦法理解人生,弄得我連自己矛盾的自我都搞不懂。

沒錯,我是很想隨興閒逛,懶散的打混度日、和我的朋友在某個地方廝混,坐在椅子上好好仰望藍天‥‥但我也很想奮發向上,功成名就,賺很多錢,到頭來可以好好照顧我肩上的雙親。

失敗在我太痛苦、太可怕,我只想安撫它,和它打一打商量,而非和它正面交鋒。

我父親在等我回答,手裡拿著一杯威士忌,很平靜。

這就真的是你要做的事嗎?我在心裡思索要怎樣開場,把事情講的坦率又直接。我不懂他那工作倫理有什麼道理。但我怕一說出來,就會氣得他把杯裡的酒全潑灑到我臉上。他只會覺得我所說的一切是如此荒唐可笑。

這麼多的日子以來,早就養成了我的雙重人格。有一半的我是想征服世界,但另一半的我卻想躲得遠遠的。

既然看不透自己心底扞格的慾求,就更談不上要作解釋,同時提出適切的回答,可以既讓我父親滿意,壓一下我的野心,又讓我可以自由暢快的生活。

「我要你去找一份正式的工作,每個月要有固定薪水付你的生活支出、食衣支出,等等。就這樣。」

我知道跟他吵這件事對我沒幫助,也沒辦法讓他安心。所以,我閉上嘴,並在那個夏季尾聲離開了自小成長的城市。

「…所以,就這麼回事。搬走後我幾乎沒和家人聯繫過,只是就這麼,一個人生活到現在。」

「你也很不容易呢,Sean。我們都有個…這樣的父親,是吧。」

「大概吧,哈哈。」

Ternence聳了聳肩,而我點起根菸,讓煙霧在兩人之間竄起一道牆,也阻斷自己所有不該有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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